第五章 風雨欲來
過了三日,林青龍估摸到了與紀澤炎的十日之約,一想起這鬼差“領路人”要帶他外出見識一番,便愈發興奮,躍躍欲試。
飯後林青龍正盤腿練功,左荼敲門進來,冷著臉道:“抓起的青山三霸死了兩個,逃走一個,死的那兩個都是服毒自盡,逃走的那個臨走前殺了兩個王府裏的護衛。”
林青龍稍稍皺眉問道:“逃走的是哪個?”
“使暗器的那個。”
林青龍一拍腦門:“他功夫最好,難怪他逃了!”
左荼冷道:“可他受傷最重。倘若無人來救,他是萬不可能逃走的……除非那日他隱藏了真實的實力。話說回來,既然他能逃走,為何不帶他同伴一起逃走,他們為何又服毒自盡?真叫人想不通。八成就是山智林那老賊的詭計!”
林青龍笑道:“左大統領也有想不通的事麽?也不必擔心那老賊了,因為我馬上就要離開此地,享受外麵的花花世界啦!”
然後將隨紀澤炎離開千王城之事告知左荼,左荼起初死活不依,隻道是王爺嚴令,保護少主。後來拗不過林青龍,又想紀澤炎是世外高人,本事遠在自己之上,保護林青龍綽綽有餘,隻好放任林青龍離開,而自己留守王府。
林青龍喚容嬤嬤幫自己收拾了行李,帶了不少銀子。
黃昏時分,紀澤炎悄然無息的出現在林青龍的身後,甚至連左荼也沒發覺他來到王府。
看到林青龍事先準備的大包小包,紀澤炎大皺眉頭,連連搖頭道:“修道之人講究灑脫二字,真不知你此行是修道還是搬家?原先見你桀驁不馴的樣子也就罷了,男兒有些血性自然是好事,怎麽還這般婆婆媽媽呢?”
林青龍臉皮一熱,道:“我本來……也沒想帶這麽多東西,都怪那個容嬤嬤了!既然不帶衣物和日裏的用具,那就多帶些銀子罷!”
紀澤炎歎氣搖頭道:“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你貪戀於它為何?修道之人講究清心寡欲,你若是惦記錢財,仍是未脫俗世,又怎能得道成仙呢?”
“那……那銀子也不帶了。”林青龍撓頭又問:“那咱們此行去哪?”
紀澤炎道:“本是打算帶你回一趟鬼仙門,拜見門中的師兄師姐,興許碰上一位看你順眼長輩就收你為徒了呢!老朽隻是你的引路人,卻不是你的師父,隻能教一些修煉鬼仙門內力的法門,卻不能傳授你高深武功法術。那是原先打算,但如今出了一些小小紕漏,老朽得先去京都一趟,你隨去一趟京都長長見識也好,不瞞你說,如今這天下最熱鬧之處便是京都了!”
“這自然是極好,我父王也在京都。”
紀澤炎白眉一揚,“咦”道:“坤王爺也對九尾狐感興趣嗎?現如今京都人滿為患,大半都是外地人,這大半人裏又有八成是衝那九尾狐去的。傳聞九尾狐乃是絕世美色,老朽這麽一把年紀,還未曾蒙麵,可惜可惜……”林青龍沒好氣道:“你不是說修道之人應當清心寡欲麽?那你貪戀美色算不算俗氣?”
紀澤炎老臉一紅,又板起臉道:“貪戀美色自然算是世俗,但傾慕九尾狐於此不同,聽聞她風華絕代,千年難求一狐,如此妙人,令老朽傾慕,自然是極高雅的神仙品味!”
林青龍聽他如此說道,又想起山坤與木麵人對話中也提及此人,不由越發好奇,心道:“既然是風華絕代的女子,自然也要瞧上一瞧,罷了,就隨他去一趟京都吧!”
二人身無長物離了千王城,各策一匹馬,絕塵而去。
趁著如水月色,二人穿過一片森林,又翻了兩座無名山,林青龍起初對這外景大為驚異,驚喜的手舞足蹈,向紀澤炎問東問西,一連跑了三個時辰,直至深夜,林青龍愈發疲倦,但他骨子裏頗有堅毅精神,雖是疲憊卻一聲不吭。
紀澤炎暗道:“這少年雖然天資普通,卻有天生的堅韌性子,亦是難得的可造之才。”心中終有不忍,道:“前麵便是廬州城,我們今晚就在那裏歇息片刻。”
少頃,二人便來到那巨大城牆之外,上橫刻著三個大字“廬州城”,隱隱透著幾分荒涼。
雖是半夜,可城門依舊未關,城外也無衛兵把守,紀澤炎道:“這廬州城知府是個無能的貪官,仗著父輩的裙帶關係做了此地知府,平日裏禍害鄉裏,欺壓百姓。他身為一地父母官既然如此,手下官員乃至兵衛皆是魚龍混雜,這深更半夜竟然不關城門,若是草莽強人闖了進來,禍害百姓,卻又如何?”
林青龍道:“自古以後兵匪一家,蛇鼠一窩罷了,千王城也不見得好到那裏去了,世道是如此,誰也沒有法子,如此下去,過不了三五年,就算楚國強人不來進犯,也有各地貧民起兵造反了。父王常說,禦國已隱隱有亡國之象,怕是無力回天了!”
紀澤炎微微頷首,對這少年有這般見識頗為讚賞,又道:“一國上下,也隻有坤王爺敢說此話。”
二人策馬入城,雖是深夜,各街依舊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頗有些“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味道。
林青龍突然道:“你我都無銀兩,我們怎去投客棧?”
紀澤炎道:“鬼仙門中不僅有鬼差,也有人使。這人使分散在中土各地,有商人,官員甚至郎中,裁縫,形形色色之人應有盡有。這些人本領興許稀鬆平常,但都十分可靠,八成都是祖上繼下來的‘人使’身份,其餘兩成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由鬼仙門撫養長大,亦由鬼仙門供給身份職業,必要時刻,都能派上用場。我們今晚便在鬼仙門麾下的客棧歇息,自然用不著銀子,而且那客棧比旁處客棧幹淨舒適,又無閑雜人等打擾,就算是閉關修煉,也是極好的處所。”
林青龍大喜:“那今晚您便傳授我下一步心法罷,總停滯在‘開光期’,我府上的左統領都看不起我。”
紀澤炎帶他穿了幾條陰暗巷子,這才來到一家客棧,正門匾額上曰“神仙樂”三個大字,筆鋒飄渺,有幾分仙風味道。
走入正堂,那店小二在櫃上小憩,堂內桌椅均是一等紅木而製,燈火懸了十來盞,燈罩皆雕著飛龍祥雲,頗有幾分張燈結彩的模樣。
店小二被腳步聲喚醒,嘟囔了幾句,抬首見來者是紀澤炎,連忙恭敬畢至,躬身把二人請到二樓一處幽靜處天字號房,上了茶水點心,就且退下。
紀澤炎笑道:“這茶定然是老朽最喜的西湖龍井。”說罷自斟自飲,搖頭晃腦。
林青龍吃了幾塊點心,添了肚皮,連連催促紀澤炎教他心法,紀澤炎經受不住,隻好撂了茶杯,不情願道:“上次的心法名叫‘固本’,這次心法名曰‘滌心’,你且聽好口訣:‘情花翻白夕陽黃,秋色蕭蕭蕩藕塘。翠羽明璫尚儼然,留供避雨雙鴛鴦。’”
林青龍自然聽不懂,更不曉得這幾句詩跟“滌心”又有何關聯,隻待紀澤炎逐字逐句解了,仍是懵懵懂懂。又拿了十來丸黑色丹藥,用錦袋裝了遞給林青龍,道:“這藥名叫‘舍本丸’,七日一副,不可貪多,切記切記!若是徹悟了那心法,自然是好,倘若沒這悟性,服這丹藥,亦能加深修為。”
林青龍欣然收下,卻不知這“舍本丸”在街麵上千金難求,乃是修道之人夢寐以求之物!
正歡喜間,忽然聽見窗外狂風大作,樹木傾倒,遠遠傳來急促的蹄聲,門外馬匹驚嘶不止,突然一陣狂風卷了進來,客棧的燭燈全滅了。
一片漆黑中,林青龍心中惴惴不安,驀然聽見一聲怪異的笑聲鏗然響起,狂笑聲如險浪狂濤,隱隱夾雜金屬之聲,聽來尤覺詭異。
林青龍心下一凜,這笑聲仿佛在哪裏聽到過。
突然一盞燈亮了,林青龍回頭望去,隻見紀澤炎手舉燭火,立身道:“你現在功力不濟,還沒到跟高手對壘的火候,你暫且躲在這裏,我出去瞧上一瞧。”
林青龍正要說什麽,話未出口,紀澤炎已經憑空消失,林青龍由不得心中大忿。
他在榻上躺了隻消得一時半刻工夫,漸漸焦躁難耐,又見紀澤炎仍未回來,便穿上靴子下樓。
正堂裏一片漆黑,燈燭全滅,店小二仍兀自趴在櫃上小憩,林青龍走過去拍他臂膀,問道:“你見到方才跟我一同來的老先生了麽?”
店小二經他一拍,身子突然毫無支撐的癱軟下去,林青龍連忙扶住他,借著月色,隻見店小二一臉死相,麵色鐵青,鼻翼下氣息全無,分明已經死了!
林青龍心中驀然一緊!
他的陰陽眼有“夜視”之效。
而一個偌大的身影正站在黑暗之中,張開兩腿,手握巨錘,衝著林青龍正輕蔑的笑。
“是山智林的走狗麽?哼,竟然追到了這裏,倒不像是走狗,反而像是獵犬了,不過說來說去都是畜生,可惜可惜啊!”
那人不怒反喜,桀桀怪笑道:“既然是那位大人要你的命,那你終究難逃一死,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想想你的死法吧!是殺頭?腰斬?還是砸成肉泥?”
門外月朗星稀,夜色極美,本是難得的好天氣。
孰料強敵突至,就在這寧靜的深夜之中,生死存亡隻在一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