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247
V123210 發表於 2018-5-5 13:39
逍遙游 第479章 道士下山

    若論輕身提縱術,墨白焰、楊千葉最好,這些年來,蹬高竄低的事兒沒少幹,一雙大腿結實有力的很。

    紇干承基和羅霸道就要差一些,雖說雙腿強健有力,卻不適長登攀,所以較之二人未免落後。

    楊千葉和墨白焰登臨一處高石之上,稍候片刻,羅霸道和紇干承基便趕了來,夜色之中,四人面面相覷,只有一雙雙眼睛閃閃發光。

    半晌,紇干承基帶著笑意兒道:「接下來如何?咱們到落雁峰上耍耍?」

    羅霸道呸了一聲,道:「洪流傾瀉,道路也難免受阻,李魚一定會停下來修路。我等都與他熟悉,若滯留於此,早晚露出破綻。如今看來,只能別找地方了。」

    墨白焰道:「姑娘,咱們不如直接去蒲州吧!李世民於此,只是經過,要在蒲州至少待上兩個月,咱們在那兒,大可從容佈置。」

    楊千葉此時業已沒了主意,轉念想想,便道:「不錯,他們一路行來,必然謹慎。路上平安無事,待到了蒲州,便會鬆懈下來,我們去蒲州!」

    山上四人計議已定,決定直奔蒲州,提前部署去了。

    李魚這邊,靜靜猶自驚嘆:「哇!原來真有劍俠!小時候……」剛說到這兒,便打了個噴嚏,抱臂道:「好冷!」

    李魚聽她說冷,忽然省起她那姐姐還風吹屁屁涼呢,偷眼一瞄,夜色下倒是看不出什麼,只是綽約一道人影。便忍笑道:「走,去那道人房中弄件衣服穿。」

    那道人先時起床,已經燃了一盞燈,火燭壓得較低,門戶未弄時並不顯眼,三人開門進去,李魚便一眼瞧見牆頭掛著一件道袍,立即衝了過去。

    靜靜扭身一看,卻是嚇了一跳:「哇!姐姐你……你們做了什麼?」

    深深羞得直往靜靜身後躲:「別動!擋擋!我什麼都沒做,褻衣被水捲走了。」

    這時李魚已到近前,一件道袍便罩到了深深的身上。

    老道長個子不高,這袍子讓深深穿上,倒也還算合身。

    這是老觀主臨時安置紇干承基和羅霸道的房間,不過這兩位仁兄出門,根本沒帶換洗衣物,牆上這件道袍是老道長平時的穿著,房中另有一口箱子,乃是老道長儲放物品的所在。

    李魚打開又是一通翻找,老道長的內衣褲都在對面的房間裡,此刻全被捲進洪水裡了,這裡箱中只有兩套外衣,一套平時山居時穿著的灰青色道袍,俗稱大褂,讓給靜靜穿了。

    另外一套卻是出山做法事時隆重穿著的道袍,乃是法衣,又名天仙洞衣,上有金絲銀線繡出的日月星辰、八卦仙鶴等物。這樣的外袍法衣,其實遠不及常服穿著柔軟舒適,李魚便自己穿了。

    老觀主蜷縮在正殿門口,跟屋脊上的脊獸似的蹲著,早把他們舉動看在眼裡,不過老觀主對李魚不告而取的行為已經是麻木了,什麼都沒說。

    李魚也是真不見外,這黑燈瞎火的,他也懶得出去打探,三人就在這房中宿下了。這一側是直連著一片山坡的,倒不用擔心會遭了洪水。

    及至天明,那洪水已經小了,畢竟這是山洪,全因一場暴雨而來,所以來得快,去得也快。

    李魚領著深深靜靜兩姐妹出了屋舍,就聽正殿裡一聲磬響。

    三人聞聲走去,就見老觀主正旁若無人地在擊磬唸經。

    李魚驚嘆道:「老道長真是道心堅定,道行深厚,半邊房子都被水捲沒了,也渾不在意。」

    老道停了手,睨他一眼,淡淡裝逼道:「老道平素本睡在那一側,昨夜被施主搶住了,老道只得住到左邊廂房,卻是因此逃過了一劫。三清在上,對弟子已是如此庇佑,些許身外之物的損失,何足道哉?」

    李魚翹起大拇指讚道:「老道長真是念頭通達!對了,我們昨夜逃出的匆忙,衣物都被水沖走,我在你那左側廂房中發現道袍三襲,便不告而取了。你看,我住了你的房子,便替你擋了一劫。如今穿了你的袍子,應該也會替你擋過一劫。」

    老道奮力地一敲磬,高聲道:「福生無量天尊!福生無量天尊!」

    李魚笑道:「不用謝!對了,老道長可曾聽說過附近山上,有過什麼高來高去的劍俠劍客?」

    老道已被他的無恥氣得只管敲磬唸經,對他的話已是充耳不聞了。

    李魚見問不出什麼,聳聳肩,便退了出去。

    其實李魚平素裡待人沒有這般不禮貌,只是這老道太也不近人情,一個出家人,態度惡劣的很,李魚自問也是捐了香油錢的,這老道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難怪他觀裡香火不好,所以也是誠心氣他。

    見這老道不理人,李魚也懶得再搭理他,便施施然地走出去,帶深靜二女下山。

    只是這洪水雖然小了,之前一晚的肆虐,對山路倒真是破壞不小,三人雖然下山時兩手空空,比上山時輕鬆了許多,可是一時半晌的,也是很難走得下去了。

    到了集合的時辰,各路屬吏官差不敢耽擱,這一趟差使畢竟是替皇帝探路,誰敢出了岔子。眾人陸續都到山下集合地點,漸漸人齊了,卻只少了「帶頭大哥」和他的兩個俏婢。

    包繼業頓時忐忑起來:「別是山上有什麼賊道,窺見兩位姑娘年輕貌美,一時起了色心,害了小郎君,擄走了兩位姑娘吧?」

    陳飛揚道:「呸呸呸!烏鴉嘴!休得胡說八道!我家小神仙一身本領,是那麼好對付的?」

    狗頭兒道:「可是這都到了時辰吶,他還不曾回來,難不成真出了什麼意外?」

    一位工部的小吏臉色沉重地道:「我觀左近,有山洪肆虐跡象,還破壞了一段道路,李郎中在山上,莫不是遇到了山洪?」

    眾人這廂各有猜疑,七嘴八舌,人心漸漸不安。

    陳飛揚道:「這裡是華山腳下,道家神仙們居住的地方,咱們不如打聽一下,哪個觀的籤兒比較靈驗,去給小神仙卜上一卦?」

    工部小吏和包繼業聽得直翻白眼兒,這人口口聲聲小神仙,請個老道給小神仙算一卦,像話嗎?

    狗頭兒卻很是認可陳飛揚的濫主意,四下一掃,突然指著山上道:「快看快看,那裡有道士下山,就請他為小神仙卜算一卦吧!」

    眾人順他手勢望去,就見一人,身著杏黃色八寶道衣,施施然自山上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青色道袍小道僮,山風一吹,大袖飄飄,當真風騷的緊。

    此時眾人急病亂投醫,便向那道長迎了過去,就見那道長行在半山腰處,猶自向他們擺手招呼,極是熱情好客的模樣。

    眾人仰著臉兒眼巴巴地等著,眼看那一行三人越走越近,狗頭兒不禁驚咦一聲,道:「好不奇怪,這位道長與小郎君竟有五六分相似!」

    眾人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道長又行片刻,陳飛揚驚訝道:「何止五六分,竟有六七分相似!」

    再過片刻,工部小吏驚嘆道:「何止六七八,竟有七八分相似!」

    包繼業沒好氣地呸了一聲道:「狗屁的七八分!那就是小郎君!」

    狗頭兒大驚失色道:「小神仙山上一行,居然信了道,出了家麼,這可如何是好?」

    說話間,李魚一行三人順著山路已經到了近前,深深和靜靜一個內著小褻衣,一個連褻衣都沒有,生恐露了春光,把一件道袍都擰在了身上,拿手捉著袍襟,眾目睽睽之下,忸怩的很。

    李魚卻是夷然不懼,山風一吹,袍襟撩起,兩條光溜溜的大腿赫然在目,風騷無比地道:「你們都回來啦?此處山洪爆發,沖毀了道路,包繼業,我看得留個人來,督促華陰縣裡,早早修復才是!」

    眾人仰著臉兒瞅著,就見兩位姑娘挽著道髻,穿著道袍,腳下一雙草履,未曾著襪,脖頸處一片雪白,小腿粉光緻緻,道袍裡邊貌似什麼都沒穿,李郎中就更別提了,一件法衣空空蕩蕩,兩條大腿光潔溜溜。

    他們在山上,究竟發生了神馬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5-5 13:40
第480章 鸛雀樓上

    白日依山盡,

    黃河入海流。

    欲窮千里目,

    更上一層樓。

    鸛雀樓,北周大冢宰宇文護所建。

    四桅三層的鸛雀樓,屹立在黃河東岸上,滾滾黃河水,日夜滔滔不休,自樓下奔湧而過。

    這裡是蒲州城,鸛雀樓早已矗立於此,不過黃河大鐵牛此時尚未出現,紅娘月下牽紅線的普救寺也尚未建造,如今此地最有名的禪院是號稱中條第一名剎的萬固寺。

    站在巍巍高樓之上,放眼望去,莽莽中條、滾滾黃河,回首再望城內,則是人煙輻輳、車馬如龍。

    蒲州城內另有一座鼓樓,高聳宏偉,以其為中心,連接著四條大街,大街又連接著十六條小街,小街內有巷道八十三條,亭台樓閣、民居官舍就座落在這橫豎交錯的線路之上。

    此刻,楊千葉、墨白焰、羅霸道、紇干承基四人就站在鸛雀樓上,這已是四人抵達蒲州之後第五次登臨其上了。

    抵達蒲州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們勘察了許多地方,但要想找一處方便下手之地,卻著實艱難,最終還是又回到了這裡。

    樓上另有食客、酒客、遊客逡巡來去,此時女子著男裝,反更引人注意。所以楊千葉穿了一襲裙子,白衣飄飄,宛若仙子。那清麗出塵的氣質,明豔動人的五官,著實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睛。

    只不過,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兩個大鬍子,形象太過凶悍,往她旁邊一站,倒是沒有人敢靠近來,有那貪戀楊千葉美麗的,也只敢遠遠站著,偷偷瞟看。

    楊千葉和羅霸道扶欄遠眺,墨白焰垂手侍立楊千葉身側,紇干承基則東張西望,遠遠看去,彷彿某地大豪攜美眷、兄弟與老僕同遊鸛雀樓。不過,楊千葉臉兒沒開,髮髻、服飾也不是婦人打扮,明顯是未出閣的少女,遠遠窺量的人不免又以為這是兩位兄長攜小妹、老僕同遊鸛雀樓了。

    這樣一想,便有幾位自覺風流倜儻的書生握著摺扇,在鸛雀樓上走過來,走過去,只希望能讓美人兒看中,萬一發生一場美麗的邂逅呢。瞧人家這作派,明顯是大戶人家,到時候不但得了一位神仙美眷,還能少奮鬥二十年呢。

    只是,那兩位大鬍子「兄長」看著太凶,這些正在扮孔雀開屏的書生不敢靠得太近,也就沒聽清人家在聊什麼。

    「咱們轉悠了一個月了,實在找不到一個方便下手又能順利脫身的好所在。這可如何是好?」

    「這鸛雀樓,相信那位皇帝是一定會上來走走的。」

    「那又如何,皇帝老兒要來,事先一定清場的,我們怎麼可能藏在樓上?」

    「我們弄上幾十桶油,埋在這樓下如何?到時候一把火點了,連人帶樓,都煉了!嘿嘿!」

    「這主意不好。到時候我準備一個鳥弓子,等皇帝老兒上了樓,我就把天上的星星彈下一顆來,活活轟死他,豈不是好?」

    「你這是放的什麼屁?」

    「你才放屁!樓底下埋油桶?想想就算了,你怎麼埋,這樓白天夜裡的人流不息,你想埋就埋?這樓是官家的,你就是想買下來都不可能!」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爭吵了!」楊千葉黛眉一蹙,制止了羅霸道和紇干承基抬槓。

    她美目遠眺,遙看對岸,忽地雙眼一亮,道:「羅兄說到鳥弓子,我倒想到一個辦法。」

    羅霸道大為得意,示威地瞟了紇干承基一眼,忙問道:「什麼辦法?」

    楊千葉向對岸遙遙一指,道:「你們看,如果我們在對岸買下一片屋舍,院中置強弩十餘床,全部瞄準這裡,等李世民登上樓來,諸弩齊發,當可射得死他!」

    一直垂手而立的墨白焰欣然道:「殿下妙計!到時候,老奴與兩位將軍藏身樓下街上,若他不死,樓上也必大亂,我等可趁亂闖入,再補一刀,不怕他不死!」

    床弩所用之箭矢,粗大如房椽,如果有十幾張床弩,齊齊瞄準鸛雀樓,弩牙一發,整座樓怕都要轟塌了,這確不是虛言。雖然這不是火藥武器,但是其威力真的大的驚人,李靖用兵時,就曾多次動用床弩這種重型武器,那粗大如房椽的巨箭,是可以摧毀城牆的,更何況一座樓。

    羅霸道大喜,道:「床弩?我聽說過這玩意兒,甚好,那咱們就這麼辦吧!」

    紇干承基翻個白眼兒道:「說的容易,床弩呢,我們上哪兒去弄這種東西?」

    床弩之於軍隊,猶如重型火炮,軍隊之外根本無從尋覓,軍隊之中也分什麼軍隊,比如羅霸道和紇干承基所領的東宮六率,武庫中就絕對沒有這種重型武器,那是攻城掠地的重器,正規野戰軍中才有,他們這種京城衛戍部隊根本不可能配備這種可怖的重型武器。

    而即便是擁有這種重型武器的軍隊,對於這種武器的看管也甚嚴,而且由於這種武器體形龐大,就算盜取也很難掩人耳目地運出來,所以這個辦法固然可行,問題是沒有執行這個辦法的條件。

    楊千葉微笑道:「我知道床弩難得。不過,太子既已動了奪位之心,就不能瞻前顧後,多做猶疑了。這床弩,可否請太子幫忙弄出來?我想,太子身邊,應該不只你兩位武將吧?有什麼底牌,這時都該亮出來了!」

    羅霸道和紇干承基對視一眼,沉吟起來。

    李承乾將二人倚為心腹,同時也是為了堅定二人跟著自己篡位的決心,確實對他們透露過自己的一些底牌,其中有位重量級的人物,就是大將軍侯君集。

    侯君集是秦王府出身的名將,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當年玄武門之變,催促李世民下定決心的,就是尉遲恭和他侯君集。後來侯君集更曾立下平突厥、滅高昌國的卓著功勛。

    只是這位仁兄滅了高昌國,霸佔了美貌王妃,掠奪王室財寶,回來之後被人告發以至下獄,中書郎岑文本認為侯君集有大功,不能輕加屈辱,所以上書求情,李世民對這員愛將也著實愛惜,便又把他放了。

    可惜侯君集不這麼看,他認為自己勞苦功高,更有滅國拓土之功,擄幾個美人兒,貪一些財寶,這算多大一點屁事?李世民幹掉了自己的大哥和四弟,還把嫂子、弟妹給收進後宮呢,只許他「州官放火」,不許我「百姓點燈?」

    自此侯君集便常懷怨恨之心。

    而候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在東宮任職,於是他便多次讓女婿幫忙,秘密進出東宮。說起來,這位大將軍居然不是自覺儲君之位不保的李承乾主動招攬的,因為當時李承乾還未死心,並未動過要武力奪權的念頭。

    反倒是這位大將軍主動暗示李承乾,慫恿他應該造反奪權,並暗示只要他肯動手,自己一定擁戴。自此,李承乾便把侯君集引為心腹,只不過這枚棋子他一直沒打算動用,因為造反的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直到楊千葉這邊巧妙施計,讓李承乾的邀寵之舉一一破滅,意識到除了造反,已經沒有任何可能保住儲君之位。饒是如此,李承乾仍然想用暗殺的手段,公開謀反是無路可走時的最後選擇,所以侯君集依舊置而未用。

    紇干承基沉吟良久,才道:「如果動用床弩,那就不是暗殺了,無論事成還是事敗,天下人都會知道,這是公開造反,而太子還未做好這個準備。只怕……」

    楊千葉若是真想輔佐李承乾奪位,就不會貿然動用這個主意。原來打算的是派精銳來個斬首行動,現在變成公開造反,相應的準備統統沒有,那如何使得?可楊千葉的目的本來就是要造成唐室內亂。

    如果李世民被殺,天下人又都知道李承乾謀反,必然另立一帝,與之抗衡,大唐必亂,復興大隋的機會就來了。如今趁著李承乾麾下第一謀士不在京中,正好慫恿他動手。

    李承乾懦弱無能,侯君集好勇無謀,這兩位一身土匪基因的六率統領毫無心機,如今慫恿,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楊千葉不遺餘力,勸說道:「兩位將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只要皇帝一死,就算普天下都知道是太子篡位又如何?當今天子就是殺了太子奪位的,又如何?」

    墨白焰也道:「皇帝不久就到,若要動手,須得立下決斷了,再有遲疑,便來不及了!」

    羅霸道才不會想那麼多,楊千葉這主意紇干承基覺得不太靠譜,倒是很合他的胃口。羅霸道欣欣道道:「我覺得不錯,只要殺了皇帝,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到時隨便找一個背鍋的便是!老紇,你怎麼看?」

    紇干承基猶豫道:「我覺得……」

    羅霸道用力一拍他的肩膀道:「還覺得什麼,我們馬上快馬回京,去找太子!這都火上房了,不要慫,就是干!!!」

    羅霸道的執行力真不是蓋的,當下一把挽住紇干承基的手臂,拔腿下樓,準備弄床弩去了。

    不管李承乾成敗,對楊千葉都是好的,眼見羅霸道被說服,楊千葉和墨白焰不禁相視一笑,但笑容還未斂去,就見羅霸道挽著紇干承基風風火火地又走回來。

    楊千葉訝異不已,奇道:「你們怎麼……」

    紇干承基道:「不要說話,咱們往那邊走走!」

    楊千葉和墨白焰下意識地跟著他們繞向樓宇一側,問道:「究竟怎麼了?」

    羅霸道悻悻然道:「還能怎麼,那喪門星上樓來了,咱們躲躲!」
V123210 發表於 2018-5-6 19:00
第481章 蔫壞兒的魚

    李魚一行人登上鸛雀樓,縱目遠眺,大河浩蕩,寬及五百步,上不見其源,下不見其尾,居高臨下,清風徐徐,一身疲憊,頓時一掃而空。

    這種放鬆,很大程度上也是心理上的,因為到了這兒,他這趟苦差使算是徹底完成了。

    其實,皇帝要巡幸中州,沿途各地官員對於道路、市井,自然會進行整理,不必等到工部勘察,不過工部同樣負有責任。平素做事再勤勉,一旦在皇帝出巡的時候出了紕漏,那諸般功勞苦勞就全都不值一提了。

    所以李魚一路行來,發現些什麼問題,地方官已經在著手處理的,也要派員督察,地方官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更是要馬上提出,由地方官府配合著盡快處理。

    不過,這一路行來,再沒有比這蒲州城更叫他省心的了。離城十里,就已是黃土墊道,用石輾子壓得平整結實,道路兩道還植了樹。到了城中,更是清潔繁華,幾乎沒有什麼需要他再提出來的地方。

    李魚興致大起,先不往館驛投宿,直接領著眾人登上了這座留名千古的鸛雀樓。一首詩,成就了一座樓。一座樓,誕生了一首詩。置身其上,想起這首膾炙人口的好詩……

    當然,如今這時代,這首詩還未問世呢。如果李魚此時大聲吟出,這首留傳千古的好詩就得冠上他的名字,讓後世的小學生們每一個都得搖頭晃腦地背誦一番。

    不過,李魚沒那麼厚臉皮,去搶人家王之渙的名作。

    再說,大唐可是詩的國度,他這首詩一旦吟出來,麻煩要比好處多。從此以後,不知有多少大詩人要把他引為同道,可他連做詩的基本規則都不懂,什麼平仄、對仗、選韻、排律、互救什麼的……

    冒充個算命先生,他還可以仗著宙輪來個「未卜先知」,一個「文盲」想在大詩人圈子裡冒充文化人,真是分分鐘露餡,想補救都沒辦法,莫如藏拙。

    所以李大官人扶著樓欄,醞釀半晌,只憋出一句:「天高雲闊,心曠神怡啊!」

    包繼業陪笑道:「小郎君說的是,這一路真是辛苦了,現如今總算可以輕鬆一陣。不如小的就替小郎君在這鸛雀樓上擺幾席酒,犒賞大家一番?」

    「嗯……」

    李魚有些意動,剛想點頭,那工部小吏道:「郎中,我等到了蒲州,還是先去見見蒲州官吏為好。大家還帶著行李呢,暫且安頓下來,歇息一晚,明日再聚會歡飲,也更有興致。」

    包繼業趕緊又恭維道:「還是朱主簿想得周到,那咱們就先去太守府,待安頓下來再說?」

    李魚點頭道:「也好,便先去太守府吧,大家一路風塵,今晚都可以沐浴一番,放鬆一下!」

    一行人計議已定,在鸛雀樓上又瀏覽一陣,便前呼後擁地下了樓。

    楊千葉等人藏身於另一側,只要他們移轉位置,便也跟著移轉,捱到他們下樓,這才鬆了口氣。說實話,羅霸道和紇干承基這兩個天殺星,真要橫起來,那真是皇帝老子都不怕的人,如今就是怕了李魚。

    李魚一行人下了樓,打聽著道路,直奔蒲州刺史府。

    這一路行去,就見道路整潔平整,沿途井井有餘,店舖旗旛齊整鮮麗,李魚不由暗暗點頭。

    前邊又經過一戶人家,這戶人家顯見是個教書先生,因為院中擺著三四趟小馬札,一些孩子正坐在馬札上,前方一位儒生手持書卷,搖頭晃腦,正在教學。門檻上坐了一個小乞丐,腳邊放了個破碗,倚著門框,曬著太陽,也在聽那先生說話。

    兩個捕虞侯從街上大搖大擺走來,忽然看見那小乞丐,登時衝了過來。那小乞丐倒也機靈,忽然瞧見,急忙抄起破碗,站起身來,撒腿便跑。後邊兩個捕虞侯,一手扶著帽子一手按著刀,連追連叫:「兀那乞索兒,快快滾出蒲州城!」

    深深見狀,不由得柳眉一蹙,道:「這蒲州城裡好大的規矩呀,長安城裡的乞索兒,也不見官家轟趕,這蒲州城裡竟然不許乞討。」

    李魚目光一閃,已經隱隱明白,看起來,這蒲州城異常的清潔齊整,繁華熱鬧,只怕是本地太守刻意為之,為了迎候天子搞得面子工程了。先前剛進城時,他還以為這中州真已治理成了路不拾遺的繁華之地了呢。

    陳飛揚拈著腳尖兒看著,見那赤著一雙腳的小乞丐跑得飛快,身子又靈活,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人群當中,不由得拍手大笑,道:「小郎君,你看那乞索兒,可想起了什麼?」

    李魚回過神兒來,問道:「想起什麼?」

    陳飛揚道:「想起小時候……」

    陳飛揚轉向那小院兒,從敞開的門戶望進去,一臉感慨,回過頭來,感激地對李魚道:「飛揚家境貧寒,後來能識得些字,做一個幫閒餬口,全賴小郎君。及至如今,更是因為小郎君相助,我才有了一份體面穩定的職業,小郎君對我陳飛揚的恩德,真是一生一世都還不清了。」

    陳飛揚思及平生種種,眼睛不由得濕潤了,他平素雖然渾渾噩噩的性子,只因如此可以忘卻許多煩惱,忽略許多現實,倒不是真的那般性情。嘻笑外表、潑皮行徑之下,與常人有何兩樣,只是不曾表露而已。

    今日看到那小乞丐似曾相似的情景,陳飛揚不由得觸景生情起來。小時候能夠識字讀書,全剌李魚仗義相助。到後來去西市做了賈師,也全是因為李魚的關係,現如今又被李魚帶到工部做了小吏,可以說他的人生每走高一步,都離不開李魚的幫助。

    雖說他和狗頭兒都是雞鳴狗盜之輩,上不了什麼檯面,對李魚也沒什麼幫助,可是從感情上,確實沒有人及得上他們倆與李魚感情之深,如果李魚有難,他們是可以毫不猶豫,立即衝上去替刀的!

    李魚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之前幾次想要逃離長安,事先安排車輛、接走母親和吉祥等這些隱秘事兒,全都是拜託陳飛揚來做。原因只有一個,自己拜託給他的事,他就一定信得過。

    陳飛揚說得熱淚盈眶,忽然雙膝一彎,跪了下去!

    狗頭兒才是這輩子活得渾渾噩噩不知所謂的主兒,一見陳飛揚下跪,趕緊也卟嗵一聲,跟著跪了下去,至於其中道理,卻沒來得及想,跪了再說。

    李魚急忙把二人攙起,也往那教書先生的小院兒裡瞟了一眼,童年往事,忽然記了起來。嗯……那一年,那一冬,那一天,就是他們三人初次相識的時候吧……

    武德六年,冬。

    是年,天下仍亂著。

    是年,唐太子李建成在館陶大敗劉黑劉黑闥,於洺州將其斬首。

    林邑王梵志向大唐遣使入貢。

    而龍作作的爹龍老寨主所在的馬邑州,當時剛剛由高滿政大敗突厥,率兵降唐。

    柴紹則率兵大敗吐谷渾。

    輔公袥於丹楊起兵稱帝

    沙州人張護、李通反唐

    頡利可汗則發兵攻打馬邑州。

    竇靜奏請在太原屯田

    李大亮誘執反唐的張善安,

    亂吶!整個天下都亂著,利州又何能獨善其身。

    那時候,李魚的爹還活著,因為有手藝,所以家境尚可,起碼能求個溫飽。

    那一天,是冬天,正下著雪。

    利州教書先生莫大家裡,有六七個孩子正圍著火爐讀書。

    門開著,放著煙火氣,院門口兒門簷下,兩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乞索兒正在那兒避雪。雖說多少也能避些雪,但身上還是落滿了雪花。

    陳飛揚蹲在門口,托著下巴,羨慕地看著裡邊的孩子,搖頭晃腦地小聲地跟著吟誦。

    狗頭兒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兒:「飛揚啊,你一個乞丐,聽什麼聽,難不成還想考狀元嗎?」

    陳飛揚目不轉睛地盯著裡邊,頭也不回:「我只是不想一輩子當乞丐啊,別吵,先生教書呢。」

    此時,李魚正頭上頂了個鍋,左手提菜,右手扶著肩上的米袋子,吃力地往前走。

    莫大先生看到了門口聽書的兩個小乞丐,忽然停了教書,怒氣沖沖地罵道:「臭乞索兒,蹲在我家門口做什麼,滾開。」

    陳飛揚乞求道:「先生,我就在門口避避雪,順便聽幾句,不打擾您教書,您發發善心……」

    莫大先生:「滾!快滾!馬上滾!你滾不滾?大黃,咬他!」

    一條狗衝出來,撲向陳飛揚。

    陳飛揚嚇得拔腿就跑,那大狗奔著陳飛揚就去了,狗頭兒嚇懵了,你跑就跑唄,他不往別的地方跑,反而追著陳飛揚去了。

    李魚見狀,急忙丟下東西,趕上去幫忙。

    那時李魚還未刻意學武,不過因為從小喜歡,也跟著教拳的師傅比劃過一陣子,基本功尚可,一番拳腳,終於把那惡犬趕回去了。

    三個人就此相識,風雪中,那是三人第一次相遇。

    李魚扶著陳飛揚,狗頭兒替李魚頂著鍋,提著菜,拎著米袋子,昂首闊步。

    李魚好奇地道:「你們住城東土地廟?正好順路,我把東西送回家,幫你弄點傷藥出來。」

    陳飛揚道:「謝謝你。」

    李魚笑道:「不用謝,討飯討錢的乞丐呢我就見過,喜歡讀書的乞丐我還是頭一回見,這麼稀罕的物種,怎麼能見死不救呢。你叫什麼名字?」

    陳飛揚:「我叫陳飛揚,你呢?」

    李魚道:「我叫李魚!」

    狗頭兒趕緊搶過來自我介紹:「我叫狗頭兒,呵呵。」

    李魚忍俊不禁地對狗頭兒道:「瞧你就有點愣頭愣腦的,要不是我攔著,你還想回去尋那先生晦氣,你小小年紀,打得過他嗎?」

    狗頭兒道:「打不過,我不會往他們家丟大糞麼?」

    陳飛揚道:「對!打不過也要打,出來混,堅決不做窩囊廢!不該吃的虧,堅決不能吃!打不過他,也得噁心死他!」

    李魚笑道:「有志氣!你們這兩個兄弟,我交下了!」

    陳飛揚一臉意外地道:「我們兩個可是乞索兒,你不嫌棄嗎?」

    李魚從小沒少聽遊俠故事,豪邁地道:「英雄莫問出身,我就問你們,願不願意和我做兄弟?」

    陳飛揚高興地道:「好!做兄弟!」

    陳飛揚把手搭在李魚伸來的手上,狗頭兒馬上也把手搭上去:「還有俺!」

    李魚笑嘻嘻地道:「咱們現在是兄弟了,你要真想讀書的話,兄弟我幫你!」

    陳飛揚疑惑地道:「你幫我?你怎麼幫我?」

    李魚眼珠一轉,道:「辦法還不都是人想出來的麼?說書先生講過,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爹就是皮匠,我就是小皮匠,你們兩個是我兄弟,咱們三湊一塊兒,正好頂個諸葛亮!法子呀,想唄!」

    還別說,李魚這小子,從小就蔫壞蔫壞兒的,主意還真叫他想出來了。

    翌日,一個魁梧雄壯的大漢站在莫大先生書桌前,一臉激動:「親愛的花花,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我知道,我再也忘不了你啦。我的那個心吶,就跟嘉陵江山水似的,每天晚上我都想著你,烙餅似的翻來覆去。我早上也想你,晚上也想你,都快想瘋了我,我的花花……」

    莫大先生一臉不屑,撇著嘴提筆疾書。現如今世道不好,肯送孩子來就學的人家少,不賺點外快怎麼度日?所以莫大先生還代寫書信。

    一封狗屁不通的情書寫好,莫大先生停筆問道:「署名呢?」

    雄壯青年憨笑道:「先生寫知名不具就好。」

    於是,莫大先生在信的末尾寫下了「知名不具」四個字。

    雄壯青衣放下三文錢,千恩萬謝地持信離開了。

    這雄壯青年就是李魚跟著學拳的那位教拳師父的大徒弟,算是李魚的大師兄。所以李魚出了自己攢下的全部家當,五文錢,請大師兄客串了一下。這封情書,當然是一離開莫大先生的家,就到了李魚手中。

    緊接著,李魚就拿著這封信,帶著陳飛揚和狗頭兒找莫大先生談判去了。

    莫大先生家裡,李魚小大人兒似的,和莫大先生對面而立:「莫大先生,只要你答應教飛揚讀書,你剛寫的那封情書就永遠不會有人看到,否則街東口的張屠戶就會提著殺豬刀來找你算賬了!」

    莫大先生一臉疑惑地問道:「這和張屠戶有什麼關係?」

    李魚笑嘻嘻地道:「張小立是你的學生吧,張小立的娘叫王翠花,王翠花是張屠戶的老婆,你寫的那封信上一口一個花花,你說和你有沒有關係?」

    莫大先生怒不可遏:「那是有人請我代筆,老夫幫別人寫的,我哪知道花花是誰,誰是誰的娘!」

    李魚眨了眨眼,得意洋洋地道:「張屠戶知道啊!他要是不認字,我可以唸給他聽!信上可是寫了知名不具喔,那可是你的筆跡喔,你說他會不會提著殺豬刀來找你算帳呢?」

    莫大先生咬牙切齒半晌,終於恨恨點頭:「算你狠!」

    就這樣,陳飛揚討飯之餘,就跟著莫大先生的其他學生一起讀書,這才識得了些字,乃至到了西市署做賈師,勉強也能勝任。只不過,若論師生關係,恐怕世間再也沒有陳飛揚和莫大先生這樣惡劣的師生關係了。

    說起往事,三人不由得都是放聲大笑。

    狗頭兒笑嘻嘻地道:「要說咱們小郎君,那可真是從小鬼靈精。長大了更是不得了!」

    深深和靜靜在一旁聽陳飛揚說完這些往事,也不由得吃吃直笑。

    靜靜忍俊不禁地對深深道:「姐,郎君真是壞透了,那麼小,就想得出這麼損的招兒,治得人家教書先生服服貼貼。」

    深深想起那樣情景,也不禁吃吃偷笑,笑著笑著,一個念頭忽地浮上心頭:「這都到了蒲州了,我還沒得手呢,再過些日子可該回長安了。不成!看來要想把小郎君拿下,我也得動點蔫主意才成!」
V123210 發表於 2018-5-8 18:27
逍遙游 第482章 馬屁精

    李魚和陳飛揚、狗頭兒一路走,一路說起童年往事,正說到某人去鄰居尤婆子家偷櫻桃,前方就見一座恢宏的門第,門前一對雄獅盤踞,李魚下意識停住腳步,道:「刺史府應該到了!」

    眾人再向前行片刻,忽見那府中湧出一群人來,看那冠戴,俱都是官員,中間眾星捧月一般,有一人身著紫袍,腰繫金魚袋,頜下一部美髯,儀表莊嚴。

    李魚動容道:「穿紫袍的?只有上州刺史,才是從三品,三品以上,才能穿紫袍,莫非這位就是蒲州太守?」

    蒲州是中都,當然是上州。

    靜靜道:「這人好大威風呢,跟皇帝出門兒似的,這是要去哪兒?」

    李魚笑道:「好像你見過皇帝出門似的,不過,確也差不多啦。京官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官兒再大,出門都一向低調。但地方官就不同了,那是封疆大吏,地方上的土皇上!」

    李魚剛說到這兒,就見那群官兒之前,似有一個白身,向這邊指了一指,瞧那人模樣,依稀有些臉兒熟。

    李魚正詫異間,包繼業陪笑道:「小郎君到了刺史府,總不好在衙前候的太久,在下使人先登門報訊兒去了,不過……只是跟刺史府知會一聲兒啊,怎麼這麼多人?」

    這時候,那紫袍大員健步如飛,滿面春風地迎了過來,後邊呼啦啦跟了一大群官兒,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大紅袍,官階不比李魚這位工部郎中低,論起實權,猶勝那麼個五六七八分。

    「哈哈哈,這位就是李工部了吧,辛苦辛苦……」

    李魚有點懵逼,人家三品官,趕緊搶步上前就要施禮,結果紫袍大員動作比他還快,急忙搶上,李魚還沒拜下去,就被扶住了。

    紫袍大員笑吟吟地道:「老夫趙元楷,忝為蒲州刺史。李工部,你遠道而來,怎也不早早叫人知會一會,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啊!」

    李魚心道:「你多大的官兒,我多大的官兒,我早早知會於你,像話麼?」

    可人家如此謙遜客氣,李魚也只得受寵若驚,道:「哎呀,原來是太守當面,下官怎當得起太守親臨相迎,實在惶恐。」

    「哎,都是為天家做事嘛!來來來,李工部,咱們二堂裡說話!」

    趙元楷跟李魚就跟多年未見的好兄弟似的,拉著他親親熱熱就進了衙門。

    這位趙太守,一看就是禮賢下士(慣於交際)的,與利州那位目高於頂的任怨任太守大不相同。不要說他對一個五品工部郎中親自出迎吧,就看人家張口一個稱呼,就特別的講究。

    李魚現在是工部郎中,一般可以直呼他的官職李郎中。但人家趙太守就稱他為李工部。這就跟杜甫只當過一個掛名的檢校工部員外郎,人家就稱他為杜工部,而不稱杜員外一個道理。

    這麼一說你就明白了,某人是副局長,你跟人家打招呼,一口一個副局長好,還是帶上他的姓,直接叫某局長聽著舒坦?叫一聲杜工部,工部的官兒多著呢,你只知道人家在工部任職,啥級別,誰曉得?

    趙元楷是上州刺史,比李魚官兒大的多,要是一口一個李郎中,那簡直是在提醒李魚要執下官之禮了,所以人家直呼一句李工部,李工部……從工部尚書到一工部主簿,都可以叫李工部。

    趙元楷把李魚請到二堂,眾官員簇擁而去,最後卻只留下別駕、長史、司馬、錄事參軍等幾位級別較高的官員陪坐,香茗端上,李魚坐在客座,卻是客座最上首,跟人家這位封疆大吏對面而坐,弄得李魚這位自後世而來,沒有那麼森嚴的階級意識的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卻不知,這位趙太守,就是靠拍馬屁起家的。

    這位趙太守,乃隋朝宰相趙芬的幼子,要不說楊千葉對於復國時時還有期許呢,李唐初立,太多的官員都是從隋朝時候過渡過來的。所以只要她真能成事,造就一番局面,後面就可以水到渠成,很多朝廷和地方大員對于歸附她,是沒有牴觸情緒的。

    煬帝在位時,這位趙元楷曾任歷陽郡丞,那時就竭盡民財,不過不是自己貪污,而是上貢煬帝揮霍。因而陞遷,拜江都郡丞,兼領江都宮使.

    宇文化及殺害隋煬帝後,趙元楷隨至河北。宇文化及失敗後,趙元楷投了大唐,先是任司農少卿,結果因為太喜歡諂媚,弄得司農卿竇靜很討厭他,後來侯君集征高昌,竇靜就把這個馬屁精打發去給侯君集做行軍總管了。

    結果侯君集的戰馬前額被西域蚊蟲咬傷,化了膿。堂堂的行軍總管趙元楷居然用手指沾馬額的膿,用鼻子聞其臭味,來判斷傷勢。隨軍御史實在看不慣,上奏天子,彈劾趙元楷諂媚,結果把他降為栝州刺史了。

    這位仁兄在栝州任上仍是四處的諂媚討好,還真有人吃他那一套,結果沒多久就調任中州刺史,從下州升為上州,實權在握,反比在竇靜手下時舒坦許多。

    李魚雖只是個五品官,可人家是京官兒,就沖這一點,趙太守就得大拍特拍。何況一見李魚居然如此年輕,趙元楷更是認定 :此人可交!寧得罪八十老,不看輕三歲小啊,這位年紀輕輕,就已身居五品,誰曉得將來前程何等遠大。

    所以,一番言談籠絡之後,便盛情邀其入席飲酒。雖是倉促之間,這位趙太守居然在三堂已然佈署了兩桌極豐盛的酒席,山珍海味,琳瑯其間。太守府的廚子來不及張羅那麼多,就近幾家大酒樓全都暫且停了其他生意,先「支援」此間的。

    其中就有一條十八斤重的黃河大鯉魚,是鸛雀樓的廚子做的,快馬送來的,李魚上桌的時候,桌上那條巨盤盛裝的大鯉魚還熱氣騰騰的,就跟剛出鍋似的。

    「混賬!豈有此理!李工部的尊名大號就是一個魚字,怎麼上了一條鯉魚?立刻撤下去!」

    一進宴堂,趙太守就大聲咆哮起來,慌得幾個僕役趕緊就要把那大魚抬走。

    李魚「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忙道:「別別別,別抬走!鯉魚頭味道極佳,這都做好了,怎麼能抬走呢?下官不避諱的,不避諱的。」

    趙太守又是再三道歉,這才與其把臂入座。

    要說這趙太守,那真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他既然備下了酒席,豈有不備歌樂舞伎的道理,其中就有精心挑選的四個美人兒,打算晚上用來侍奉李魚的。不過,方才管家已經悄聲對他說過,這位李郎中帶來的人中,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少女。

    趙太守摸不清他們之間的具體關係,便謹慎了些,唯恐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所以才著人多準備了一席酒菜,放在偏廳,邀請那兩位女子以及工部其他小吏在那邊用膳。而這邊,也便只有歌樂,至於舞孃,則備而不用,先摸清人家關係再說。

    這廂裡杯籌交錯,美味佳餚,城北卻是災民成群。

    蒲州上游靈石縣境內,前些日子秋雨形成洪水,汾河氾濫沖毀了沿河一些百姓人家,恰值秋收,莊稼也淹了,這些災民沒了生計,便向中州這邊討口食,結果皇帝正要巡幸中州,為了給皇帝留下一個治理地方有方的好印象,趙太守就採取了封堵的辦法,把這些人都擋在了北城外。

    不僅如此,他還把城裡原有的乞丐也都轟出城去,城中看來倒是一片太平了,哪還管北城外百姓死活。

    此時,楊千葉帶著墨白焰、紇干承基、羅霸道就策馬到了北城。北城外許多災民逃荒到了蒲州,已經無力再往其他地方去,就地安頓了下來。可趙太守既不許他們入城,又不給予賑濟,災民們連草根樹皮都吃光了,好歹有幾戶大戶人家慈悲,在這裡設了幾座粥棚施粥,卻也是「僧多粥少」。

    楊千葉本想出北城勘察一下地形,見此慘狀,不由黛眉一蹙,略一沉吟,對墨白焰道:「你速回城,去買些米糧,再雇些幫工來,咱們在這裡也設座粥棚施粥!」

    羅霸道不耐煩道:「我的大小姐,現在不是發那善心的時候吧?咱們一路辛苦,是到這兒來做善人的麼?」

    紇干承基卻自忖摸到了楊千葉的想法,微笑道:「羅兄不要聒噪,楊姑娘這一計甚妙!」

    羅霸道瞠目道:「不就施個粥麼,怎麼還施出一計來了?」

    紇干承基四下一掃,看著那些難民,微笑道:「災民,可是很好利用的一件武器。我在利州時,就曾這麼幹過,不然……你以為我哪能聚得那許多兵?」
V123210 發表於 2018-5-8 18:28
第483章 移花接木

    李魚明知道這趙元楷如此款待,未免有些過於阿諛,也從那街上逃走的小乞兒知道此人的官聲官名未必名實相符,可是人家真的把一切都做到了極至,實在叫人討厭不起來。

    趙元楷如今也不求什麼,只是為了和李魚這位政壇拉好關係,圖的是長遠,所以只需放下身架,以朋友身份與之飲宴,不知不覺的,李魚便有了醉意。趙元楷笑道:「我蒲州館驛,正在修繕之中,不宜入住。老夫與宅中辟出一方客舍,李工部就請住在舍下吧。」

    李魚一聽,趕緊推辭:「不不不,這如何使得,下官……」

    「哎!李工部不必客氣,客舍已經準備妥當,這就住下吧,明日李工部可以歇息一下。午後,本官再來探望,晚間於鸛雀樓上設宴,邀蒲州官紳,再為李工部正式接風!」

    趙元楷不由分說,便叫人扶了李魚去客舍,又使人去隔壁詢問,使何人侍候李工部,深深、靜靜挺身而出,趙元楷心中了悟,叫二女扶了李魚離開後,便揮手摒退了那等候侍寢的四名舞孃。

    這趙元楷媚上、貪權,不過卻有一個好處,不好色。正所謂人無完人,被大加讚譽者,也不是道德完美的聖人,大奸大惡的壞人,也不至於身上全無可取之處。

    趙元楷之所以於女色一道並不貪戀,乃是因為他的妻子崔氏。

    趙元楷乃隋朝時宰相之孫,所娶的妻子乃清河崔氏家族的女子,五姓七宗人家,身份尊貴。當初宇文化及吃了敗仗,趙元楷知道宇文氏命不久矣,便想轉投長安唐氏。

    結果在滏口遭遇了強盜,趙元楷在家將保護下逃出了重圍,妻子崔氏卻被強盜抓住,強盜頭子要逼她做自己的壓寨夫人,崔氏正色告知:「我士大夫女,為僕射子妻,今日破亡,自可即死,終不為賊婦。」

    強盜頭子大怒,命群賊撕爛她的衣服,試圖強行污辱她。崔氏害怕被辱,假意屈從,哄得那強盜頭子將她繩索解開,崔氏立即拔出強盜首領佩刀,倚樹而立,大聲斥責:「欲殺我,任加刀鋸!若覓死,可來相逼?」

    強盜頭子惱羞成怒,命群賊亂箭攢射,將崔氏射成了刺蝟一般。後來趙元楷投了大唐,得了官職,重金懸賞,買獲殺他妻子的盜魁,將他活活肢解,哭祭亡妻崔氏,從此不復再娶。

    迄今,趙元楷只納了一妾,為了傳宗接代,延續子嗣,根本不續絃正妻,更不曾有其他風流舉動。至少在這一點上來說,趙元楷倒也不無可取之處。

    李魚有了醉意,行路不太穩便,神志倒還清醒。深深和靜靜扶著他,由趙元楷府上總管引至客舍,卻是一個雅緻的獨院兒,小橋流水,睡蓮靜綻,倒是極幽靜的一處所在。

    客舍之中錦幄華帷,桌上一壺「蒙山紫筍」,不燙不涼,溫度恰好,屋舍之中還有浴房,這邊人一扶入,那邊早有家僕將滾水倒入浴盆,旁邊又留清水兩桶,悄然退出,這侍候得當真是無微不至。

    這位趙元楷趙太守,說起來跟任怨任太守當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只可惜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媚上拉關係上了,但凡拿出幾分心思來用於政務民生,何嘗不能成就一代名臣。

    深深取了茶來,侍候李魚喝了兩杯。靜靜去用清水調和了浴湯,試好了溫度,便來道:「郎君,沐浴一下吧,舒緩一下,也好休息。」

    李魚醉眼朦朧,打個飽嗝兒,點點頭,由靜靜扶進了浴室。深深不曾與他有過合體之緣,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怎好見他赤裎身子,便停在了外間,側耳聽得內間水響,知道靜靜在給李魚撩洗身子,那一顆心,不免便像貓爪子搔著似的,好不難耐。

    這男人也好,女人也罷,最怕對人動了心思。不動念時尚好,一旦動念,時時處處,難免便生出遐思綺念。深深不肯承認朝夕相處的,真以對李魚動了真情,只以求張長期飯票來說服自己,似乎為了這個理由,要做些什麼便可以沒羞沒臊、理直氣壯了似的。

    她這廂心亂如麻,來回踱步半晌,那廂靜靜搓洗已畢,鋪好大毛巾,讓李魚枕在桶壁上小憩,自己從內室裡踱了出來。

    深深憋紅著一張臉蛋兒,跟頭一次下蛋的小母雞兒似的,站得離內室帷幔處遠遠的,向靜靜招一招手。

    靜靜詫異地走過去,小聲道:「咋了?」

    深深期期艾艾地道:「你說,姐對你好不好?」

    靜靜更加詫異:「怎麼突然這麼問?」

    深深道:「六歲那年冬天,你我跟著龐婆婆去曲江池玩,你踏碎了冰,掉進江水,是我不顧一切衝過去救你出來……」

    靜靜道:「當時是你帶到我到冰上蹦,再說那水只深到大腿……」

    深深搶著道:「那時你我還小,哪裡想得到這許多。反正見你落水,我就衝過去了,心中只想,我就你一個妹妹,便是自己死了,也要救你出來。」

    靜靜訥訥地道:「那倒是。」

    深深又道:「你還記不記得,八歲那年,你我第一次隨班子演出。那家貴人取了好多爆竹來,準備慶生時點燃。你在後廂淘氣,不慎點燃了一根,煙火滿屋子噴射,嚇得你掉頭就跑,是我衝進房子,冒險將那點燃的爆竹拿了出來,一路往外跑,那爆竹還噴著火,要不然引燃了那許多爆竹,你便不被主人家打死,也得被班主趕出戲班,流落街頭,活活餓死?」

    那時代,已經有了把硝石、硫磺、含炭物質混合在一起創造火藥的「硫磺伏火法」。業已有了把將火藥裝在竹筒中,用引線點燃引爆,發出聲光的「裝硝爆竹」。

    靜靜道:「是你告訴我這玩意兒叫爆竹,點著了會很好看……」

    深深搶著道:「可我沒叫你在屋子裡點吶?我說的是等一會兒點著了……」

    靜靜訥訥道:「那倒是!」

    深深又道道:「你還記不記得十歲那年,你學柔骨術剛剛有成,好奇人家成親的樣子,半夜從狗洞鑽進二班主的洞房,黑燈瞎火之中被二班主以為是鬧了鬼,嚇得暈厥過去,後來足足治了一年半的不舉。」

    靜靜道:「是你告訴我男女成了親,要脫光光妖精打架,我想不出為什麼要脫光,為什麼要打架,我才……」

    深深打斷她道:「可我有叫你去鑽狗洞看人家夫妻親熱嗎?我是在教你……」

    靜靜吶吶地道:「好……好吧……」

    深深長吁一口氣,又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十三歲初來天葵……」

    靜靜打斷她的話,道:「姐,你不要說了,我現在已經覺得我真是罪孽深重,百死莫贖了。說吧,你究竟想要妹妹做什麼?」

    深深拉起靜靜的手,深情地道:「你我自幼父母雙亡,兩姐妹相依為命,苟延殘喘到今天……」

    靜靜懵逼道:「姐,你這詞用得好像不對……」

    「不要管它!靜靜,這天底下,要說親,再也沒有人比咱們倆能更親了,你說是不是?」

    「那當然!」

    「好!既如此,你……」

    深深湊到靜靜耳邊,竊竊私語起來。

    奇怪的是,說話的人越說臉越紅,聽她說的人卻是漸漸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李魚在浴桶中泡了一陣,額頭微微發汗,酒意稍去,便要起來,靜靜聽得動,忙又進去,幫他擦拭,取一條大毛巾裹住了身子,李魚便從裡間走了出來,往室中一掃,道:「深深回房睡了啊!」

    靜靜道:「她回房沐浴去了,這一路好走,都是一身的風塵。」

    李魚道:「說得也是。你招呼趙府下人來換一桶水,你也沐浴一下吧,我先去臥房睡了。」

    靜靜眼珠一轉,道:「奴奴不急,郎君乏得狠了,奴奴給你案撫一番可好?我剛剛發現,櫃上放得有熏香和藥油呢。」

    這案撫又叫按蹺,就是按摩的意思,靜靜自幼練柔體術,初時拉筋動骨的,一定要按摩一番盡快恢復,次日才能繼續訓練,久而久之,大有「久病成醫」之效,靜靜倒是掌握了一手高明的按摩技巧。

    李魚之前嘗過她按摩的手法,當真高妙,極其放鬆。

    聽靜靜這麼一說,李魚欣欣然點頭,進了內室,把自己放大床上一摔,裹在身上的大毛巾便散開來。

    靜靜寬了外裳,只著褻衣,點起薰香,打開藥油,倒在掌心,輕柔的抹在李魚的肌膚上,再一點點的指壓、推拿、按揉,靜靜的手法非常嫻熟,李魚四肢百骸在她舒服的按壓推拿下徹底放鬆下來,不知不覺便發出了微微的鼾聲……

    李魚再醒來時,似乎已經到了午夜,睜開眼來,室中沒有燃燭,惟見窗上月明如霜,透過窗紙,室內微光。旋即,他就覺得某一處要害濕熱緊窒,唇舌鼓弄間幾欲攝出他的靈魂。

    「啊……你這小妖精……」

    李魚舒服地伸出手,摸到一頭秀髮。

    「這是食髓知味啦?日日行於途,諸般不便利。今日剛得了方便,你就……嘶!」

    李魚一個激靈,魂兒差點出了竅。再也捱不得,伸手一抄,拉住她的手臂,把她輕盈的身子往身邊一扯,便翻身覆了上去。

    「呀」地一聲痛呼,身下的人兒忽然全身繃緊,蜷在李魚胸前的雙手欲就還推,這反應不對呀!李魚怔了一怔,忽然發覺,掌下按著的兩團綿軟似乎大了許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8-5-9 19:56
第484章 巡城

    「這不對。她是……」

    李魚凝視著身下的人兒,視覺此時漸漸適應了黑暗,房中無燈,窗外有月,月光如霜,映照在她的身上,臉被帷幔擋著光,黑暗中只能看出一個姣好的輪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魚似乎能看出她的膚色都成了醬紅色。

    而她的胸膛……

    指間脂肉香溢,如霜月色映照下,那驚心動魄的粉光緻緻,那雪團暈霞般的極致妖嬈,讓李魚不由得喉乾舌躁。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矣!

    此時此時,誰能停下來一探究竟,而放過如許尤物?

    身下的人兒發覺了他的停滯,雖是痛疼難捺,卻似乎更怕被他發現什麼,不由得伸出柔軟的雙臂,緊了緊他的身子。

    李魚就似聽到了發令槍響,身子猛地一沉,

    「嗯~~」

    一聲旖旎的嬌.吟,身下的人兒擁得更緊了,似乎如此便能緩解她的痛似的。

    李魚心兒怦怦直跳,動作放得輕柔下來,輕輕俯合在她的身上,柔聲笑道:「小靜靜,一個多月不曾親熱,便緊窒如初了啊。」

    身下的人兒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生澀地迎合著他,然則理論從不曾實踐,哪裡懂得迎合,那動作青澀的很,甚而打亂了節奏。只是這種事,最宜溝通不過,靈肉結合的時候,再笨的人兒,不需對方多言,李魚只是稍稍加強了力道,深深便心領神會,把節奏交給了他。

    一個淋漓盡致!

    一個婉轉呻吟!

    直到深深把滾燙的臉頰深深地偎依在李魚汗濕的胸前,感受著他有力的噴薄,還有那強勁心臟的跳動。

    「接下來,這丫頭會怎麼做呢?藉口要沐浴,然後偷偷溜走麼?」

    李魚身心俱疲也身心俱悅地想著。

    深深當然沒有走,萬一這壞了心肝的大老爺吃乾抹淨不認賬怎麼辦?

    好吧,這只是她給自己的懶找的一個理由,實際上她現在骨頭都酥了,渾身都像散了架,根本無力爬得起來了。

    一夜無事,天亮了!

    靜靜鑽進房間,彷彿要侍候郎君起床更衣的模樣,然後一聲尖叫,手捂著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李魚被她一聲尖叫吵醒了,瞧她強裝出一副「捉姦在床」的模樣,不禁瞪了她一眼,道:「不要作戲了!當我傻子麼?」

    靜靜呆了一呆,訥訥道:「原來姐姐早穿了梆!」

    李魚扭頭再找她的姐姐,深深已經深深地蜷縮到了被子裡邊,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頭髮觸在他的大腿上,癢癢的。

    嘖!

    昨兒夜裡,那個熱情如火,主動撩撥的人兒哪去了?

    李魚想到這對小姐妹的各自絕技,不由得心中一蕩,於是便板著臉道:「臭丫頭,竟然敢算計我!老爺我還要處理公務,且不理你。今兒晚上,你們兩個過來,老爺要好好教訓教訓你們!」

    趙元楷果然會做人,雖然早餐命人準備的很豐盛,卻只在廚下備用。昨夜李魚及其一干隨從部下都飲了酒,且是一路疲乏,沒有人喜歡今兒起個大早的,所以他也沒有一早過來獻慇勤。

    李魚起床時已經很晚了,其他人起的更晚,大家洗漱更衣,享用早餐,待一切忙碌完畢,已經快到中午時間。

    深深和靜靜最晚,靜靜先幫著深深去沐浴一番,再梳裝打扮,二人今天俱都穿了女裝,深深血脈通透,容光煥發,有種新嫁娘一般的感覺。

    深深一直以來都是梳少女髮髻,雙環望仙髻,雙螺髻等,而今天,她則梳了一個單螺髻,顯得秀項頎長,宛宛動人。

    唐時螺髻具體下來其實有不少具體型式,不過有兩個基本特徵是不變的,即單螺和雙螺。雙螺髻是未出閣的處子,單螺髻則是出嫁之後合二為一的,所以詩文中又稱之為「同心結」。

    深深姑娘今兒個就梳了個單螺髻,唯恐人家不知道她今兒個與昨日是不同的,本姑娘如今也是有主的人了!

    包繼業等人自然一看就明白,便若有深意地向她點頭一笑,態度上自然更是恭敬了幾分。以前他們都算是李工部的身邊人,現如今人家是李工部的枕邊人,這自然是大大不同的。

    看看距中午時間還有半個多時辰,大家才用過了早餐,顯然不可能那麼早吃午餐。而趙元楷也說過,今晚在鸛雀樓上為他們設宴,再正式接風,這一次還要有蒲州士紳名宿參加,中午這頓飯便可有可無了。

    李魚略一斟酌,便道:「大家且各自去城中走走,散散心吧,有什麼見聞,回來也好說與我知道。」

    眾人巴不得有他這句話,登時一哄而散,只有包繼業、陳飛揚、狗頭兒和深深、靜靜留了下來。

    包繼業笑道:「包某老啦,腿腳不好,這一路下來乏著呢,就想多躺一會兒,就不出去了。小郎君若有使喚,招呼一聲就好。」

    李魚悄聲對深深道:「我也懶得與趙太守閒侃,想上街走走,你可方便同行?」

    深深本來倒是很雀躍地想跟他一塊兒逛街的,可是聽他這樣關懷地一問,心裡一甜,似乎不接受一下他的關懷,未免辜負了郎君美意。當然,骨子裡還是想造成一種嬌怯怯的感覺,叫郎君多憐惜著一些。

    其實深深從小在勾欄院裡,幹的就是馬戲團的活兒,那身子骨兒可不比一般的小姑娘柔弱,雖說昨夜癱在那兒,幾乎連小手指頭都懶得動彈一下,此時卻已恢復了精力。

    不過,昨夜剛剛「破.瓜」,今兒就活蹦亂跳地逛街去了,這是你家老爺道行不夠,降不過你這小妖精麼?深深雖然都成了十九歲的老姑娘,這才有了男人,可卻是一位資深理論家,靜靜眼中的污妖王,很懂得如何滿足男人的自尊心。

    所以,深深便依依不捨地「羞答答」道:「嗯,人家就不去了。」

    李魚便對陳飛揚和狗頭兒道:「得嘞,你倆今兒個也別出去瘋了,有倆閒錢不要爛賭,跟我四處走走。」

    李魚帶了陳飛揚和狗頭兒到了府門口,對門子道:「太守公務繁忙,午後就不敢勞煩太守前來相陪了。我等自去走走,還請告知太守,晚上再向太守謝罪!」

    李魚其實是存著自己的心思,他此番前來,可是奉有聖命的,哪能被趙元楷一番慇勤就忘乎所以?前程似錦吶!朝中最年輕的五品官,不知多少人為之側目。這固然給他帶來了名聲,可也必然有人嫉妒,所以還是得謹慎為好。

    從昨天的情形來看,這趙元楷治下的蒲州城,可不似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皇帝巡幸蒲州,一路只是經過,沿途注意些道路、屋舍、景觀、民風就好,皇帝在蒲州是要住一陣子的,到時難免要四下走走,不比一路走馬觀花。

    所以還是得先親自去四下轉悠一番為宜,這樣一旦有哪兒有些問題,也好早早發現。不然一旦被皇帝遇見,肯定有言官要彈劾於他。

    李魚帶著陳飛揚和狗頭兒出了太守府,明知繁華地方是門面,趙元楷必然重視,所以便只找小巷子、僻靜處轉悠。

    還別說,趙元楷對皇帝的巡幸真是十分重視,那些巷弄之間,李魚也常見里正鄉官帶領坊丁沿途清理違建、使人修繕道路,李魚這才放下心來。

    李魚帶人從一條小巷子裡出來,正想再去西面看看,忽見幾倆大車向西城走去,前兩車一看就是米袋子,後兩車卻是蓆子、木桿、大鍋、柴禾一類的東西。

    李魚疑惑地瞟了一眼,狗頭兒已知機跑過去,向那隨車而行的幾個雇工詢問了幾句,回來對李魚道:「小郎君,汾河上游遭了水災,一些災民逃來了蒲州,太守不許他們入城,現在城中良善出城施粥。」

    李魚這才恍然,搖頭道:「哎!面子工程啊……」

    李魚只管基建,這卻不是他份內之事,雖然不屑趙元楷為人,也只是吁嘆幾聲,便打算離開,可他走了兩步,忽然站住了腳步。

    陳飛揚道:「小郎君?」

    李魚思索道:「汾河氾濫了?這蒲州城就在黃河邊兒上,這要是黃河堤壩出了問題……」

    這卻是李魚此番前來該負責的範圍中事了。蒲州城座落在黃河岸邊,黃河水自西向東,恰經過城池,這可比城市景觀更加要緊。如今雖是初秋了,可秋雨有時反而更加兇猛。

    李魚便道:「走,咱們出西城,去看看黃河堤壩!」

    當下,便領著陳飛揚、狗頭兒,追在那施糧救災的車子後邊,也向西城門走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0 20:23
第485章 邂逅西城

    李魚跟著那施粥的糧車一路西去。

    他原打算在城中轉轉的,所以本是步行,這回要出城,想到要去黃河堤上去,雖說不是甚遠,可也不近,本想找輛車馬代步,只可惜趙元楷為了迎接皇帝陛下,大搞「愛國衛生運動」,為了顯得街市齊整,驢馬不至於隨地便溺,把這些做腳伕的生意都給封了。

    李魚一路走去也找不到輛車馬,只好跟在那糧車後面,權當是消化食兒了。

    西城外,楊千葉帶著墨白焰,徐徐行走在一群群難民中間,瞧著他們面有菜色的樣子,不覺也浸染了他們淒苦的情緒。

    墨白焰嘆道:「人有旦夕禍福。天下間,總有種種不幸,姑娘不要太著意了」

    楊千葉點點頭,雖是明白他說的道理,可心中終是不甚愉快。

    這時候,在她身後不遠處,卻有一位岳公子,帶著一個家奴,鬼鬼祟祟尾隨其後。岳公子名關,乃蒲州巨商之子。

    蒲州有冶鐵、釀酒、造紙等工業,還有鹽池。鹽茶官營,其他幾樣兒,卻是可以民營的。岳家就是造紙的,這裡是中都,又近長安,文人墨客甚多,對於文房四寶需求甚高,依託地利優勢,岳家作坊的紙張行銷一時,也算得一方豪富。

    汾河水患,災民南下,岳家老爺子發了慈悲,叫人在西城外設了粥棚,施粥行善,又把兒子打發來,讓他主持其事。岳公子叫家丁施粥,自己無所事事,便在災民堆裡閒轉悠。

    挑那眉目清秀、品齒伶俐的小童,便詢問其父母,自己已養活不了,願意賣與人家為奴的,便選進府裡去做家丁。有那年輕力壯、勤勞樸實的,就選進作坊做工,當然,有那俏麗可人兒的小姑娘,也不妨要買回家去做自己的大丫環。

    嗯,岳公子有一顆賈寶玉的心,很想把「書中自有顏如玉」變成現實,在蒲州造出一座大觀園來。二十年後,他的目標還真實現了。

    還別說,這些災民不是從小兒的乞丐,只是遭了天災落魄於此,不少人家原本也算小康之家,那女孩兒家還不曾經歷過多少風吹日曬,細皮嫩肉、眉目如畫的小丫頭還真有那麼幾個。

    有的家雖被淹了,田地其實還在,等水退了,依舊可以回去務農,自也不肯將骨肉賣與他人,情願再捱一捱,岳公子也不為難,照樣施粥救助,有那斷了前程的,他便欣然買下。

    這小丫頭到了他府上聽差,自然強過顛沛流離,尚不知會遭遇些什麼。那做父母的少了這累贅,再欲求個生計,也比以前要輕鬆許多。岳家公子自以為這也是在做善事,善哉!善哉!

    岳公子正東瞟西逛的,忽然就看見楊千葉了。

    楊千葉不但姿容甚美,那種高貴優雅的氣質,哪怕穿著故意顯得很普通,也是佼佼不群,彷彿一隻充滿了仙氣的白鶴。尤其是在這樣一種場合下,到處都是神情不振、破衣爛衫的災民,這一片片綠葉兒把她襯得,彷彿夜色下的一隻螢火蟲兒,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岳公子一見,頓時便有些魂不守舍,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楊千葉前方走著,忽然站住,轉首看來。

    岳公子心中一跳,趕緊站住,旁邊正有一個面色枯黃的小婦人跪在地上,頭髮上插了一根野草,這叫插標賣首,自賣自身。

    其實城中富紳趁著鬧災人工便宜,大多都來這兒挑選過僕役,只是這婦人不但長得本來就丑,也太不注意形象了,賣個水果還知道把光鮮的擺上邊呢,她這形象,一直就沒出手。

    岳公子站住身子,便伸手出去,捻她頭上的野草,努力端詳。

    「公子?公子,那姑娘走了!」

    旁邊小廝提醒一聲,岳公子如夢初醒,趕緊扭頭一看,就要追上去,可他手裡捻著的那野草還沒放下呢,這一邁步,揪下來了。

    那小婦人一個頭磕在地上:「多謝公子爺開恩!」

    「啊?」

    岳公子呆了一呆,對那小廝道:「買下了,買下了,領回府去!」說完急急追了上去。

    李魚領著陳飛揚和狗頭兒出了西城,一瞧這裡跟難民營似的,臉色頓時也陰沉下來。

    蒲州城外如許之多的難民,身為父母官,趙元楷居然不聞不問,除了諂媚迎上,依舊心安理得地錦衣玉食,良心呢?

    今晚鸛雀樓上還要歌舞飲宴?

    吃得下去嗎?

    李魚默默行走一陣,吁了口氣,轉頭對陳飛揚道:「你回去一趟,告訴深深和靜靜,搬出太守府,住進館驛去。還有,告訴包繼業,到這兒來瞧瞧,咱也施些熱粥,賑濟災民。」

    陳飛揚呆了一呆,李魚見他愣怔,不禁笑笑,道:「咱們以前窮,自己都顧不過來,哪管得了旁人。如今既有這個能力,不予援手,良心不安。」

    陳飛揚應了一聲,依舊有些懵懂,但還是依言去了。

    他還不具備兼濟他人的能力,自然不明白李魚的心境。

    其實李魚說的就是窮生奸計、富長良心。再文雅點兒說,就是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如果上升到理論層面,那就是經濟的發展衍生文明的進步,文明的進步依仗經濟的發展,二者水漲船高、相生相隨議,經濟基礎決定了上層建築。

    當然世事無絕對,但它在很大程度上,還是一種客觀規律。

    李魚交代了陳飛揚離去,再向前信步一走,人群中那個仙鶴般佼佼不群的倩影便躍出了眼簾。

    「楊千葉!她怎麼在這裡?」

    一眼看到這位造反專家,李魚心中登時警鈴大作,馬上追了上去。

    這時楊千葉已經聽說自家的糧車趕到,所以趕回去督建粥棚了,李魚快步跟上,結果恰看到岳公子鬼鬼祟祟地跟在後面。

    「咳!這位仁兄,你看人家那位姑娘,姿容明豔,雍容典雅,必然是書香門第。既然能施得起粥,也必是大富之家。以兄台你如此圓潤的身材,似乎就不必想入非非了。」

    李魚不是刻薄之人,可是一瞧這人在追躡楊千葉,不由自主地就刺了一句。

    岳公子扭頭看他一眼,不屑地一撇嘴:「男人在乎外貌嗎?膚淺!男人在乎的是內涵,本公子的氣質……哈!」

    李魚道:「可我看你的氣質,也很銼啊!」

    這岳公子倒是好脾氣,也不惱,惡狠狠搶白了一句:「萬一她瞎呢?」說完撇下李魚,快步追了上去。

    一片空地上,楊千葉的粥棚子正在搭建,前邊埋灶,生火,開始煮粥。

    許多還未及吃粥的難民立即湧過來,還有些在旁的善人那兒已經吃了粥,但那稀粥只是吊命,一碗下去飢火上升,反而更餓的,也都紛紛擁擠過來。

    墨白焰見狀,馬上站在前面高聲安撫:「大家不要亂,我們姑娘一定會全力救濟大家的。大家排好隊,按順序來,都有份的,不要搶。那個人,你再不守規矩,就把你趕出去。來來來,過來幾個人,維持一下!」

    堂堂的大隋皇宮大內總管、如今的造反家第一軍師,居然指揮著幾個幫閒力工,維持起難民秩序來了。

    李魚目光一閃,向狗頭兒遞了個眼色,便邁步走了上去。

    眼見一雙雙飢餓的眼睛,楊千葉十分著急,正主動幫著生火,蹲在那地上挖出的灶坑前填柴,眼見那火勢熊熊燃起,楊千葉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

    「楊姑娘,久違了!」

    李魚走到近前,微微一笑:「原來楊姑娘不只文武雙全,會作戲、會刮皮子、會經商、會扮小侍女,還會做燒火丫頭!」

    楊千葉一怔抬頭,見是李魚,也不禁吃了一驚。她早知道李魚會來蒲州,只是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見,倒也是冤家路窄。

    楊千葉迅速鎮定下來,淡淡地道:「你看到那些飢腸轆轆的難民了麼?我正賑濟災民,能不能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

    楊千葉一邊說一邊走開,李魚跟上去,道:「你說奇不奇怪,我在利州,你去利州。我去隴西,你去隴西。我到長安,你也到長安。如今我來了蒲州吧,你居然也來了蒲州,這是不是緣份?」

    他不說還好,他這一說,楊千葉想起自己這些經歷,這些年來所有的淒慘,都沒有這兩年多,一切厄運的開始,就是從利州遇見他開始的,不禁沒好氣地道:「如果是緣,也是孽緣,你離我遠一些!」

    李魚笑道:「蒲州,我是不得不來的,還能離你遠到哪兒去?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麼來蒲州了?難不成你也成了小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這裡發生災荒?」

    楊千葉忽然止步,回過身來,凝視著他,微微一笑:「你不用想詐出我的目的!我也不瞞你,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誰也阻攔不了,你也不行!我才不信那個邪,你一定奈何不了我!」

    李魚道:「是麼?那咱們就走著瞧!總之,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最好乖乖的,不要惹是生非!」

    旁邊一個難民,托著個破碗正在排隊,聽見二人這番話,便對楊千葉好言相勸道:「姑娘,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你看他如此赤誠,你就答應了他吧!」

    楊千葉正沒好氣,瞪著他道::「你是不是根本就不餓啊?居然還有當媒人的閒心,墨師,這碗粥不用施給他了。」

    那災民哀嚎道:「不要啊姑娘,其實我本來就是當媒人的呀……」

    岳公子尾隨過來,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只當李魚與他乃是同道,也在追求這位氣質超群的女子,如今見他吃了癟,心中大是得意,走上前來,摺扇在他肩頭敲了一計,笑吟吟地道:「跟你說過了,男人吶,看的是內涵,是氣質!你還是知難而退吧,哈哈哈……」

    岳公子摺扇一張,下巴一揚,像隻驕傲的孔雀似的,搖頭擺尾地追著楊千葉去了。

    李魚看著岳公子追向楊千葉的匆匆背影,臉上雖然篤定,心中卻是著急的很。她來幹什麼,難不成賊心不死,還要行刺皇帝?她這麼下去,總有失手的時候啊!這個臭丫頭,怎麼就不聽勸呢,難不成她真要作死不成!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2 15:03
逍遙游 第486章 捺下葫蘆起來瓢

    李魚帶著狗頭兒轉身離去,將至城門口時突又停住,回頭看看,見無人跟蹤,便對狗頭兒囑咐道:「你去弄身破爛衣服,扮作難民,回去盯著。那位楊姑娘如果有什麼舉動,就去館驛裡找我報信兒。」

    狗頭兒心領神會,翹起大指道:「小神仙好手段!什麼內涵,還得是手段!我這就去盯著,你放心,那個姓岳的公子絕對佔不得楊姑娘的便宜。」

    狗頭兒只當李魚這是要護花呢,他那境界,也理解不了更高深的東西。李魚笑罵道:「胡說八道,快去吧!」

    李魚沒有多做解釋,讓他這麼理解,這小子反而更上心,何必羅里吧嗦和他說太多。

    「哎!真是叫人操心吶!」

    主動替人家操心的李大官人長嘆一聲,獨自一人回了太守府。

    李魚回到自己住處,就見陳飛揚抻著脖子正站在那兒,一見李魚回來,陳飛揚忙迎上來。

    李魚奇道:「你站在這兒做什麼?」

    陳飛揚道:「小神仙的吩咐,我已告訴包先生了。包先生帶人先把東西搬去館驛了,只是兩位姑娘逛街去了。我也不知該往何處去找,正在這裡等她們回來。」

    說好的今天不方便走路呢?原來故事裡都是騙人了。

    李魚又是一聲長嘆:「哎!真叫人操心吶!」

    深深靜靜沒回來,李魚也不好獨自離開,只好回房等著。

    不料這廂門子已經把他回來的消息告訴趙太守了,趙元楷最近很是勤政,一大早就起來,這一上午都在召集轄內各路官員,分派差遣,務必把中州搞得面貌一新,迎接皇帝陛下。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一干官員也都打發回去了,吃了午餐,再小睡片刻,門子稟報,李工部回來了,趙元楷就跑來找他喝下午茶了。

    李魚正好當面向主人說出要離開的意思,趙元楷自然極力挽留。

    只是李魚觀其行,已經知道此人究竟是何貨色,也許接下來此人憑仗著這種媚上欺下的行為還能官運亨通,不過當今皇帝可是明君,也保不齊哪天就要倒霉。李魚不想與他牽扯太深,還是想遠避為宜。

    只是這種擔心又不好明言,李魚只好找個理由,很是委婉地道:「下官才剛剛覆任工部,呵呵,初來乍到,又獲此重任,太守當然明白,這是風口浪尖兒上啊,還得行事謹慎些,才不好予人把柄。」

    趙元楷一聽這話,倒不再挽留了,他頻頻點頭,心領神會道:「老夫明白,老夫當然明白。哈哈,李工部不必介意,不招人妒是庸才嘛,老夫一生,又何嘗不是讒言無數?」

    他為李魚斟上茶,安慰道:「不要去理會他們,我等為官,行得端、坐得正,一心為公、兩袖清風,奉公守己,忠於朝廷,為天下黎庶造福,便胸懷坦蕩,何懼小人讒言?」

    這趙元楷居然把李魚引為同道了,弄得李魚有點迷糊,瞧他說的一臉認真,彷彿真是發自肺腑……,難不成這位太守老爺是真的打心眼兒裡認為,只要是一心媚上,就是行得端,坐得正?

    ************

    齊州濟南郡,泰山之巔。

    泰山吞西華,壓南衡,駕中嵩,軼北恆,為五嶽之長。據說開天闢地的盤古死後,他的頭部就化為泰山。而遠古時期,黃帝曾登過泰山,舜帝曾巡狩泰山。商王相土在泰山腳下建東都,周天子以泰山為界建齊魯;傳說中秦漢以前,就有72代君王到泰山封神。

    秦始皇一統天下後,也曾到泰山封禪致祭,刻石紀功。秦二世、漢武帝、漢光武帝、漢章帝、漢安帝、隋文帝都曾先後來此封禪祭天,大唐此時卻還不曾有哪位皇帝來過這裡。

    峰巔之上,一株齊雲老松。

    松下有石,石上有酒,蘇有道和陰弘智正對坐暢飲,相談甚歡。

    說起這陰弘智,與蘇有道一樣,也是個腦有反骨的陰謀家,他是齊王李祐的舅舅。

    齊王李祐,乃唐太宗第五子,母親姓陰,陰弘智的妹妹。

    很巧,與陰弘智對坐的蘇有道,卻是侄女兒為太子妃。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都算是皇室的外戚。

    齊王李祐的外公是何許人呢?他的外公叫陰世師,隋朝大臣,與代王楊侑留守長安。李淵太原起兵後,李淵留在長安的幼子李智雲被陰世師所殺,年僅十四歲。

    陰世師、骨儀等人又讓京兆郡尋訪李淵家族的五廟墓葬,刨了李家的祖墳,這個仇太大了,李淵入長安後,便殺了陰世師、骨儀人。可老李家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自信,不但網羅了一群隋朝舊臣,還喜歡納仇人之女為媳。

    李淵的妃子中,有隋室中人,李世民的妃嬪中也是一樣,不但有這樣的仇家後人,還有他兄長和弟弟的媳婦兒,殺了人家老爹納了人家女兒,殺了人家丈夫納了人家媳婦,也不怕睡到半夜被人家給勒死。

    這些女人還真沒有哪個想著為夫家、為父家報仇的,可男丁卻不同。陰世師死了,他兒子陰弘智卻成了齊王的舅父,陰弘智可沒忘記家仇,從小他就在李祐身邊,給他灌輸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等李祐受封齊王,成為齊州之主後,陰弘智更是積極慫恿,一個人嫌力度不夠,還把自己的大舅哥燕弘信也弄到了李祐身邊,兩人兒一塊忽悠。

    陰弘智、燕弘信,這二弘每天都向李祐灌輸這些東西,這李祐不覺便動了心思。

    陰弘智其實並沒有圖謀天下之意,他只是想報仇。只要能慫恿人起事,替他報了父仇,誰當皇帝他都不在乎,甚而李唐大亂,自相殘殺,因而亡國,那才更快意。

    其實對於這兩個人的手腳,蘇有道這邊一直有所瞭解。因為李祐曾經回長安養病,陰弘智和燕弘信曾為李祐四處交結權貴,走動的太頻繁了些,便落入了蘇有道的視線。

    蘇有道細細一查,便明白了他的心意。這種事兒雖然隱秘,也怕有心人關注。更何況這二弘和李唐都有仇。蘇有道雖然明白了他們的目的,卻從未想過與他們有所接觸,同樣都是做謀士的,蘇有道可瞧不上他們,感覺他們會成為豬隊友,拖了自己的後腿。

    但是現在不行了,李承乾實在是不成器,而且屢屢背著他搞事情,總是搞到不可收拾才哭哭啼啼地找他來收拾殘局。蘇有道給李承乾揩屁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這殘局越來越不好收拾,必須得下猛藥才行。

    所以,蘇有道便想到了往齊州一行。

    如果能促成齊王早點謀反,對當今皇帝必是一個巨大的觸動。兒子造他爹的反,皇帝要平叛,對當太子的兒子本身就是一種承認。這種承認會衍化為社會力量,增益太子的威望。

    到時候,蘇有道還想運作一番,讓太子請纓出兵。

    正常情況下,是誰出兵也輪不到太子,儲君就得留在京城裡儲著。

    可是一旦齊王起兵那就不同了,他是皇子,不管哪個大臣去剿他,都有點彆扭。而皇帝難不成親自出兵去教訓兒子?當然,皇帝要是下旨某位大將軍出征,也算是代天子出徵了,可再也沒有比太子哥哥更合適的人選了。

    五兒子忤逆不孝,長子代父教訓,再合理不過了。

    有了這樁戰功,如今諸皇子中,可沒有一個出過征、打過仗,有了這樁獨一無二的戰功,皇帝還想易儲?絕無可能!

    至於說此前與齊王亦有過來往,亦算是同謀,蘇有道自然有辦法擺脫,他也不會留下直接的證據。而陰弘信有了這樣一個強有力的呼應者,也不在乎留下他的直接證據,畢竟彼此的目的並不相同。

    因此上,兩個人可謂一拍即合。

    今日泰山絕巔,煮酒論英雄。

    明日,蘇有道就要打道回長安了,此時此時,他還不知道,他那一心要輔佐上皇位的太子爺,又開始捅婁子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2 15:03
第487章 淺淺一笑


    李魚終究還是搬出了太守府,不過當晚的鸛雀樓之宴,他還是去了。他不看好趙元楷的未來,該撇清的要早撇清,免得受了牽連,卻也不必馬上便拒人千里之外,平白得罪一位封疆大吏。

    飲宴之後,李魚便回了館驛,席間蒲州官紳、有頭有臉的人物盡數出席,對這位政壇新星都很慇勤,李魚左右無甚要事,也就多貪了幾杯,哼著小調兒往館驛中一走,陳飛揚對驛卒交代一聲,便把李魚領到了給他安排的房間。

    館驛確實還在修繕當中,不過已經快完工了。等皇帝一到,皇親國戚、權貴大臣要隨行一大批人,總不成讓那些達官貴人住在館驛裡還嗅得到油漆味兒,是以館驛必須趕在皇帝出京前就完工,留出幾天散味兒。

    李魚的住處在最早完工的一片院落間,又是上風頭,所以氣味尤淡。他對氣味又不是特別敏感,回到房間先喝了兩盞溫茶,見帷簾後邊還給他準備了浴桶,不禁暗讚深深靜靜心細。

    袍帶鞋襪一一脫下,在浴桶中泡洗一番,赤條條一絲不掛地出來,擦乾淨了身子,便「屌兒郎當」地走進臥室,往床上一倒,拉過柔軟絲錦的被子往腰間一搭,便酣然睡去。

    這一覺好香,午夜間李魚微有渴意,攸忽醒來,正要睜眼,觸手忽覺一片綿軟溫熱。李魚急忙睜眼,卻見靜靜不知何時跑來給他暖床了,此時正蜷在他懷中睡得正香,難怪臂膀有酥意,姑娘鑽進他懷裡,頭枕在他臂上,一頭秀髮鋪展,花兒般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閉合的雙眼上整齊細密的睫毛,說不出的好看。

    「這丫頭……」

    李魚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就想托起她的腦袋,好抽出手臂來,結果只微微一動,便察覺身後也是暖烘烘的一團柔腴綿軟。

    李魚扭頭一看,一蓬烏油油的長髮遮住了頭面脖頸,只露出半個圓潤的肩頭,被燭光映照著,發出潤澤瑩澤的光。

    「深深?」

    李魚先是一訝,看到那深深一痕,玉之溝壑,才省起是深深。

    哦,對了!

    昨兒夜裡已經把人家給吃了,如今也是自己的人了,同床共枕亦屬尋常。

    這倆丫頭不知何時鑽進來的,自己竟一無所知,看來真是有些醉了。不過這兩個丫頭到底年輕,侍候人的事情不夠精細,登榻同眠,連帷幔也不知道放下來,秋意已深了,肩頭露在外面,著風吹了怎麼辦。

    李魚搖搖頭,伸出手臂,想把那金鉤上的帷幔放下來,這一動彈,靜靜先醒過來,「咿唔」一聲,尚未睜眼,先貓兒似的又往他身上蹭了蹭,抱住他一條胳膊,這才暱喃著睜眼:「郎君醒了?」

    「醒了,你二人不曾安排房間麼,我回來時不曾看見你們,怎待我睡了才來?」

    「有的呀,我和姐姐在房中沐浴,再過來時,郎君已睡了。」

    「原來是這樣,不告而入,可沒了規矩喔。不過,你這小身子跟一個小火爐兒似的,抱著倒是舒服。」

    靜靜柔軟修長的大腿不忿地在李魚胯間蹭了蹭,道:「是郎君說今晚要我和姐姐聽訓,人家才過來的嘛。」

    「有嗎?唔,好像我是說過,真喝多了……」

    李魚乜一眼靜靜,慵睡半晌,髮絲紛亂,俏臉潮紅,別具一種風韻,彷彿滌過了泉水又蘸了麥芽糖的一枚海棠果兒,不由得食指大動,手臂一伸,便搭在她細細的頸子上,笑道:「嗯嗯,靜靜乖,那便罰你輕些。」

    李魚手上微微使力,靜靜回意,嘟了嘟嘴兒道:「人家還想與郎君說話呢。」

    李魚急不可耐道:「聽訓帶耳朵就好,不用說話!唔……」

    一陣舒服快感傳來,李魚登時也停了說話,只長吁一口氣。

    李大官人開訓,也不需要說話的。

    嘖咂之聲半晌,李魚伸出手,一把扯下了金鉤之上的帷幔,又慢慢抬起一條腿,哆哆嗦嗦地放下了另一邊的帷幔,帷幔之中便逞現出一出出皮影兒戲兒般的景緻。

    時爾見一少女躍馬揚鞭,隨鞍打浪,

    時爾見一壯士挽著小車兒的兩條長轅,費力攀登,

    時而帳中全沒了人影,床面上彷彿兩條大蛇蜿蜒扭纏,錦榻蒲帷,律動不休,

    時而又見一騎馬的漢子威武雄壯,前方『馬首』做仰天長嘶狀,『馬鬃』迎風飛揚……

    深深睡覺是極深沉的,可睡得再深沉,此時再不醒那也只能是死人了。

    李魚正把一條修長圓潤的大腿抱在懷中,跪坐榻上,側騎馳騁,忽見掀翻到一旁的錦被中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兒來,臉蛋兒紅潤潤的,眸子裡水汪汪的,一根食指微微噙在嘴裡,彷彿一個饞了嘴的孩子。

    李大將軍躍馬持槍,縱橫四海,未曾一勝也,最後總是功虧一簣,流敗千里,然則鬥志頑強,敗而不餒,樂此不疲也。何懼車輪大戰,當下輕舒猿臂,奮力一扯,一把自被中扯出粉團團雪沃沃一個身子,再度鏖戰起來。

    及至四更,李將軍鳴金收兵,敵我握手言和,各自打掃戰場,四海一片昇平……

    五更天,雄雞一唱,東方日昇,李大官人只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叫什麼叫,便該把你宰了燉湯!」

    日上三竿時,李大官人方自施施然出了房門,神清氣爽,一派賢者風範。

    「小神仙醒啦!先用點早餐吧。」

    陳飛揚迎上來招勤相詢,陳飛揚對他的稱呼不太確定,也會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有所改變,不過最多的時候是稱他「小神仙」,雖然旁人對此稱呼有些莫名其妙,但這叫做資歷。旁人誰有資格稱他一聲小神仙的?包繼業這一路真正出了大力,是小神仙手下最得力的人才,對他二人也是格外的不同,為何對他二人另眼相看?

    陳飛揚心裡明鏡兒似的,所以但有機會,還是以「小神仙」相稱,這樣叫著親。

    「嗯!吃點早……午餐吧。兩位姑娘不用管了,由得她們睡去。」

    「是是是,狗子一大早就出門了,說是有小郎君的吩咐。」

    李魚嗯了一聲,想到西城外那個不省心的,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其實他打發狗頭兒去西城外盯著,本沒報多大希望,相信楊千葉既然撞見了他,定然溜之大吉。今天狗頭兒再去,定然會已不見了楊千葉,再遲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李魚是這般想的,可狗頭兒卻沒如他所料一般很快回來,直到日蒲西山,狗頭兒才回來。李魚聽他一說很是訝然,大大出乎他之所料,楊千葉今天居然還去西城施粥了,而且在那一待就是一天。

    「難不成楊千葉這一遭不是為了皇帝而來,而是為了招攬流民募兵?不能啊,這災情不嚴重,受災的只是一個地方,難民有限,縱然是地方官救災不力,也不至於釀成民變,即便是鬧出什麼風波來,如此小的規模,也可以迅速平息。楊千葉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那麼……是我錯怪了她,她真的只是為了救災而來?

    自西城外收了粥棚,楊千葉帶著墨白焰回城,刻意快馬轉過幾條巷子,確認沒有人追來,這才拐向真正住處。

    楊千葉道:「羅霸道和紇干承基那廂如何了?」

    墨白焰道:「紇干承基回長安請太子想辦法弄床弩去了,羅霸道還在四下閒逛,想再找找適合下手的地方。」

    楊千葉道:「他二人雖然莽撞,其實也算粗中有細。起碼明白,這樣大事,要對太子曉以利害,說服太子,須得有個好口才。羅霸道不成,紇干承基尚可。」

    墨白焰笑道:「姑娘說的是。只是,那李魚已經發現了姑娘,姑娘還在西城外現身,這合適嗎?要不要就此隱遁行蹤?」

    楊千葉道:「不必!我若藏起來,必然引起他的疑心,那時再四處尋我,可不麻煩?現如今我們需要等著長安消息,閒著也是閒著,且就每日賑災行善吧。他一定會派人盯著我的,叫他摸不著頭腦最好。」

    想到自己也能擺李魚一道,弄得他滿腹疑惑,楊千葉心中生起些許成就感來,不由得淺淺一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8-5-16 18:40
逍遙游 第488章 攤牌


    一天,兩天,三天……

    一開始李魚還沉得住氣,可是一連三天,狗子都回報說楊千葉每日就是在西城施粥,還從城裡淘弄了些舊衣物、舊被縟給災民,第三天回來的時候,狗子還匯報,楊千葉還弄了好多建大棚的材料,畢竟是秋天了,睡在野地裡容易生病,打算幫難民們建些簡易棚屋。

    楊千葉這究竟是要鬧哪樣啊?她真是來救災的?

    李魚沉不住氣了,第二天一早,他便騎了馬,帶了哼哈二將急急趕向西城。

    包繼業真是個實幹家,李魚那天只吩咐了一句,這幾天完全沒過問他的事,包繼業已經在西城外建好了粥棚,就設在楊千葉的粥棚對過,包繼業倒不是有意為之,而是因為這一片地勢開闊,比較方便。

    一見李魚趕到,包繼業立即跳上一條長凳,嗖地一下拿出一個紙殼子糊的喇叭來。在這兒招呼、安排那些難民,都得用吼的,一天下來誰也受不了,所以包繼業準備了這麼個東西。

    「大傢伙兒聽好啦,真正的大善人來啦!」

    包繼業站在條凳上,空著的手往李魚一指:「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包善人,我老包也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兒。真正的大善人就是這位,做善事不留名的大唐工部郎中李魚李老爺!」

    「多謝李員外!」

    「李老爺慈悲!」

    「救苦救難啊……」

    附近的災民呼啦啦跪了一片,有跪習慣了的,也有原本家境不錯,不大習慣跪人,見旁人跪了略一猶豫動作慢了些的,參差不齊,混亂不堪。

    「別……呃……,諸位鄉親請起,請起!」

    李魚有些頭疼,也不知道該扶哪個,只好雙臂張開,不停抖動,跟玩老鷹捉小雞兒似的。

    百姓們陸續站起,依舊道謝不止,李魚陪著笑臉這邊招手那邊點頭,忙得昏頭轉向,好不容易才制止了騷動,趕到棚邊,狠狠瞪一眼包繼業道:「聒噪什麼,安份做事。」

    包繼業笑哈哈的,雖見他不悅,卻是絲毫不惱。

    這是個人精,當然明白什麼叫真生氣,什麼叫假生氣。

    李魚隨意問了幾句施粥情況,每天開銷,點點頭道:「嗯,不要再說這是我施粥行善了,不合適。明日起,告訴他們,這是長安城中大善人第五凌若施粥救人,錢你先墊著,回頭我開條.子,你去找她要錢!」

    包繼業先是嚇了一跳,第五大樑?轉念再一想,自己確實冒失了,雖說這都是些底層難民,不擔心事情傳到上面去,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李魚是在職的官員,越過正當其職的官員來施粥賑災,這就很不妥當,你這不是打人家的臉麼?就你心善,你的同僚做事不力唄?

    再一個,一個現任的官員,身在朝廷,卻又不能代表朝廷,你如此賑災行善邀買人心,你是想做什麼?虧得李魚是文官,而且是文官裡離政務比較遠的工部官,如果是個武將,說你邀買人心試圖造反你都沒處喊冤。

    包繼業這才變了臉色,連連稱是。

    李魚這麼說,是篤定第五凌若一定會同意,而且會很高興。

    倒不是說這點錢對第五凌若來說只是九牛之一毛,而是因為凌若現在有孕在身,把這事兒辦了,說是她做的善事,積一份功德,對第五凌若來說,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其實自從發現有了身孕,第五凌若往長安各大寺觀投下的香油錢已是一個天文數字,只求為未出世的孩子積得一份功果,保佑他(她)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李魚覺得,與其投給那些不事生產、整天哼哼唧唧的閒人,不如幫助一下這些真正的苦命人。

    這邊交代明白了,李魚才向對面的粥棚看了一眼,楊千葉正站在棚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顯然方才那眾難民群拜大善人的場面已落在她的眼中。

    因為連著幾日常往西城外難民區來,楊千葉也換了打扮,青色繡花的兩裁衣,頭上也不戴首飾,以青色瓦片巾包頭,十分的俏皮可人,尤其那肌膚,如同剛剛從鮮嫩蚌肉裡挖出來的珍珠,十分潤澤。

    李魚舉步走過去,眼看將至楊千葉面前,墨白焰不知從哪兒轉了出來,已然靜靜地站在側面,腳下不丁不八,雙手懸垂,被大袖掩住了。但李魚看了一眼,卻斷定那雙手已然箕張成爪,隨時可以出手了。

    「楊姑娘,連日行善,難得呀。」

    「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行善,每年各地的災民中,都有不少人因為得到我的救濟而得以逃過一死。」

    楊千葉淡淡的一句話,李魚卻是一驚,他可沒忘記如驚鴻一瞥的千葉死士。楊千葉在天下各地,究竟有多少這樣的死士隊伍。這也就是在大一統的中央帝國吧,掌握了如此巨大的潛勢力的楊千葉依舊毫無作為。

    如果是在邦國無數,擁有一座城堡就敢號稱國王,國家大得跟個屁似的歐洲,擁有許多死士刺客的阿薩辛,可是佔據了數百座城堡,從暗中的刺客變成了明裡的一個統治者。

    他就靠著自己的刺客組織,凌駕於歐洲諸國之上許多年,誰也奈何不得他,直到狂妄得敢去得罪一路人擋殺人,神擋弒神的蒙古西進大軍,這才惹來了滅頂之災。

    楊千葉此話應該不是虛言,她擁有取之不竭的大隋寶庫,在各地救災易如反掌,可她固然救過許多人,是不是也從中選擇了很多人,培養成了她一言可決其生死的死士?

    李魚沉默了片刻,才輕輕點頭:「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你做得很好!」

    楊千葉聽懂了他的話,卻只是淡淡一笑。

    李魚吁了口氣,瞟了一眼虎視眈眈的墨白焰,向楊千葉道:「出去走走?」

    楊千葉對墨白焰道:「墨師,我離開一下!」說罷,便雲淡風輕地走出了施粥棚子。

    你要我走我就走,本姑娘的面子往哪兒擱?

    方式你選,地點就得我選了,楊千葉款款而行,一直將他帶到了大河邊。

    大河滔滔,奔流到海不復歇。

    每一條大一些的河流,都可以稱之為大河,但是直接就可以用大河來當作它名字的,卻只一條,獨一無二、唯我獨尊的黃河。

    滾滾黃河水,洶湧澎湃。

    河水拍打著堤岸,看似至柔的水,卻蘊含著無窮的偉力,每一次撞擊,都濺起一片片巨大的浪花,偶有風助水勢,那浪就掀得半天高。

    楊千葉在堤壩上站住,眺望了一陣黃河水,才徐徐轉過來身來,向著李魚微微一笑:「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

    ……

    「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

    大將軍侯君集不耐煩地看著坐在對面,吞吞吐吐跟便秘似的太子李承乾,很不耐煩。

    坐在他面前的是當今太子,未來的皇帝,可這位曾跟著李世民征戰天下,殺人無算、有滅國之功的侯大將軍,還真不怎麼把他放在眼裡,更談不上什麼敬畏。

    眼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侯大將軍就看不上。

    「咳!大將軍,孤與大將軍曾經議過的事情,大將軍可還記得?」

    「殿下說的哪件事啊?」

    侯君集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見李承乾一臉吃了屎的表情,突地恍然大悟,目中頓時放出光來,興奮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太子終於下定決心啦?哈哈哈哈……」

    侯君集興奮起來,自從滅了高昌國回來,卻因為睡了幾個高昌女人,藏了幾樣高昌珠寶,被下了大獄,侯君集就滿肚子的不高興。雖說他在牢裡就只睡了三天,就因岑文本上書求情,皇帝順勢就赦免了他,但是對他來說,這已是一輩子洗刷不淨的奇恥大辱。

    不是老子勸你,你當初優柔寡斷的,肯狠下決心,在玄武門動手?

    你的皇位,是老子幫你爭下來的!你居然如此對老子!

    老子能捧你上皇位,也就能依樣畫葫蘆,再捧一個上去,把你拉下來!

    如今的大唐,將星雲集,文星璀璨,任何人想造反,都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軍神李績,反過來離開使他成為軍神的大唐陣營,也只能完蛋,但侯君集完全不曾考慮過這一點。

    這些人的歷史地位、能力才幹,實力排行,那是我們後人為他們排下的,在當時,他們縱然上下有別,也只是憑著往昔的功績來確定的,在能力上,大家都是同僚,每天都打交道,誰也沒把誰當成事,更不會覺得自己比別人弱了。

    何況,侯君集又不是要拉一支隊伍出去,列好了陣再跟大唐單挑,他一旦造反,是要突襲長安城,擒獲李世民的。只要他再捧出一個李家的人坐上皇位,就不會遭至各地勤王勢力的反撲,而迅速穩定局面,一如他當面捧李世民上位。

    可惜李承乾膽子比他爹還小,性情比他爹還猶豫,侯君集明裡暗裡不知勸了多少回,李承乾都只是敷衍著不肯談的深入一些,日子久了,侯君集也有些洩氣了,所以今日李承乾突然找上門來,他都沒意識到李承乾要做什麼。

    此時突然明白過來,侯君集頓時血脈賁張,一雙虎目緊緊盯著李承乾,沉聲道:「殿下下定決心了麼?」

    李承乾咬牙道:「孤決定已定!」

    「好!」

    侯君集的眼神睥睨霸道氣來:「既如此,侯某一定力保太子,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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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