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244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6 18:40
逍遙游 第489章 山窮水盡已無路

    黃河岸邊,浪濤滾滾,李魚和楊千葉之間也是暗波洶湧。

    兩個人沒聊幾句,原本平靜無波甚而小有默契的局面登時化為烏有。這是必然的,兩個人的立場分岐實在是太大了。

    李魚是大唐的官,而且是一個前程似錦的官,如果不是他已經成親,此時已然成為許多王侯公卿、宰相人家屬意的佳婿人選了。

    這與李魚是不是一個穿越者的身份無關,他已經來到這個時代,並且在這裡有了牽掛,要在這裡一直生活下去,他就等於融入了這個世界,因此這個前程他就一定得珍惜,在這一點上,他和這個時代的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而楊千葉呢?她是一個反叛者,大隋亡後,亦有散佚民間的隋楊後人,可是並沒有一個男丁站出來,希圖復國。也許,他們沒有機會掌握隋宮寶庫,是個很重要的原因,畢竟有了這麼多錢,無論想怎麼招兵買馬都不為難。

    大隋雖然二世而終,但它的國力之強盛,卻是前所未有的。同樣二世而終的秦朝創建了真正的大一統王朝,車同軌,書同文,這個意義前所未有,十分重大。

    而大隋則建立了比唐朝最強盛時還要龐大的疆土,創建了科舉制度,這些一樣對後世產生了萬分重大的意義。而大隋國力之盛,正是令人瞠目,大唐建國,接收的可不是一個爛攤子,大隋的糧倉儲糧供唐人一直吃到開元年間。

    民以食為天,這麼重大的問題提前解決了,為大唐國力的迅速強盛有著不容忽視的重大作用。可想而知,反王處處,狼煙四起之際,隋王朝在全國各地建造的七座寶庫,究竟擁有著多少財富。

    楊千葉要造大唐的反,李魚端著大唐的飯碗,這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

    巨量的錢財,固然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可李魚並不認可在將星雲集,文曲如雨的大唐盛世,楊千葉還有機會復辟。然而,因為兩人之間那種其實彼此間早就清楚,只是誰也不願捅破的那層窗戶紙,所以誰也不曾說破。

    「我是大唐的官!你口口聲聲要造大唐的反,殺大唐的皇帝,真當我不敢抓你?」

    李魚聲嚴色厲,嗓門比濤聲更大,反正這堤上再無旁人,說話不用顧忌。

    「呵,那你抓我呀!」

    千葉小公主冷笑,開啟嘲諷模式。

    「你倚仗什麼?不要以為,我就一定會一直縱容你!我現在是官,一個前程遠大的官!你造大唐的反,就是砸我的飯碗!我若能抓了你獻給皇帝,說不定還能馬上連升三級。」

    「這才是你的心裡話吧?你早想抓我了是不是?」

    「愚蠢!我要是想抓你,我早就抓了,我今天又何必一個人跑到這兒,跟你說話!」

    「光復大隋,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唯一使命,我不會改變!你要麼去告舉我,要麼走得遠遠的當沒看見,你是說服不了我的。」

    「你……,我頭一次看見一個女人,比驢子還要犟,比驢子還要蠢,比驢子還要不知所謂!」

    「這些話我是不是一樣可以用在你的身上?」

    一言不合,兩個人終於動起手下。

    黃河大堤,垂楊柳下,二人兔起鶻落,你來我往。

    高手過招,其實沒有百招千招的,真要打那麼久,不用別人再打,自己先累趴下了,就算武功相近,十來招下來,勝負也就見了分曉。

    「哎喲!你打我鼻子!我剛剛有機會,都沒打你的鼻子!」這是李魚的聲音。

    「那是你犯賤!我攔著你了麼?」冷笑聲中,這是楊千葉的聲音。

    「無恥!你居然踢我……踢我……」

    屁股兩個字,楊千葉終究沒好意思說出口,可已是惱著成怒。

    「相打無好手,相罵無好口,難不成我還跟你相敬如賓啊?」

    「找死!」

    「砰砰、啪啪」,又是一陣拳腳相擊,李魚正氣凌然的笑聲響起來:「哈哈哈哈,在下學藝不精,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然則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把你的腳從我後背上拿開!」

    「哼!還想對我使用寢技?你的功夫雜而不精 全仗出奇制勝。一旦被我知曉寢技,你在我面前,就沒什麼皮調好彈了,現在可認輸了?」

    「反正我就要死了,你告訴我,此來蒲州,可是為了行刺天子?」

    「是又如何?」

    「天子身邊,扈衛如雲,其中真正高手不可計數,你真以為你能成功?」

    「為什麼不能?「楊千葉笑吟吟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肌膚如玉,淡淡的處子絨毛,眉眼盈盈煞是好看:「蒲州刺史矯過飾非,欺君罔上。有良善女子施粥救人,並率領眾難民向皇帝請命,你說皇帝見不見?」

    「嗯……」

    「一個受到百姓愛戴的行善女子,為民請命。皇帝為了表示親善的一面,會不會親自出面安撫難民,接見這個女子?你說我近不近得了皇帝的身?」

    「你當我是瞎子、啞巴?我不會向皇帝示警麼?」

    「嘖嘖嘖,本姑娘就只拿腳尖兒點頭,倒要看你翻不翻得了身。示警?落到我手上,你還想活著回去示警?」

    「哼!你想恩將仇報,那就殺了我好了!眨一眨眼,我就枉為男兒!」

    李魚一臉的視死如歸,但是楊千葉一俯身,一手就已抓住了他的足踝,另一隻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我擦!這是要把我丟進黃河的意思嗎?真是最毒婦人心吶!

    李魚當即一聲冷笑,傲然道:「你當然毫無防範?出城之際我就留下了交代,只要我有一點意外,就馬上稟報刺史,滿城通緝於你。」

    握向腳脖子的手不經意地滑向他的手腕,然後他被提了起來,反擰著胳膊。

    「你不要逼我,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

    「不然,我就放棄復國,只殺李世民一人,也算是告慰列祖列宗了。」

    「呵呵,好像刺殺皇帝就比復國容易多少似的,就算沒有我示警,你真以為皇帝就會因為你為民請命,輕易容你近身?」

    楊千葉平靜地道:「很簡單,我交出備以造反的錢財,公佈自己的身份,向大唐皇帝投誠,你說他信不信?」

    楊千葉放開了手,轉到了李魚的正面:「如果我自薦入宮,你說皇帝會不會欣然接納?」

    李魚剛想說什麼,忽然想到李淵、李世民父子的妃嬪中,都是前隋楊氏家族的貴女,這也就罷了,雖然奪了隋室江山的是李唐,可直接滅了大隋的畢竟不是李家,其實仇沒那麼深。

    楊千葉現在死死地盯住李家,主要是墨白焰等老太監們從小灌輸的結果。不然怎麼辦呢?當年十八路反王,不知道多少路的反賊,現在都沒有了啊,勒死隋煬帝的凶手也化為灰灰了啊,不給小公主樹立一個活著的目標,她往哪兒努力?

    所以在李世民眼中,還真未必覺得她對自己會有多麼大的恨意,更何況她是主動亮出自己的身份,再交出隋宮寶庫,那時就算是自己站在皇帝面前警告,皇帝也會只信她,不信自己了。

    另外,李魚很懷疑,就算他示警了,李世民也相信了,還是未必會真的如許防範。你想想,他不但殺了李建成和李元吉,還把他們襁褓中的孩子活活摔死了,然後他居然把嫂子和弟妹、那嬰兒的親媽納進後宮給睡了……

    這心得多大?他根本不擔心好嗎?李魚不知道天可汗先生哪兒來的這種自信,但人家就是有這種自信,三百九十名死囚,全部釋放,讓他們一年後自己來領死的事兒他都幹得出來,你根本無法用常理揣測的。

    因此,楊千葉所說的這個辦法,還真的很可行!她真的要這麼做麼?

    李魚沉默了,一旦楊千葉真要這麼做,他確實無法阻攔,示警也毫無用處,況且到時候怎麼說?把他和楊千葉打交道以來的種種告訴皇帝?皇帝一旦獲悉他早知道楊千葉要造反,他還多次掩護楊千葉離開,只怕掉腦袋的就是他了。

    「有什麼意義?」

    李魚鎖起了眉,看著楊行葉:「大隋已經亡了,你不計犧牲地這麼做,能改變什麼?如果你連自己都搭上了,結果卻什麼都改變不了,那做它有什麼意義?」

    楊千葉凝視著李魚:「在利州時,我聽說令尊是被一個亂軍軍官殺死的?你習武多年,四處拜師,只為殺之而後快,可是他死了,你父親並不能復活,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李魚呆住了。

    楊千葉繼續道:「你殺了那軍官,你自己要償命,你娘含薪茹苦撫養你成人,卻只落得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下場,你告訴,你連自己都搭上了,結果卻什麼都改變不了,那做它有什麼意義?」

    這句話是李魚問楊千葉的,現在楊千葉又用來反問了他。

    兩個人默默地佇立良久,只有大河上的風呼嘯而過,大河中的水呼嘯奔騰。

    有什麼意義?

    能改變什麼嗎?

    不能!但它能給人一種精神上的滿足。

    一棵樹,不會去做這種無意義的事,但一個有靈識的生物,這會去做。

    能改變什麼嗎?不能,但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人的需求絕不僅僅是可以量化的現實。

    這一刻,李魚忽然沉默了。

    如果說以前他還始終抱著一絲幻想,希冀能夠說服楊千葉,但這次,楊千葉用他自己的過去現身法,他懂了,真的不抱希望了。

    那麼,未來,倒如何演變,他們兩人,將如何自處,將何去何從?

    念天地之悠悠,立在大河長堤之上,李魚就如當年站在長安城中朱雀大街之上,一時悵然,無所適從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6 18:40
第490章 有道救火


    李魚很惆悵,如果不是黃河水太涼,他真想跳下去算了。攤上這麼個一條筋的菇涼,他能怎麼辦呢?人家甚至用他自己的行為來現身說法了,懟得他無言以對,他也很絕望啊。

    侯君集站在庭前,望著太子李承乾離去的背影,一臉惆悵。他的確對李世民很不滿,不滿到了想要造李世民的反。不是老子慫恿,不是老子的兵當時就在長安,你有勇氣發動玄武門之變?老子滅了高昌國,這不只是拓土開疆了,這是滅國之功啊!結果你把我下了獄!

    可是,造反歸造反,奪天下他是沒那個能力的。他想的很清楚,效仿當年舉動,擁立當今太子,只要調兵進京,迅速控制皇帝,擁立太子登基,天下還是李唐的天下,整個國家體系幾乎沒有大的變動,阻力就小的多。

    到時候當今皇帝的兒子,未來的皇帝李承乾提前登基了而已,李績之流也不至於過度反彈,此事大有可為。他並不希望李承乾多麼的雄才大略,因為那樣將來對他的依賴也就會弱上許多,可是……也不能是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巴啊!說好的虎父無犬子呢?

    一聽李承乾吞吞吐吐地說明來意,侯君集就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他的兵馬就駐紮在長安附近,只要運籌得當,再有東宮六率為內應,連夜進城,在南衙禁軍和北衙的羽林衛主力反應過來之前就迅速突破玄武門,控制李世民,大局定矣。

    到時候,不需要大動干戈,哪怕外圍有千軍萬馬,控制了這個中樞,又是李家的太子繼位,大家也就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可是……跑到蒲州部置床弩是什麼鬼?

    人家張良張子房搏浪一擊,也只是找了個大力士,事先攜帶了一柄大鐵鎚去好嗎?在黃河對岸部署十幾架床弩,齊齊瞄準鸛雀樓,等皇帝陛下登樓觀景的時候,攢射之。

    聽起來確實可行,八牛弩的有效殺傷距離為一千至一千五百米,跟現供熱/兵/器中的大口徑狙擊步槍差不多,發射的所謂的「箭」,其實是帶鐵片翎羽的長槍,城牆都射得進去,十數枝這樣的箭,所產生的巨大動能,如果攢射鸛雀樓,能把整幢樓都射塌了。

    可是叫人蛋疼的事,這種可怕的古代「火炮」,一張弓需要二三十人協同操作,這可比現代的火炮都要費事了。

    凌越黃河的話,一千五百米的殺傷距離,那是綽綽有餘了。但是,十幾個架床弩,二三百號人,就算藏身在黃河對岸的建築物內,如果那些破爛漁民的小院兒能藏得下的話,這是多大的聲勢?你當官府都是死人嗎?事先的搜索範圍究竟有多大你清楚嗎?

    而且,這麼多的重型武器,就算他能從軍中偷偷運出來,一路怎麼運去蒲州,他侯君集只能掌控自己的軍隊,不可能一手遮天,一路坦途,無人過問吶。

    這比奇襲皇宮的難度還要大上數倍,太子怎麼可能想到這樣愚蠢的主意?

    侯君集興致勃勃地聽太子說完,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怒氣,直接把太子唾了個滿面開花,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拉著大家一起作死好嗎?所以侯君集按捺不住怒火,直接把太子噴了回去。

    其實,這事兒還真怪不得太子,也怪不得楊千葉。他們都知道這種殺傷力巨大的遠程武器,但都沒看過它的實物,更沒見過它的運輸和操作過程,自然而然地就只注意到了它的射程、威力等方面的數據,而忽略了要支撐這一切所需要的其他條件。

    所以在侯君集眼中無異於自殺的行徑,在他們看來,卻是一個可行性計畫。

    李承乾被侯君集噴了滿臉唾沫星子,灰頭土臉地回了東宮。

    李承乾回到東宮的時候,驚喜地發現,蘇有道蘇先生竟已從齊州風塵僕仆地趕來回來了。

    剛剛趕回來的蘇有道正和紇干承基對著噴。

    紇干承基何等桀驁的個性,何況蘇有道身份比較隱秘,在太子身邊都不大露面,所以權力雖大,權威卻沒樹立起來。

    蘇有道千里迢迢從齊州(濟南府)回來,馬上興沖沖地趕來見太子。

    他已成功慫恿齊王造反了,只等那邊一反,他這個太子哥哥就可以向皇帝請纓,以長子長兄的身份去教訓兄弟,最是天經地義,這一番平叛的戰功到手,大局定矣,皇帝再怎麼寵李青雀,也撼動不了他的儲君之位了。

    結果蘇有道潛進太子府後,沒有見到太子,卻看到紇干承基老神在在地坐在書房之中。

    紇干承基做為太子的心腹,也是知道蘇有道的身份的,蘇有道一問,紇干承基便矜持而自傲地把計畫說了出來。

    當然應該自傲,兩人一文一武,都是太子輔功。但這登基的大功,將由他一手締造,新君登基之位,一個國公之位是跑不了他的了,到時候他的地位還要在蘇有道之上,對將來的部下,稍稍矜持一點,也是宰相氣度。

    誰料蘇有道一聽就瘋了,饒是他一向沉穩,也不禁破口大罵,把紇干承基罵了個狗血淋頭。

    紇干承基只聽了個「豎子,不足為謀!」就不樂意了,要不是覺得自己倚仗武力欺負他個文人有失身份,這就要動手了。

    紇干承基可不覺得這計畫有什麼不妥,只認為蘇有道這是心生嫉妒,一張嘴巴也是不依不饒,兩個人正吵著,太子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紇干承基得意洋洋地瞟一眼蘇有道,對李承乾道:「太子,侯大將軍怎麼說?」

    要說紇干承基雖然一向目中無人,但是對侯君集還是有些敬意的,畢竟他在軍中為將時,侯君集就已是令他仰望的存在,對這位同在軍隊系統的上司前輩,紇干承基還是保持著敬意的,不敢直呼其名,而是敬稱大將軍。

    李承乾一屁股坐下,沮喪地擺擺手道:「侯君集以為,在鸛雀樓對面部署床弩的難度比奇襲皇宮還要難上十倍。他讓孤馬上取消蒲州那邊的行動,既然孤已決心動手,他可以馬上開始部署,等父皇回宮便予行動。」

    紇干承基一聽大為不滿,辯解道:「攢射鸛雀樓有何不妥?再說到時候還有我在樓下等著補刀,此計天衣無縫,一定成功的。」

    「成功個屁!」

    蘇有道一個滿腹經綸的人,都忍不住爆起了粗口。不過他已經懶得同這粗人理論了,只罵了一句,就又轉向太子,道:「侯將軍之計,是萬不得已時的最後手段,如今尚不是山窮水盡之境,不可冒險用之。」

    蘇有道說罷,把他此去齊州的目的和結果對太子說了一遍,又把他的分析一講,太子又驚又喜,道:「不錯!還是先生老成持重!」

    老實說,李承乾的魄力較之秦王當年,差得可不只以里許計,能做出造他爹的反這種決定,他也是忐忑不已。如今有了更巧妙的辦法,他立即就改變了主張。

    李承乾馬上轉向紇干承基道:「你立刻快馬趕回蒲州,通知他們,計畫取消!」

    紇干承基見太子也這麼說,悻悻然道:「罷了,那我便回蒲州。」

    紇干承基拱了拱手,正要走,蘇有道心中一動,忙道:「且慢!齊州那邊,需要有我們的人與之配合聯絡,此人須得膽大心細,身手高明。將軍正是最佳人選,蒲州這邊的行動既然取消,還須將軍往齊州一行,代表太子,如何?」

    蘇有道說著,向太子遞了個眼色,李承乾雖不明其用意,但素知蘇有道多謀,便道:「既如此,你便往齊州一行吧。」

    紇干承基對此倒是無可無不可,蘇有道便把此去齊州與誰聯絡,做些什麼,對他細細囑咐一番,紇干承基心想:「蒲州之事作罷,若是齊州事成,也少不了我的功勞,那便去一趟齊州罷了。」

    想到這裡,紇干承基便欣然應允,立即離府,往齊州而去。

    等紇干承基離開,李承乾道:「先生為何要把他打發去齊州?」

    蘇有道說道:「一方面,齊州那邊的確需要一個我們的人,思來想去,這紇干承基卻也合適。再一個,一旦齊王真的舉事以後,我們是要與之劃清界限的,那時候咱們的人就得想法脫身,他藝高人膽大,確是最佳人選。」

    蘇有道沉吟了一下,又道:「若是他不幸落入朝廷手中,因為他之前身份,我們也好撇清。」

    李承乾好奇道:「他以前什麼身份?」

    蘇有道苦笑道:「太子重用一人,難道就不仔細調查一下此人麼?臣卻不敢大意,據臣調查……」

    蘇有道把紇干承基之前經歷細細說了一遍,只聽得李承乾大驚失色:「竟有些事?孤只當他是一遊俠兒,卻沒想到……」

    蘇有道安慰道:「卻也錯打正著,恰因他有如此經歷,太子可以只作不知。一旦齊州那邊真出了紕漏,咱們就可以說是一時不察,重其武藝,招攬於身邊,不料此獠狼子野心,乃為李孝常復仇而來,將一切盡數推在此人身上。」

    李承乾眼睛一亮,欣然道:「此計甚妙,先生果然神機妙算。」

    李承乾想了一想,又擔心道:「啊!孤得馬上派人去蒲州,通知羅霸道中止行動。,」

    蘇有道嘆氣道:「還是臣去一趟吧,羅霸道此人,比之紇干承基,更加粗魯莽撞,尋常人去,只怕制止他不得。」

    李承乾有些歉意地道:「先生剛剛奔波回來,又得再往蒲州去,真辛苦先生了。」

    蘇有道心想:「只要你不要總是異想天開,就是為我省了最大力氣。」

    不過蘇有道不比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做不出冒犯主公的事來,滿肚子牢騷,最終還是嚥了下去,只向李承乾拱了拱手,道:「事不宜遲,臣馬上前往蒲州一行。」

    蘇有道也匆匆告辭離去,想到蘇有道此去齊州的成果,李承乾不禁心花怒放,在侯君集那兒受的窩囊氣也平息了許多,他喝了一盞香茗,志得意滿地吩咐下人道:「來人啊,把稱心找來,孤要與他,學學簫!」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7 14:43
第491章 陰溝裡翻船

    京裡面,侯君集秘密策劃,準備奇襲皇宮,按照他的方法報復李世民。

    奇襲皇宮也是一個複雜的活兒,他需要從部下中找出最忠心的那批人,進行訓練,他要瞭解皇宮每天的佈防力量與部署,所以此刻皇帝雖已離京,由尉遲恭和褚龍驤兩位大將保護著前往蒲州,他這裡卻得提前開始準備了。

    當然,善後事宜也得考慮,如何迅速平息事態很重要,否則很可能功虧一簣,倒在踏向成功的最後一段路上。

    不過善後事宜主要由太子負責,到時候東宮六率將控制九城,以及重要的文武大臣、皇親國戚的府邸,防止有人外逃,組建反抗力量。太子倒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一番顛狂,進入賢者時間後,就已開始積極謀劃起來。

    而齊州那邊也磨刀霍霍,準備造反了。

    齊王自幼就被舅父灌輸了一肚子的不軌意識,這情形與楊千葉多少有些相像。人的幼年時期,性情、價值觀、思想意識的確立,在這一階段將會形成大半,從這個時候就有意識地向一個人灌輸一些特別的道理,對他未來的成長將產生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也是一些刺客組織喜歡找小孩子,從小開始培養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因為小,行刺手段和技巧容易教導,實際上刺客行刺的手段多種多樣,武力只是一種,並不是全部,培養的主要就是心性。

    齊王的舅父對父親的死耿耿於懷,一直矢志復仇,而齊王外甥就就是他用來復仇的工具,至於齊王能否稱帝,他不在乎,齊王就算功敗垂成,一命嗚呼,他都不在乎,只要能報仇。

    所以,蘇有道與他可謂是一拍即合。蘇有道這廂奔長安去找太子報信兒,那邊舅父大人就開始攛掇齊王造反了。我等在齊州招兵買馬久矣,現如今已是兵強馬壯,太子願在京中內應,造反必能成功。

    到時候扶保太子登基,太子願封殿下為一字並肩王,世襲罔替,共治天下,齊王已經被他舅父忽悠傻了,對於整個天下的判斷,居然真的出奇的天真,他竟然真的相信他麾下幾萬齊州兵能一舉奪取天下。

    於是,齊王便授意舅父作主,積極籌劃起造反大業來。

    此時,李世民早已踏上了前往蒲州的路。

    李世民出京的時候已然是九月天氣,秋高氣爽,澄宇明淨,此時出門可比早了兩三個月出門的李魚舒服多了,雖也是舟車勞頓,卻不至於每日大汗淋漓。

    蒲州這邊,李魚的差使基本已經結束,每日優哉游哉,似乎只剩下帶著兩個如花似玉、善解人意的小姑娘遊山玩水的事兒了。其實他暗地裡也曾命陳飛揚和狗頭兒注意過楊千葉的行蹤。

    但楊千葉除了施粥時偶爾露面,大部分時間深居簡出,也查不出什麼。李魚既不能真個狠下心舉報她,又查不到她試圖對付皇帝的手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時候,蘇有道已然風塵僕僕地趕到了蒲州城。

    他回京的時候,李世民已經出京了,不過皇帝輿駕速度快不起來,再加上沿途地方官接迎,皇帝對地方上也得有一番視察,所以蘇有道後發先至,先行趕到了蒲州。

    蒲州城裡有一幢大宅子,是一位公主殿下在中州置辦的宅子,平時並不來蒲州居住,便安排了家人在此料理,時不時有達官貴人來到蒲州,便可租住豪宅。

    因為這時節客棧業還非常的不發達,官方的館驛是有的,但非因公外出,是不予接待的,而且達官貴人出門前呼後擁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館驛按照官員級別,最高級別的才招待一位王公及八位隨從,其他人員都需要另行安置,很麻煩,所以不差錢兒的貴人們,都喜歡租房子。

    而有房產在這裡的人家,不管是王侯公卿,還是達官勳貴,還真不介意把豪宅外租賺些利水,在這個時代,經商並不是那麼丟人的事兒,達官貴人們也並不把做生意看得如何羞恥。他們通常會安排一個信得過的管事做代理人,並不是因為經商可恥,而是不想讓人覺得他經商賺錢的能力,是倚仗其權勢換來的便宜。

    因此,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就租下了這幢豪宅做落腳之處。

    租房子的是他們,花錢的當然是楊千葉。這位亡國公主聽起來見不得光,頗為落魄,但是她能動用的潛勢力,堪比太子的東宮六率,她所能動用的金錢……

    連當今皇帝都比不上她!

    因為皇帝要花錢,也得朝廷度支衙門層層審核,要花什麼錢,花多少錢,用在什麼地方,都得合理合法。而楊千葉沒有這麼多的衙門制要,她想花就花,她能動用的錢是皇帝都比不了的。

    羅霸道和紇干承基是馬賊和反賊出身,一點都沒有大男人負擔,根本不覺得出行的吃喝行宿全仗著一個女人花錢是有些傷自尊的事兒。紇干承基去了齊州,羅霸道依舊心安理得地住在這裡。

    蘇有道趕到蒲州,便按照紇干承基交代給他的地赴,匆匆趕至了那幢公主別業。而這一幕,卻一絲不露地落在了盯梢楊千葉的陳飛揚眼中。

    正在對面街上茶樓中喝茶吃點心的陳飛揚眼看風塵僕僕一行數騎進了那幢大宅子,立即招手喚來一個小跟班,命他速去稟報小神仙。

    「叫羅霸道來見我!」

    蘇有道快步進了大廳,手中還攥著馬鞭,神色冷厲。

    如果不是他獲悉及時,羅霸道和紇干承基這對亡命之徒就要徹底把太子的大業葬送了,蘇有道對他們豈能有好臉色。

    一個青衣小廝答應一聲,快步走開,步伐矯健,一看就是在功夫在身的人。蘇有道雖然早年前因為傷了筋脈,再也動不得武,但是眼力還在,一瞧那十六七歲的青衣小廝隱隱有武功在身,不由得望向正在廳中為他和四名隨從斟茶的秀氣小廝:「難不成這兩個小子也是會武的?那兩個無法無天的鳥人,身邊倒是有幾個好幫手。」

    信息不對稱啊!

    蘇有道雖然查清了羅霸道和紇干承基的底細,卻不知道唐夫人就是楊千葉。即便這次蓄意刺客天子,他也只以為是羅霸道和紇干承基不知輕重,馬匪習性,向太子提出的建議,並不知道真正的主使者是楊千葉。

    紇干承基沒說,也不知道他是出於一個男人的自尊心還是因為楊千葉的真實身份太過驚悚,不想節外生枝,多惹麻煩。所以,他等來的不是羅霸道,而是楊千葉!

    羅霸道怎麼可能整天宅在這大房子裡,他來到這蒲州的第三天就已找到了一處地下大賭坊。在等待李世民趕來的這段日子裡,羅霸道無所事事,只要有暇,便會趕去搏上幾把。

    楊千葉一襲白裙,姍姍而入。墨白焰、馮二止亦步亦趨,緊隨其後。

    楊千葉秀項頎長,宛如高貴的天鵝,自幼練就的行止儀態,更是高貴優雅,拾階而上、步入大廳,整個過程那質料極好柔軟貼身的裙襬紋絲不動,彷彿就是滑行進來的。而身後兩個「僕從」微微欠身,一路隨行,儼然便是公主府上兩個中官。

    蘇有道可是見多識廣的人,乍見如此氣派,恍惚間還以為這幢大屋的主人,那位公主殿下來了,下意識地便放下了茶杯,站起身來。

    「蘇先生?」

    楊千葉站定身子,一雙明媚的眼睛往蘇有道身上一定,嫣然一笑。

    蘇有道心中疑雲大起:「你是誰?羅霸道呢?」

    「羅大哥可不怎麼著家兒。」楊千家款款地坐了,這才向他一肅手:「蘇先生請座。」

    蘇有道疑慮地看著楊千葉,道:「羅大哥?你是何人?」

    楊千葉眼波流轉,道:「先生說是奉太子令諭,自長安而來,不知太子殿下可有什麼訓示?為何我二哥不曾同來?」

    蘇有道見她住在這府上,就已明白她必是羅霸道的同黨。羅霸道固然只是一個馬匪,但馬匪有馬匪的狡黠,而紇干承基造反那麼久,主子死了,那麼多同黨死的死、降的降,就只剩下他一人,依舊活得活蹦亂跳的,也自有他的機警處,這兩個人要做這樣的大事,絕不至於蠢到在潛居之地弄一個不相干的人來同住。

    所以,蘇有道急急便想羅霸道和紇干承基經歷。

    他當初見這兩人受太子重用,並委以兵權,就對二人做過一番調查,早將二人身份和在隴右所經歷的一切掌握了。這時又聽楊千葉稱羅霸道為大哥,紇干承基為二哥,忽地想起一人來,不由得神色一動。

    蘇有道恍然道:「我明白了!你就是那個楊三妹!」

    紇干承基和楊千葉在隴右曾投靠四大寇之一的羅霸道並結拜兄妹,二人在隴右的時間雖斷,但是經歷了原來的老二叛逃和羅霸道改北,從此退出四大寇序列兩個大事件,所以被很多人記住了。蘇有道派去調查底細的人自然也把這段資料傳給了蘇有道。

    楊千葉聽他叫出自己短暫馬匪經歷時的綽號,遂將錯就錯,道:「不錯,正是小妹我!太子究竟有什麼吩咐?我二哥為何又不曾歸來?」

    蘇有道彷彿都明白了過來,點點頭道:「我還以為羅霸道和紇干承基狼狽逃離隴西,投靠太子時已是孤家寡人,原來還有你這個三妹暗中相隨。」此時蘇有道已然完全釋疑,方才還有些奇怪這廳中侍候的小廝年紀大抵相當,又身懷武功,既不是東宮六率派出來的兵將,究竟是羅霸道從何處網羅過來的,如今總算有了答案。

    既知是隴西馬匪楊三妹,蘇有道也不再那麼小心,沉聲道:「奉太子令諭,命你們馬上停止一切行動,不得在皇帝巡視中州期間鬧出半點動靜來。你馬上找羅霸道回來,與我一起回長安!」

    「取消?」

    楊千葉眉頭一蹙,她雖坐下,依舊規規矩矩地站在她背後的墨白焰和馮二止也是眉頭一皺。

    楊千葉凝視著蘇有道:「這是何故?」

    蘇有道冷笑道:「叫你們偃旗息鼓,隨我回京,你們就乖乖跟我走,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立刻把羅霸道叫回來!」

    楊千葉輕輕搖頭道:「我在蒲州,經營許久,豈能因你一言便取消計畫?」

    「大膽!」

    蘇有道沒想到她竟敢抗命,不由得又驚又怒,拍案而起:「膽大包天,不知所謂!一群無法無天的賊匪,險些壞了太子的大業,如今還敢抗命不成?蘇某不與你一介女子計較,把羅霸道喚出來!」

    楊千葉柳眉微微一剔,慢條斯理地道:「我就想知道,太子為何取消計畫?」

    蘇有道冷冷地道:「你們的狗屁計畫漏洞百出,如何能成大事?皇帝尚無廢儲之心,豈可鋌而走險?」

    楊千葉怔了怔,失望地道:「太子優柔寡斷,真不肖其父風範,難不成他還夢想皇帝依舊當他是太子?」

    蘇有道沒必要跟她一個盜寇伙裡的三把手吐露自己的全盤計畫,只厲聲道:「現在,你們是太子的部署,不再是為所欲為的馬匪!馬上叫回羅霸道,隨我回京,不得延誤!」

    楊千葉幽幽嘆一口氣,盈盈起身,行雲流水一般往外走:「動作麻利些,莫叫羅霸道看見!」

    蘇有道一怔:「什麼動作麻利些?什麼事不能讓羅霸道看見?」

    他還沒弄明白,原本站在楊千葉背後,佝僂著腰背,跟倆鵪鶉似的老僕突然就動了,與此同時,廳中一共三個青衣小廝也動了,五人雄鷹一般凌空,撲向蘇有道和他的四個隨從。

    P:本來在書評區發了貼子,今天一天全是會,怕沒時間碼字,結果今天中午休息時間長點,就趕緊上來幹活了,趕緊發上來,接著去開會。

    我正在杭州濱江參加網絡文學周,一百多網絡大神齊聚於此,5月19號上午10:45分在白馬湖建國飯店宴會廳B廳有活動,書友參加者可贈送小說一部(限30人),身在杭州可以參加者請加威信號243898918

    當天下午兩點在建國飯店二樓一號會議室現場簽售,前三十名同樣免費贈書,報名參加電話13517207772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3 00:09
逍遙游-月關 第492章 殿下,我來了!

  蘇有道幾人大吃一驚,他們都是太子李承乾的人,實在想不到楊千葉的人竟會突然對他們動手。

  蘇有道帶來的這幾個人武功與楊千葉手下這幾個人相比,算是各有所長,雙方都是按刺客標準培養出來的,江湖經驗和歷練上面,當然是蘇有道手下這幾個將近三旬的人更深厚一些。

  但是因為沒有防範,先機已失,這就不免落了下風。而且對方動手的五人中,墨白焰和馮二止武功最高,而他們這邊的五人中,蘇有道雖然仙風道骨,一派高手氣派,實則武功已廢,現在根本動不得手。

  而墨白焰並不知道這一點,甫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待見蘇有道雖露驚容,卻既未反擊,也未閃避,倒也是暗暗一驚,他有什麼後手?

  墨立焰立即收了三分力,以備應變,但他雙掌拍出……

  「噗!」

  如中敗革,蘇有道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就倒飛出去。

  所以,他是就只有高手風範,不是高手?

  墨白焰怔愕在那裡。

  馮二止和另外三個經過隋宮大內侍衛秘法訓練出來的年輕高手,如蒼鷹搏兔一般,迅速撲向其他四人,一番激戰之後,將四人一一撲殺,而馮二止一方,只有兩人受了輕傷。

  墨白焰看著摔在牆角的蘇有道,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一掌按在了他的頭頂,五指箕張。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扭斷蘇有道的脖子。

  「為什麼?」

  蘇有道沒有反抗,早從十年前開始,他就不是一個以武力搏奕的人了。他現在只想弄清楚,楊千葉為什麼要這麼做,沒道理啊!

  楊千葉也有些意外,其他四人都是在戰鬥中被殺了,而這位,一招就倒,半死不活,實在跟大家預估的有些不一樣。

  之前,楊千葉認為蘇有道的武功最高,所以墨師那邊也不用留手,全力以赴,將其擊斃就好。可沒想到蘇有道如此不堪一擊,楊千葉略一猶豫,馬上出口制止道︰「墨師且慢!」

  墨白焰正在發力,聞聲回頭,看向楊千葉。

  楊千葉沉吟了一下,道︰「此人乃太子麾下第一謀士,且關起來,說不定有用。」

  墨白焰答應一聲,本來按在蘇有道頭頂的手向下一劃,扣住他的肩膀,將他提了起來。

  蘇有道唇邊溢著鮮血,喘息地看著楊千葉︰「為什麼?」

  沒道理!

  楊千葉如果是馬匪一夥,就沒道理這麼做。就算這些馬匪想建從龍之功想瘋了,想用行動挾持太子鋌而走險,也沒道理在如今還毫無實現機會的時候就幹出再無緩和餘地的行徑出來。

  楊千葉凝視著蘇有道,緩緩地道︰「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為什麼會如此?」

  楊千葉輕吁了口氣,一字一頓地道︰「因為,我是大隋世祖明皇帝之女!」

  世祖明皇帝……

  楊廣!

  蘇有道何等聰慧的人,剎那之間就想通了其中道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蘇有道盯著楊千葉,目中露出憤怒之色︰「你們……是利用太子?」

  楊千葉道︰「不錯,太子能否順利登基,我根本不在乎!」

  蘇有道氣得渾身發抖︰「我既然來通知你們計畫取消,也就意味著,床弩是不可能弄來的,你為什麼還要孤注一擲?哪怕你肯再耐心地等上一等,我們未必不可以既讓你得償所願,同能保太子登基。」

  楊千葉搖頭︰「李家亂了,足矣!」

  「愚蠢!謀國,何等大事,豈能如此感情用事!似你這般,還想匡復大隋,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蘇有道怒不可遏,但楊千葉受他唾罵,卻絲毫不為所動,有一個理由,她一直沒有對人說,就連她絕對信得過的墨白焰和馮二止都沒有說過,儘管在她心裡,早已把這兩個老奴當成了父兄一般的存在。

  楊千葉,漸漸相信了李魚的話。不知不覺間,墨白焰和馮二止等人從小灌輸給她的理念已經開始動搖,有時候,她也會悄悄地想,隋室後人並沒有死光,為什麼那些男兒不肯站出來?包括她的親叔父袁天罡,而要由她一個女子來承擔復

  國大任?她真想當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皇帝嗎?可她為什麼覺得在龍家寨的冬陽下刮削臭皮子的日子也蠻快樂的。她有時候,也會偷偷地想︰「唐室天下,已經傳了兩代了,眼看著國力蒸蒸日上,她縱然掌握著隋宮遺寶,但她真有可能把天下奪回來嗎?雖說秦二世而亡,隋也二世而亡,墨師常以此為例激勵她來勝天,

  可秦和隋亡之後,原來的皇室都沒機會捲土重來啊!她原以為自己意比金堅,可如今卻不由自主地去想,進而動搖起來,這令她頗為心慌,就像一個從小聽父母教誨,撿到一分錢也要交給警察叔叔的小孩子,頭一回自己匿下了撿到的兩元錢,拿去買了雪糕

  。

  她不敢對人說,可是會不由自主地焦慮,她希望能盡快取得一些進展,看到天下大亂的苗頭,否則絕望感會越來越深,直至徹底擊倒她的志向。而這個理由,卻是不能宣諸於口的。

  「你以為我會與虎謀皮嗎?同李家的人合作對付李家的人,最終我也不過是替你們做了嫁衣,智者不取!」

  楊千葉淡淡一笑,揮手道︰「把他帶下去,不要殺了他。先關起來。」

  蘇有道是太子李承乾的心腹,這個人未必肯吐露什麼,但是有些氣宇軒昂的人,面臨生死關時,也有與平時行徑大相逕庭的,萬一此人肯吐露些消息,對楊千葉就很有幫助。

  蘇有道被帶走去了,馮二止指揮人把那幾具屍體也迅速清理掉,大廳中的血跡也迅速得以清洗。

  楊千葉對墨白焰道︰「皇帝快到蒲州了,長安那邊待發現沒有回音兒,再派人來,已經來不及了。如果他們提前還派出了人,那我們就從來也沒在這裡見過蘇有道。」

  墨白焰會心地道︰「老奴明白!」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侍衛快步走進廳中,對楊千葉道︰「殿下,又有人登門。」

  這裡是以羅霸道的名義租住的地方,蘇有道是從紇幹承其口中獲悉了這個所在的住址,所以才能找來,而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這裡住了誰的,也不應該找上門來。

  所以楊千葉登時便是心頭一緊,沉聲道︰「誰?」

  那少年侍衛臉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神氣,道︰「是……李工部。」這些少年侍衛都是被墨白焰等人從小收養栽培出來的人,在他們還不懂事的時候,每天聽到的就是「你的一切,都是殿下給的。殿下給了你吃穿,給了你活著的機會,殿下對你的恩德,比山都重,你們的生

  身父母,也隻生了你,恩德遠不及殿下;你們活著,就是要為殿下效命,否則跟一條狗也沒有區別,活得毫無意義!」

  自幼接受的洗腦,早把那個從未一見的「殿下」深深鐫刻在了他們心底,當楊千葉真正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又是如此的風華絕代,這些小夥子簡直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神,他們是女神的聖鬥士。

  雖然墨白焰培養這些人沒有用阿薩辛那樣的手段,可是達到的效果卻是一樣的,忠義思想深入這些人的骨髓,他們都是可以為楊千葉輕生赴死,毫不猶豫的忠義之士。

  而李魚……他們親眼見過了李魚是如何地糾纏殿下,也看到了一向高高在上,視眾生如螻蟻的殿下對李魚是怎麼一個態度,他們中那些就近調撥過來的人,還從長安一直追隨下來的那些人口中聽說過更多「李魚和殿下

  在長安」的故事。所以,在他們心裡,這個李魚……不尋常。

  而今,李魚找上門來了,眾侍衛都有些茫然。他們頭腦很簡單,因為簡單,所以只知執行,從不質疑。他們只需要明白三件事,一是不惜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必須衛護殿下的安全;二是不惜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必須執行殿下的命令;三是殿下的

  敵人,即為我之敵人,必除之而後快!

  可現在情形很複雜,殿下是來蒲州佈局殺皇帝的,而李魚是皇帝的臣子,是殿下的對頭,那麼……殺了他?他是殿下的敵人,沒錯!可是殺了他,只怕是違背殿下心意的。

  楊千葉怔了怔,迅速恢復了平靜︰「我不想見他,墨師?」

  墨白焰微微欠身︰「老奴明白,我去打發他走!」

  墨白焰步下台階,一路健步如飛,趕到大門前。

  李魚負著雙手,正在廊下徐徐四顧,身後門檻外還站著四五個工部小吏和隨從。墨白焰臉色一沉,快步上前,剛要張口,說我們姑娘不想見你,請離開。就見李魚已然向他望來,把臉色一沉,道︰「本官工部郎中,奉旨出京,勘察道路建築,以迎陛下北巡。你這宅子歸屬何人,住了何

  人,園中有無有礙觀瞻或堆放不善易燃之物啊?」

  他不是衝著殿下來的?墨白焰怔了怔,正想就李魚的官腔應付一番,李魚已不耐煩道︰「安全起見,本官要勘察這座府邸,叨擾了。」說著,把食指一豎,上前輕輕一揮,包繼業便一頭闖了進去︰「這照壁汲些清水,好生洗刷乾淨

  。那邊牆角堆的什麼呀,搬走,要堆細沙一堆,水缸一口。你那房頂的脊獸怎麼少了一個?有礙觀瞻啊,趕緊補上……」

  墨白焰一臉懵逼地看著包繼業指手劃腳,而李魚帶著陳飛揚和狗頭兒,拉著他此番赴蒲州而來的全部人馬,包括深深和靜靜,呼啦啦就湧進了院子。墨白焰忽然有點恍惚,這一幕好熟悉呀,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經歷過相似的事情似的。這是一種很神奇的體驗,每個人似乎在一生中都會有幾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有人說這就是人有前世今生的

  證據……墨白焰努力地想了想,忽然記起,他在長安西市當大掌櫃的時候,李市長好像就這麼幹過,不是前世!就前幾個月的事兒……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3 00:10
逍遙游 第493章 永不言敗

    皇帝要巡幸蒲州,需要衝到別人家裡去檢查清潔衛生嗎?

    曾經做過隋宮大總管的墨白焰很清楚,當然不可能!

    但是他能以此拒絕吧?同樣不可能。

    所以,李魚帶著一幫人衝進了府邸,挖地三尺地檢查起來。

    水井的石砌圍欄邊,狗頭兒探頭觀察著內部井壁,大半個身子都探進去了,要不是後邊有人抱著腰,這貨一準兒得掉進去。

    「他怎麼就不一頭紮進去淹死算了!」馮二止悻悻地想。

    書房裡,博古架上擺著一排排的器玩,不是什麼珍貴的古董,都是當下市面上的文玩器物,自己不用的時候還要拿來出租的宅子,怎麼可能擺放珍貴的古物。

    可是,陳飛揚彷彿不識貨似的逐件拿起來看,再不然就在架子上轉動轉動,好像轉上兩圈兒,旁邊就能軋軋軋地打開一扇門似的。

    墨白焰站在一旁冷笑,身為隋宮大總管,他見過太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一些精密、機巧的機關他也見過,但還真沒見過傳說中的這種密室開關,因為根本不合時宜。

    秘室最要緊處,在於一個秘字,設計上如何不叫人容易發現。至於如何打開,並不是最重要的部分,而在博古架上設置機關,再去打開某個秘室,是根本行不通的。

    且不說要在博古架的木技結構中安裝用以啟動秘室大門的機關何等不易,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易出現故障!

    一幢房屋建成了,裡邊設計了一幢秘室,結果三不五時的打不開,經常要去找「開鎖匠」或者自己府裡乾脆養幾個維修人員,時不時來鼓搗一下,那還秘密個屁。

    開關,尤其是緊要之地的開關,都必須大巧若拙,耐得住使用,質量也過關。

    「沒見識的蠢貨!」

    墨白焰冷眼旁觀,看著陳飛揚冷笑。

    李魚走進了正廳,廳門外站著兩個精氣神兒異常飽滿的青衣侍衛,別看他們穿著家僕的服飾,可他們站在那兒,就像兩桿銳氣逼人的槍,李魚只要不瞎,就會看出這是兩個高手。

    但李魚還是大剌剌地走了進去,他會武功,但絕對談不上神功蓋世,如果楊千葉鋌而走險,想要留下他,他很可能性命堪憂,但他對此並不擔心。他和楊千葉自相識以來,已經建立了一種奇怪的信任關係。

    雖然彼此的立場是敵對的,但他知道,楊千葉不會害他。楊千葉也清楚,即便抓住她對李魚來說是一件驚天之功,他也不會動手,他來,只是想阻止她涉險。

    李魚走進去了,進了廳,便看到了她。

    她站在那立,婀娜的胴.體盈盈俏立,仿若一朵明媚的凌宵花,

    明眸,紅唇,肌膚若玉,還有淺淺的小酒窩。

    「你來了。」

    「我來了!」

    「你本不該來。」

    「但我已經來了。」

    「你來做什麼?」

    李魚一呆,這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呢,接下來不應該是「來了就要死。」「人活著早晚都要死「的台詞嗎?

    李魚吁了口氣,凝視著楊千葉道:「你是執意一條道走到黑了?」

    「和你有什麼關係?」

    李魚搖搖頭,道:「如果你一定要和我談關係,那就是兵與賊的關係,現在,我應該把枷靠掛在你的脖子上了。」

    「你威脅我?」

    那朵俏麗的凌宵花慍怒了。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李魚平靜如初。

    殺氣,沖宵的殺氣,卻在無聲地交鋒著。

    良久……

    楊千葉幽幽地嘆了口氣:「你能不能放過我,不要管我的事。」

    「不可以!」

    「憑什麼?」凌宵花又憤怒了。

    「莫須有!」李魚說話很酷,他忽然發現逗楊千葉生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無理取鬧!」

    這是要從古龍那兒轉向瓊瑤嗎?

    李魚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微笑道:「你真要和我講理?如果你要和我講道理,那我就和你講王法,你看如何?」

    這句話卻刺疼了楊千葉的心,她凝睇著李魚,冷冷問道:「哪一家的王法?」

    李魚皺了皺眉,一字一頓地道:「不是哪一家哪一姓的王法,是當下、現在、如今的王法!清醒一下吧,已經過去的,就再也沒法回頭!就像城西的黃河水,滾滾東去,你所追逝的,只能追逝了。」

    楊千葉想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她默默地轉過身,在案几後面坐下,神態才復又恢復了從容:「你的話已經說完了?如果說完了,那就請回吧!」

    李魚沒有走,他也坐了下來,道:「剛剛有幾個遠行客人到了你的府上,他們是什麼人?」

    楊千葉一驚,旋即怒視著李魚:「你監視我?」

    李魚豎起一根手指:「五個人!來了一共五個人!」

    楊千葉一呆:「那你為什麼要豎一根手指?」

    李魚道:「我只是用來加強語氣,說重點,這五個人,是什麼人?」

    楊千葉臉色陰晴不定半晌,忽然微微一笑:「是有五個人從京裡來,我到蒲州散心,可京裡的生意也不能不打理是麼?不過,他們現在已經離開了。」

    李魚眉頭一皺:「離開了?我的人可是只見他們走進來,沒見他們走出去。」

    楊千葉不以為然地道:「那應該是你的人看走眼了吧,我建議你下回換幾個機靈些的耳目來,想盯我的梢,可不是那麼容易呢。」

    這時陳飛揚踮著腳尖兒,一溜小跑兒地竄進來,湊到李魚耳邊,低低稟報了一番,他們的搜查很仔細,裡裡外外,前前後後全都看過了,甚至房樑上邊都搬梯子查過了,並沒有什麼發現。

    「五個大活人,能去哪兒了?這是她租住的宅子,如果真有什麼秘室,房主也不會告訴他們才對。」

    人呢?

    李魚滿腹疑惑。

    「李郎中,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是不是該走了?」

    楊千葉從二人的神色,顯然是看出他們並無所獲,神色愈發地從容,笑容甚至帶上了幾分甜意。

    李魚長長地吁了口氣,心中忽地靈光一閃,悄聲耳語道:「前門後門你們一直盯著呢?」

    陳飛揚著急了,這不是質疑他的專業能力麼?他在利州時,就沒少幹過幫我盯梢捉姦的事兒,這方面的經驗老到的很。

    陳飛揚用力點了點頭:「我們盯著很緊,人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李魚略一思忖,又問:「左右可有鄰舍?」

    陳飛揚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小神仙,你來時可是看過了,這是公主府,左右民居隔著百步遠呢,我們把前後門兒一守,如果想逾牆而出,我們也看得到。」

    楊千葉俏臉微沉,道:「李郎中,雖然你是官,我是民,可如果你還是糾纏不休不肯離去的話,本姑娘就要去太守那裡,告你一個倚仗權勢,迫壓民女,對我有不軌之心了。」

    李魚站起來,憤憤地跺著腳走了出去「嗵!嗵!嗵!嗵……」

    陳飛揚忙跟出去,心道:「小神仙這什麼脾氣,怎麼跟小孩子鬧彆扭兒似的。」

    李魚在院中停下,活動了一下跺麻了的雙腳,搖搖頭道:「這客廳下面也是實心兒的,奇怪,人……能藏在哪裡?」

    天空是湛藍的,那種明淨的藍,有種透明的感覺,幾朵白雲靜靜地掛在空中,因為沒有風,所以一動不動,就那麼懶懶地掛在那兒,透著慵懶的氣息。

    幾隻快樂的小鳥,正在那天空上翱翔。

    藍天,是鳥兒的天空。

    海洋,是魚兒的天空。

    房頂上,廚房煙囪升騰而起的煙火氣就是蘇有道的天空。

    他懸掛在煙囪裡,口鼻上蒙著用以過濾的面巾,臉兒熏得烏漆麻黑,身子與煙囪已渾然一體。

    午飯應該做完了,已經不再有煙氣升起,蘇有道慢慢張開熏得流淚的眼睛,望向那一方澄澈明淨的天空,心裡想的不是真的被捆得像一隻隻粽子似的丟進茅廁的部下,而是在努力思索著,既然楊千葉是前隋公主,圖謀復國,那麼雙方可以達成怎樣的合作(如何來利用她)。

    蘇有道,是一個可以在逆境中尋找一切機會的人,他永不言敗!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3 00:10
逍遙游 第494章 磨刀霍霍

    李魚領著一大票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將要出門的時候,恰好羅霸道回來。

    羅霸道穿著一襲直裰,懷裡鼓鼓囊囊的,紅光滿面。

    他今天贏了,手氣太順了,贏了很多錢。那地下賭坊的掌櫃自然是不甘心的,當著面競現了全部籌碼,接著就不動聲色地安排了幾個打手,悄悄地綴上了羅霸道。

    奈何,這回碰上硬點子了。

    羅霸道打劫了別人一輩子,還很少有人能打劫他,當即就大打出手,一番拳腳之後……,那些試圖來把錢搶回去的打手們被他搶了,羅霸道把這些人身上又搜刮一番,得意洋洋地回來。

    一抬頭看到李魚出門,羅霸道急忙一個旋身,蹲下了。

    面前地上鋪著一塊布,上邊畫著人面還有各處位置的說明,四角分別寫著神算、看相、吉凶、占卜一類的大字兒。

    算命先生一看,眼前這位仁兄面朝著自己,一雙眼睛卻乜斜得厲害,也不知道在瞅哪兒,便咳嗽一聲,道:「這位仁兄,我看你命運乖桀,前程不順吶!正所謂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鏡花水月一場虛幻,須得借助吉物改運才成。」

    算命先生說這番話時語氣很篤定,儀表可是很重要的,五官不端正的人就算才高八斗,考中了狀元,也休想當官。其他行業莫不如是,誰會找個斜眼兒合作。

    所以算命先生很是篤定地認為,眼前這位仁兄恐怕是混的不大好。

    羅霸道乜斜著眼睛盯著走出大門的李魚,心道:「奇怪!楊千葉不是在躲他麼,怎麼趁我不在,就把人領回門了?你是要圖謀大事的人,領個野男人回家,真的好嗎?」

    算命先生這邊的話,羅霸道只聽在耳中,卻沒走心,眼見李魚走遠了,羅霸道鬆了口氣,這才反應過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命運乖桀,前程不順?我擦,高人吶!」

    羅霸道覺得,自己在四大寇中被掃地出門,到了長安意圖霸佔西市,又被打個落花流水,可不就是命運乖桀前程不順?至於靠山山倒,他現在正靠著太子呢,而太子不受皇帝寵信,眼看這太子就要當不成了,害得他們得想法辦法刺殺皇帝,好讓太子提前接班……

    怎麼著?聽這先生話外之意,貌似大不如啊。

    羅霸道趕緊正容問道:「卻不知何物可以改運?」

    那算命先生一看他,也是嚇了一跳,尼瑪!不是斜眼兒,不過聽他這話音兒是相信自己的話了,這倒是歪打正常。

    算命先生忙老神在在地問道:「你屬什麼的?」

    羅霸道:「我屬豺舅的。」

    算命先生一臉懵逼,豺舅是什麼玩意兒?

    羅霸道見他一臉茫然,心中竊喜,連這位知天機、識陰陽的算命先生都不知道豺舅為何物,又可以賣弄一下了。

    羅霸道便咳嗽一聲,道:「你知道狗的別稱嗎?狗又稱犬,若分而言之,則大者為犬,小者為狗。上古時候,稱狗為尨,據說狗乃豺之舅父,所以俗稱『豺舅』,這是我曾劫了一位大儒,聽他說的。」

    算命先生愕然:「劫?」

    羅霸道趕緊道:「接!是接請!先生的耳力似乎不大好。」

    算命先生唇角抽搐了幾下,往懷裡一掏,一串十二生肖的掛墜掏了出來,從中選了一選,摸出一隻雕刻的小狗狗,萌態可掬的,提著紅線兒拎在手中,對羅霸道道:「你看,此乃桃木所制,天生闢邪,其肚腹處刻了帝錢,可以化煞,掛在頸上,改運旺財。」

    片刻之後,羅霸道付了六十六文錢,脖子上掛著一隻叫「旺財」的小狗狗,鑽進了那座公主府邸,只留下那算命先生蹲在那兒痛心疾首。

    六十六文錢吶,本取意六六大順之意。不過,五文錢都能買隻雞了,買只木工雕刻的小狗狗,恐怕誰也不捨得。算命先生本想等著他砍價到六文錢呢,誰料他馬上付賬了。

    這分明就是一個大凱子啊!可惜了,早知如此,該說六百六十六文錢的。

    羅霸道回到府邸,進了客廳,便冷笑一聲,道:「我剛剛看見李魚了!」

    楊千葉:「?」

    墨白焰:「?」

    馮二止:「?」

    羅霸道見他三人模樣,又是一聲冷笑:「我們是要做大事的人,楊姑娘,兒女情長的事,我希望你先放一放!」

    楊千葉:「?!」

    墨白焰:「?!」

    馮二止::「?!」

    羅霸道見她無言以對,心中甚是得意:「皇帝馬上就到蒲州了,也不知那床弩調撥的怎麼樣了,這幾天你最好深居簡出,莫生是非!」

    羅霸道說罷,就摩挲著頸間掛著的「旺財」,得意洋洋地回房數錢去了。

    楊千葉候他走遠,才轉向墨白焰:「夜裡的時候,勞煩墨師將蘇有道轉移出去,此人乃太子身邊軍師,知道許多隱秘,或可從他口中套問出一些秘密。」

    墨白焰拱手道:「老奴遵命!」

    蘇有道掛在煙囪裡,嗅著煙火氣裊裊餘味,嗯……最後一道錢應該是韭菜炒雞蛋。

    這時懸吊的繩索一動,將他向上提去。

    墨白焰站在煙囪上方,手上纏了兩個破布,將那燻黑的繩索提上去。

    熏得比灶王爺還黑的蘇有道振奮精神道:「楊姑娘乃前隋公主,矢志復國,看似與太子不兩立,然則雙方未必就沒有合作的餘地。蘇某……」

    墨白焰揮起黑手套,往他頸間一砍,蘇有道的聲音便戛然而止,很是幽怨地看了墨白焰一眼,身子一軟,便倒在了他的懷裡。

    楊千葉想復國,這是朝廷必欲除之的人物。但太子想弒君謀位,同樣為王法所不容,從這個角度來說,兩個人似乎確有暫時合作的可能。不過,兩者的追求畢竟不同。

    如果合盟失敗,楊千葉一系的人就得完蛋。如果合盟成功,太子一旦掌握權力,第一個要對付的也是楊千葉,那時楊千葉的底牌都被太子看光了,還怎麼打?

    這道理楊千葉明白,墨白焰也明白,蘇有道並非不明白,但他更明白情急之下,飲鴆止渴明知是死,那渴急了的人還是會去喝的,所以他覺得還可以再爭取一下,但楊千葉顯然並沒有認為自己已山窮水盡。

    「她此來,一定有所圖謀!絕不會是為了到蒲州來施粥行善!」李魚肯定地道。

    「那小神仙是覺得,她真會借攛掇難民,向皇帝請願時動手?」陳飛揚摸著下巴,努力思考著,以前他是李魚的軍師,他覺得,現在還可以再爭取一下。

    李魚搖頭,冷笑:「怎麼可能?若她真想這麼幹,就不會告訴我了!她一定另有手段!」

    李魚和陳飛揚、狗頭兒三人坐在房中,竊竊私議著,對這兩人,李魚是可以無話不談的。

    狗頭兒道:「既然小神仙也不知道她究竟要用什麼手段,那咱們如何防範?」

    李魚嘆氣道:「見招拆招吧,皇帝的防禦力量十分嚴密,再有我一旁謹慎戒備著,她無法成事的!」

    陳飛揚道:「楊姑娘如此膽大妄為,小神仙一味兩邊維繫,長此下去,實也不是個辦法。小神仙,吾有一計,或可徹底打消她的報仇復國之念,讓隱患從此不復。」

    李魚大喜,急忙問道:「你有何計,快快說來!」

    陳飛揚道:「小神仙可約楊姑娘密唔,趁其不備,將其拿下,鎖進密室!」

    李魚:「?」

    陳飛揚陰險冷笑道:「小神仙可每日潛入密室,與其歡好,待她為小神仙誕下子女,復國復仇之念必然淡了,那時世間再無前隋公主,只有小神仙宅中一夫人而已。」

    李魚沉聲道:「出去!」

    懷才不遇的陳飛揚走出書房,仰天長嘆,他離軍師之位,已然是愈走愈遠了。

    「三日後天子就到蒲州了,去京裡調撥床弩的紇干承基還沒回來,這可如何是好?」

    數完了錢的羅霸道又轉回客廳,憂心忡忡地對楊千葉道。

    楊千葉沉穩地道:「天子難得出一趟京,這是我們下手的絕好機會。即便太子那裡指望不得,我們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床弩不到手,我們還有什麼辦法?」

    「你放心,本姑娘做事,向來不會孤注一擲,我早有了預備的辦法。如果紇干承基不能及時運回床弩,我自另有辦法,刺殺皇帝!」

    「這個……」

    羅霸道是太子的人,豈能讓她牽著鼻子走,頓時猶豫起來。

    楊千葉瞟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所求者,不過是高官厚祿,封妻蔭子,難不成是對太子的忠心?如果事情成了,太子順利登基,這機會可是你創造的!於你而言,那就是從龍之功。」

    楊千葉凝視羅霸道:「太子那裡若成不得事……,而是本姑娘成功刺殺天子,奪取天下,你,也是潑天的大功,我不會虧待了你。如此可進可退,可攻可守,於你有百利而無一害,還猶豫什麼?」

    這句話一下子點透了羅霸道,羅霸道仔細一琢磨,著哇!有道理!太有道理!剛那算命先生還說我靠山山倒,靠山水流呢,就這兒一會兒功夫,我都左右逢源了,這運……現在就改了麼?」

    好靈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3 00:10
第495章 迎駕

    莫怪天子出巡不易,出巡多了還會遭至大臣們的強烈反對。因為天子一動,牽扯太多,天子所至,等於朝廷隨之遷移,攝政留守的太子處理的只是日常事務,一切軍政大事都需飛報天子,這就涉及朝廷和地方上諸多呈報流程的變動。

    再者,就是出於安全考慮以及沿途而來必然而然的「擾動民生」了。

    以蒲州來說,為了迎接天子,蒲州刺史趙元楷提前四個月就開始準備了,建離宮、擴城池、鋪道路、架橋樑 ,大興土木之餘,還得搞搞城市治安,搞搞衛生運動,天子未至,已滿城皆疲矣。

    終於,在秋高氣爽時節,天子的車駕趕到了蒲州。

    趙元楷攜蒲州父老官紳,穿著黃紗單衣,以隆重的古禮,迎謁於路左。李世民端坐車中,珠簾一卷,見得面前情形,心中便已微微不悅,這陣仗,太隆重了些,李世民可不是長於深宮、不知民間疾苦的皇帝,自然明白要做到如此模樣,需要如何的勞民傷財、興師動眾。

    李世民沒有下車,只是將手微微一抬,朗聲道:「朕今巡幸中州,有勞蒲州父老接迎。太守不必過於拘禮,這便進城罷!」

    趙元楷歡喜起身,退至路旁,待聖駕一過,手下牽過馬來,急忙扳鞍上馬,隨著天子車駕,亦步亦趨入城。

    城前這片黃土墊地,一共夯實了七次,製作這些黃紗單衣,耗費官錢一萬五千文,勞動這些士紳?老集中與此排練不下十次,結果也就是讓皇帝的車駕停了那麼一剎那。

    那些士紳們起身,不免微微失望,耗費這許多,所為何來?

    趙元楷卻不管這些,對他而言,這不過就是動了動嘴皮子的事,底下人奔忙多久又如何?相信天子見到這平坦如鏡的道路,這整齊劃一的迎禮,必然會在心中對他留下一個幹吏的印象,這就值了。

    天子離宮,業已整肅完畢,趙元楷提前三天,便每天都來巡察,李魚也曾過來,這兒乃天子在蒲州期間的居所,這裡如果出點什麼紕漏,連他也脫不了干係,必須得來看看。

    不過李魚雖來檢查,卻不比爬高爬低的趙太守仔細,他來時甚至還把深深和靜靜帶了來,權當散心了。畢竟這離宮也是宮,雖不及皇宮莊嚴恢宏,但建制規矩是按宮廷規制來的,與民間建築大不相同,可以開開眼界。

    這離宮比起正式的宮殿,倒有一點好處:園林茂盛。李魚行至林中,但見果木侍弄的極好,枝頭果子早就熟了,橘子蘋果,李子香梨,沉甸甸地綴在枝頭,趙元楷為了等皇帝來了有個看頭,嚴禁人採摘的,其中有些熟透了的果子,風吹大些,甚而就掉了下來。

    李魚見那梨子生得甚好,想起深深、靜靜二女溫柔乖巧,床榻之上奉迎順從,從無半句違拗,著實地可人,一時興起,便想親手採幾個梨子給她們吃,瞧見旁邊閣樓旁放著一架梯子,便去搬了來,架在樹上。

    李魚順著梯子爬上去,抓著那樹幹,正要摘幾個梨子下來,趙元楷抓著驛丞手臂怒氣衝衝地走來:「你說今天已檢查過兩遍了?來來來,你來看,這門楣上的牌匾後面明明還有灰……」

    趙元楷說到這裡,忽見擱在門楣旁的梯子不見了,扭頭一瞧,就見一棵樹下,兩個娉婷美女正仰頭兒看著樹上枝繁葉茂處拍手歡笑,登時勃然大怒:「大膽,誰准你們摘果子的。」

    趙元楷怒氣衝衝過去,一時沒認出深靜二女來,二女只和他打過一次照面,又非什麼重要人物,再一個,兩位姑娘一身簡潔的青衣,瞧著就像侍婢。

    趙元楷趕到樹下,指著深深鼻子,剛要厲聲呵斥,「啪」地一聲,一顆梨子從樹上落下來,正打在他的頭上。

    趙元楷愣了愣,霍然抬頭,結果又是幾顆梨子相繼砸下,砸在他的額頭、鼻子、嘴巴上,然後,那枝繁葉茂間探出李魚的頭來。

    「哎喲!趙太守!」

    趙元楷捂著砸酸了的鼻子,含淚凝視李魚:「李工部,何故上樹?」

    「趙太守啊,這樣子可不成啊!」

    李魚一臉慎重,忙從樹上爬了下來。

    李魚本來是上樹摘梨子的,摘下的熟梨子就兜在前襟上,聽到底下有人吼喝,他傾了身子向下一瞅,結果兜在前襟裡的幾顆梨子相繼掉了下去,一顆也沒浪費,全砸在趙元楷頭面上了。

    李魚一臉嚴肅地對趙元楷道:「趙太守,這樣子是真的不行啊,容易出問題。」

    趙元楷瞧他一臉嚴肅,也顧不得發怒,好奇問道:「什麼真的不行?」

    李魚向樹上一指,道:「這些果子啊,都熟透了。下官剛剛在樹上只輕輕一晃,就掉下來五六顆梨子,這裡可是天子離宮,你想,天子若是在這樹下散步,微風拂面,本來心曠神怡,結果樹上突然……」

    李魚一連砸了人家堂堂太守幾梨子,而且還都是砸在頭面上,也怕人家發火,心中惴惴,情急之下,便想了這麼個理由,只盼著能轉移趙元楷的注意力,卻也只是一個僥倖,卻不料,居然真的奏效了。

    趙元楷一聽這話,憬然而醒,頓時大吃一驚。

    他刻意留下這些果子,要的就是碩果纍纍的效果,可是卻忘了這些果木都比較高大,而人是可以在下面散步的,這要天子行於其下,忽然被果子砸了頭……

    自己都被砸得氣極敗壞呢,天子該當如何?

    趙元楷當即肅然說道「趙工部所言甚是,是本官思慮不夠周詳。」

    從善如流的趙太守,馬上就召呼那驛丞來,也不理會那門楣之上牌匾之後的灰塵了,吩咐他們馬上召集所有驛卒,逐棵果樹搖晃,將那熟透了的果子都搖了下來。

    所以,當李世民入住離宮的時候,這裡邊的果樹已經跟孫悟空看守的蟠桃園似的,寥落冷清的很。

    此番隨行天子巡幸蒲州的文武重臣各約三十餘人,近乎整個朝廷都跟來了。趙太守入見天子,作為蒲州主政官先問候了一番天子起居,簡單對答一番,便起身告辭,忙不迭跑去安置那些文武大臣們去了。

    天子此來巡幸蒲州,肯定是要瞭解一下地方軍政的,不過今天剛到,不必聽趙元楷述職。趙元楷退下來,皇帝就可以暫且沐浴一番,休息一下了,因為今晚趙元楷還為天子精心籌辦了一場晚宴。

    不過,李世民正當壯年,精神奕奕,一路行來,也未生疲憊之感。馬上便又傳見李魚。

    李魚走進離宮大殿,參見天子。李世民呷了口茶,淡淡問道:「你往蒲州一路行來,所見所聞如何?」

    唐朝時候雖有御史,但是還沒有像明清時候的某一道的巡察御史,負責考評地方風紀,所以但凡有欽差往地方公幹,皇帝都會循例做一番詢問,做為旁觀者會做出一些客觀的評價,有助於天子瞭解地方。

    李魚見皇帝詢問,略一思忖,道:「臣以為,趙太守對天子巡幸中州之事,甚是在意。近幾月來,殫精竭慮,不辭勞苦,如今蒲州景貌,煥然一新,全是趙太守之功。」

    李世民是何等樣人,只一聽就知道他這是避重就輕。他說的有錯嗎?沒錯,但是對於趙元楷的政績、人品的評價有涉及嗎?沒有。他只說趙元楷重視皇帝北巡,為此廢寢忘食,但這事兒是真的,可他究竟是勤政還是媚上,外在表現上,似乎這都說得通。

    而且,李魚這番話只說了趙元楷這幾個月來關於迎接聖駕上面的事,其他的隻字未提。將來一旦趙元楷高昇,李魚曾替他美言。一旦趙元楷倒台,李魚在皇帝面前,可不曾對他的政績名聲有過一丁半點兒的誇耀。

    李世民眼睛輕輕一眯,沉聲道:「你先行一步,至蒲州已一月有餘。有道是見微知著,這蒲州城,在趙元楷治下究竟如何,你不會一無所知吧?須知,欺君可是死罪!」

    李魚心中好不憂悶,這就是伴君如伴虎麼,動不動就死罪死罪的,可是皇帝已經這麼問了,能不說麼?但是,一個五品的工部官兒,就算同樣只是五品的地方官,兩者的權柄地位政治資歷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更何況人家是三品,是鎮守中州的一方大員。

    李魚就算照實而稟,或許會令皇帝有所不悅,進而斥責趙元楷幾句,但是就連降職都不可能的,可趙元楷不敢找皇帝算後賬,卻一定會尋他的晦氣了,這是何苦來哉?

    李魚轉念一想,終於想到一個辦法,向李世民欠了欠身,道:「臣近一個月來,一直住在館驛之中,今日前往城南迎駕時,瞧見一件 很有趣的事,正想說與陛下知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7 19:59
逍遙游 第496章 果然是她?


    李世民眉頭一挑,問道:「何事?」

    李魚道:「臣先至蒲州,巡察城中風貌,偶見城南辟一坊之地,盡植苜蓿,飼養數百隻羊,其間尚掘地為池,有大塘一口,內有黃河大鯉魚數千尾,盡皆遣漁夫冒風波之險,自大河中捉來。」

    李世民好奇道:「坊中植草,何其難也。掘地為池,莫如需用時直接去河中捕捉,以一坊之地做這些事,似乎得不償失?」

    李魚道:「若單純以農漁之事觀之,確實不值。不過,如果這羊和鮮魚,是用來供應天子和隨行重臣的,那就大大地值得了。」

    李世民默然,李魚雖然一臉讚賞的表情,其實已經把一件緊要事告訴了他,至於他怎麼看,自己決定就是。

    野外山坳中盡多野草,可以用來養羊,黃河中也盡多大魚,可以捕捉。有人在城中辟出一坊之地種植苜蓿,又掘地為池,用來養魚,當然不是從經濟利益出發。

    雖然李魚沒說這事兒是誰幹的,李世民業已明白,必是蒲州刺史趙元楷所為無疑。李魚那句「用來供應天子和隨行重臣,那就大大地值得」尤其誅心,已然是把趙元楷的媚上之意點得很清楚了。

    李世民沉默有頃,揮揮手道:「退下吧!」

    李魚向李世民長揖一禮,退出了宮殿。

    內侍近前,輕聲道:「聖人是否歇息一下,申時一刻,趙元楷還要迎聖人登鸛雀樓,為聖人及眾臣接風洗塵。」

    李世民點了點頭,起身向後宮走去。

    彼時有身份的貴人頗為重視個人衛生,一般一天最少沐浴兩次,行路在在外期間,自然是不甚方便的,但是對天子來說,這也不叫難事。李世民沐浴一番,又歇息了一陣,直到未時三刻,內侍才喚醒皇帝,開始著裝打扮。

    申時未到,群臣已盡數集中於離宮之外,在這些隨行重臣們中間,李魚雖然也是大紅袍,卻不夠看了。群臣之中,紫袍的在前,紅袍的在後,紅袍官兒當中,又按品秩和權柄劃分,李魚屈居末位,站在最外側候駕。

    趙元楷先行趕赴鸛雀樓準備去了,本地官都在鸛雀樓下等候,離宮外都是京官。李世民登上御輦,儀仗擺開,便往鸛雀樓行去。

    李魚隨在隊伍當中,之前他明明已經點出過這趙元楷的媚上之舉,本以為皇帝會大發雷霆,今見他不動聲色,不由暗暗慶幸:到底是三品大員,封疆大吏,便是天子,也不肯聞一言而決,幸虧我說話還算含蓄,若太過直白,又沒魏徵那般資歷,這直臣只怕是要當得人人敬而遠之了。」

    大隊人馬往鸛雀樓而去,行至一條長街,忽地鐘磬齊鳴,仙音緲緲,那樂聲毫無煙火氣,莊嚴之中自有一種恬淡味道。

    「心好命又好,富貴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也變禍兆。心好命不好,災禍轉福報。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貧夭。心可挽乎命,最要存仁道……」

    歌喉清靈,聲音清脆,隨著那歌聲,就見一群人浩浩蕩蕩而來,其中有人抬著一個井字狀的木台,台上站立一個少女,赤膊、露頸、亮臍、赤足,身上穿著色彩鮮麗的帶狀衣裳,衣裳只遮住了身上要害,大腿胳膊盡數呈現,小蠻腰上臍眼撲了金粉,婀娜裊娜之間時時有金光閃耀。

    隨著那音樂和歌聲,少女在台上翩躚起舞,憑虛御風,宛若天仙。

    道路兩旁有御林侍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地戒備,這一行人突然出現,登時引起了他們的戒備。不過那且歌且行的一行人到了道路旁卻不再往前走,而是佇立原地,繼續歌唱舞蹈起來。

    敦煌飛天舞!

    這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極是賞心悅目,由那木台上的美人兒表演起來,更是娉婷動人。

    李魚跟在隊伍最後面,老遠一見,那曼妙體現、妙好容顏,雖然因為離得遠,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是那眉目宛然,便是楊千葉。

    李魚在馬上抻長了脖子望去,恰見那少女一個飛天的動作亮相,眼眸向這邊看來,眉間一點嫣紅,煞是醒目。眉目如畫,遠遠看去不甚清楚,但宛然便是楊千葉的模樣。

    「糟了!這死妮子要動手!」

    李魚情急之下,立即催馬向前衝去。

    此時因為路邊這突如其來的一行人,皇帝的御駕已經停住,後邊的文武大臣盡皆騎馬,只不過文臣騎的多是太平馬,一種騸過的、性情溫和的馬匹。他們也隨著御駕停下,紛紛抬頭向前望去。

    李魚卻是在隊伍中間急急前行,馬頸上銅鈴叮叮噹噹響聲清脆。這自人群中一穿過,登時引得眾大臣為之側目:「噫?這小官兒莫不是驚了馬?怎麼這就衝上去了?」

    前方一曲剛剛歌罷。這是散樂樂,蓮花落的前身,是僧侶出家人沿途募捐時所唱的警世音樂,只不過到了後世不斷簡化,那歌詞也漸漸世俗化,變成了叫花子的專用音樂。

    此時一曲歌罷,那四個大漢將井字狀木台放下來,台上少女裊裊下拜,高聲悲呼道:「草民等家遭洪水,生計無著,如今流落蒲州,艱難度日。眼看寒冬將至,介時不知多少難民將凍餓而死,還祈皇帝陛下垂憐!」

    這少女體態極是妖嬈,這一屈身下拜,纖腰欲折,翹臀隆起,大有吸晴效果,四下裡閒漢百姓登時忽啦啦圍將上來,兩眼灼灼放光,若那目光帶了鉤子,把不把人家姑娘的裙子都扯將下來。

    四下裡隨之而來的人一起下拜,滿面悲慼地齊聲高呼:「還祈陛下垂憐!」

    御駕之中,李世民面沉似水,沉聲吩咐道:「帶那女子上前!」

    當下就有四個御林侍衛穿過封鎖線,上前將長戟一擺,示意那女子上前搭話。那女子盈盈起身,倒不膽怯,就在四名侍衛持戟押送下落落大方地向前走來,眼看就要趨至御駕之前。

    李魚那廂鈴兒響叮噹地衝了過來,眼看那女子就要走到御駕之前,而那御駕珠簾高捲,李世民正俯身前視,那女子若袖中藏劍,只向前一個箭步,怕就要搠進李世民的胸口,如果御駕旁邊侍立於車上的四名侍衛來不及反應的話。

    李魚這一驚非同小可,楊千葉真要殺了皇帝,斷然逃不出去,御林衛重重圍困之下,縱然她有幫手,也是必死無疑。而這個皇帝,不僅是史上有名的明君,眼下李魚更清楚,一旦他猝然身故,勢必留下一個爛攤子。亂世人,不如狗,介時多少黎庶將其受害?

    李魚雙腳一踹馬蹬,手在馬鞍橋上一按,整個身子騰空而起,雙足在飛馳的馬背上再一點,縱身就向楊千葉撲去,口中大呼:「休得接近天子!」

    那馬兒飛馳向前,李魚驟然脫離馬鞍,馬兒背上一鬆,衝勢陡然加快,國舅爺長孫無忌聽得呼聲,剛剛勒住太平馬,扭身回顧,李魚的馬兒就衝過來,擦著他的太平馬飛馳過去,那太平馬吃這一撞,馬身一側,就向皇帝御駕撞去。

    李世民正在車中坐著,這一受撞,身子猛地一歪,四馬牽引的御駕吱扭扭向右滑行幾步,長孫無忌一隻腳卡在車輪中,一隻腳吊在馬鐙裡,愣是在車與馬之間拉開了大胯,擺出了一個橫的「一字馬」造型,疼得他嗷嗷直叫。

    李魚張牙舞爪地從長孫無忌頭頂飛了過去,雙臂張開,撲向楊千葉,李世民車中一晃,下意識地伸手一抓,剛剛扶住車壁,就見一個大紅袍凌空撲來,一把抱住那向皇帝請命的少女,滾地葫蘆一般咕嚕嚕滾開了去。

    李世民眉頭一皺,戟指點向那個大紅袍,一時也未看清是誰,只是怒喝道:「何人如此大……」

    他還沒有說完,就見那大紅袍抱著飛天少女和身滾向前去,正撞在一條御馬後腿上,那御馬也不是吃素的,兩條後腿向後一尥,碗口大的一對馬蹄子毫不客氣地踢在那大紅袍的屁股上。

    那大紅袍哇哇叫著,便又騰空而起,直向李世民撲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7 19:59
逍遙游 第497章 救駕英雄

    李魚被那一對碗口大的馬蹄踢中屁股,身不由己騰空飛起,撞向李世民。

    李世民這御駕馬車遠比一般馬車寬闊,否則他就得撞在門框上。

    眼見李魚撞來,李世民到底是個馬上皇帝,身手利落,反應也快,他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腳下千斤墜站定,輕舒猿臂,伸手一接,饒是如此,李魚撞進懷中,李世民還是一退,膝彎撞到座榻,一屁股坐下來。

    李世民和李魚對望一眼,心裡都有點膩歪。

    這要是李承乾,估計就沒啥問題了,可這兩位都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被公主抱的李魚不自在,李世民同樣不自在。

    李魚趕緊一個翻身,從李世民懷中滾將出去,往車前一攔,張開了雙臂。

    車前,那少女剛剛爬起來,依舊飛天打扮,只是不曾舞蹈時,少了幾許仙氣,俏麗卻依然。

    然則俏麗固然是俏麗,李魚一眼望去,一顆心卻是馬上就涼了。

    那少女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正看著他,眸中微微露出些嘲諷的笑意。

    她長得很像楊千葉,不但體態身高像,臉蛋容顏也有幾分相似,可相似就是相似,並不等於相同。此時站在近前,李魚才看清了她的容貌,這人根本不是楊千葉。

    「糟糕!」

    李魚心中暗暗叫了一聲,當初聽楊千葉說起這攔駕告御狀,再伺機行刺的計畫時候,李魚只相信了三分,因為楊千葉真若打算這麼幹,沒必要透露於他知道。

    可剛才在隊伍中,真的見到「楊千葉」攔駕了,李魚登時信了十分,忙不迭趕來救駕,結果這少女根本不是楊千葉。

    當然,楊千葉身嬌肉貴,堂堂前隋公主,「反抗軍」領袖,似乎不見得要親自擔當刺客,大可安排其他人來做這件事。

    楊千葉手下既然有大批從小培養的少年高手,其中應該也不乏女子,這些人都是死士,派個女子來執行任務也是可能的,可她眸中那略帶嘲諷的笑意是怎麼回事?

    「你在做什麼?」

    李魚身後,被他擋在車中的李世民說話了,語氣很是不善。

    李魚心中急轉,忙回身來,咳嗽一聲,道:「唔……陛下萬金之軀,那女子來路不明,豈可近身,萬一她有心不利於陛下……,微臣一時情急,所以……」

    眾文武聽得李魚這般理由,不由得紛紛側視。

    作為大唐朝廷的政壇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大家都知道,他曾在龍首原立過救駕之功。能夠危急時救駕,那是人家的勇氣,也是人家的機緣,有此基礎,人家陞官,大家也不能說什麼。

    可現在這算怎麼回事兒?一個娉婷少女,至於如此如臨大敵麼?

    再說了,皇帝的侍衛都在呢,也沒說招架不住,你這麼急三火四的跑出來算是干嘛的?這是之前救駕立功,得以陞遷,嘗到了甜頭,所以扮救駕扮上癮了?諂媚一至於斯,實在厚顏無恥!

    一時間,眾人看向李魚的目光都有了幾分鄙夷之色。

    此時長孫無忌一手抓著車輪,終於把另一隻腳從馬鐙裡抽出來,在侍衛的幫助下落到了地面,兩腿拉傷的大筋弄得他一雙腿火燒火燎的痛。

    他撇著兩條腿,邁著外八字的步子,跟一隻鴨子似的扭呀扭的向前拖拉了兩步,向那少女一指,厲聲喝道:「搜她的身!」

    幾桿長戟指定少女,當即就有兩個侍衛沖上前去,扎撒開雙手,就要向少女身上摸去。

    「住手!」

    車中又是一聲大喝,眾人都向車上望去。

    就聽車中人氣悶地喝道:「退開,下去!」

    李魚訕訕道:「是!微臣遵旨!」

    李魚身形一退,這才發覺兩個屁股蛋.子似乎被馬蹄踢得傷到了骨頭,往車下一落,頓時一痛,再往旁走開時,也走出了一個內八字的步子,只是他不想臀部肌肉,大腿併攏,雙腳挪動時幾乎不離地面,看起來搖搖擺擺的就像一隻企鵝了。

    李世民從車中出來,沒好氣地瞪了李魚一眼,又沒好氣地瞪了長孫無忌一眼,道:「這女子若是刺客還則罷了,若不是刺客,此等行為何等無禮?」

    李世民擺了擺手,道:「青如,青瑤,你們搜一下她的身。」

    御車上左右各有一名宮娥,聞得天子吩咐,連忙下車,上前將那少女細細地搜了一遍,向李世民搖了搖頭。李魚看在眼裡,心更涼了,那臭丫頭竟擺了他一道。

    長孫無忌方才從一字馬狀態被解救下來,並不詰難李魚,就是想先確定這女子究竟有無可疑。如果她身上果真藏著凶器,而自己不問青紅皂白,先斥責李魚一番,那就被動了。

    現如今證明少女清白,長孫無忌登時來了勁頭,當即扭動大胯,跟鴨子似的湊過去,喝道:「狂悖小子,民女含冤,向陛下請命陳情,哪裡有一絲刺客端倪,你無端生事,衝撞御駕……」

    長孫無忌鴨子似的進一步,李魚就企鵝似的退一下,兩個人扭呀扭擺呀擺的,堂堂大臣,實在有失體統,李世民看不下去了。

    「無忌,算了!」

    李世民對李魚這發神經的壯舉也有點鬧心,不過看他如此玩命,都是擔心自己安全,一時也不好太過斥責。再說那少女還眼巴巴地站在那兒呢,這時是追究李魚莽撞的時候麼?

    李世民製止了長孫無忌,和顏悅色地對那少女問道:「你有何事向朕陳情?」

    那少女落落大方地向立在御駕上的天子盈盈一拜,福禮道:「皇帝陛下,民女……」

    李魚木然地聽著,那少女陳情,自述乃一個難民,因聽說天子駕臨蒲州,才想到為西城外那些難民請命。又因本州太守封了城門,不許難民進城,他們特意找了些逃難時攜帶了衣物的難民。

    其中有些尚未把衣袍典當乾淨,俱都換上,這才悄悄混進城來,又因長街戒嚴,恐攔街喊冤,提前被士兵趕開,這才以散樂舞吸引天子注意。

    那少女確係墨白焰為楊千葉培養的諸多少年死士中的一員,她本就是難民孤兒出身,這時身份雖是假的,卻不免想起自己童年不幸,一時說得淚水漣漣,滿面悲傷。

    李世民越聽臉色越是陰沉,他攥了攥雙拳,沉聲道:「來啊!擺駕西城!朕要去看看。」

    李世民回到車中坐下,當即令傳前方,整個皇帝儀仗轉向,沿街佈防的御林軍馬上調轉方向,倉促間已無暇完美佈防,只得急急搶在皇帝前邊向西城趕,儘量維持秩序。

    隨行大臣也紛紛撥轉馬頭,從李魚身旁經過時,都向他投以鄙視的目光。

    討好皇帝嘛,大傢伙兒都幹過,可是干得像他這麼不要臉的,還真是少見。不鄙視一下,怎麼能顯出自己的清高?

    李魚見到這亂烘烘的情形,心中電光石火般一閃,突然了悟:「她定是在西城外設下了陷阱,皇帝倉促間出城,來不及嚴密佈防,這便給了她可乘之機。再加上她事先洩密於我,引我上當,先鬧了一出刺客的烏龍,使皇帝戒心大減,更容易得手了。一定是這樣!」

    李魚自覺摸準了楊千葉的脈搏,登時重又抖擻起了精神,他笨拙地爬上馬背,抓緊了韁繩:有我在,你休想得手。雖說現在有點討人嫌了,可這駕,我還得救!
V123210 發表於 2018-5-27 20:00
逍遙游 第498章 西城災民

    西城外,難民們在一些善心人的幫助下,已經搭建了一些棚屋。

    他們眼看秋意漸濃,秋風蕭瑟,也知道一旦嚴冬到來,日子將更加難過,而回返故里之旅,起碼得從入冬以後開始,所以也已有意識地開始準備過冬,除了搭建了一些棚屋,還拾揀了許多枯柴堆放在棚屋內,準備冬際取暖時用作柴禾。

    其實難民中有些身強力壯者是可以做工賺錢的,但是趙元楷為了讓浦州城顯得整潔乾淨,禁止他們進城。而這些百姓都是良善人家,對於王法一向敬畏,還真不大敢越雷池一步。

    這也就是今日楊千葉安排難民進城請願時,人數並不多,只能採取唱「散樂舞」的方式吸引天子注意的原因,太多的人,已經快要走投無路了,卻仍對王法敬畏非常,那是深入骨子裡的敬畏,有沒有反抗能力且別說,他們即便在如此艱難的處境下,也沒有反抗之心。

    因此,當大批官兵湧出城來的時候,立即引起了難民們的恐慌。有人以為蒲州太守要轟趕他們離開,有些知道今日向皇帝請命之事的人,則不免懊惱,看這情形,分明是請命之舉惹怒了官府,要抓他們做大牢了。

    那些御林軍官兵出了城,立即左右排開,筆挺地立著,卻並沒有什麼擾民之舉。緊接著,遠處黃羅傘蓋風中飄搖而來。這些難民並非都是大字不識的農民,也有原本家境尚可,讀書識字,但遭災嚴重,又無親友可以投靠的人,一瞧那黃羅傘蓋,馬上明白,這是天子到了。

    那人立即驚呼一聲:「皇帝來了!」忙不迭便趴跪在地,以額觸地,行著大禮,惶恐的頭都不敢抬。

    其他百姓聽他一喊,這才明白是皇帝來了,他們何曾見過皇帝?到時時常聽人說起,那感覺,跟聽人說起天上的神仙也差不多,忙不迭也跟著跪倒,只不過如何向皇帝行禮,他們也不甚瞭然,有的往那一跪就一動也不敢動了,有的則叩頭如搗蒜,御駕還沒過來呢,每天只喝兩碗粥的他已經眼冒金星了。

    李世民的臉色很難看,當皇帝的都喜歡順民,眼前這些衣衫襤褸、面有菜色,惶恐得跟鵪鶉似的難民,無疑就是一些順民,而順民落難,被逼到這個份兒上,尤其令他不好受。

    大唐才建國多少年吶,李世民曾親身征戰南北,對付過各路反王,那些反王原本都是什麼人?他們手下的兵又是什麼人?都是原本的順民吶!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也就虧了這次受災面積小,受災百姓少,而且眼下還沒有等來嚴冬,沒有把他們最後一絲活路也給堵死,否則誰敢說中州一帶不會發生一場民變?

    而民變一旦發生,誰又敢保證它不會以星火之勢燎遍天下,最終把自己這個皇帝趕下皇座?

    「停下!」

    李世民抬起腳,用力蹬了蹬腳踏,車馬立時停下。李世民起身,從車轎中走了出來,站在車板上環顧整個難民區。

    這種地方,誰會注意規劃,一座座高矮不一,破破爛爛的棚屋四下零散,遍地衣衫襤褸的百姓。

    內侍早已放好踏板,李世民忍了忍心中怒氣,從車上緩緩走了下來。

    「起來,起來,都起來!」

    李世民從侍衛中間穿過去,親自扶起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鼻子有些發酸。那老人顫巍巍地站起,其他百姓見狀,這才惶然跟著起身,望著這位一身明黃袍服,衣袍上繡金的五爪金龍的中年英偉男子,恍惚夢中:這就是我大唐的皇帝?我居然看見皇帝了?

    「你們……受苦了,這都是朕之過呀。」

    李世民濕潤著雙眼,對眾百姓道。

    眾百姓訥訥無語,驟然見到這麼大的人物,他們還沒從震驚中甦醒過來,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麼。

    李世民的目光從眾災民的臉上徐徐掃過,漸漸落在後邊一個棚子上,那上邊只掛了兩個大字「施粥。」

    李世民舉步走過去,看了看棚內,後邊摞著幾袋米,前邊支著兩口鍋,這裡有許多跪拜的百姓剛剛爬起來,看他們比較整齊的模樣,手裡還托著大碗,應該是正在等著施粥。

    李世民看了看粥中,雖說不是乾飯,但也很粘稠,李世民點點頭,問道:「這是哪位善人在施粥啊?」

    包繼業連滾帶爬地搶出來,努力擠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哆哆嗦嗦地道:「是草民在施粥。不不不,不是草民,這是長安西市大賈第五姑娘出資,由草民操辦的善舉。」

    李世民喟然一聲長嘆,道:「是朕有負百姓,請代第五姑娘,受朕一禮!」

    李世民斂袖,向包繼業肅然一禮,長揖下去。

    包繼業嘎地一聲,抽過去了。

    這一下把李世民也嚇了一跳,這也太激動了吧,虧得他往左倒的,這要往右倒,還不得摔進灶坑裡?

    大將軍李績忙道:「陛下萬金之軀,小民哪裡承受得起陛下之禮?」說著揮一揮手,示意呆站在那裡的幾個施粥人趕緊把丟人現眼的包繼業抬到一邊施救。

    那幾個人這才如夢初醒,忙把包繼業抬到一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的,還是不醒。有一人存心在皇帝面前賣弄,端了一碗水來,沉聲道:「讓我,看我的。」

    他猛地鯨吸一口涼水,鼓起了腮幫子,照著包繼業臉上噗地就是一口。

    李世民見因他出現,那些等候施粥的百姓雖然仍然排著隊伍,但施粥已然停下,便把袖子一挽,走上前去,從鍋沿上抄起勺子,對排在最前的災民喚道:「來,近前來!」

    那災民又驚又喜,連忙走上前來,雙手捧碗,李世民把勺子沉底,給他舀了一勺子飯,微笑點頭示意他讓開,一邊繼續給人盛粥,一邊對身邊大臣們道:「朕的子民承受如此災患,朕豈能無動於衷。戶部尚書何在?」

    一位朱袍大員上前施禮:「臣在!」

    李世民道:「此間賑災事宜,由你負責。要讓百姓們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還要安置好他們返回故鄉的一應事宜。」

    戶部尚書恭聲應是。

    這時包繼業已被那人一口水噴醒,一見皇帝在替他施粥,急忙爬起來,湊到近前,搓著手道:「皇帝怎麼能幹這種活兒,草民來,草民來。」

    李世民一笑,將勺子遞給了他,道:「給百姓們盛滿,讓大家吃飽,這些糧食用光之後,去找他領。朕的子民,朕豈能連頓飽飯都管不了他們。」

    李世民所指,就是戶部尚書,戶部管錢糧、管百姓,由其牽頭來處理此事,那是再有力度不過。

    李世民放下袖子,吐出一口濁氣,向旁邊一望,隔的不遠,另有一處施粥棚子。李世民便又信步向那邊踱去,人群中,李魚的一顆心登時吊了起來。

    方才見皇帝走進了自家的施粥棚子,李魚很是鬆了口氣,只盼皇帝走近百姓,瞭解了此間疾苦就好,最好馬上打道回府,哪怕是去懲辦那個只注重面子工程,不管百姓死活的趙太守呢,那時就真的風平浪靜了。

    想不到皇帝居然又走向了那處粥棚,而那處粥棚正是楊千葉設立的啊。

    李魚已經斷定,楊千葉沒有在為民請命時動手,為的就是把皇帝誘出城,再利用此間的混亂,降低皇帝侍衛力量的作用,進而一舉狙殺。

    李魚踮著腳尖站在一群文武大員們後邊望去,那鍋中熱氣蒸騰,氤氳一片,可那施粥人舀粥的勺子穩穩的,眼睛眨都不眨,一定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那端著個破碗站在隊伍前邊的幾個人,都是正當壯年的男子,一定是喬扮成難民的殺手。不對,這些壯漢中間還是夾雜著兩個小姑娘的,不過她們臉蛋兒上雖然髒兮兮的,可底子分明很好,皮鮮肉嫩的,一定是楊千葉手下的女殺手喬扮的。

    這時就見一個墨袍人見皇帝走來,急忙趨前施禮,李魚站在後邊,人影錯動間也看不清楚,心中卻想:「糟了糟了,那是墨白焰!這個死太監,要殺皇帝了!」

    李魚一急,並著大腿夾著腚,就憑兩腳腳掌移動,擰呀擰地向前衝去,不料小心眼兒的長孫無忌一直在人群中看著呢,瞧見令他無比憎惡的李魚走上前來,長孫無忌右手撫髯,左手提袍,面色悲慼,作憐民疾苦之狀,袍下一隻腳不動聲色地就遞了出去。

    「噗嗵!」

    李魚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將兩個站在前邊的官員也撞得一個趔趄。

    李魚跌倒的一瞬間,就見那墨袍人已然走到李世民身邊,聳肩下彎,李魚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兒,墨白焰一身武功十分厲害,他是領教過的。雖說李世民乃馬上皇帝,一身武功藝業不凡,而且他身邊就跟著兩個太陽穴鼓鼓的中年侍衛,可就怕以有心算無心吶。

    李魚再也顧不得什麼了,放聲大呼示警,道:「休傷吾主!」

    雙臂在地上一撐,就貼地竄了出去。

    其實李魚屁股上的傷沒那麼重,但問題不在於他還有沒有行動能力,而是傷了筋骨,稍一動彈就痛澈入骨,身體機能出於自我保護,會下意識地阻止他行動。就像一個人大腿麻了,其實仍是能動的,但他的意識會阻止他下邊動的指令。所以情急之下,李魚只能雙手刨地,貼地竄出,撲向那黑袍人了。

    「噗!」

    李魚一頭紮到李世民和黑袍人中間,雙手一攥黑袍人的腳脖子,用力向上一提,那黑袍人站立不穩,仰面就倒。李魚手腳並用,撲到他的身上,對楊千葉他還可以客氣點,對這個教唆楊千葉造反覆國的老太監,李魚可是沒有半點客氣,撲到他身上,便伸手去揪他的「假鬍子!」

    一下、兩下、三下……

    李魚一連揪了三把,痛得那黑袍人哇哇直叫,李魚正納罕這魚膠是誰家的手藝,這麼牢固,定睛一瞧,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面前這位黑袍人,穿著打扮雖與墨白焰相同,可他……李魚從未見過!

    壞了!

    李魚心中涼涼,慢慢扭過頭,從那五爪金龍的袍襟上目光漸漸上移,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額頭的青筋都繃起來了,李魚眼看著他額頭青筋砰砰地跳了兩下,又一連吸了兩口氣,這才壓住即將暴走的衝動,沉聲說道:「李郎中,你若有所不適,朕可准假,放你去看看大夫!」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