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263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3 18:14
第469章 迎親


    「價值連城啊!」

    「價值連城是價值連城,只是,仙女垂釣,與人家大婚之喜並不搭吶,我看吶,這禮也就體現在一個貴字上了。」

    「耶?你酸什麼?你不就送了兩籃子喜餅麼,倒是貼合了一個喜字,就有資格跟人家這禮物相比了?」

    「我說龐婆婆,你我都是道德坊裡出來的人,別老整天跟我尖酸成麼?那一百隻喜餅,不僅沾了一個喜字,也是我祝福一對新人情投意合,長命百歲。那……那是我半個月的薪水呢!」

    裘老伯被龐婆婆一通搶白,面紅耳赤,兩個人理論起來,當然,聲音並不大,擠在沸沸揚揚的驚嘆聲中,旁人聽不到。

    李魚此時已猜出是何人送了這樣一份驚人的厚禮,仙子……,還挺臭美的。這垂釣的是鯉魚吧?這位謫仙子授意匠人用這樣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雕刻這樣一副圖畫時是什麼心態呢?

    李魚覺得很有趣,還有一點點來自於男人的沾沾自喜。

    ……

    「沒什麼,就是自已家裡用的擺件兒,我覺得這玉石色彩的分佈,正適合這樣一副畫面,所以……就這樣設計了。」

    「呵呵,原來如此。楊姑娘,其實老朽看了這美玉,倒另想到一副圖案,可以……」

    「不必了!就這樣雕刻吧!」

    「這……好吧!」

    於是,一件隋宮遺寶,就變成了這副樣子,並被送到了李家做擺件兒。

    ……

    李魚當然不會說這件玉雕,是楊千葉所送,也不會拉上大家一起分析一下,楊姑娘做這件玉雕時究竟是怎麼一種心態,只是叫人抬它直接抬了進去。良時將至,他得先去接新娘子了。

    新娘子得有個進門的過程兒,不能直接就從後堂領出來就拜堂。吉祥的娘家又不在長安,即便在,那一家子也算是斷絕來往了,所以得在外邊先置一處地方安置,再去接回來。

    李魚原打算把她先安置在「東籬下」,請良辰美景兩姐妹照料一下,誰料……第五凌若直接甩出了一張房契。

    很巧,這幢宅子就在李魚之前商量,打算將來置辦房產的蘭陵坊。

    李魚深深地感到,第五凌若姑娘雖不打算過門兒,卻已把眼線耳目插到了自已的枕邊。

    第五凌若當初被西市惡霸強娶,就是臨時安置在西市的,也是被家人拋棄的。吉祥身世與之有相似之處,第五姑娘觸景生情的話,以她的財富,順手贈出一幢宅子原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人家說了,對深深、靜靜倆人兒說的,以後要是過門兒啊,哪怕是做妾,角門兒抬入,一樣,一人一套宅子,也在蘭陵坊,跟吉祥那幢宅子做鄰居。李魚,感覺到了一種女皇般的霸氣!

    擁有這麼一個什麼都不依靠他的情人,當真是壓力山大啊。

    ……

    聶歡居然真的伴同他去接新娘了,還拉上了一票的遊俠好兄弟,統統腰繫紅綢,打扮的非常喜氣。

    道德坊勾欄園的一班人也跟上,這一路吹吹打打的,還有沿途翻觔斗表演雜耍的,當真是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此時,李泰也從家裡出來,準備去龍首原參加他的雅集大會了。

    皇太子能搞雅集,魏王為什麼就不能搞?

    他一邊讓弘文館的人憋大招兒,準備弄一部宏篇巨著出來,一邊廣邀名士,在龍首原準備搞一場盛大的雅集,徹底打消皇太子的氣焰。這一次受邀的名士當中,就有第五凌若正大力資助的徐勝治先生,在五姑娘的大力扶封下,徐先生儼然名士,距大儒只一步之遙了。

    李泰這魏王府,就在李魚家的後街上,所以出了魏王府,往朱雀大街上一走,兩家隊伍便巧巧地若在了一起。

    鐵無環今日告了假,也來參加李魚的婚禮,此刻正在迎親隊伍當中,一見旁邊走來一支隊伍,兩支隊伍都是南向而行,他個子又高,抬頭一看,便認出是魏王儀仗。

    魏王儀仗此番是去龍首原,所以沒有坐轎車,而是騎馬,隨行侍衛儀仗也俱是騎士,騎在馬上看得遠,也注意到了李魚隊伍中的鐵無環。

    朱雀大街闊及五十丈,還真不怕這樣兩支隊伍並行。

    兩支隊伍分作左右,雖然挨著,倒也互不干擾。

    只是李魚這迎親隊伍還有雜耍表演,吹吹打打的樂曲也是形式多樣,很是吸引群眾,賣呆兒隨行的百姓極多,這一來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前方崇德坊附近十字大街上,一群百姓打扮的人逡巡其中,卻是既不南行,也不北向,只是左左右右的晃悠。這些人俱都是精壯魁梧的大漢,還有幾輛小車,看起來像是行腳商人累了,恰在此處歇腳。

    紇干承基穿了身粗布衣裳,貼了滿臉的絡腮鬍子,跟終南山猿人似的,用一隻大鋼叉挑了兩捆柴,沿街晃悠,一雙賊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羅霸道則更離譜兒,這貨使兩柄大錘,在大街上拉開攤子賣藝呢。兩口大錘上下翻飛,看那輕巧勁兒,所有人都認為,必是空心的假錘。

    羅霸道也做了一番喬飾,他在真頭髮、真眉毛、真鬍子上邊,貼了假的,以致也是形象大變,即便是極熟悉的人,不仔細看,也未必認得出他來。

    他們在等,等魏王出城。

    魏王李泰要在龍首原辦雅集,這事兒是公開的,他們當然打聽得到。

    太子李承乾在皇位之爭中連連失利,眼看地位不保,已是狗急跳牆,此時當真接受二人建議,決定要刺殺李泰了。

    漸漸的,李魚的迎親隊伍和李泰的出城隊伍慢慢走近。

    紇干承基挑著柴禾,蹺腳兒一看,遠遠兩支隊伍相繼走近,其中一支是迎親隊伍,頓時心頭暗喜,有這麼一支人馬簇擁在那兒,到時情形必然更加的混亂,就更方便他們下手了,逃也方便許多。

    紇干承基連忙轉身,假裝兜售柴禾,在人群中晃悠起來。

    「到了,準備動手!」

    「打起精神來!」

    「只要殺了李泰,立即抽身,不得戀戰!」

    紇干承基一通兒交待,扭頭一看,羅霸道「賣藝」賣得還挺認真,正在那兒認真地耍大錘,大概是百姓們的叫好聲和雨點般拋出的銅錢使他如此的投入的。

    紇干承基又好氣又好笑,這位仁兄怎麼這麼不靠譜兒?當初就不該叫他扮賣藝的。

    紇干承基連忙擠過去,衝著羅霸道一通擠眉弄眼,羅霸道這才突然想起自已今天是干嘛兒來的了。

    羅霸道急忙收了錘,將兩口錘往地上一放,向著眾鄉親連連拱手,眾百姓意猶未盡,仍自叫他繼續表演,這時兩支隊伍已到近前。

    李魚這邊前邊四個道德坊勾欄院的兄弟,敲著鑼兒笑臉迎人,請大家行個方便。

    魏王那邊四個策馬青衣,前方開路,吆喝聲聲。

    眼看著近身了,紇干承基肩頭一抖,甩脫了兩捆柴,手提鋼叉,飛步向前。羅霸道也不含糊,兩口大錘提在手中,大叫一聲:「兄弟們,動手!」便把一口大錘向前一擲,呼嘯一聲,奔李泰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4 18:56
第470章 神秘力量

    李泰身在侍衛當中,虧得此刻正看向前方,陡見一口鐵錘迎面擲來,緊擦著前方一名侍衛的右臂呼嘯而至,頓時大驚,下意識地一提馬韁。

    那馬兒希聿聿一聲長嘶,前蹄騰空,人立而起,一口大錘正中馬胸,喀喇一聲,那馬兒胸口碎裂,口鼻噴血,轟然一聲趴在地上。把李泰摔得貼地滾去。

    紇干承基舞著鋼叉,健步上前,一叉挑翻了一名侍衛,大喝一聲,聲如霹靂,衝到李泰面前,就是一叉搠下。

    旁邊兩名侍衛急忙提槍來迎,鏗鏗兩聲,馬上騎士手腕發酸,但這一槍刺下,槍頭入地,兩柄槍堪堪地卡在三股叉中,硬生生將這一叉擋住,唬得李泰尖叫一聲,手腳並用,連退幾步,登時被幾名侍衛團團護住,其中一名侍衛急忙彎腰,欲拉李泰上馬。

    這時羅霸道舞著另一柄大錘,率領四下里扮作行人、商賈的眾刺客一擁而上,雙方頓時刀來劍往,殺得不可開交。這時候,旁邊那邊一邊走一邊玩噴火的、翻跟頭的雜耍隊伍還沒意識到這邊出了事。

    實在是這這動作發生太快,而兩支隊伍中間又隔著許多行人,那些雜耍藝人又得全神貫注,直到中間的行人呼號奔逃,朱雀大街一片混亂,這邊才發覺出事,呆呆停下。

    迎親隊伍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鐵無環,他現在是魏王府侍衛,眼見魏王遇襲,鐵無環大吃一驚,當即大喝一聲,拔腿衝了過去。這時魏王的人正和刺客們戰作一團,馬兒急轉,阻了鐵無環去路。

    鐵無環一個野蠻衝撞,肩頭一扛,轟地一聲,將一名王府侍衛連人帶馬撞向一邊,腳下一刻不停,衝向隊伍當中。

    「槍來!」

    鐵無環一聲大喝,正好一名侍衛正挺槍前刺,但是這馬上戰鬥,得馬兒跑起來才見威力,這樣原地戰鬥,坐在馬上實際上遠不及雙腳踏地更能發揮,只是事出緊急,他們連下馬都來不及。

    這一槍刺出,刺客只一閃,便避開了這一槍,這一槍剛刺空,還不及收回,便被鐵無環一聲大喝,將槍奪走。大槍入手,鐵無環一個橫掃千軍,罡風呼嘯,嗚地一聲,令人頭皮發麻。

    三名正舉刀衝向李泰的刺客急急閃避,頭兩人倉惶閃開,第三人慢了半步,肩膀被掃中,登時慘叫一聲,橫摔出去,這一槍不只將胳膊掃斷,還撞傷了他的內腑,半空中便鮮血直噴,眼見是不活了。

    緊接著,這一桿槍又掃中羅霸道的大錘,羅霸道手中大錘呼地一揚,鐵無環手中這桿大槍是魏王府侍衛所用,而魏王府這班侍衛是從皇帝直屬的屯衛中抽調出來的,所用武器極好。

    如此剛猛的一擊,那韌性極好的槍桿兒居然沒折,只是其彎如弓,等鐵無環抽槍時,倏地彈回,宛如蛟龍。

    這時候,聶歡等人也看到了這片情形。他腰繫紅綢,只比李魚少了胸前一朵大紅花,騎在馬上,向這邊一瞧,嘖嘖讚歎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大膽蟊賊……」

    旁邊一個遊俠兒急吼吼地道:「歡少,咱們要不要幹吶?」

    聶歡道:「幹吶!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

    這廝自娶了戚小憐過門兒,也不知經歷了什麼樣的家庭生活,學得有點貧嘴兒。他這廝還沒說完,那遊俠兒便大吼一聲,從馬上向前一躍,如餓狗搶食,動作雖然不雅,速度卻是極快,順手就把一個藝人手中的銅鈸搶在了手中,殺入戰團。

    其他人一見他們動作,也是紛紛出手。

    陸希折等人也衝了過去,他們是太子李承乾的人,但他們並不直屬於太子,而是蘇有道麾下。

    這一次太子李承乾意圖刺殺魏王李泰,深知蘇先生一向謹慎,怕他阻攔,所以並未告訴他。而且在他看來,羅霸道和紇干承基才是他網羅的武將,蘇先生是他未來的宰相,這種事兒,告訴了蘇有道也無甚大用。

    陸希折等人既不知這行刺人是太子的人,彼此也不認識,不過他們好歹知道魏王李泰是太子的死對頭,自然不會真心阻攔,甚至巴不得刺客得手。奈何,羅霸道和紇干承基所率刺客同樣不認識他們。

    所以他們雖然放水,在刺客看來,也只以為他們功夫稀鬆平常,卻不敢放心把後背丟給他們,一樣牽扯他們的戰力。

    因為這些京都遊俠兒的貿然加入,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原本專為刺殺李泰所準備的人手就不敷使用了。刺殺講究的是出其不意,刺客在精而不在多,多了反而礙事,逃逸也不容易,這畢竟不是軍伍正面做戰。

    即便是軍伍之中,一旦戰鬥性質是奇襲、偷襲,所調度的人馬必然也是走的少而精的路線。但是也正因此,奇襲戰、偷襲戰,最怕的就是被提前發現或者中途發生意外,那將很容易功敗垂成。

    此時就是這樣,因為一群遊俠兒的加入,尤其是鐵無環這員悍將,刺客們的攻勢頓時受挫。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固然勇猛,但鐵無環足以抵得一人,另外那麼多的遊俠兒再壓住另外一人也是綽綽有餘。

    剩下的刺客原本就是從二人所帶軍卒中挑選的精銳,未見得就比李世民撥給李泰的這支侍衛人馬更強,甚至還要稍弱,如此一來,情勢陡變。

    魏王李泰被人急急救起,向李魚這邊靠攏過來,李魚看見李泰,倒也不敢託大,忙在馬上一拱手:「原來是魏王殿下,臣李魚見過殿下。」

    李泰瞧瞧李魚,一身的大紅袍,胸戴大紅花,帽沿兒上插著一朵金黃色碗口大的花朵,無比的騷包。自己此時卻是軟腳幞頭也掉了,袍子也扯開了,髮髻有些歪,相形之下,無比狼狽。

    李泰定了定神,忙對李魚道:「啊!原來是你!本王記得你,快助本王拿賊。」

    李魚道:「殿下寬心,賊人已然不敵,就要敗了。」

    李泰聞訊,急忙抬頭看去,果然那些刺客已從攻勢變成守勢,此刻左衝右突的只欲突圍,已經失去了追殺他的興趣。

    羅霸道和紇干承基猶不死心,一個掄錘,一個揮叉,還想衝殺過來,卻被鐵無環率眾遊俠連連逼退回去,在此期間,又是幾個手下刺客命喪當場。

    「那是……他麼的!」

    紇干承基將鋼叉挽了個花兒,恨恨地想要擲射出來,不管叉不叉得死人,發洩一下總是好的。結果一眼看見騎上馬上的那個騷包貨,居然是李魚。

    嗯……,對了!今天他成親!老子還派人給他送了禮來著。

    這年頭兒結婚還是紅男綠女習慣,男穿紅裝,女穿綠裝,李魚一身新郎倌兒打扮,騷氣的很。紇干承基的那股子氣兒頓時就洩了。

    「走!」

    紇干承基倒拖鋼叉,轉身就走,一邊急急攘臂,招呼負隅頑抗的羅霸道等人一起扯呼。

    羅霸道用的是大錘,太耗氣力,呼哧帶喘地衝到他的面前,怒道:「尚可一搏!」

    「搏個屁!喪門星在那裡!」

    紇干承基說罷,放聲大呼道:「奸王命大,吾等且去,各歸山林,來日再為天下除害!」

    這句話是事先商量好的,不過是為了替李承乾減少些嫌疑罷了。

    羅霸道順他目光抬頭一看,當下屁也不放一個,掉頭就走。

    這時節的人迷信心重一些,其實千百年後何嘗不是如此。如果一些事太邪乎,人總是難免要為自己想些失敗的神異理由,因為敗得太邪門兒,他們實在無法相信這其中沒有什麼神秘力量的作用。

    而這李魚,就和羅霸道之前插進了某巷牆縫,如今已鏽蝕不堪的那口刀一樣,屬於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心中的「神秘力量!」

    那刀是什麼樣的刀?倒霉晦氣刀!

    那人是什麼樣的人?星宿名喪門!

    但凡沾了李魚的事兒,他們就沒一個成的,這不是喪門星是什麼?

    兩個人心裡是真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命裡的剋星,此時情形極其不利,一見他在,立時那最後一搏的信心也沒了,果斷走人。

    那些侍衛早就巴不得聽到這句話,登時向外殺去。此時殺出去是為了求生,而王府侍衛和遊俠兒只為阻止他們殺李泰,倒無意與他們拚命,如此一來,倒是讓他們憑著一腔氣勢殺了出去。

    李魚和李泰騎在馬上,見此情形臉上都露出一絲微笑。

    李魚想的是,這事兒幸虧如同一場急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只要加快一點兒腳程,並不影響他迎娶美嬌娘的吉時,呵呵……,刺客?誰管他是誰!

    李泰想的是,既然自己沒死,這場刺殺就來得再好不過。父皇此時已極端厭惡太子,只要再讓父皇相信這是太子想殺我,呵呵……,刺客?誰管哪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7 18:20
逍遙游 第471章 救火隊員蘇先生

    雅集?

    誰還有空去啊!

    故作從容,處變不驚,依舊駕臨龍首原,跟一班文人談笑風生,頂多得他們吹捧一番,再做幾首讚美詩……,然後呢?於他並沒有那麼大的實際利益啊。

    魏王李泰遇刺,誰能得利?當然是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所以李泰其實不大希望捉到刺客。從小生在帝王家的人,政治敏感度很高,就算是遭遇刺殺,他所想的也是如何利用這件事,利益最大化。

    至於抓幾個炮灰小蟊賊,魏王殿下豈會看在眼裡?

    所以,抓不到人,才好坐實了此事。

    就憑皇帝陛下對他的寵愛,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做出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加重皇帝的怒火,足矣!

    其實如果有可能,李泰寧願挨上一刀,那樣效果更好。但問題是刺客不可能配合他做戲,萬一真把他殺了怎麼辦?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李泰當即大叫一聲:「竟有大膽奸賊刺殺本王,眾侍衛快快護衛本王回府!」

    李泰做出一副體若篩糠的模樣,撥馬就走。

    鐵無環本是魏王府侍衛,若無事情,自可告假,如今出了這檔子事,就不可能棄王爺於不顧,悠哉悠哉地去喝喜酒了。

    鐵無環向李魚一抱拳,道:「小郎君……」

    李魚會意,不等他說完,就點頭道:「快護侍王爺回府吧,改日有暇你再來,咱們補上這頓酒!」

    鐵無環大笑一聲:「好!」便大踏步地追著魏王李泰去了。

    聶歡睨著那些得意洋洋歸來的遊俠兒,大聲問道:「可有受傷的?」

    有人大聲答道:「沒有,就兩個兄弟蹭破點皮兒!不過,孔老四死了,被人一刀刺在心臟上了。」

    聶歡吁嘆一聲,擺手道:「留兩個人,去買口棺材,終南山下,給他挑塊兒好地方!」

    這班遊俠兒,重喏輕生,義氣為先,生死尋常事也,怕的就是殘廢,那真是既拖累自己,也拖累別人,至於生死,死就死了,不是他們無情,實在是麻木了。不過也正因此,聶歡沒有一塊穩定的地盤兒,卻能在長安城,天子腳下,權貴雲休的所在,擁有如此超然的地位。

    換作誰手裡頭有三千多隨時可以拋棄性帶了的亡命之徒,都得令人側目。除非皇帝想對付他,否則誰也不願意得罪這樣的人。

    李魚等人繼續前行,依舊吹吹打打,沿途雜耍,因為這班遊俠兒的淡定,道德坊戲班子的那些人情緒也迅速穩定下來,幾乎沒受什麼影響。

    蘭陵坊一幢三進的精緻宅院裡,第五凌若臨時充當了吉祥的娘家姐姐,送妹上花轎。

    僅此一舉,吉祥就得一輩子承她的情,李魚都要欠她一輩子還不上。

    第五凌若原本也是天真無邪的一個小女子,但是混跡西市十年,手段已是無比老辣,她有手段,也有使手段的實力,幸虧她做的僅僅是趁機加強與李家幾女的感情,若她有心宅鬥,恐怕自龍作作以下,無一是她三合之敵。

    李魚這廂到了蘭陵坊的宅邸,群眾喧喧之下,一時也說不得體己話兒,諸般情意,只在一眼之中。在司儀唱禮之下走完流程,也就得接上吉祥,趕回延康坊了,那邊還有許多賓客等著呢。

    此時,已近黃昏時分,夕陽西下,滿城金黃,那輪金烏,似乎給整座長安城都鍍上了一層金邊的邊,整齊、莊嚴、恢宏、神聖……

    魏王李泰此時可沒有一點雍容優雅的氣度,他明明沒跟那些刺客有太多的接觸,最危險的時刻,就是羅霸道那一錘擊出,讓他摔落馬上,三名刺客同時衝上來的時候,不過那一圍可是被鐵無環及時解決了。

    但是當魏王李泰回到王府,自長史以下,所有王府屬吏聞訊全部跑出王府的時候,就見王爺騎在馬上,惶惶似喪家之犬,軟腳璞頭掉了,束髮的巾子也掉了,披頭散髮,狼狽不堪。

    眾官員趕緊扶王爺下馬,李泰下了馬,更長呼一聲:「嚇死我也!」兩腿一蹬,就昏倒在攙扶他的兩個官員懷裡。眾王府屬吏惶恐,連忙七手八腳,把胖青雀抬進去,招呼人喚郎中來……

    不提這廂李泰如何裝蒜,再說東宮李承乾。

    自派出了人馬,他就另外派人穿了便裝,混跡人群當中,監視整個行刺過程。那廂刺殺告敗,羅霸道和紇干承基為了避人耳目,已然急急帶著活下來的刺客逃出城去,要繞好大一個圈子,再換回軍裝,悄然回歸東宮。

    而那探子已經一溜煙兒地回了東宮。

    「行刺失敗了?」

    李承乾臉色蒼白:「廢物!一對廢物!整天在本宮面前吹噓他們的本事,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一對天生的蠢材!」

    李承乾近來酗酒、男色、易怒、暴躁如狂,一聽消息,登時發作起來,把一口鵝頸瓷瓶摔的粉碎,氣咻咻來回踱了幾下,方向那報信人一指,喝道:「去!快去請蘇先生來!」

    蘇有道,一直是李承乾最信任的謀士幕僚,但信任與聽從是兩回事兒。言聽計從,那是李承乾少年時間,自從漸漸長大,也不知是不是性格逆反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就從一個乖巧好孩子,變成了一個熊孩子。

    他總喜歡自作聰明地去惹事兒,惹事的時候總是瞞著、防著蘇有道,但一旦弄成爛攤子收拾不得了,就馬上哭哭啼啼地回去「找家長」了。

    蘇有道得到消息大吃一驚,他根本不知道李承乾竟然幹出這樣的蠢事兒來!

    刺殺魏王?

    就算成功又怎麼樣!

    當年李世民幹掉太子李建成,從而得到儲君之位,是因為他已經建立了龐大的勢力,只要干掉太子,莫有能與之爭者。李淵把天下交給其他任何一位皇子,當時完全無根無基的那些皇子,根本就坐不住這剛剛建立的大唐天下。

    即便是有了這個前提,李淵捏著鼻子認賬,扶他做了太子,還是因為當時他連皇宮都圍了,派了尉遲恭這樣凶悍的武將進宮報信(威懾),李淵才順手推舟。不然的話,李淵自恃尚還身體康健,也未必就不敢殺了李世民,再花幾年功夫另行培養個接班人出來。

    你李承乾何德何能,也敢效仿今上當年的壯舉?

    你有不可替代的強大勢力麼?你能威懾當今天子麼?

    皇帝在諸皇子中,本來就最不喜歡你了,你居然還要這麼做、這麼作,作死不覺嗎?

    蘇有道是被人從傘攤兒上截過來的,挾著一把未完工的傘,就急匆匆地去了東宮。

    這一路上,他是越想越氣,肺都要氣炸了,但路只走了一半,那氣憤便已煙消雲散。主公再愚蠢,既然已經保了他,也只能認了,生氣又如何?

    他是蘇家的人,皇太子妃也是蘇家的人,這種聯盟一旦建立,根本沒法子背叛,如果背叛,新的主公也不可能和他建立這樣休戚與共的聯盟關係,所以他只能竭盡所能,扶保李承乾。

    撐過去,無論多苦,撐過去。

    只要撐到今上駕崩,還未另立太子,那一切付出也就值得了。

    想到這裡,蘇有道一邊走,一邊盤算為太子「揩屁股」的辦法,等他走到東宮門口時,已經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7 18:20
逍遙游 第472章 苦肉計

    「蘇先生……」

    李承乾一見蘇有道,如見親人,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蘇有道的雙手,熱淚盈眶。

    蘇有道瞧他模樣,心中好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只是現在埋怨他也晚了,蘇有道馬上道:「太子勿慌,臣已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雖是自損八百,亦能殺敵一千。」

    李承乾現在只要能脫困已是心滿意足,反過來還能傷敵?

    李承乾雙目一亮,馬上說道:「還請先生教我!」

    蘇有道沉聲道:「太子不要慌張,平素裡做什麼,此刻還是做什麼。」

    太子一呆,平素裡做什麼?自從大弘文教,卻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他就沒做什麼了,沮喪之下,每天就是喝酒,與稱心鬼混,這叫做什麼?醉生夢死嗎?

    蘇有道沒好氣地道:「太子喜歡歌舞飲宴,那就依然歌舞飲宴,在此事發生前你慣常做些什麼,一切照舊,不要有絲毫變化。」

    李承乾老臉一紅,原來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兒,蘇先生一清二楚。

    李承乾訕訕地道:「孤……做這些事做什麼?」

    蘇有道微微一笑,道:「太子不必管,你若想解困脫圍,若想反擊魏王一道,就按我說的去做。」

    蘇有道篤定的態度令李承乾安下心來,想了一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自己沒有主意,惶惶不可終日,也不是個辦法,蘇先生若有救他的辦法最好,若是沒有,權當完蛋之前再快活幾日吧。

    想到這裡,李承乾便把頭一點,道:「一切拜託先生了!」

    說完這句話,太子爺就繼續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去了。奈何,也不知真的是三扁不如一圓,還是他癖好特殊,擱著去年剛娶進門兒的十六七歲的皇太子妃不碰,宮裡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宮娥不碰,偏就喜歡與稱心廝混。

    蘇有道這邊也馬上忙碌起來。

    李泰為了演得逼真,做出方寸大亂的姿態,從朱雀大街上匆匆逃回王府,龍首原那邊的那班準備參加雅集的文人也未理會。

    龍首原上,早已搭起一座座帳篷,許多的美酒佳餚、文房四寶也都運了來。文人雅集是風雅之事,卻是離不了這銅臭之物的支持,不然一幫餓得臉色發黃、風一吹就倒的文人,站在荒草地裡,怕也沒心思吟詩作賦。

    魏王沒有如期趕到,文人們便自行召開了雅集,撫琴作畫,三五知交促膝長談,又有歌女舞女助興,飲酒時翩躚起舞,酒醉後攬入帳中,雖是自詡風流,也可稱之為糜爛。

    到得第二日,魏王殿下還沒來,他們才意識到不對勁,正想派人去城裡打聽打聽,就見幾個獵人荷弓挎箭,從遠處馳來。

    這幾個獵人,看來不是專業的狩獵維生的人,而是什麼大戶人物的公子,狩獵解悶兒來了,馬匹高大,鞍韉齊全,個個一身青衣,腰間的雕弓長刀俱都十分精良。

    這兩班人一夥是文人,一夥是武人,本來沒什麼交集,不過倒也不至於涇渭分明,互不聲息。

    原本只是隨口打聲招呼,卻不想對方隨口問起,獲悉他們是蒙魏王李泰相招,來此雅集的,便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諸位先生是蒙魏王殿下所邀,來此雅集。難不成你們還不知道城裡出了事?」

    一個醉眼朦朧的名宿愕然道:「城中出了什麼事?」

    一個獵手便道:「滿城的現在都傳開了,太子殿下忌憚魏王殿下漸漸長成,卻不離開長安就藩,所以竟爾指使刺客,意圖刺殺魏王。魏王殿下在出城路上遇襲,逃回王府後便一病不起,皇帝已然震怒了。」

    「竟有此事?」

    那獵手習武之人,氣血充沛,聲音也洪亮,馬上就有一位名士提著褲子從一頂帳中跑出來,滿頭白髮,如霜似雪。不過膚色紅潤,兩眼有神,保養的卻是極好。

    「可不!」

    那獵手也是健談,當下就把昨日發生之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那白髮名宿一聽,不禁勃然大怒。

    他最近剛剛從一般的名流,向著名宿鴻儒的地位邁進,正是春風得意時候,鬥志也是旺盛。一聽皇太子竟與魏王手足相殘,馬上攘臂高呼道:「諸位!魏王賢達,我等此番雅集,正是受了魏王所邀。今太子生嫉,手足相殘,我等豈可坐視!我與諸君,當上書朝廷,嚴加笞撻,此等心思歹毒之人,豈能為國之儲君?」

    這句話說完,就見他剛才跑出來的帳中,姍姍地走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蛾眉彎彎,桃腮兒泛紅,釵橫鬢亂,衣帶松挽,眉梢眼角一片春色,顯見是方才正侍候這位君子做些不好與人言說的風流事兒。

    圍在那白髮名宿旁邊眾人中,馬上就有人應和道:「勝治先生所言甚是,我等雖未入廟堂之高,然則一國儲君,未來的天子,做出如此有悖倫常之事,心腸何等歹毒。此等事,縱一匹夫,亦不敢置身事外,何況你我飽讀詩書之輩!」

    「走!我們回城!」

    「上書皇帝!」

    「督促御史台進諫!」

    一群人也顧不得吟詩作賦,紅袖添香了,當下拋下一班下人收拾殘局,他們則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前呼後擁,浩浩蕩蕩直奔長安城而去。

    太子遇刺,是在最熱鬧的朱雀大街上,不過當時知道他是王爺的並不多,而且長安城何等之大,照理說一夜的功夫,消息是傳不了這麼快的。但也不知道是何人使的手段,此刻偏偏是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茶坊酒肆裡、勾欄青樓裡,到處都在說這件事,而且所有的傳言都直指太子。

    太子與魏王本就不合,不過一向也還維持著表面的和氣,頭一次撕破臉,還是前不久爭弘文魁首之名的時候。不過二人也只是撒了那麼一下,彼此間的糾葛矛盾尚未必惡化,李承乾就發現無論他怎麼做,父皇總是偏愛青雀多一點,所以自暴自棄了。

    因此兩人之間的齷齪衝突也就沒怎麼翻出來。但這回籍刺殺一事,太子與魏王不合的諸多往事便不知被誰,俱都翻了出來,再經由坊間無數人之口加工發酵,傳到後來,已經成了太子和魏王剛一出生的時候,就已是水火不容。

    據說李泰剛一出生,比他大了也沒多少,還不會走路的李承乾公子就搖搖晃晃地爬到弟弟的搖籃邊,想掐死他來著……

    總之,龍首原雅集聚會的眾文人回到長安城的時候,坊間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千奇百怪。

    此次赴雅集的文士名流就算未做官,也不知有多少做官的長輩、同學、晚輩、子侄,又或者自己就與一些權貴大臣過從甚密,當下各自投親靠友,義憤添膺地要說服這些官員,向朝廷施壓。

    等他們各自尋到那些官兒,才發現有些官兒早就上了彈劾奏章,那還猶豫不決的,經這些文人利口一勸,便也下定了決心。已然上書的大臣,則另書一封奏章,附上這些文人的文章,代為上書。

    一時間,李世民案前的奏章,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峰,較之平時奏章的正常數量,突然激增了五倍。

    滿滿一御書案的奏章,一封封、一摞摞,俱都是彈劾太子的。

    李世民看著那滿滿一御案的奏章,不禁陷入了深思。

    今日驚聞青雀受驚生病,李世已又驚又怒又擔心,急急趕去探望過的。

    他回來之後,也是已然定下了決心:易儲!

    查?還用查麼?除了太子,誰會對青雀下手?

    可是……朝野的反應太快了!太快了!快如雷霆閃電!

    這才第二天吶,正常來說,朝野中大多數人甚至還不該聽說過這件事,可此刻卻像是整個長安城的人商量好了似的,這……真的是高明刺殺青雀?亦或是……

    李世民的眼皮跳了跳,這種自導自演、陷人於不義的舉動,他也幹過。當年與太子李建成相爭且處於下風時候,他就這麼幹過,他去東宮赴宴,給自己下了毒!

    這一樁苦肉計,可是給他爭取了不少同情分,不但當時使得許多人更加同情、傾向於他秦王,玄武門之變時他做的那般決絕,不但殺了太子哥哥,還殺了他所有的兒子,包括其中尚在襁褓之中的,所遭詬病卻也不是十分的激烈,這件事也起了很大作用。

    因為這件事證明,畢竟是太子不仁在先。

    青雀,難不成在學我當年之舉?

    想到這裡,李世民不寒而慄。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7 18:21
第473章 狗急跳牆

    一俟察覺苗頭,李世民果斷出手了。

    上奏的大臣是如許之多,但他下手的第一人卻是-左諫議大夫常平,一個言官。

    諫議大夫,以諫為職,干的就是諫議方面的事情,而且言官言者無罪,什麼都可以說,什麼都可以講,捕風捉影也沒關係。

    照理說這樣一個人,得把別人都收拾光了才有可能輪得到他。

    但李世民最先懲治的偏偏就是這樣一個言官。

    雖然說言者無罪,但真做得到嗎?這就像賜你一塊免死金牌,你真的再怎麼作死都不會死嗎?李世民也沒藏著掖著,找個別的什麼由頭來懲罰他,而是堂堂正正。

    理由就是:身為諫議大夫,在儲君問題上也不加細究,無憑無據,譁眾取寵。朝廷納諫,並不意味著可以不負責任地胡言亂語。在如此重大問題上,尚且如此不負責任,如何擔當言官重任?

    似此等人,應該到地方上去,好好地體察民情,瞭解民間疾苦,今後才能腳踏實地,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所以,皇帝派常大夫去瓊州考察民情。皇帝可以說大白話,內史忠實記錄,自有擬職官員再形成官面文字下詔。

    於是,常大夫今兒個還在長安城裡放嘴炮,次日就得打起小包袱,遠赴海南島,登上五指山,考察民情去了。這一去,也不知皇帝老爺還想不想得起他來,若是京中有些知交好友,過個三年兩載等皇帝氣消了,也就赦他回來了。

    不然的話,這位仁兄就得終老海南。那時候的海南,可不是現如今的海南。而且他是去觀風,不能帶家眷,千里迢迢,跋涉艱難,如果不讓他回來,這輩子恐怕就要跟家人永別了。

    李世民雖只懲誡這一人,朝野之間誰還不知道這是觸了龍鱗,當即所有彈劾俱都啞火了,因為他們也突然發現,如此聲勢浩大的倒太子運動,聲勢未免太浩大了一些。

    可是,怎麼就會把聲勢搞得這麼大的?每個人上書的時候,都以為也就自己再加上三五知己的呀?這源頭已是無從考據了,反正事兒是搞砸了。

    還在家裡裝病的李泰聞訊也是十分懊惱,其實他很注意分寸的,他連弘文館裡那些專門給他做筆桿子的人都沒有用上,因為他也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但現在……

    於是,被子底下,胖青雀咬著被角,流著眼淚,只能低聲地在肚子裡邊咒罵:「這些馬屁精!本王需要你們如此逢迎麼?可恨啊!可惱……」

    朝堂之上,一場風波在李世民的強勢干預之下,迅速平息了。

    李承乾驚喜萬分,但他很快發現,父皇這麼做只是想平息事態而已,對於李泰,他卻沒有絲毫加罪的意思。雖然最近這幾天沒有再去魏王府探望,卻仍是每日遣太醫前往,並賜了許多進補之物。

    李承乾的心徹底涼了,父皇已經認定這是李泰自導自演的苦肉計,卻未有絲毫加罪,這意味著什麼?

    此時李承乾反而慶幸沒有殺了李泰了,如果李泰真的死了,就憑父皇對兩人的遠近態度,怎麼可能會迫於無奈,扶他上位?他的下場,只能更慘。

    可是,就此罷休?放棄皇位?

    也許,換一個兄弟,李承乾也就捏著鼻子忍了,但是李泰……

    兩個人已經鬥了這麼久,除了利益,還有了意氣的成分?能向他低頭認輸麼?

    再說,雖然旁人都以為是李泰自導自演的苦肉計了,可他心裡清楚,李泰心裡也清楚,李泰一旦成為皇帝,能有他的好日子過嗎?

    李承乾可沒忘了李建成、李元吉兩位皇伯、皇叔的下場,他們不但當場身死,他們的家人也俱都被殺,就連襁褓中尚在吃奶的孩子,也被活活摔死在石階之上,腦漿迸裂。而他們的妻妾美人兒,姿色出眾中,還被納入宮中,被殺死他們的人睡了。

    李承乾一想到這樣的後果,就如浸寒冰窖裡,徹骨心寒。

    取悅父皇,沒用!

    殺死想要取代自己的人,也沒用!

    那就只能……殺死父皇了!

    此時的李承乾,已然不僅僅是想奪取皇位,還因為恐懼著未來,恐懼著李泰登上皇位的那一天。

    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因為行刺失敗,被李承乾罵了個狗血淋頭,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沒有再去李承乾身邊轉悠,實在是沒臉吶。雖說楊千葉秘密約見他們,再三說服,聲稱這是勸說太子鋌而走險的最好機會,可好臉子的二人仍舊不為所動。

    可是這時候,太子李承乾主動找他們來了。

    「孤乃嫡長子,儲君之位本就是孤的,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全因父皇偏愛青雀!如今孤與青雀鬧得水火不容,眼看太子之位不保。青雀登基之日,便是孤命喪黃泉之時。到時候玉石俱焚,你等本是孤的愛將,恐怕也不得倖免了。」

    李承乾還不曉得被他招攬來的這兩個二貨一個是馬匪出身,一個是叛亂分子,血液裡的造反基因比他還要強烈的多。唯恐提出刺殺皇帝,會讓二人驚恐而退,所以先把二人的利害關係和自己綁起來。

    紇干承基和羅霸道面面相覷,太子這長吁短嘆的究竟什麼意思?誰擋咱的路,跟他干吶!難不成太子心灰意冷,想勸我們早點抽身離去?

    這樣一想,二人倒覺得這位太子雖然不成器,不過倒也是宅心仁厚,心裡生出幾分小小的感動。

    李承乾說完這句話,偷眼一瞧二人,見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不說話,心中便想:「孤已說的這麼明白了,他們還在猶豫。哎,刺殺皇帝,確實非同小可,難怪他們驚恐。」

    李承乾便繼續道:「兩位刺殺魏王,此事是瞞不住的。來日青雀一旦為帝,必然肅查此事,到時候兩位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恐也難擋天子之劍!現如今,孤與兩位,可謂是休戚與共,生死相同了!」

    李承乾說到這裡,起身面對二人,肅然道:「孤今有一計,唯求自保,一旦功成,兩位亦可位極人臣,封妻蔭子,不知二位將軍可願與孤並肩一戰!」

    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忙站起,道:「願奉太子差遣!卻不知太子是想……」

    李承乾目中凶光閃動,一字一字地道:「殺、天、子!」

    羅霸道和紇干承基目瞪口呆:尼瑪,老子還沒勸呢,你先決定了?是個人物!

    李承乾見二人吃驚模樣,生怕二人膽怯,趕緊又道:「刺殺魏王,已是死罪!刺殺皇帝,也不過是再死一回。男兒大丈夫……」

    羅霸道拳掌一擊,哈地一聲大笑:「幹他娘的!咱們爺們,都是帶把兒的漢子,誰還怕他娘的不成!哈、哈哈……」

    紇干承基也自歡喜,但轉念一想,道:「太子,我二人俱是武人,打打殺殺的事兒,不怕!只是我們論心機智慧,終究不如蘇先生。這一次,咱們是否請蘇先生參與,若是有他謀劃……」

    李承乾搖頭道:「不必!蘇先生固然智略無雙,只是膽魄卻小,若是他在,必然勸我謹慎。可我再謹慎下去,刀就架在脖子上了,如何忍得?再說,他如今不在京城!」

    羅霸道一呆:「呃?那個做傘的去哪了?」

    李承乾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這次的危機一解決,蘇先生就說,按部就班恐難繼續了,必須得主動出手,挽回頹勢。所以他去了齊州(山東歷城),說是幫孤做一件事情,究竟如何,孤還不清楚。蘇先生說若能辦出些眉目來再向孤稟報。不過,在孤看來,除了奪位,已經是再沒有任何手段可以救孤了!」

    羅霸道大聲道:「不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蘇先生是有本事,可這種謀朝篡位的事兒,他幹不來,還是得咱們幹!」

    謀朝篡位……,理是這麼個理兒,可這麼恬不知恥地說出來,真的好嗎?

    太子李承乾的臉頰抽搐了幾下,連忙道:「孤已打定主意了,但如何行動,還需要兩位將軍謀劃一番!你們可有什麼辦法,咱們商量一番!」

    決定狗急跳牆的李承乾磨刀霍霍的,打算向他的生身父親動手了。

    而此時,李世民卻正想離京,出去走走,散散心。

    兩個兒子的事,真比國家大事還要累心。李世民既不滿李承乾的荒唐走板,也不喜歡李泰對手足兄弟如此冷血無情,心煩氣噪之下,就想出去走走,透透氣兒。

    李世民想去的是中都蒲州。蒲州擱在現代,很難找了,因為他只是山西運城市永濟市下轄的一個小鎮子,太不起眼。可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它還是鼎鼎大名的。

    再往前追溯,清、明、元、金、宋等各朝,蒲州更有名氣,而在唐朝時候,它乾脆一躍而成「直轄市」,跟當時的長安、洛陽、太原平起平坐。

    此城始建於周天子時,著名的政治家張儀,著名的軍事將領李牧、漢代名將衛青,霍去病,霍光等,均出生在此。此地西有長安、東有洛陽、北有晉陽,乃「天下三都」之要會。

    皇帝出幸一次,是極其了得的大事,可不是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皇帝要出門,方方面面各種的調度安排,其中就牽涉到工部。

    修鋪路面、檢修橋樑、沿途所經之處的城市風貌建設,諸如此類,俱由工部負責,是一項趕工期、耗心血、責任重、油水少的差使。

    工部裡頭最年輕(有為)官員是誰?李郎中!

    監造靈台浩大工程在最短工期保質保量完成的人是誰?李郎中。

    和皇室似有密切關係,沿途工程,各種的人際關係,誰能處理的好?李郎中!

    工部裡最近剛剛休了長假,自履職以來尚未有所建樹的人是誰?李郎中!

    皇帝巡幸中都蒲州,誰適合做工部的前使?李郎中!

    於是,正在家裡與吉祥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李魚,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領了一份欽差重任。

    沒關係,誰在乎他那一票呢?

    ...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0 18:46
逍遙游 第474章 難為情也

    「好吉祥,好不好?」

    「不要不要!」

    吉祥把頭搖得跟撥浪鼓兒似的,臉粉紅粉紅的,煞是好看。

    「你看靜靜都能接受。」

    「不一樣嘛,她腰肢那麼軟,屁股那麼大。要不你找深深去算了,她喉嚨都吞得下劍,相信……」

    「你看我明天就要回衙門當值了呢。」

    「那關這什麼事啊,想一想都噁心,」

    「沒有啦,閨中之樂,有甚於畫眉者。這個都是很正常的,開心就好。」

    「啐!你是開心啦,人家哪有會開心吶,疼都疼死了。」

    「不會啦,你看,我這裡有牛脂、牛髓、丁香所配之飄雲脂、用檀香、鯨油、芍藥所釀之百香膏,還有甜菜、麻油、魚脂所釀之魚水露,俱為東市燕支閣所產,純天然、綠色無污染……」

    李魚正化身推銷員,花言巧語地騙他的小媳婦兒配合他玩點兒很是羞羞不可告人之花樣兒,工部派人登門來了。

    沒錯!

    這是白天!

    李魚說服嬌羞小娘子跨過的第一道關隘,是接受了小牝犬的羞羞姿勢,第二道關隘就是白晝宣……親熱,第三關,這不,正在緊鑼密鼓地攻克當中……

    「李郎中在家嗎?屬下奉工部所命,前來傳訊!」

    那工部小吏一邊拍門一邊高聲說話,眼見這門戶精緻華貴,心中便想:「難怪李郎中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瞧這家境,著實不俗,想必是七宗五姓中人物?」如此一想,更生敬畏。

    深深自打李魚鬼鬼祟祟地拉著吉祥回了房間,便一個人坐在廊下,托著香腮練「蛤蟆功」,不停地運氣。

    深深有理由生氣,作作孩子生了,吉祥興高采烈地嫁了,靜靜那個小騷蹄子也是捷足先登了,本姑娘差在哪兒啦,擺在你面前的一盤水靈靈的小菜,想嚼隨時可以端走,偏生視若無睹。

    這個睜眼瞎!

    然後,她就聽到有人拍門,立即蛤蟆似的縱身一躍,氣鼓鼓地走去開門。

    「呼」地一聲,門開了,深深唬著一張俏美的小臉,大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那小吏。

    小吏正要去抓獸環的手懸在空中,方位正是深深那插雲的高峰之上,待他醒悟過來,慌忙把手放下,訕訕一笑:「姑娘,這是李郎中府上吧,在下……」

    深深把手往前一伸,瞪著他不說話。

    小吏怔了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忙把公函往深深手上一放,清咳一聲道:」工部……」

    「砰!」

    門關上了,那小吏差點兒把鼻子撞歪了,悻悻然便想:「李郎中府上女子好生厲害!」

    反正公函已經送到,那小吏責任已達,便轉身走了。

    深深拿了公函,飛也似地跑到吉祥門口,再一個緊急剎車,匆匆調勻了呼吸,甜甜地喚道:「小郎君,吉祥姐姐,工部送來緊急公函,要小郎君速速處理呢。」

    吉祥被自己男人纏著,又是哄又是勸,不免有些半推半就,正要心驚膽顫配合他顛狂一回,忽聽吉祥聲音在外響起,頓時如聞天籟,馬上從床上跳下來,赤著一雙白生生的腳兒便去開門。

    及至門開,才醒起自己只穿著褻衣,好在都是女子,平素裡也熟稔了的,不至於大羞,卻也有點不好意思。

    深深目不斜視,站在門外,一本正經:「吉祥姐姐,工部急函,我怕誤了大事,所以……」

    「啊!沒什麼,我也只是跟郎君閒敘家常,本就沒什麼事。」

    深深心裡泛酸,閒敘家常?花廳裡頭穿得齊齊整整的不能聊麼?睜著眼睛說閒話。

    深深這邊說的時候,卻全然忘了,她剛剛的緊急公函、速速處理,也是自己編的瞎話兒。

    深深淺淺地笑著,將公函遞了上去:「姐姐交給小郎君吧,人家正在前院兒裡種花。」

    吉祥雖是有些半推半就了,終是有些害怕,只是郎君纏人,一向又習慣了不拒絕他。如今好不容易來了救星,哪裡容她就此離去,聞言喜道:「花兒已經送到了麼?你且等等,我與你一起去。」

    說完,吉祥扭頭,喚道:「郎君,快著些呀,工部的緊急公函。」

    李魚穿了一襲飄飄蕩蕩的道服,臭著個臉子走過來,接過公函,又趁吉祥不注意,狠狠瞪了深深一眼。

    吉祥不曉得深深的鬼心眼,他可瞭然的很。就算這真是緊急公函,深深也逃不了一個故意搗亂的心態。

    深深怕吉祥,卻不怕他,見他瞪來,便白了他一眼。

    李魚打開公函,仔細瞧了瞧其中內容,臉色更臭了。

    「皇帝要往蒲州巡幸,工部須得派員沿途勘察,修橋補路,要派我出京。皇帝巡幸蒲州,是在九月份,直到皇帝巡幸結束,我都得一直在外了。」

    吉祥吃驚道:「那不是得三個多月?」

    李魚點點頭:「嗯,而且皇帝是臨時起了巡幸的念頭,我等得趕緊準備了。工部命我明日一早就回工部,領了差使,馬上啟動。」

    「這麼快?」

    吉祥聽了依依不捨,這才剛剛成親不過一個月,正是如膠似漆、蜜裡調油的時候,當真捨不得。

    深深「好言」勸道:「小別勝新婚嘛。再說,虧得小郎君是京官兒,而且大娘也在京裡住著,比起許多官宦人家,姐姐幸運許多啦。」

    深深這話,倒是這麼個理兒。因為官員做官,一般都是在異地,而父母與整個家族,是不會隨之遷任的。那麼出於孝道的要求,官員的正妻就得留在家鄉,侍奉公婆。

    兒媳婦不得離開公婆左右,這是出於孝道的要求。當然從家庭關係上來說,也有一樁好處,就是兒子在外做官,兒媳朝夕相伴於膝下,感情深厚,這正房的位置,就算她娘家不是什麼有勢力的,也是不可撼動的。

    只是如此一來,夫妻二人大多是「相敬如賓」了,其中甘苦,唯心自知。

    李魚就不同,他哪有一個龐大的家族牽涉,他在京城,母親就在身邊,所以夫妻也能長相廝守,這出差幾個月,比起那些長年在外地為官的,當真已是無比幸福了。

    吉祥嘆氣道:「理是這麼個理兒……,哎呀,明天!咱們得趕緊給郎君收拾行裝。」

    這年頭兒,出趟差可不比後世方便,許多東西都得自備,不然路上就沒得用。一出去就是幾個月,而且這趟差明顯不輕鬆,明日就要啟動的話,不趕緊收拾東西哪裡成。

    當下,李魚和吉祥急忙穿好常服,便奔前廳。

    潘大娘和楊思齊的婚事,在袁天罡、李淳風一對神棍的撮合下已然是定下了。

    不過,潘大娘可不是初婚,要是轟轟烈烈辦一場婚事,羞都要羞死了,所以堅決不允操辦。而楊思齊呢?這兩位倒真是天緣配,楊思齊是個交際困難症患者,如果讓他張羅一場像李魚和吉祥那樣的婚禮,跟那麼多的賓客打交道,能把他嚇得乾脆單身一輩子算了。

    所以,這兩位意見相合,已然悄悄決定立一份婚書,搬到一塊兒開伙,就夫妻就算成了。只不過,兒子才剛結婚,這要馬上操辦,心裡頭還是過不去這個坎兒,所以二人決定再過一段日子。

    如今一聽李魚明日要出公差,楊思齊便鬆了口氣,心道:「他在面前,嬌嬌總是過於拘束。他不在京裡時,我與嬌嬌便正式做了夫妻正好,哎呀,真是老天幫忙,太省心了。」

    潘嬌嬌卻是很關心兒子的起居,聽他一說此去蒲州,是要量著地走,一路景觀、建築、地面、橋樑,但凡破敗不堪的、蔽舊髒亂的、年久失修的,都得負責迅速搶修。

    也就是說,他這一路下去,不但得親自勘察這些事情,而且一旦碰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所在,卻有需要施工的地方,還得宿在野外,頓時擔心起來。

    潘大娘忙不迭招呼兩個兒媳婦給兒子張羅衣物、洗漱用品、應急的藥物,諸如此類。作作和吉祥一邊,深深便深深地嘆了口氣,愁眉緊鎖,道:「小郎君置辦的工部袍服才只一套,又不好一直穿常服,衣袍髒了撕了脫了線了,都沒個人縫補,這要到了蒲州,可不混成了乞索兒(叫花子)。」

    靜靜不解其意,安慰道:「想來也不至於吧。阿郎終究不需要自己動手幹活兒。」

    深深暗暗擰了她一把,道:「這可是皇帝出巡,小郎君哪能不親力親為,不用動手,可也離不得工地呀。」

    靜靜被她一擰,霍然開朗:「說的也是,工部裡頭,小郎君還一個人都不認識,也沒個體己人,一個大男人家,哪懂得照顧自己。」

    深深嘆息道:「可不說呢,如今正是夏季,就算貼身小衣也得一天一洗吶。路上蚊蟲叮咬,飲食不潔的話,再生個病什麼的……」

    這年頭,有個什麼風寒腹瀉什麼的,那可真說不好會有什麼嚴重後果。那時常有句話叫「水土不服」,哪來的那麼多的水土不服,今人出門兒遊玩,走的比他們還遠還快,連個一路走過去的適應過程都沒有,也沒見誰水土不服。

    實際上就是生活不方便、不衛生,受個風寒、害個瘧疾,再醫治不及時,醫療水平不高明,就小病變大病,一命嗚呼了。

    潘大娘一聽頓時變色,兒子可是她的心頭肉,丈夫也得往後排。深深這樣一講,潘娘子完全忘記了這一年多來李魚走南闖北,可是經歷多多,人照樣活蹦亂跳的。

    潘大娘道:「還是深深提醒的對,這要真有個意外,可怎生是好。」

    潘娘子扼腕思索一陣,抬眼一看深深,再看看靜靜:「嗯,深深吶,魚兒此番出公差,一路定時辛苦。你們是女孩兒家,心思細膩,總比大男人照顧自己要好,大娘想勞煩你和靜靜陪他出行,辛苦一遭,你看……」

    「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深深吃著李家的,用著李家的,服侍小郎君,本就該是份內之事!」

    深深馬上挺起傲人的雙峰,信誓旦旦。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老天爺既然給了這個機會,此一去,無論如何,也得千方百計,百計千方,一定辦了他!哇哈哈哈……

    深深心中發出猙獰的狂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0 18:46
逍遙游 第475章 冤家路窄

    李魚要遠行了。

    當然,這個遠實也不算遠,即便是以這個時代的交通水平來說,從長安到蒲州也不算遠。

    問題是,這一去就是三個多月,再加上伴駕返回時間,差不多得到秋末了,這就顯得有些遠了。

    作作有愛子相伴,尚不嫌寂寞,吉祥新婚燕爾,可就有些依依不捨了。

    不過因此一來,倒是遂了李魚的心意,這一晚終究是做了些不可告人之事,害得吉祥次日送他上路,步姿行態都有些不自然。

    深深和靜靜足足準備了一車的東西,看起來不像出公差,倒像是搬家。

    潘嬌嬌看了很滿意,這樣兒子出門,就不用擔心吃苦了。

    為了行路方便,深深和靜靜換了男裝,此時胡風盛行,女扮男裝行於街頭的人很多,她們也不是刻意要隱瞞性別,眉眼五官,本就區分得開,況且該描眉畫眼的也依舊描眉畫眼,只為男裝出行方便,所以深深和靜靜倒也不顯突兀。

    女子著男裝,反而別具一種嫵媚。

    李魚和家人告別,一家人送至門口,再到巷口,再到坊門,痴痴目送他的車輛匯入人流之中,心弦兒頓時被牽到了「遙遠」的蒲州,灑淚而歸時,彷彿掉了魂兒一般。

    當天晚上,李魚回來了。

    這位仁兄一大早就出了門,先去工部領了行文,帶了一班屬吏衙差,面見工部尚書,當面聆聽教誨,所有這一切做完,已然中午。就在衙門對街一處飯館子請了此番隨他出差的所有公員搓了一頓。

    陳飛揚和狗頭兒把氣氛張羅得十分熱烈。

    李魚的「御用」包工頭兒包繼業則承攬了沿途修繕的工程,這頓飯就是李魚請的,他買單。

    等大家酒足飯飽,再喝著茶避毒太陽,躲過了正午熾熱的陽光,準備出城上路的時候,已然是下午時光了。

    一行人出得長安城,前行不遠,就見道路坑窪,破損有些嚴重。

    都是土路,近來雨水又多,出入長安城的車輛也多,這路況就不太好了。

    平常時候的話,這種坑坑窪窪還沒到該修整的時候,可皇帝老爺的御輦,顯然是不能在這樣的路上顛簸的。

    李魚下車一番考察,喚來包繼業面授施工標準。

    包繼業此行,只帶了幾個精通建築的體己人,因為不可能帶著大批工匠上路,每到一處,都是從當地招工,他是負責組織施工及監工的一個大包工頭兒。

    可這還沒出長安城呢,所以直接喚來他的工匠們修補道路就行了。包繼業馬上騎上驢子去找人,等他找齊了人,天色也晚了。

    李郎中抬頭看看天,便吩咐同行屬吏,明兒一早在此匯合,然後大家便做鳥獸散,各自回家去了。

    吉祥姑娘正獨坐房中,悵然若失,那遠去的丈夫更已重新出現在眼前。

    不過,第二天李魚就不可能再回來了,因為他一共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在此期間,皇帝巡幸蒲州沿途的道路、橋樑必須得檢修完畢,如果道路兩旁有什麼有礙觀瞻的建築,也得及時處理。

    所以,李魚既然找出了道路的毛病,就得繼續前行了。

    包繼業留下一個經驗豐富的助手,再帶上其他人繼續前行,這裡完工之後,那助手再去趕上大隊,匯報施工情況,當地官府也會前來驗收工程。

    繼續往前,再發現問題,就接觸當地的包工頭兒,用包繼業進行轉包施工了,如果是問題比較大的地方,他依舊會留下一個助手負責監工。

    如此行行復行行,新豐、渭南、華陰,一個多月了,才到華山腳下。

    這一路實也辛苦,不但疲憊,而且天氣炎熱,路途上蚊蟲又多,晚上睡在帳篷裡,搖著個大蒲扇,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通常都是睏倦已極時,才不知不覺睡去,以致深深姑娘的大計一直不得實施。

    不要說這種狀態下李魚不想,深深姑娘也不想,就不要花前月下吧,也得神清氣爽的狀態下才好幹柴烈火不是?可是人躺在那兒不動就流汗,心裡煩躁的不行,誰還有這閒心?

    及至到了華山,已是七月流火天氣,天氣漸漸轉涼了。

    這轉涼雖只是與六月的躁熱相比,但大家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精氣神兒便也飽滿了許多。

    李魚估了一下腳程,按照現在的施工速度,剩下的路程再需要一個多月就能走完,比三個月期限能省出半個月的時間,心情也放鬆下來。

    赫赫有名的華山就在眼前,既然工期不著急了,豈有不遊逛一番的道理?

    於是,李魚便指著華山道:「天子至此,說不定一時興起,便會上山遊玩一番。我等做臣子的,凡事得想到前頭。大家在此停歇三天,分頭上山游訪,看看那裡山石將墮,哪裡道路崎嶇,都記下來,要華陰縣裡好好修繕一下。」

    眾人都心知肚明,齊贊李郎中英明,當下就一哄而散。

    陳飛揚和狗頭兒其實也想去浪上一浪,只是做為李魚的貼身隨從,怎好棄他而去。

    深深悄悄摸出一把私房錢來,塞到了陳飛揚手裡,道:「你們也辛苦了,散散心,歇息一下去吧。小郎君這裡,自有我和靜靜照料。」

    深深說罷,又對李魚請示道:「小郎君,飛哥和狗哥這一路也辛苦極了,你看……」

    李魚點頭道:「你們也去歇息一下吧,我自去山上走走,晚上尋間道觀寄身。」

    得了李魚這句話,陳飛揚和狗頭兒大喜,當即也追著其他人散去了。

    屬吏從員、伴當隨從,大多奔了華陰縣城,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逛窯子的逛窯子,陳飛揚則拉著狗頭兒一頭紮進了當地的賭坊。

    有幾位年紀大些的從員屬吏也對山水興趣更大,便與李魚一起上山,一路有說有笑,待上了山,便各自散去,進行所謂的道路考察去了。

    此時天氣稍稍轉涼,山上尤其涼爽一些,李魚帶著深靜二女一路尋山徑而上,深深隨身帶了食物,待覺腹飢,便在樹下鋪開一塊圍布,就著山泉野果野餐一番,深深和靜靜又是慣會哄人的,倒也是愜意舒心的很。

    午餐已畢,李魚枕著靜靜的大腿就在樹下小睡,深深有點兒泛酸,獨自走開溯水而上,前行不遠,撥開枝葉,便見道觀一座,赫然躍現。深深大喜,連忙跑回來稟報李魚。

    華山乃道教聖地,為道教「第四洞天」,山上道觀本就極多。李唐自詡乃老子後人,更重道教,因之這山上道觀隨處可見,也不稀奇。

    李魚聞報,恰也歇足了氣力,便起身帶二女去觀中造訪。

    這觀臨山泉小溪而建,風景秀麗,環境優雅,只是這裡地勢不好展開,道觀也不大,就只一進院落,左右廂房,前邊正殿,看起來香火也不旺盛。

    李魚帶人到了觀前,抓起銅環砰砰叩響,裡邊左廂房裡,楊千葉、墨白焰、紇干承基、羅霸道四個專業反賊正商議得性起,忽然聽得空曠院落中傳來拍門時,四人登時臉色一變。

    羅霸道抓起刀,沉聲道:「山中幽靜,何人會來?只怕露了行蹤!」

    楊千葉道:「若是官兵,早越牆而入了,不必驚慌。」

    她帶幾人出了房門,觀主已然聞聲從正殿出來。

    這位觀主本是前隋時候一位官員,隋亡之後出家為道,算是大隋的一位忠臣,後來被墨白焰尋訪到,也算是楊千葉復國集團中的一員。

    老觀主常年在山中修行,倒也是身輕體健,他見楊千葉等人出來,便向他們擺擺手,又向後邊一指,墨白焰會意,便領幾人繞過正殿向後走去,原來那正殿後面藤蘿掩映的山崖之下,乃是一處山洞。

    老觀主見四人身影消失在正殿之後,這才舉步上前,去開觀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8-4-30 18:46
第476章 山居

    老觀主開了半扇門,冷淡地看著李魚和深深、靜靜。

    李魚微笑拱手道:「老仙長,小可攜女眷登山旅賞,路經寶觀,眼見天色已晚……」

    「本觀只老道一人居住,從不接納香客。況且施主還有女眷,恕不接待!」

    老觀主說罷就要掩門,李魚忙道:「老觀主,出家人慈悲為懷,與人方便,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老道避世潛修,不問世人,往東五里,另有一座道觀,香火旺盛,你等可往那處投宿!」

    老觀主說罷,砰地一聲掩了大門,把閂放下來了。

    「哎哎哎,五里?你說的直線吧?望山跑死馬呀,老道長……」

    老觀主充耳不聞,徑往裡去了。

    門外頭,李魚的聲音喋喋不休:「眼看著天就黑了,可別還沒到另一處道觀,就沒了光亮兒,這要一腳踩失跌下懸崖,這要碰上個蛇蟲猛獸的如何是好,老道……」

    「牛鼻子!」

    「老雜毛!」

    即將繞過正殿的老觀主臉頰抽搐了一下,這什麼人吶,就沒讓你來投宿,我就從老仙長、老觀主、老道長、老道、牛鼻子,變成了老雜毛。

    後邊山洞裡,楊千葉和墨白焰、紇干承基、羅霸道四人仍在商議。

    楊千葉道:「這一路行來,沿途勘察,我覺得就是這華陰縣裡最好,李世民經過這少華山的時候,咱們便下手狙擊,一俟得手,立即逃上華山,他便有百萬雄兵,如雲的悍將,也無從追趕了。」

    紇干承基擊掌道:「甚妙!山下道路我也看過了,到時候集結一支人馬,就在這山上,事先壘堆大石,待他車駕從山下經過,立即推下去,縱然砸不死他,隊伍也將大亂,我等再殺將出去,取他首級。」

    墨白焰道:「有一點須得注意,皇帝車駕未到,沿途先得有官兵清退閒雜人等了,我們要想埋伏於此,須得想些辦法藏身。還有,這山上的堆石,也不能引人注目,否則天子未到,先有前驅發現了。」

    羅霸道聽誰說都是連連點頭,難為這位四大寇之一的悍匪了,他的狡黠和機警,完全不適用於這些把戲,因為他的馬匪前輩包括他的馬匪生涯,都不包括類似這種地形和目標的打劫手段。

    所以,旁人所說,對他總是大有啟發,唯有頻頻點頭而已。

    羅霸道正在啟發又啟發,再這麼下去,大腦開發將直逼愛因斯坦的當口兒,老道進來了,四人急忙住口,向他望去。

    老道微笑道:「不妨事的,只是一位富家公子,攜侍婢登山,欲在此觀求宿,已被我打發了。」

    楊千葉等人鬆了口氣,墨白焰道:「洞中潮濕,殿下請移步出去,咱們繼續商議不遲。」

    楊千葉、羅霸道、紇干承、墨白焰基跟著老道從洞中出來,老道頭前帶路,剛剛繞過正殿,就是一呆,拂塵往身後急急擺動,楊千葉等人見狀,立即站住了腳步。

    李魚方才小睡之前還喝了幾口,微帶醺意。藉著些許酒勁兒,翻牆進來,拔了門閂,正把深深和靜靜接進來。

    三人可不是空手上山的,攜帶了鋪地的布席,還有杯碟小吃美酒一壺,諸般雜物,兩女各自負在一個筐裡,二女一進院兒,李魚先伸手去,將靜靜肩上的筐子卸下。

    深深擔心地道:「小郎君,我等不告而入,不會惹得老道長不快麼?」

    李魚笑道:「觀中就那老道一人,他縱然不快,能奈我何?不要理他,這左近也沒個別的道觀,哪裡耐得走遠。咱們便借宿一晚又怎麼了。」

    老道見他三人對話,一時沒注意到自己,急忙退回兩步,氣極敗壞道:「那公子不告而入了,殿下快回去躲躲。」

    羅霸道怒道:「想來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待我出去,一刀一個,全都宰了。」

    楊千葉黛眉一蹙,道:「我等所謀為國,還當是做馬匪麼?刀收回去!」

    李魚在外邊大聲招呼道:「老道,老道,嗨!還裝聽不著。深深、靜靜,咱甭理他,就住這邊兒,挨著月亮門的這處廂房,把東西搬進去,裡邊好生拾掇一下。我去給老君上柱香,好歹是本家老祖宗!」

    紇干承基大驚失色,道:「快退回去,是那個喪門星!」

    當下三人如見蛇蠍,連忙退回洞穴,互相看看,羅霸道訝然道:「這廝不是奉旨修路去了麼?怎麼到這兒來了。」

    墨白焰恍然道:「天子既然路經少華山,豈有不登山一覽的念頭。想必這裡也在他的巡幸之列。」

    紇干承基驚道:「若是如此,天子駕幸之前,必有官兵沿山搜索,我等的主意用不得了。」

    羅霸道連聲道:「正是!這個李魚邪門之極,他既來此,在此行刺定然不能成功,我等還是另尋地方吧。」

    說實話,就連楊千葉,都有點相信李魚是她的天生剋星了,聞言猶豫道:「既如此,我等在何處下手好呢?」

    老觀主道:「殿下,你們先商量著,我去應付一下,免得那人再尋到這兒來。」

    老觀主匆匆出了山洞,用藤蘿把洞口依舊掩好,便從後門兒進了正殿。

    正殿裡頭,李魚剛跟三清上尊畢恭畢敬地上了香,站起身來正四處打量。

    老觀主從後邊繞出來,瞪眼看著李魚。

    李魚一見老觀主,馬上掏出一摞大錢兒來,往那功德箱裡叮叮噹噹地拋著錢:「老觀主,我可是施捨於你了。這香油錢我可是捐了,我可沒白用你們家房子。」

    老觀主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兒,道:「施主究竟意欲何為!」

    李魚道:「我什麼為都不想為,就只想在這兒借宿一晚罷了。你瞧,天色已晚,還陰著呢,說不定就要下雨了,出家人慈悲為懷,你便忍心趕我們離開?」

    兩人說話的當口兒,深深和靜靜已經開了西廂,往裡邊搬東西呢。

    如果是吉祥,可能就要站在那兒先等交涉結果了,雖說這是道觀,但是跟強入民宅也沒啥區別。但是深深和靜靜這倆貨卻不是吉祥,她們可不想夜宿林中,趁著老道還沒阻攔,先把房子佔了再說。

    這間房子,是楊千葉住的,好在楊千葉習慣了各處遷徙,而且身邊連個侍婢都沒有,從小在幾個太監的培養下長大,宮廷禮儀耳熟能詳,但是塗脂抹粉的功夫沒人教她,總是清湯掛面,所以深深和靜靜沒有發現異樣。

    僅有的一個包袱,深深和靜靜也不會擅自打開,只當是老道的東西,順手就擱在一邊了,不然發現裡邊有女人換洗衣物,不是把這老道當成了花老道,就是把他當成了謀財害命的惡道。

    李魚施捨了香油錢,便心安理得地走開了,把那老道氣得乾瞪眼,卻是無可奈何。

    老道抽空兒又給後邊報了個信兒,四人無奈,只好躲在洞中。

    這邊卻是不消停,深深和靜靜收拾好房間,便去河邊沐浴,這深山幽谷的,也不怕有人看見,就只一個老道,但是為了汲水方便,他在靠近山泉水一側的牆上開了個月亮門兒,李魚只守住月亮門兒便是了。

    二女沐浴已畢,神清氣爽,換過了衣服,李魚便去河邊沐浴,二女也不忌諱,就在河邊浣洗衣服,然後紅紅綠綠,掛了一院子,老道長雖然摻合了楊千葉的事,卻是出於隋臣忠心,畢竟已是出家人,見此情形,連連搖頭嘆氣。

    可是,居然碰上這麼一個惡客,他也無計可施。生悶氣的老道跑回正殿去敲磬,眼不見為淨。

    可是睜是不見為淨了,李魚這廝洗完了澡,居然又跑到林子裡去弄了頭小獸回來,就在河邊剝皮清潔,切碎裝盤,靜靜則爬到道觀一角一棵老槐樹上,偷了一盤蜂蜜,蜂蜜到手,兩個丫頭用衫子把頭一蒙就逃回了屋子。

    沒過多久,一家三口兒就在院子裡燒烤起來了,刷佐料、刷蜂蜜,香氣四溢。

    「天殺的!老君爺爺,你就大發神威,生劈了他們吧!」

    把個老觀主氣得渾身哆嗦,那磬兒敲得都不在點上,嘴唇哆嗦著,詛咒不已。

    好不容易,這邊酒足飯飽,終於消停了。

    老道已經鬱悶的頭都疼了,他走出正殿,眺望遠房,今晚沒有彩霞滿天,天空陰翳,看來真要下雨了,風都帶起了一種濕氣。

    正道吁了口氣,正要去右廂靠山門的那幢房子歇息,就見一位俏美窈窕的小姑娘哧溜一下鑽進了那位李公子的房間。

    這真是……

    左廂這幾間房,現在給墨白焰和羅霸道、紇干承基住下了,對面則是楊千葉的房間和他的住處。現如今李公子佔了楊千葉的房,那兩個侍女共住一間,老道自己的房間還是他的。

    可是……這還能住嘛,難不成貧道還要去聽牆根?

    這山居簡陋,也沒考慮過隔音問題,想不聽都難啊!

    反正為了安全,殿下和羅霸道等人不能出洞穴,老道便到對面去住一晚算了。

    老觀主搖頭嘆氣的到了對面,剛撿了一間房子,進了門回身掩門的當口,就見另一個俏媚可人、身材凹凸有致的少女也嗖地一下溜進了李公子的房間。雖說院子裡掛滿了花花綠綠的衣裳,那少女以為他看不見,但老觀主眼尖,還是從衣衫縫隙間看到了。

    這……荒唐啊!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老道長氣得一佛出世,渾然忘記了他當年金榜當中,被初興科舉的大隋點拔為官的時候,所做的那些荒唐事兒。

    人不風流枉少年!

    更何況,他還冤枉了人家這位少年呢?

    人家兩位姑娘只是去送瓜果的,絕對不是自薦枕席,兩位姑娘對李魚都是這麼說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 18:50
第477章 今夜必有大事

    先送瓜果來的是深深。

    牆外就種著一片瓜,應該是老道閒暇自己種下的,二女挑那大的摘了幾個,用山泉水洗淨,藏在襟下帶回了房間,使小刀切成了一個個的小塊,盛了一盤,由深深給李魚送去。

    深深的吞魚大計,因為一路上疲憊炎熱、大家居住條件又差,隔音根本談不上,所以遲遲不得施展,這一路下來,等得眼都綠了。難得今日天氣也清爽,又是只有妹子靜靜在旁,簡直是天賜良機。

    靜靜也有攛掇之意,這深深半推半就的,便端了盆瓜果過來了。

    「小郎君,奴奴在牆外尋得一片瓜田,擇那大的切了一個,小郎君且嘗嘗鮮。」

    「好!」

    李魚瞧那盤中瓜果,還用樹枝捋淨洗干做了牙籤,便笑眯眯地拿起來插了一口,品了一口,微微皺眉,道:「還有些生,沒熟透呢。」

    深深訝然道:「有麼?剛剛奴奴品過一塊兒,還挺甜的。」

    李魚道:「確然有些生,甜也沒感覺出幾分。咱們剛吃完烤肉,可別吃了生瓜鬧肚子。」

    李魚開玩笑道:「強扭的瓜兒不甜,這道理你沒聽說過麼?」

    深深吱唔道:「強扭的瓜兒雖然不甜,捂一捂,也就甜了。」

    二人這番話,本來是就瓜論瓜,只是實在有一語雙關的嫌疑,這句話說完,李魚先是一呆,深深見他發呆,轉念一品咂,俏臉上忍不住也泛起了羞意。強扭的瓜兒,本就是雙關之語,更何況文人們更早用「破.瓜」喻指過女兒家破了身子。

    搞得兩人這一番話大有玄機似的,兩人縱然本來沒有旁的意思,這時也不免有些不自在了。

    李魚道:「這都已經切了,如何再捂?」

    深深吃吃地道:「奴……奴那房中還有幾個沒切的,咱們帶著,路上捂吧。」

    「嗯!那就再捂捂?」

    深深的臉蛋兒跟剛下過蛋的小母雞似的,道:「嗯,再捂捂。」

    要說起來,也是搞笑。深深、靜靜姊妹倆中,深深是姐姐,心機多些,人更成熟一些,平素裡不管是說話也好,思考也罷,總比妹妹主意多些。而且二女本出身市井,聽得多,知道的多,說話也不大有所遮攔。

    所以姐妹倆私底下說些似懂非懂的男女之事時,深深真是口無遮攔,妹妹不敢想的、不好意思說的,她都不在乎,甚至還喜歡拿這種話題逗靜靜,當真是道德坊裡「污妖王」一隻。

    可實際上,靜靜少女性情,不敢說,卻敢做,遠比她要主動的多。

    其實這樣兩個活色生香的少女擺在面前,要說李魚全不動心,未免虛偽了。不過,不過,家中已有兩房美麗的妻子,外邊還有一房美麗的情人,李魚真沒那麼大胃口,若就此下去,久而久之,彼此間的情份便會漸漸轉為親情。

    奈何靜靜很是主動,當初在西市署時,就央著李魚教她寫字,小屁股在人家懷裡蹭來蹭去的,擺明了就是一隻妖嬈的小狐精,送到嘴邊的肉,李魚畢竟年輕,禁不得撩撥,也就把她「吃」了。

    而深深呢?這貨就一嘴炮高手,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侏儒,其實性子慫得很。她能自己躲在屋裡幻想一萬種拿下李魚的辦法,真叫她行動,不敢!根本就不敢。

    靜靜慫恿姐姐去了李魚房間,自己貼著牆根聽著,這裡的房子還真是不隔音兒,隔壁二人說話聲音並不大,但她聽得清清楚楚,眼見姐姐的美夢又要泡湯,靜靜情急之下,趕緊也端著一盤瓜果過去了。

    靜靜早就侍寢過了,在李魚面前自然沒有許多顧忌,李魚說那瓜兒還有點生,靜靜撒嬌弄痴地非要餵他吃,先是坐在他旁邊餵,談笑之間盈盈宛宛的一個臀兒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那柔柔綿綿、盈盈圓圓之處一陣的廝磨,李魚登時「躍躍欲試。」

    這一個多月李魚也是每日忙於公事,並無魚水之歡,哪裡禁得起撩撥,靜靜察覺他情動,乾脆就用嘴巴叼著瓜塊兒餵過去,一雙柔軟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脖子,瓜果入口,雀舌隨之遞入,這一番纏綿,可是絲毫不避著深深的。

    深深走又不捨,看又不看,李魚還未怎樣,倒把只會悶騷的深深弄得面紅耳赤。

    靜靜本有固寵之意,雖然無意覬覦夫人的寶座,但總希望男人能多寵自己一些。姐妹倆若能共侍一夫,同進同退,那便多了一分保障。何況,那個只會嘴炮的姐姐,明明也是屬意於李魚的。

    靜靜姐妹情深,也是有意幫她,這一番曲意奉迎之下,撩得李魚情動,靜靜正在琢磨怎麼把姐姐送上去,推波助瀾助她一戰,卻聽「喀喇喇」一聲巨響,震得窗櫺都簌簌發抖。

    靜靜手中的碟子嚇得噹啷一聲摔在地上,摔得粉碎。深深也是一聲尖叫,想也不想就撲過來,鑽進了李魚的懷裡。

    李魚也被嚇了一跳,懷中玉人一雙,馨香撲鼻。他定了定神,聽著那轟隆隆遠去的炸響聲道:「不要怕,當是要下雨了。」

    李魚起身,推開窗子一看,果不其然,突然間便是暴雨傾盆,豆大的雨點呼嘯而落,打得樹葉噼啪作響。窗外樹木叢中登時雨氣濛濛一片。

    那雨驟,風也急,這一開窗子,雨氣便撲面而來,李魚趕緊掩緊了窗子,對二女道:「好一場大雨,這場雨下完,天氣更該轉涼爽了。」

    深深擔心道:「這雨會不會下上許久,耽擱了我們下山?」

    李魚道:「這雨若淅淅瀝瀝的,還真講會下上多久,既然這麼大,必不持久……」

    他剛說到這兒,又是喀喇喇一聲巨響,雖然已經知道是雷聲,二女還是嚇了一跳,又往他身邊靠了靠。

    李魚取笑道:「你們兩個是狐狸精轉世麼,這麼怕打雷?」

    深深被臊得臉兒一紅,靜靜與他已不知親熱過幾回了,什麼羞人的把戲都敢於嘗試,只求討他歡喜,哪裡在乎這小小調侃,吐一吐舌尖,向他嫵媚道:「就是狐狸精轉世的,要不然怎麼討得郎君歡喜。」

    她瞟了深深一眼,又道:「小郎君,我和姐姐最怕打雷,這雷打得又忒響,著實地嚇人,實在不敢單獨睡覺。可否搬來郎君房間,壯壯膽兒?」

    話剛說完,老天爺又是一個震雷,大有助勢之意,駭得兩女一哆嗦。靜靜雖有借勢之嫌,怕打雷確也是真的。李魚便道:「好吧!那咱們就互相壯壯膽兒。」

    靜靜一聽大喜,拉起深深就走,去取被縟。

    李魚瞧靜靜那興高采烈的樣子,忽然覺得--今夜必有事情發生!

    二人一出房門,深深便驚叫一聲:「哎呀,衣服都淋濕了,快……」

    她一邊說,一邊就要去撿晾在院子裡的衣服,話還沒說完,嘴巴已被靜靜一把摀住。

    「你傻呀!現在還管什麼衣服!」

    「啊?」

    「淋著吧,反正已經濕了,正事要緊呀!」

    靜靜恨鐵不成鋼地說著,拉起姐姐的小手兒就奔向自己的房間。

    深深雖只比她大一歲多,可是既然擔了姐姐這個名份,從小裡裡外外,關乎生計的事兒都是她操心,窮慣了,也儉樸慣了,眼看那衣服淋著,好不心疼。這位姑娘,好像充分演繹了什麼叫「胸大無腦」……

    這場雨還真是雷雨,隔不多久就是一陣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擊聲,一開始李魚看著兩位姑娘鋪放床褥的時候,不免還有一點YY想法,一王二后的把戲,他是真沒玩過誒。

    可是,那雷聲太大,也太響了,風推著雨水打在窗櫺上,噼啪作響。

    古人房事其實有諸多講究,夫婦孰倫本是天道常事,可白天為之,就有宣.淫之嫌。而雷雨交加的時候,也忌諱交.合,其實這也是有它的道理的,就以眼下這雷雨聲來說,很容易把人嚇著。

    平時嚇一下也沒什麼,但是特別專注於某事的時候,就容易嚇出毛病來,所以當天色已晚,李魚睡東頭,靜靜睡中間,深深睡西頭的時候,雖不知道三人心中在想些什麼,但是就連靜靜,一時也未有所行動,實因那雷時不時的來一下子,太嚇人了。

    李魚說過,雨太急就不會下得太久,所以靜靜姑娘本打算等風雨停了,再撮合郎君與姐姐成事,奈何小姑娘渴睡,一沾著枕頭,等那風雨聲漸漸歇下去時,她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這也太不靠譜了!」

    只會心裡頭YY,實則慫得很的深深姑娘少了這位紅娘,哪有膽子爬進李魚的被窩,輕輕推了她幾下,靜靜這丫頭睡得著實夠沉,居然沒醒,深深無可奈何,只得怏怏地背了身,漸漸倦意也上來了。

    李魚初時雖有些旖旎念頭,但是這一路行來,著實地辛苦,似今晚大雨之後的涼爽天氣,還是頭一回遇見。身體對於睡眠的渴望,實是超越了其他需求,躺在枕上胡思亂想一陣,聽著兩位姑娘平穩細細的呼吸,不知不覺間,也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夢得很是離奇。

    李魚夢中,他正站在一艘小舟上,四下一片汪洋。突然一條大魚從水中竄起,巨尾一拍,便將那小舟拍翻,一口將他吞下肚去。

    李魚掙扎不得,順著那一口水流到巨大的魚腹中,就見裡邊石床石凳,儼仙境,洞天福地一般。正訝異間,就見深深和靜靜款款走出,身著薄紗,胴.體半露,說不出的誘人。

    李魚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兩具軟綿綿香馥馥的身子就貼到了他身上,這邊嬌嗔、那邊含羞,李魚左擁右抱,禁不住意馬心猿。

    「郎君,人家和姐姐一起陪你可好?」

    「小郎君,人家……人家一腔心意,早就放在小郎君身上了,不管小郎君要做什麼,奴……奴奴都願意。」

    李魚眉開眼笑:「別推,別晃,容我喝了這杯酒,咱們三個就歇了去,哈哈哈……,哎呀,說了別晃,酒都撒了……」

    一杯酒撒在前襟上,李魚瞿然而醒,睜眼一看,深深和靜靜好端端地睡在另一邊,哪有貼著他身子左右弄嬌發痴。不過,這炕真的在動哎?

    噫!我日!!不是炕在動,是房在動!

    李魚終於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就見房樑吱嘎作響,房子也在緩緩搖頭,驚得他一把坐起來,這才發現……他們這房子臨溪的,建在坡上。這一場豪雨雖是停了,山洪卻發了。

    坡下土石被山洪淘空,洪水依舊滔滔而過,眼看這幢房子整個兒就要被捲扯進洪水中去了。

    李魚弄明白狀況,縱身一個魚躍,就向深深和靜靜撲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5-3 19:40
第478章 華山論劍


    深深和靜靜一下子被李魚給「攉龍」醒了。

    「不睡李魚誓不休」的深深菇涼有點懵逼,小郎君這是要……也太不溫柔了吧,人家還是第一次呢……

    「快!房子要跑了,快跑!」

    房子要跑?

    這回連靜靜都有點懵逼了,但她們馬上就發現了異狀。桌上點著一根蠟燭的,此刻那根蠟燭猶如風中的殘燭,搖搖晃晃,若非下邊有燭台,早就倒了。

    「跑!」

    很有危機意識的深深和靜靜不用李魚再催,爬起來就跑。

    得,這兩位姑娘準備可真夠充份的,小肚兜、薄絲的褻褲,蠻腰翹臀,曲線畢露,兩條白生生的胳膊,一覽無餘,那幾縷薄衫,一撕就掉,跟現在這幢馬上要倒的房子一般脆弱。

    「我的衣服……」

    深深姑娘畢竟不曾與李魚有過合體之歡,更羞澀些,此時還想著穿衣服。

    「來不及了!」

    李魚一手抓著一個,健步如飛,向外就跑,剛剛跨出門檻兒,還沒跑兩步,「轟」地一聲,整幢房子的地基就被洪水扯進河道里去了。

    這等天地之威,連你立足之地都垮了,當真有多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何況李魚還一手一只拖油瓶,整個身子連著腳下的地面,不由自主就向後牽扯過去。

    洪水咆哮著,撕扯著土地,扭曲著房舍,房子就像一個紙做的玩具,瞬間被扭曲、粉碎,化作滿地的土石。虧得房子那根主梁,在屋頂整個垮塌過程中,巧巧地橫過來,正好橫亙於山溪兩側,卡在了山石之間。

    而李魚拉扯著二女,本來是摔到了垮塌的屋頂上,屋頂瓦石一落,正好騎在那根大樑上,胯下還有碎瓦片呢,當真是硌著蛋了。

    不過這時他也顧及不了許多,身下就是滾滾洪水,距腳底不足兩尺,兩腳是淌在冰冷的洪水裡的,而兩位姑娘則是浸在洪水當中。

    李魚奮力拉扯,好不容易把靜靜拉上了房梁騎住,另一隻手已經有些乏力,急忙囑咐靜靜抱緊房梁,自己則雙手奮力向回拉扯深深。

    此時雨早停了,而山洪發作是因為山中各道溪流蓄積了山上傾流下來的雨水,最後流淌到出山的河口,匯聚成洪流,要比下雨時晚上一個多時辰,所以此時只有洪水的咆哮聲,撞擊著山石,一路粉碎著一切能夠粉碎的東西,聲如牛吼。

    老觀主聽到動靜,匆匆爬起來出,挑著燈籠出房一看,對面房子沒了,定晴再一看,不由得魂飛魄散,當下高宣一聲道號「福生無量天尊」,撒腿就跑,健步如飛,直奔主殿後方那山洞去了。

    那洞穴是在山體上形成的,又是背對著洪水迎來的方向,最是安全不過。

    山洞裡邊,因為李魚這幾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幾人為了安全,只能宿在山洞裡。墨白焰晚間還悄悄去取了一套被縟來,因為不是千葉殿下專用的那套,又把自己新裁的一套新衣鋪在上邊,請殿下稍息,而他就坐在不遠處,倚著石壁,隔開羅霸道和紇干承基。

    這兩位仁兄合衣睡下,倒也香甜,畢竟這種苦日子他們熬慣了的。兩個人那呼嚕震天階響,在這山洞裡居然還有回音兒的,楊千葉如何睡得著,翻來覆去,忽爾竟胡思亂想起來。

    「李魚睡覺的時候,不知道打不打呼?應該打的吧,那他的女人睡在旁邊,能睡得著麼?還是說聽久了就習以為常了?嗯……他不及這兩人生得粗獷,就算打呼,應該也不會這麼響亮吧? 」

    這時候那老觀主跑進了山洞,大聲道:「今年山洪好大,右廂房整片兒被扯進洪水中去了。」

    本就沒有睡實的楊千葉第一個反應過來,道:「右廂房,可是那三位客人所居之處?」

    老觀主悻悻然道:「三個惡客,不告自入,算什麼客人,老君爺爺顯靈了,這是天要收了他們!」

    這時候羅霸道和紇干承基也相繼醒來,聽明白經過,登時眉飛色舞,樂不可支。

    這兩位仁兄是這樣一種心態,李魚對他們有恩,如果他們對李魚下手,那是恩將仇報,萬萬使不得。恩將仇報,必遭天譴,這是要遭報應的。今人沒有這些信仰,或者會當它是個狗屁,但古人中相信這一點的卻相對多些。

    不過,如果是老天收了李魚,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這兩位所謀之事太也凶險,而李魚此人又太也邪門,但有他在,諸事不利,真是見了鬼了。若他真個被天災收去,那真是皆大歡喜。

    當下,不管眾人各自什麼心思,便紛紛衝出山洞去一觀究竟。

    李魚奮力拉扯深深,此時才知天地之威究竟多麼厲害,就算是有一個力士抓住深深的雙腳與他搶奪,也不至於如此耗費氣力,因為那洪水席捲,形成的力道瞬息萬變,雖然始終是衝向一個方向,卻是時時扭曲、翻捲,遠不及兩人較力輕鬆。

    李魚使足了渾身的氣力,終於把深深扯上了橫亙河上的大梁,此時深深已經凍得面皮子發紫,渾身麻木。

    須和這山洪水異常的冰冷,就算是炎炎夏日,河水本來溫吞吞的,一旦形成山洪,那水也寒得透骨。

    深深在水中浸了這一陣子,牙齒格格大戰,再加上心中恐懼未消,甫一被扯上橫樑,就一把抱住了李魚,猶是溺水人心態。

    李魚一觸她的肌膚,冰冷一片,忙也擁住了她,大聲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我把你們弄上岸去。」

    咦?這一擁抱,李魚忽然覺得有些奇怪,手再往下一探……

    可憐!深深被洪水這一通席捲,那褻褲早被捲出了十幾里去,此刻下身竟是不著寸縷,渾身上下,就只剩一件小肚兜兒。只是她被洪水浸得身子都麻木了,根本不曾察覺自己是光著身子的。

    「幸好是晚上!」

    李魚如是安慰著自己,便讓靜靜先爬上岸去。可這洪水滔滔,這根大梁卡得也不緊,稍一失去平衡,它就要轉動起來,靜靜如何敢動。懷裡一個僵得動不了的,前邊一個僵的不敢動的。

    李魚催促再三,靜靜才使足了勇氣,戰戰兢兢一路爬去,還要努力維持平衡,其行也如蝸牛,實在快不起來。

    「嘖嘖嘖,這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房子都沒了,他們還沒死!」

    楊千葉、墨白焰、紇干承基、羅霸道四人藏在暗處,盯著河上動靜。四人目力甚好,遠遠的,居然還能看到河上影影綽綽三個人影。

    聽羅霸道這麼一說,紇干承基道:「我們見死不救,沒問題吧?」一邊說,他還一邊回頭看了一眼正殿,上邊可是供著三清呢,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羅霸道一個馬匪出身,哪會在乎這個,道:「我們怎麼是見死不救呢?洪水滔滔,黑燈瞎火的,很危險好不好?我們只是自保而已。」

    楊千葉眼見三人橫亙河上,危險萬分,心裡卻一下子焦急起來。

    什麼理由,什麼原因,她統統沒想,就只這一刻,眼見李魚身陷危境,她下意識地就緊張起來。

    「啊!」

    河上傳來一聲驚呼,原來卡住兩側大梁的石頭,有一側也在洪水沖擊下鬆動起來,那大梁倏地一震,轉動了一圈兒,靜靜整個兒晃到了下邊,虧她四肢抱得緊緊的,身子雖半浸在水中,趕緊又爬回了上面。

    李魚帶著深深也是一栽,險些摔下水去,李魚急忙雙腿勾緊梁木,一手摟緊深深,一手搭住梁木,先把她送上去坐穩,這才小心翼翼轉到上面,卻是無法再動了。

    此時大木不斷晃動,他只能勉強維繫平衡,若只是他一個人,倒還好維持著平衡爬走,現在帶著兩個人,三人使力和重力方向又無法統一,維持平衡都難,如何爬走。

    「小……小郎君,你本事大,還來得及逃走,你快走吧!」

    深深哆哆嗦嗦地說,她真怕死了。但有一線機會活下去,她就不會放棄這最後的機會,可眼下很顯然,拖著李魚只能三人都死。那根大梁木搖晃的程度越來越大,一旦被捲落水中,在這滾滾山洪之中,李魚也一定會被她們拖累得必死無疑。

    「對!郎君,你走吧,李家離不得你,快走啊!」

    靜靜流著淚大喊,深深從李魚懷中掙脫出來,推搡催促:「走吧!小郎君活著,還能有人給我們燒幾個紙錢兒。」

    棄兩個弱女子於不顧,自行逃脫,這種事李魚如何幹得出來?

    這邊的一聲驚呼,以及三人險險落水的情形看在楊千葉眼中,楊千葉脫口而出:「救人!」

    面對幾人詫異的目光,楊千葉急急道:「他對我們有恩,能救而不救,與死在我們手中有何不同?不要自欺欺人了。」

    墨白焰急急勸阻道:「我們正圖謀大事,若是露面,被他識破身份,如何是好?」

    楊千葉略一沉吟,瞪向墨白焰:「墨師闖蕩江湖久矣,快快想個兩全齊美的辦法!」

    洪水之上,李魚和深深、靜靜正岌岌可危時,岸邊陡然傳來一聲大喝:「爾等休慌,且坐穩了!」

    李魚聞聲猛一抬頭,就見夜空中一人大袖飄飄,彷彿一隻飛天蝙蝠,凌空躍下,足尖在梁木上輕輕一點,伸手一抄一拋,靜靜便騰雲駕霧一般,尖叫著向岸上飛去。

    因是女子,楊千葉縱身掠前,一把將她攬住,身子原地滴溜溜打了三轉,這才卸去力道,將她放下。

    此時那飛天蝙蝠躍到對岸,腳在山石上一踏,又縱身回來,依樣畫葫蘆,深深也騰空而起。身在空中,被風一吹,深深才發覺自己屁屁光光,登時一聲尖叫,恨不得死了。

    楊千葉急忙又湧身上前,一把攬住,原地三旋,將她放下,只是這一攬,才發現她下身是光著的,楊千葉並不知道她是在水中被捲走了褻褲,只當是出事之前正與李魚做那羞羞之事,心中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只暗罵一聲「無恥!」

    墨白焰躍至這邊岩石上,再度踏足一躍,縱身返回,其實一旦深深和靜靜離開,李魚就有離開的能力了,但是墨白焰既然出手,也便搭了把他的手,被拋向對岸。

    這一次,楊千葉卻是雙手負於身後,理都沒理。

    紇干承基和羅霸道正挺拔著腰桿兒扮大俠,見她一連救了兩人,只當第三人她也要出手的,因此兩人也沒動。

    結果被拋上岸來的李魚雙腳在山洪中也是浸得發木了,甫一落地,便是一個滾地葫蘆。

    此時,深深已經躲到靜靜身邊,借她身子遮著自己,禁不住便是關切的一聲驚叫,李魚忙不迭爬起來道:「無妨,無妨!」

    這時墨白焰也躍回來,四人都蒙著面孔,用的就是墨白焰那件新袍子。

    李魚急忙抱拳:「多謝四位恩人搭救之恩,不知四位高姓大名?」

    墨白焰變著嗓音,哈哈一聲豪笑:「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天劍、橫刀、蕭三少,老夫先走一步,落雁峰上等著你們,咱們華山論劍,決出個天下第一!」

    墨白焰說罷,縱身便向夜色之中掠去,紇干承基大叫:「蝠王慢走!」三人急忙追上,剎那功夫,跑了個乾乾淨淨。

    李魚大驚道:「我艹,原來老金不是瞎掰的,居然有歷史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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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