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228
V123210 發表於 2018-6-16 12:36
第519章 當此一劫

    船艙內,墨白焰穩穩地坐著,正聽曠大講著羅霸道與雀兒的事。

    墨白焰住在上層,上層艙間不多,都是比較寬敞、舒適的房間,船資自然也貴,而曠大和雀兒等人是住在二層的。

    聽曠大簡要說完,墨白焰壓根兒沒把那個一心要開車行的羅員外和太子身邊的羅霸道聯繫起來。

    墨白焰微笑道:「不錯,車行,走南闖北,消息靈通。還要和地方上多打交道,才站得住腳,車行裡有些年輕好武者,也實屬尋常,倒是個遁身匿跡的好地方。

    我們此去,首要的任務,就是瞭解齊王的動向,看看有無可能與他結成盟友,若事有不濟的話,你們便要就此潛伏於洛陽了,如此看來,這個羅員外倒是有些用處。」

    曠大皺眉道:「何如我們自己來開一家車行?那個羅員外,對雀兒似乎有些……,想利用他,恐怕並不……」

    墨白焰打斷他的話道:「那就讓雀兒跟了他,也沒有什麼。」

    墨白焰掃了眾人一眼,淡淡地道:「皇帝在蒲州遇刺,繼而曠氏一家消失,此事必然引起朝廷警惕,各地對人口的盤查必然嚴密仔細起來,有這樣一個身家清白的商人牽頭,比我們自立門戶,更容易隱藏。如果他喜歡雀兒,那就讓雀兒跟了他好了。為了殿下的大業,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不惜性命,委身於他又有什麼打緊?」

    曠大等人低了頭,低聲地道:「是!」

    其實他們骨子裡,也是存了為了殿下的大業可以不計一切犧牲的想法。但雀兒和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已經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對她的終身自然就上心了些。

    那羅員外有身家、年歲也不小,怎麼可能還未娶親,雀兒若跟了他,十有八九是小妾。嗯……那人是從長安到洛陽去開車行的,很可能妻子留在長安照顧二老雙親呢,那麼……雀兒就連妾室都不是,只是這商賈旅途寂寞,想要收的一個外室。

    雀兒……,哎……

    一時間,曠大等人都有些消沉。

    簾兒一掀,楊千葉走了進來:「不可以!」

    艙中幾人一見楊千葉,都站了起來。

    此時水域的水流已經湍急,船的起伏也大,在上層尤其感覺明顯。

    但楊千葉卻腳下生根,走得極穩。

    「我們的每一個人,不只是復國的一粒種子,也是我的兄弟姐妹。他們為我楊家,已經付出良多,不能讓他們做這種事,跟了一個不喜歡的男人,日夜煎熬,飽受痛苦。」

    墨白焰垂手而立:「殿下……」

    楊千葉揮揮手:「馬上就過三門峽了,各自回去,待我們到了洛陽安頓下來,且打聽一下齊王大軍的動靜。如果齊王大軍未至,我們得趕去與之取得聯繫,未必在洛陽久耽的。不過……」

    楊千葉唇邊逸出一絲笑意:「依照腳程,齊王的人馬,應該已經到了洛陽左近才對。」

    ************

    「齊王……咳,陛下,造反不是這麼造的啊!坐在齊州城裡稱王稱霸,沒用的。等朝廷準備停當,大軍兵臨城下,那就完蛋了啊!這齊州城牆如此低矮,陛下以為可以抵擋大軍攻伐嗎?」

    紇干承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臣放心不下,所以剛剛……微服私訪,對!就是微服私訪,去看了看城防,情況不容樂觀啊!」

    紇干承基眼見跑不掉,也只得幫齊王這個蠢才出出主意了。他此時已經絕望了,根本不指望齊王造反能成功,齊王要是能成功,那才見了鬼。不過,好歹讓他有點掙扎之力,朝廷大軍到時,自己才好逃跑啊。

    要不然,紇干承基擔心,天軍一到,齊王兵馬一觸即潰,自己想逃都來不及。而且齊王和燕弘信等人正滿臉狐疑地看著他,不取信於他們的話,紇干承基擔心燕弘信會像對付權萬紀一樣,把他當靶子,射個透心涼,必須得打消他們的疑心。

    「陛下,城牆低矮,城上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守禦器具。軍士們則在幹什麼呢?在巡走城內,以抓賊、抓叛逆的名義出入人家,搜索錢財,以飽私囊,如此下去,不但軍紀敗壞,而且,將民心盡失啊。」

    齊王李佑捏著下巴想想,覺得似乎是不太像樣子,便遲疑道:「那依軍師之見,朕該如何?馬上集結兵馬,討伐長安麼?只怕倉促起行,來不及呀。」

    紇干承基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們若倉促起行,確是不妥,就算沿途擄掠以濟軍需吧,可也得能把那些城池打下來才成,而要把城池打下來,還需要攻城器械,這些,我們也還沒準備呢。」

    陰弘智蹙眉道:「那依你之見呢?」

    紇干承基道:「我覺得,可以先集中城中糧食,陸續運到船上,同時集結城中工匠,令他們打造攻城器械。陛下還可以下詔,青州、緇州等地徵募壯士,壯我軍威。如此,一切準備停當後,四位大王便可保護陛下御駕親征,殺向長安城了!」

    齊王李佑一拍大腿,學著其父誇人的模樣讚道:「軍師真老成謀國之見!就這麼辦,拓東王,籌集糧草裝載糧船一事由你負責,拓西王,徵募工匠建造攻城器械一事,由你負責。拓南王、拓北王,你們分赴青緇各地,徵募丁勇!」

    四大王齊齊起身,向李佑拱手:「臣等遵命!」

    紇干承基幹咳一聲,道:「臣亦願為陛下分憂,下邊許多小縣,臣願往招募,也免得兩位王爺過於奔波。」

    齊王笑道:「齊州情形,你不熟。連話都與當地人溝通不來,如何去募兵?這齊州……我也不熟。齊州話,我也不會說,與你一般模樣,哈哈哈,你還是留在我……朕這宮中,幫朕多出出主意吧。」

    紇干承基咧了咧嘴,就似咬破了一個苦膽,笑得無比難看:「臣願為陛下分憂!」

    ***********

    「臣李泰,願為陛下分憂。」

    李泰垂手而立,神情莊嚴。他垂手站著,只是卻看不到自己的足尖,圓滾滾一個肚子,擋住了他的視線。

    李世民放下手中奏章,淡淡地掃他一眼,道:「你也想替父出征,討伐齊王?」

    李泰搖頭,看了看左右,大太監知機,微微一點頭,左右侍候的太監、宮娥紛紛退了出去,只有這心腹大太監依舊立在李世民身後。

    李泰這才換了副口氣,道:「父親,五弟魯莽無知,從小就易受人哄騙,這一次,應當也是受近臣哄騙,這才做出錯事。如今此時,想必他已有些悔意,只是騎虎難下了。

    兒是老四,和五弟年歲相當,從小玩在一起,關係更親密些。李績大將軍率兵在明,這是天威,是天子必須的態度。兒願悄然啟行,暗中行事,與五弟取得聯絡,勸他懸崖勒馬,負荊請罪,好歹留得一條性命。」

    李世民微微動容,凝視李泰片刻,目中漸漸露出暖意,輕輕點頭,道:「你很好,有點兄長樣子。」

    李世民輕吁一口氣,有些出神地望著前方虛空,半晌方道:「為父已手書一封,讓李績快馬送去齊州了。佑兒若有悔意,見了為父的親筆書信,當能有所作為。若是為父勸不得他回頭,你去便也無用。」

    李世民收回目光,看著李泰,和煦地一笑:「再者,此去齊州,路途遙遠,鞍馬勞頓,天氣又轉涼了,你這身體,如何折騰得起。你很不錯,為父甚感欣慰,回去吧。」

    李泰無奈,只說若有需要他與李佑溝通時,父親儘管吩咐,一家人,總歸不要搞得不好相見云云,這才告辭離去。

    李世民望著李泰緩緩退出,輕輕點頭,對大太監道:「青雀寬厚啊!」

    再想到之前李承乾作為長兄,迫不及待地要拿自己兄弟的人頭來立軍功的行為,李世民的眼神兒頓時又冷下來,寒意如冰……

    ************

    「這深秋河水,寒冷如冰……噗!」

    李魚抓著艙室的門框,剛剛感慨了半句,一個浪頭迎面打來,冰冷的河水撲到臉上,灌了一口,登時打斷了他的話。

    這船上後艙捆綁置放的是拋石機,李魚住在前艙,此時那船正下一道水坡,順水行船本比逆流而行省了許多力氣,但若論風險,倒是這順流而下尤其容易翻船。

    舵使得不巧、帆落得不好,水情複雜一下,都有可能讓船傾覆。這一段「下坡路」,那船頭砸水,砰砰作響,不停抬起落下的動作使得偌大一艘船竟像玩具一般上下顛簸,極其劇烈。

    而那河水就被船頭砸成了一個個浪頭,不斷撲上船來,幾乎令人窒息。

    而深秋的河水本就極涼,昨天上游一場豪雨不但使得水勢變大,河水溫度也極劇下降,幾個浪頭下來,凍得人嘴唇發紫。

    只是這時卻無人來關心他這位上官了,誰若在此時胡亂走動,都是在自尋死路。軍士們也都各自抓著固定物,後艙室內,看護拋石機的軍士分別抱著一個立柱,柱上繩索繃得緊緊的,拴繫著中間被固定的沉重拋石機。整艘船上一個個浪頭裡,只有水手偶爾跑動的身影,還有船老大自始至終不曾停歇過的嘶啞的指揮聲。

    跑長途的大貨司機有句口頭語:「窮死不拉管,累死不拉卷」,不知道李魚聽沒聽過這句話,在他後艙中,綁著沉重高大的拋石機,而他坐在前艙,儼然就是坐在駕駛艙內的那位司機大爺。

    船頭不停地起伏,砰砰地砸著水面,把一個個浪頭掀上了船。那固定拋石機的繩索繃得緊緊的,吱吱嘎嘎作響,終於,一根繩索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衝擊力,嘎嘣一下斷了。

    整架拋石機向前一滑,後邊另一根繩索獨力難支,也嘎嘣一聲斷開,揚起的繩頭鞭子似的抽在一個士兵身上,將他抽得倒飛出去,撞在了艙壁上。

    而只剩下前方兩條繩索拴繫的拋石機隨著船體又一次劇烈的起伏猛地向前一撞,喀喇一聲,整面艙壁爆裂,拋石機推著斷裂支架、彷彿攢起的槍陣似的艙壁向前平趟過去。

    「啊!」

    李魚一聲驚叫,眼看就要被根根如槍的艙壁木板戳穿,急忙鬆手向後一退,這時船頭又是猛地一沉,旋即又猛地一抬,李魚就隨著這一伏一起的劇烈動作,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一頭紮進了黃河……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0 21:53
逍遙游 第520章 犯險救人

    「糟了!李總管落水了!」

    不知哪個角落裡,有人喊了一句,但是沒有用,此時此刻,誰也救不了他,只能自求多福。

    而依據船伕水手們一貫的經驗,一旦落水,幾乎沒有生還的機會。

    「李總管……陞遷太快,福緣沒那麼厚,承不住啊,致有如此橫禍……」

    當船駛離這段水域,眾人驚魂稍定之後,船老大如是唏噓地對眾水手們說。

    船在這片水域是停不下來的,也談不到派人打撈搶救,船隻在下游平穩水域拋錨等待了大約一個時辰,既沒等到活的李總管飄下來,也沒等到死的李總管浮出水面。

    「走吧,李總管……怕是被龍王爺給留住了。哎……」

    船老大含蓄地宣告了李魚的死亡。既便是一千年後,發生船難,其搜救工作也是異常的艱難,更何況是這個年代,而且這船載有軍事物資,任務甚重。

    他們是不可能停下來,只能在抵達下游碼頭的時候,把此事通報給當地官府,由他們來組織搜尋,畢竟是一位遊騎將軍,位高權重,最好找得到遺骸,入土為安。

    李魚沒死!

    不過,有點生不如死。

    李魚一頭紮進水底,像一塊石頭似的,迅速砸進河底,然後就像煙花火箭似的,因為袍體軟木救生衣的作用,迅速竄出了水面。

    此時,他的座艦已經坑坑坑地砸著水面,一路砸出一個個浪頭,砸出了幾百米外,追之不及了。

    李魚心有餘悸,就想奮勇地游到岸邊去。

    但是,他巧之又巧地置身於一個漩渦之中,沉不下去,也游不出來,他撲騰了很久,袍內的軟木救生衣都快磨爛散架了,也沒游出那個不停旋轉的漩渦,反嚇得他不敢再動。

    然而這水又是異常的冷,全身浸在水中,漸漸凍得他四肢麻木,那種痛苦,實是難以言喻。

    無法形容的痛苦,李魚只覺這樣生又不生,死又不死,恨不得乾脆浸進水裡,把自己淹死了事。只是,既便他想付諸行動,也是有心無力了,因為這時四肢凍得僵硬,他想扯開自己的救生衣,也是辦不到了。

    後邊,商船隊伍來了,排在最前頭的,就是辛家船行的大船。

    辛家船行每三天有一趟船往洛陽去,船伕水手經驗豐富,饒是如此,過這段鬼門關時,也是打起精神,絲毫不敢懈怠。

    船體顛簸的厲害,楊千葉也不禁俏臉慘白,胃裡有些翻騰。

    而羅霸道,此時已經吐得昏天黑地,這廝哪坐過這樣的船,這時候他對乘船已是後悔不迭,早知如此,買一匹馬離開關中多好。

    「咣啷」,艙門開了,羅霸道踉蹌地從船艙中撞出來。

    「你出來做什麼,回去?」

    正在船上幫忙的曠雀兒一見這個不省心的傢伙跑出了船艙,不禁大怒。

    雀兒姑娘的水性可好得很,她的水性,能在黃河裡徒手抓魚。不過,當下這樣的水域,她也不敢大意疏忽。

    「船艙……嘔……待不了……人啦……嘔~~~」

    羅霸道說著,撲到船舷邊,張嘴就吐。

    那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劇烈地搖晃著,羅霸道腳下無根,急忙抓緊船舷,放聲大呼起來:「救命~~~」

    「該死的!」

    曠雀兒一聲咒罵,立即快步向他走來。

    「轟!」

    船側一個大浪撲上來,迎面將羅霸道撲了個跟頭,羅霸道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剛抹了把臉上的水,那船猛地一震,又將他彈起來,摔向船舷。

    「嘔!哇~~~」

    船體向左猛地一揚,又向右側猛地一沉,有種要傾覆的感覺,羅霸道因為先前那一揚,正把重心向右傾斜,沒想到這船左右搖晃,重心變換如此之快,於是乾淨俐落地一個前空翻……

    曠雀兒還差兩步就走到他面前,眼看他向前一翻,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撲過來,一把向他抓去。

    曠雀兒一個魚躍,身子也躍出了船艙,雙腳倒掛金鉤,鉤住了船舷,雙手一把抓住了羅霸道的足踝。

    只可惜她低估了羅霸道的體重,即便船在如此劇烈地搖晃,她也可以穩穩地掛住船舷,但是再加上羅霸道的體重,而且他正在向前墜。

    船舷已濕,曠雀兒足面向前一滑,只來得及惡狠狠地咒罵一句:「被你害死啦!」

    兩人就一先一後,「卟嗵嗵」兩聲,先後砸進河裡。

    「雀兒落水啦。」

    曠老三大叫一聲,扯過一條纜繩,往腰前一纏,縱身向前一躍,楊千葉言也抓著艙門,出現在門口。

    其他幾名辛家水手撲上前來抓住纜繩,七手八腳地往上扯,片刻之後,曠老三落湯雞一般被扯了上來,抹一把臉上的河水,急促地喘息著:「沒找到!」

    曠老大道:「雀兒水性極好,應該沒事!」

    話雖這樣說,大抵也是自我安慰,因為雀兒水性雖好,也曾暢遊黃河,但那段水域的水情,實在不比此處險惡。

    楊千葉搶步上前,腳下立定千斤墜,手已穩穩地抓住了船舷,向外望去。

    此時的黃河水,還遠不及後世混濁,只是這兩天剛剛暴雨之後,水情比平時混濁,濁浪滾滾,水面上並無人影。

    「姑娘,小心!」

    墨白焰及時撲到楊千葉身旁,將一條纜繩遞給她。

    楊千葉不敢託大,將纜繩在纖腰上纏了幾圈,打了個結兒,往水中一望,蹙眉道:「雀兒水性那麼好,怎還翻下船去了?」

    曠老三道:「那個羅員外落水了,雀兒去救他……」

    楊千葉瞟了他一眼,道:「不是說是那羅員外糾纏雀兒,雀兒並不喜歡那人麼?」

    曠老三道:「是啊!雀兒對那姓羅的,從沒半點好臉色,最常說的就是『滾』,『邊兒去』,『放屁』……」

    楊千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雀兒若不喜歡他,無親無故的,豈會犯險救他。言語上冷淡些算什麼,你們吶……」

    這時船頭開始砰砰地砸水,這商船船頭與那戰艦不同,船頭翹起頗高,大半浪頭被擋在船外,但仍有一些河水撲上甲板,眾人趕緊各自抓緊固定物,隨著船的跳躍上下起伏著。

    「噫?」

    楊千葉雙手抓著船舷,目光向船外一瞟,忽地看到側前方一個緩慢旋轉著的漩渦中有一個人,正隨著那漩渦緩緩地自轉。

    那漩渦不小,一些因為洪水沖下來的枯枝敗葉,圍繞著那漩渦形成了一個環,環的中央就是一個人,筆直地豎地那裡,肩頭以上浮在水面上,也不掙扎,被漩渦推動著緩慢地自轉。

    楊千葉先是以為是曠雀兒,定晴再一看,那人雖然面皮子發青,雙眼緊閉,頭髮也凌亂地垂耷在額頭,形容與平素不甚相同,但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李魚。

    李魚?

    他怎麼落水了?

    眼看李魚臉色灰白,毫無生氣,浮在水中絲毫不見掙扎,楊千葉不由一驚:難不成他淹死了?」

    楊千葉急忙放開一手,回身去抄綁在身上的纜繩。

    「姑娘,你做什麼?」

    墨白焰正蹲著馬步,抓著船舷企穩,一見楊千葉動作,急忙高呼。

    楊千葉道:「李魚落水了,我去撈他上來。」

    墨白焰扭頭向河面上一看,大聲道:「太危險了,他是咱們對頭,姑娘何必……」

    楊千葉道:「總不好見死不救,幫我抓著纜繩。」說完,她就縱身一躍,跳上了船舷,這時那船又是猛地一沉一起,楊千葉藉著船體上揚的力道,雙腿奮力一躍,遠遠地跳了出去。

    這時那船順流之下,恰與漩渦中的李魚平行,楊千葉穩准地向那漩渦中心落去。

    曠大曠二不顧危險,急忙去抄那條纜繩,心中只想:「雀兒若不喜歡他,無親無故的,豈會犯險救他。」這可是殿下剛剛說過的話,難不成……殿下喜歡水中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0 21:53
逍遙游 第521章 幸運甲板

    楊千葉提氣縱身,手持纜繩,自船頭一躍而下,飄落水面,足尖疾點,「啪啪啪」浪花飛濺中居然又跑出十多米去,這才氣勢一盡,向下沉去,但這時她已縱入那個大大的漩渦中去。

    船頭上,眾人緊張地看著,墨白焰很想抱怨幾句,就算你要救人,一聲吩咐下去,自有人捨生忘死,何必親身涉險?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抓起一條繩索,緊張地觀注著,一旦楊千葉有險,便要縱身跳下船去。

    楊千葉身陷入水中,再嘩地一聲鑽出水面,馬上踩水向李魚探近。

    這時,楊千葉才意識到,李魚既然有本事不沉下水去,何以不游向岸邊。那漩渦自船上看去,既緩慢又龐大,但一旦身涉其中,卻能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攪拌著水流緩緩行轉。

    試想,黃河水滾滾東去,居然在此處形成一個自轉的大漩渦,其下的力量該有多大?絕不似船上看去時,顯得那麼微弱。

    好在楊千葉此時是順著漩渦的力道往裡游,反而事半功倍。楊千葉繞著李魚轉了一圈半,已經接近了他,楊千葉大呼道:「抓住我的手!」

    李魚直挺挺地豎在水中,雙目緊閉,臉色煞白,不言亦不動。

    楊千葉心中一急,急急向前又一湧,伸手一把抓住李魚肩頭,這時才感覺到他整個人似乎都僵硬了。

    楊千葉急促地呼吸著,將纜繩繞著李魚纏了幾圈,和自己綁在一起。墨白焰在船頭看得分明,馬上大叫道:「快!拉纜繩!」

    這時那船並未停下,在楊千葉纏緊李魚的當口,船已順流而下,眾人已人前望變成了後望。墨白焰一聲令下,曠老大等人立即飛快地拉動纜繩,將楊千葉和李魚拽出了漩渦。

    「嗵!」

    楊千葉和李魚倒在甲板上,楊千葉這時才感覺就只剛才一番掙扎,竟已耗盡了她的力量,此時癱在甲板上,幾乎一動也不想動。

    李魚仍舊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

    墨白焰伸手去扶楊千葉,根本不理李魚死活,反是楊千葉喘息地道:「看看他,怎樣了?」

    曠老大一探李魚的鼻息,叫道:「應該是凍嗆的暈過去了,還有呼吸。」

    楊千葉鬆了口氣,由墨白焰攙扶著乏力地站起。她是公主之身,金枝玉葉,平素裡沒有男人近身,也只有墨白焰這樣的內侍才能攙扶她。

    「把他扶進船艙。」

    楊千葉吩咐一聲,曠大曠二幾個人便七手八腳地把李魚抬進了船艙。

    「姑娘,叫他們救治吧。姑娘快去換身衣服,免得著涼。」墨白焰急急說著,因為這船上還是有些商賈和旅客的,雖然他們此時未在近前,墨白焰仍舊小心,只以姑娘相稱,並不稱殿下。

    楊千葉不想表現的太過在乎李魚,便點點頭,由墨白焰扶著去了。

    等楊千葉沖洗一番,換了身乾淨衣服出來,就見曠大等人正圍著李魚,李魚已被扒去衣袍,曠老三與他體形相仿,便把自己的衣袍給他換了一身。

    楊千葉故作淡定,問道:「他怎麼樣了?」

    曠老大道:「他是嗆了水,又因水中過於寒冷,待得太久,失溫凍暈過去了,若再耽擱一陣兒,難免就要送了性命。幸虧救的及時,眼下雖還未醒,卻無性命之礙。」

    曠二道:「我等見他直立於水中,竟爾不沉,著實覺得奇怪。還以為他有神明護佑呢,誰知道……」

    曠二從旁邊拿起一套內衣,那內衣居然硬梆梆的支起了衣服架子。曠二道:「姑娘請看,此人袍中居然內襯軟木,他乘船而行,便做了這麼一件東西,倒真是惜命的很。」

    楊千葉想起李魚在利州時的神算本領,雖說他後來一再否認自己會算命,但楊千葉哪肯相信他,在楊千葉眼中,這廝就是一屁倆謊兒的傢伙。

    此時一瞧此物,心中一動,便搖搖頭道:「未必是惜命,此人,很有一些占卜吉凶的本領,恐怕他是預見到此行有危險了。」

    曠老三道:「不會吧,那他為何不改走陸路。」

    楊千葉道:「命中該有的一劫,避過去了,就會有更大的劫難發生。只能想辦法化大為小,以此化解,逃避……卻是不行的。」

    說到這裡,楊千葉心中又是一動,想起了黃河大堤上那位神秘的仙人對她所說的話。

    緣在對岸?

    對岸……對岸當時上千號人,但楊千葉想到能做自己良人的,就只有一個他,根本不曾有過第二個設想。

    真的是他?

    如果這是我的命,我是不是也避不過?

    他當了將軍,我坐我的船,本來已經是毫不相干了,這也能讓他上了我的船,這……

    一想到不可抗的天命機緣,楊千葉不禁心亂如麻。

    這時李魚呻吟一聲,身子一動,嘴角又汩汩地流出一些清水。

    楊千葉心中一慌,急忙轉身就走,吩咐道:「且莫說出我來,就說是你們救了他!」

    李魚微微睜開眼,視線中一片模糊。模糊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倩影,是誰?怎麼像她?

    李魚眨眨眼,想再看清晰些,那倩影卻不見了,面前出現了一件白色的內袍,曠老三笑嘻嘻地道:「將軍真有遠見,乘船遠行,居然就做了這麼一件袍子,看來一定身家頗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幻覺!

    剛剛一定是幻覺!

    起死還生之際,幻覺中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妻妾,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

    李魚覺得很內疚。

    他定神看了看咧著嘴,有些嘲諷意味的曠老三,虛弱地道:「多謝……救命之恩。咳咳!在下只是掐指一算,此行當有水上一劫,故而預做了些準備。」

    李魚只是一句遮羞的話,曠老三聽了卻是大感敬畏。

    畢敬楊千葉剛剛說過此人有未卜先知的本領,而曠老三對殿下的話崇信不疑,當即不敢再訕笑,而是頗顯敬畏了。

    「將軍竟有如此本領,佩服、佩服!」

    李魚乾笑兩聲,道:「不敢,只是在長安時,跟著袁天罡、李淳風兩位仙長,學過一點皮毛。」

    辛家、曠家幾個人一聽是跟那兩位據說能溝通天界的神人學的本事,頓時對他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是信之不疑了。

    李魚喘息了幾下,問道:「前方的兵船呢?勞煩諸位,若是見到,送我過去。」

    曠老大道:「好說,將軍且在這商船上歇息一下,我們還不曾看見他們的船影,若是遇到,定把將軍安全送過去。」

    這時有人端了一碗薑湯水來,曠二忙扶著李魚坐起,把薑湯給他灌了下去。

    船過了最險要的一段,前邊就平緩多了

    但是船到了下一個碼頭時,卻依舊沒有碰到兵船,倒是當地坊正里長們組織的打撈隊伍正準備溯流上下,尋找李總管的遺骸,一見他還活著,那些鄉賢十分歡喜,忙上船來,把情形對他說了一遍。

    李魚本來對隊伍不顧他死活有些不滿,聽他們一說,也就理解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像他這樣大難不死的人,當真是絕無僅有,兵船停下來等他,也確實沒有必要。因為他是死是活,確實是聽天命了,想盡人力都沒辦法。

    兵船既沒必要停下,又負有重要使命,當然就得一路下去了。如今他既不死,當地鄉坊小吏就放了心,但要說派人去通報軍方,實也大可不必。因為那商船就是去洛陽的,和李魚同一目的地,他乘此船過去,比當時鄉坊再派人去還要快的多。

    船在碼頭小作停留,便繼續東向了。李魚既在船上,楊千葉和墨白焰這兩位便躲在艙中再不出來,李魚根本不知道自己住處就與楊千葉只一壁之隔。

    船在碼頭小做停留,其實主要目的是為了查找曠雀兒的下落。因為這裡距洛陽已近,本不需要在此做什麼補給,可是曠雀兒卻音訊全無,他們又沒能力驅動當地鄉坊出人幫著搜尋打撈,只得黯然上路,只是默默祈禱,希望在曠雀兒身上也能產生奇蹟。

    奇蹟,有時候真的會發生。

    一艘貨船渡過最可怕的鬼門關,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原本躲在船艙裡默默祈禱的人,都歡欣鼓舞地湧上甲板,這時候,有人發現波滔起伏中,似乎有個人,正隨著浪頭,一起一伏的游向岸邊。

    那發現的人馬上指給其他人看,但是船已順流直下,河上浪頭起伏,其他人再想看時,已經看不到了,便只當是那人眼花。其實就算證明不是那人眼花,他們也做不了什麼。

    在這裡,他們只能把命運交給這既給了他們財富,又給了他們無盡危險的大河,什麼都做不了。

    那人並沒有眼花,大浪起伏中,確實有人正艱難地游向岸邊,不過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曠雀兒和~~~羅霸道。

    羅霸道的水性很一般,曠雀兒的水性卻很好。但即便以曠雀兒的好水性,在如此的大風浪中,也很難自保,更不要說還要拉上一個水性不好的人。

    兩個人在風浪中湧動了很久,卻因波浪滾滾,一邊順流而下,一邊努力地向岸邊撲騰,卻很難發揮作用。

    這時候,羅霸道在起伏的濁浪中,發現了一塊破碎的甲板。

    羅霸道立即鬆開曠雀兒,猛地向前一撲,一把抓住了碎甲板。

    「快拉住……」

    「我」字還沒出口,羅霸道往甲板上猛地一撲,使得那甲板一沉,水便要嗆進嘴裡,所以他趕緊閉了嘴。

    曠雀兒大喜,趕緊向前游動,抓住了羅霸道的腳,飛快地扯近了他的身邊。

    甲板不規則,也不是很大,兩個人並排趴在上面很困難,不過因為浪頭的湧動,那甲板的浮力倒是足以讓二人較節省體力地浮在水上。

    因為甲板面積有限,而且邊緣參差不齊,似乎是被撞碎的,刺鉤許多,無法抓扶,曠雀兒只能趴在羅霸道身上。

    羅霸道雙手抓著碎甲板,只能雙腳撲騰,曠雀兒伏在羅霸道的身上,雙手倒是可以間歇性地運用划水。這時她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伏在羅霸道身上,藉著浪的一起一伏,還不時挺動腰部助力,產生湧向岸邊的力量。

    曠雀兒一撲上去,就感覺到羅霸道的身體有些僵硬,只當他是因為害怕,但他的身體太過僵硬,就容易抵消曠雀兒顛動腰部產生的動能,曠雀兒向他吼了幾聲放鬆,但效果也不大,氣惱之下,只能加大顛動腰部的力量。

    兩人一上一下地滑著手,漸漸在向下游流動的同時,漸漸靠向了岸邊,岸邊的水流比河中心要平靜的多,這時劃動的力量明顯就大多了,也不知用了多久,當曠雀兒也感覺力盡的時候,兩人終於劃到了岸邊,雙腳可以觸到水下的地面。

    曠雀兒鬆了口氣,放開羅霸道,趟著冰冷的河水,踉蹌地趟上岸去,一頭仆倒在地,大力地喘著。而羅霸道,卻仍抱著那塊甲板……

    曠雀兒氣惱地道:「快放了甲板,水不深了,快上來。」

    就見羅霸道很笨拙、很緩慢地動彈了一下,雙腳落了地,慢慢從水中站了起來,而他懷中,仍舊抱著那塊甲板。

    有些溺水將死的人,哪怕是一段枯枝,都會緊緊抓住。曠雀兒倒不是沒聽說過這種事,但是既然神智清醒,明知道雙腳已經可以落地了,居然還緊抱著碎木板不放,曠雀兒不禁有些好笑。

    她瞪著羅霸道,眼看著羅霸道像抱寶貝似的抱著那塊木板慢慢地趟上岸,正沒好氣地想罵他兩句,忽然發現……

    那濕透的下襟上,似乎有紅色的液體迅速浸染開來。

    曠雀兒吃了一驚:「你受傷了?」

    羅霸道抱著木板,身子一轉,仰面倒在沙灘上,懷裡依舊抱著那塊碎木板。

    唔……這塊被他寶貝似的抱在懷裡的碎木板,其實就是李魚那般兵船上之前被繃斷了纜繩的拋石機撞碎的艙壁,其中一塊艙壁飛濺出去,拋進了水中,隨著大大小小的浪頭和漩渦在水中起伏,最終卻救了羅霸道和曠雀兒的性命。

    一飲一啄,世事奇妙。

    曠雀兒掙扎地坐起來,挪到羅霸道身邊,想拿開他懷裡的木板,查看他的傷勢。可手抓木板剛剛一動,羅霸道便是一聲悶吭:「別動,痛……」

    曠雀兒吃了一驚,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那塊木板裡拗外撅的,似乎被什麼重物撞擊過,倒刺和尖銳處不僅邊緣有,中間兩側也都有,羅員外抱著兩端,中間的尖刺部位就抵在他的腹部處。

    本來他一個人抓著這塊木板,還能和身體有相當的距離以策安全,可是因為身上又伏了她,而且她還在羅員外的身上不停地做「鯉魚打挺「的動作……

    羅員外的雙手和胸腹部都被尖銳的木刺扎爛了,而且那不是一次的扎刺,是在她的顛動下反覆地扎刺,只看他雙手一片血肉模糊,就可以想見,他胸腹處該是何等的淒慘。

    這個男人……

    曠雀兒想罵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罵他。可話到了嘴邊,卻被顫抖的唇給消磨了,只剩下鼻尖兒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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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游 第522章 秦鹿共逐之


    李魚覺得,自己與東都洛陽應該是缺了點緣份。

    上次被釋出獄,站在朱雀大街上,乍見長安氣象的時候,獄友劉老大就曾邀他同往洛陽,結果只因一念,不曾成行,反而去了利州,沒有去洛陽,卻也逃過了一次生死劫。

    今日他終於來了洛陽,路上終究還是出了事。儘管他之前已經做了些準備,甚至給自己準備了一件救生衣,還是差點兒死在水中。

    生死關頭,他甚至想動用宙輪來著,可是當他僵硬著身體,摸出宙輪,卻發現……他沒有淚,身上穿著因著水而笨重的濕衣服,想打酸自己的鼻子都難。

    這鬼東西升級以後,操作似乎更難了,痛定思痛,李魚被救後,曾胡思亂想過,要不要待安定下來後,去找個有名的伶人,學學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的本事。

    不然,需要他動用宙輪的大多是生死緊張時刻,偏偏大多數時候那時哭不出來,著實的令人煩惱。

    而這一次大難不死,他以為終於可以一觀洛陽風貌了,結果到了碼頭,就被截住了,根本沒機會進入洛陽城。

    他獲救處的鄉賢耆老們大概是存了邀功的心思,還是想辦法把他獲救的消息送到了洛陽,快馬加鞭,早他一步。

    而在這邊碼頭稍事休整的軍船,自然也就得到了他還活著的消息。監軍太監和副總管本想等他一陣,候他到了再做行止。可這時李績大將軍的驛騎也到了。

    李績統兵東向,沿途徵調的官兵不斷匯入隊伍,聲勢漸顯浩蕩。與此同時,也是探馬斥侯不斷,奔波絡繹於途,不斷將前方消息送來軍中,以供大將軍參詳。

    李績愕然收到消息,那位造了反的齊王,封閉了齊州城,深居潛出,城內稱皇,壓根兒就沒有兵向長安的動靜。

    李績一開始壓根不相信這樣愚蠢的消息,嚴斥探馬,以為他們弄到了假情報。但探馬一撥撥地送回消息,還帶來了沿途州縣的行文,俱都沒有齊王出兵的消息,李績這才相信。

    齊王居然……,李績從來沒見過如此宅男,造反都是宅在家裡造嗎?這也宅得太過感人了。李績忽然覺得,派他來討伐齊王,有點大動干戈了,這等愚蠢的造反行徑,派其一員家將,領三千虎賁,都有點牛刀小試的感覺。

    不過,齊王既然宅在齊州城裡不出來,那原本的計畫就得改變了。

    李績當即下令,全軍加速,直奔齊州。並派出驛馬,分赴各地,通知各路兵馬,不必原地等候,也不必趕往洛陽集結,直接趕赴德州,隔河紮營。

    李績是考慮到,既然齊王沒有迎頭趕來,整個行軍過程就拉長了,沒必要令各地大軍趕來集結,勞師疲憊。再一個,齊王既未出兵,一旦被他得到朝廷大軍將至的消息,難說他會有何舉動,一旦流竄起來,可不易盡快結束戰局。

    還有就是出於對季節的考慮,若大雪隆冬季節,攻城不易,雖說如今看來齊王不足為慮,但就怕拖得久了。齊王之反,天下都在關注,一旦這邊拖久了,就可能給一些野心家以信心,介時難免再生動盪。

    李績所慮,已經不僅僅是從一個軍中大將的考慮,而是涉及許多政治層面的擔心。軍神就是軍神,不像許多同樣驍勇善戰的大將軍一樣,僅僅從軍事層面考慮問題。

    那些人調軍遣將,佈陣用兵,或許並不比他稍弱,但是就因差了這麼一層格局,軍事造詣和成就,是無法比擬的。

    此時就有人在關注著齊王之反,並想從中漁利。已知的就有楊千葉和李承乾。

    楊千葉正想與齊王取得聯繫,而李承乾想替父親征的機會失去後,也重新起了赤膊上陣的打算。此時,之前就聯繫密切,也時常在一起牢騷皇帝不公的一幫子親近人,也被李承乾招攬了來。

    漢王李元昌,李淵第七子,精筆意。善行書,又善畫馬,筆跡妙絕,過來功無雙,乃是書法大家,也是丹青國手。如果他不是一位皇子,想必可以在文壇上留下不朽的名聲。

    可惜,他是皇子,王爺這頂帽子,蓋過了他的藝術成就。他也不甘心只做一個書法大家、丹青國手,他更熱衷於權力,於是,他也跟太子搞在了一起。

    此外還有名臣杜如晦之子,尚李世民第十六女城陽公主,現為駙馬都尉,官至尚乘奉御,封襄陽郡公的杜荷。

    李淵第五女長廣公主的兒子趙節, 以及被李承乾重金收買的手握兵權的李安儼。李安儼當初本是太子李建成的屬官,李建成在玄武門之變敗亡後,李世民立即發兵去拿李建成家人,李安儼拚死搏鬥,直至尉遲敬德提來李建成人頭,宣告他已死亡,這才大哭,棄了兵器。

    因此李世民覺得此人非常忠誠,登基後對他特別信任,任命他掌管宿衛,封左屯衛中郎將,與右屯衛的李大器,相當於皇宮大內的一對門神。

    而這樣一個重要人物,擁兵雖不及侯君集之眾,但位置卻至關重要的將領,也被李承乾招攬成功了。

    李承乾志得意滿,對他們道:」呵呵,齊王謀反,朝廷兵強馬壯,他豈有成功的可能?孤可不同,太子宮的西牆,距皇宮只不過二十步,只要突出奇兵,拿住父皇,大事可成!齊王怎能相比?」

    李元昌皺眉道:「太子不可大意!侯將軍那廂怎麼說?」

    李承乾道:「七叔,侯大將軍正在整頓軍中,發動之前,要把不可靠的、不可信任的將官要麼調離原職,要麼尋隙貶官,先換上得力的人手,再有兩個多月,差不多就可以萬事齊備了。」

    趙節搖頭道:「兩個多月?我怕齊王撐不過兩個月啊。如今有了齊王謀反之事,皇帝對這種事一定異常關注。眼下他顧不及,等平了齊王之亂,勢必各處嚴查,介時這些調動,不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我們不妨另尋計畫」

    李承乾忙問道:「你有什麼主意麼?不妨說來聽聽。」

    杜荷道:「我們幾個想過一個辦法。太子可以裝病,裝得病入膏肓,皇帝必來探望,只要他進了太子宮……」

    趙節微笑道:「那時安儼兄在宮中發動,控制璽印,皇帝又在我們手中,侯大將軍不必揮軍入城,只在外邊呼應,內外配合,大局便可定矣!」

    如果一切按照侯君集的計畫,則未來第一大功非侯君集莫屬,而要論權柄之重,這些人中,現在本就以侯君集為最,到時侯君集豈非可以一手遮天?杜荷、趙節和李安儼對此頗有些忌憚,因此才想了這個辦法,若是能成,這首功非他們莫屬。

    大事尚未成,他們已然存了搶功的心思。李承乾聽了頓時意動,但侯君集在軍中,一時又不能與其商量,不禁有些想起蘇有道來。父皇都已回宮了,蘇先生卻不知在蒲州還在忙些什麼,這時他若在,還可以商量商量。

    哎!我已成年,蘇先生還總把我當小孩子,想做什麼,就去做了,也不與我商量。利用齊王造反一事攬下兵權的辦法搞砸了,莫不是蘇先生為此自慚,不好意思來見我?

    蘇有道正在華陰縣城的客棧裡昏昏沉沉,掙扎在鬼門關前,若知道他苦心孤詣想出的改變太子處境的好辦法,卻因為太子運用失誤而失去,反遭太子如此猜測,真不知會不會活活氣死了事。

    李承乾思索良久,總算抑制住了自己的衝動,道:「這個辦法不錯!不過,侯大將軍那裡,孤總要先瞭解一下,看執行是否有些障礙。何況……齊王那邊,就算再不濟,兩個月總撐得過去吧?你們的主意,暫且作為第二計畫,以防萬一吧!」

    杜荷與趙節對視一眼,微微有些沮喪,此時二人心中,只盼著齊王不堪一擊,最好早早完蛋,到時太子感覺到危機,必然採用他們的辦法,搶先發動。

    「齊王……,應該不會叫我們失望的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0 21:54
第523章 不約而同


    九朝古都……

    實際上洛陽共經歷了二十二個建都朝代,累計建都史1500年以上,堪稱都城之最。九為數之極,這個九朝古都不是指只有九個朝代在此建都,而是指最多。

    李庚《東都賦》讚道:上陽別宮,丹粉多狀,鴛瓦鱗翠,虹橋疊北。橫延百堵,高量十丈,出地標圖,臨流障也。

    宮城東南,谷洛碼頭,李魚也只能向遠遠的宮闕城池遙遙一望,便匆匆東向了。

    這一回,他沒乘船,因為再往下的路固然沒有了危險,但是速度反不及乘馬快了。他是行軍總管,大隊人馬跑到了前頭,他身為遊騎將軍,若姍姍而去……

    好吧!實話實說!

    李魚壓根兒就不看好齊王造反,他怕自己去的遲了,李績比後來的王陽明還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齊王打趴下了,讓他坐失立下功勛的機會。既然成了武將,他唯一的上升渠道除了熬資歷可就只有立軍功了啊。

    「根本沒有齊王的消息?這怎麼可能?」

    船艙中,楊千葉不敢置信地看著本地死士組織派來的接頭人。

    這時,受李魚道謝,並酬送了一錠銀兩回來的曠老大聞訊,便插嘴道:「殿下,洛陽這邊的消息不假。方才,我送那位李將軍登岸,官府中派來接他的人說,齊王舉旗造反後,便封閉了齊州,只在齊州登基稱帝,連城外……都……,附近一些府縣,消息閉塞處,甚至都還不知道齊州出了位新皇帝。」

    楊千葉嘴唇有點哆嗦:「怎……怎麼可能……如此?齊王昏聵,他身邊就沒有一個足……有些見識的僚屬嗎?」

    楊千葉本想說「本智多謀」,但話到嘴邊,覺得實在有辱這個詞,又改了口。

    那曠老大苦笑道:「殿下這話……和那李將軍頗為相似。他也不敢置信,如此這般地問過,那官府中人說,齊王座下只有四個親信,俱以武力見長,人人都是百人敵,驍勇善戰,但謀略上……,咳!聽說齊王後來拜了一位軍師,不過聽說那軍師武功比那四個親信還高些。」

    楊千葉以手撫額,一種無力感湧遍全身。

    墨白焰略一沉吟,為她打氣道:「殿下,這對我們是個壞消息,可也有可能是個好消息。」

    楊千葉看向墨白焰,目中露出探詢的目光。

    墨白焰道:「齊王雖愚蠢,總比那何不食肉糜的司馬衷伶俐一些,司馬衷可以稱帝,齊王為什麼不可以?」

    楊千葉黛眉一蹙,道:「墨師是說?」

    墨白焰道:「齊王愚蠢,其下眾人,俱都是只會好勇鬥狠的武夫,這樣的話,如果殿下隱瞞真實身份前去投他,還怕大計不能掌於手中?有了殿下主持軍機,再有我大隋寶庫招兵買馬,勢力必然大漲。

    而以齊王名義反了唐皇,天下諸州府郡的地方大員們,便不易生起反抗之心。等我義軍有了規模,再取而代之,豈非……」

    楊千葉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不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齊王雖愚鈍無能,可若利用的好,反而更有利於我們!」

    墨白焰微笑道:「不錯!」

    楊千葉黛眉一振,對那洛陽接頭人吩咐道:「速備快馬,我們走陸路,馬上趕去齊州!」

    那人立即抱拳應了一聲,匆匆下船去準備。

    很快,楊千葉、墨白焰帶了五六名勁裝侍衛,也一陣風兒似的從碼頭離開,踏著李魚的足跡向東而去……

    三門峽附近山上,一處山洞前。

    清澈的泉水從岩縫中汩汩湧出,匯成淙淙細流,從山間蜿蜓而下,一條娃娃魚在清澈的泉水中輕輕爬動著,剛剛揚起頭來,一根尖利的樹枝便飛快地刺下,再一提,就把它捉出了水面。

    那娃娃魚尚未馬上就死,還嬰兒似的啼叫了幾聲。

    但是很快,一柄短劍出現,迅速把它變成了一團可以食用的魚肉。

    曠雀兒用一片肥大的樹葉托著魚肉回頭洞口的火堆旁,那火上烤著的一隻白天鵝已經散發出濃郁的肉香。

    曠雀兒正要把那魚肉也烤一下,瞟見羅霸道躺在地上,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天,眼神兒一動也不動,不禁吃了一驚。

    曠雀兒急忙放下魚肉,走過去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羅霸道眼皮都沒眨,曠雀兒趕緊又去探他鼻息,羅霸道有氣無力地道:「我沒死……」

    曠雀兒鬆了口氣,白他一眼道:「你傷的雖不輕,可都是皮肉傷,並未深及要害,男兒大丈夫,幹嘛這般要死不活的。真是的,你雖是生意人,可瞧著蠻強壯的嘛,膽子這麼小。」

    羅霸道一臉難過,道:「我不是膽子小,也不是怕死。我是……」

    「包袱沒了呀"

    羅霸道痛心疾首地道:「我的全部家當,我要在洛陽開車馬行的本錢啊,沒了,全沒了。」

    曠雀兒輕啊了一聲,在他旁邊坐下,道:「很多錢嗎?」

    羅霸道用力點點頭,悲傷的像個孩子:「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改邪歸正,你知道嗎?可老天爺不讓我走這條路啊!你狠,我算你狠!」

    羅霸道指著天空,惡狠狠地道:「這是你逼我的!老子以後再怎麼樣,都不會覺得有違天道,誰叫你不給老子活路?老子就佔山為王,做綠林大盜去。」

    曠雀兒一臉吃驚:」你……你說什麼?改邪歸正?你原來是干什麼的?」

    羅霸道看她一眼,沮喪地道:「雀兒姑娘,你不用怕。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強搶民女的事兒,我老羅可干不來。我本來想娶你為妻的,可現在……」

    曠雀兒干的是殺頭的買賣,哪可能嫁給一個普通人,如今聽羅霸道這樣一說,她一點不慌,靈動的眼珠一轉,反而生出些好奇來:「你……原本究竟是干什麼的呀,能跟我說說嗎?」

    「哎……,我原本,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大盜……」

    「有……前途的……大盜?」

    「那當然,我原來,可曾是隴西四大寇之一!」

    羅霸道驕傲地揚起了下巴,講述起了他那一波三折的人生故事:「直到有一天,有個人來投我……」

    羅霸道還是很講道義的,對於紇干承基、楊千葉,乃至後來的太子等人,他都隱瞞了其身份,不然今天這番話一旦傳出去,很可能給人家帶來滅頂之災。

    而楊千葉曾經的經歷,也沒有可能說給曠雀兒知道,所以,曠雀兒根本不知道他口中那個愚蠢的、花痴的、自以為是的、自作聰明的女馬匪,就是自家眼中那位冷靜的、睿智的、足智多謀的、志向遠大的公主殿下。

    「這,就是我羅霸道的悲慘一生,怕了吧?」

    曠雀兒凝視著他,一言未發。

    羅霸道自嘲地一笑:「你走吧,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的。」

    「唔……,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除了打架,我什麼都不會,我要落草為寇了!」

    「那要是被官府抓到,可是要殺頭的?」

    「你以為我怕麼?」

    「既然這樣,你有沒有興趣做點別的呢?我保證,比你做大盜,要有前途!」曠雀兒姑娘拍了拍鼓騰騰的胸,給他打保票。

    羅霸道疑惑地看向曠雀兒:「做什麼?」

    曠雀兒道:「我還不知道我家主人肯不肯收留你,現在可不能說太多,總之……,跟你做大盜也差不多,但是呢,要有前途的多!」

    羅霸道看著她,漸漸露出吃驚的神色,失聲道:「難不成,你是女飛賊?女強盜?」

    「說起來,倒真是差不多呢,不過人家盜的是國,可比你胃口大多了。」這句話,曠雀兒並未說出來,只是看著羅霸道,笑靨如花。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6 20:28
逍遙游 第524章 故人消息

    李魚沿運河一路東行,本意是想快馬加鞭趕上兵船,再一起同行。但是這陸路一直下去,卻未必一直貼合著運河,囿於地勢,很多地方陸行道路就與河道分道揚鑣了。

    而這年代,又沒有什麼路標,行路全靠打聽,很多老農完全不懂官話,那出了這個縣,鄰縣都難聽得懂的方言又過於感人,於是,李魚「迷路」了。

    其實他也不算迷路,只是按照本來的計畫:沿運河而行,與大隊匯合的計畫而言,算是迷路了。等他一路問詢著,終於找回運河邊兒上時,已經到了臨清。

    由此往北,運河的下一站就是德州,就是李績規定的諸軍匯合之地,李魚總算是鬆了口氣,便下了馬,讓馬也緩緩氣力,牽著馬兒,慢悠悠地進了臨清城。

    這一進城,李魚便發現有些不對勁兒,街上非常凌亂,但卻看不到一個人,似乎剛剛經過一場大戰的樣子。

    李魚警覺地停住腳步,四下看看,忽然看見路旁一個麵食店的案板上摞著一架架蒸屜,下邊只露出將及足踝的高度,有一雙鞋子露出了靴尖,李魚的馬兒打了個鼻息,那雙靴尖竟爾一動,向後縮了一下。

    李魚走過去,用帶靴的腰刀敲了敲那蒸屜,喝道:「出來!」

    蒸屜後面「啊」地一聲尖叫,蹦出一個繫了白布……黃布……似白不白、似黃不黃的圍裙的漢子,個子不高,矮墩墩的,兩撇鼠鬚,不過看著並不奸獪,只是八字眉撇著,兩撇鼠鬚同方向耷拉著,引人發噱。

    李魚看了看他,應該是這麵食店的掌櫃,便問道:「店家,我來問你,這臨清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行人商賈一個不見,街上還如此的凌亂,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那賣麵食的掌櫃瞧他風塵僕僕,一副遠行打扮的樣子,並未著軍服,不禁放下了幾分害怕的心思,又起了招攬生意的心思,忙慇勤地問道:「這位客官,您要打尖,還是住店?」

    「我要吃麵……,不是,我問……,算了,你這有包子麼,給我包上幾個。」

    李魚見這廝剛還心驚肉跳模樣,突然發現沒有危險,馬上就起了做生意的心思,不禁有些好笑。但小民們如此在意做生意,還不是因為生計艱難,如此想來,卻又令人心酸。

    反正他行路下來,也有些腹飢,便先做他一單生意,也好讓他安心回話。

    那掌櫃的心花怒放:「客官是要有餡兒的包子,還是沒餡兒的包子?小店只有沒餡的包子。」

    那時節,包子和饅頭傻傻分不清,你若只說包子,可未必就是裡邊有餡的,掌櫃的是以有此一問。

    李魚摸出些錢來遞過去,好笑道:「既然沒有帶餡兒的,還聒噪什麼,快撿幾個包子來,我路上吃。」

    掌櫃的趕緊跑回案後,掀開蒸屜看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邊臉兒來,陪笑道:「客官,小店的饅頭已經賣光了,炊餅可以嗎?」

    李魚大怒,一探手就抓住他衣領,用力一提,就把他從案後提了出來,怒道:「姓武的,你忒也貧嘴了些。我來問你,剛剛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小個子掌櫃的被他提著衣領懸吊在空中,忙不迭道:「咦?客官怎知小老兒姓武?別別別,好好好,我說,客官你有所不知哇~~~」

    「……」

    「咳!齊州那邊齊王殿下派了兵馬來,沿河蒐羅船隻、糧草,還抓壯丁,剛剛進了臨清城,又有一支海州(連雲港)的官兵也從另一側進了城。兩下裡見面就開打……」

    虧得這臨清是運河城市,這個姓武的小老闆經常和南來北往的行商旅客們打交道,雖說鄉音也挺濃厚,可李魚還是聽得懂的。

    聽他所言情形,應該是一直宅在齊州城裡的齊王突然開了竅,想到外邊招兵買馬來了。所以就派了幾路人馬, 以齊州為中心,向四下輻射開去。

    臨清在其南方,沿運河一路下來就是,所以也成了他們的搜刮所在。不過,李績那邊行動也不遲緩,海州兵馬已依軍令先行趕來,恰與齊王擾民的亂軍同時入城,一南一北。

    結果可想而知了,軍紀渙散的齊軍怎是唐軍的厲害,一觸即潰,唐軍便追下去了。

    李績定下的集結點是德州,所以追出臨清的海州唐軍是不會回頭的,他們會繼續掩殺,直至駐紮德州。

    想通了這一節,李魚便鬆了口氣,將那武掌櫃的放下。

    武掌櫃的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小聲問道:「客官,那這炊餅……」

    李魚盤算著行程,隨口答道:「少聒噪,裝幾個,沒有炊餅,煎餅都行。」

    那掌櫃的哎哎連聲,忙不迭給他撿拾了幾個炊餅,捆紮好奉上。

    李魚也不問他價錢,隨便摸幾一把大錢,時價估計只多不少,往他案上一丟,提起東西,轉身便走:「不用找了。」

    那掌櫃的喜不自禁,連忙高呼:「多謝客官賞。嘿,今兒運氣是真好,接連遇到大方的貴人,一定是剛剛那對渾身閃閃發光,跟生了無數雙眼睛的兄弟帶來的好運氣,那一看就是有福氣的貴人。」

    李魚把炊餅塞進馬股上的袋囊,紮緊了口袋,剛剛扳鞍要上馬,無意問聽到這一句,已經跨上馬屁股的腿一下子就滑了下來。他一個箭步衝到那掌櫃的旁邊,問道:「掌櫃的剛說什麼,什麼一對渾身閃閃發光的兄弟?」

    那掌櫃的不知他如此急切是福是禍,不禁忐忑起來。

    李魚道:「莫怕,那兩人很可能是我一雙好友,他們在哪裡,怎麼樣了?」

    那掌櫃的這才放了些心,訥訥地道:「齊王兵馬進城後,就說要徵糧徵兵,結果卻連大姑娘小媳婦兒都抓,也不知道這是徵的什麼兵。然後斜對面酒館裡就跑出兩兄弟來,他們長得非常像,一看就是親兄弟。

    那對親兄弟就跟齊王的官兵打了起來,齊王的人多,那兩兄弟打著打著就把袍子脫了,然後馬上身上閃閃發光,老朽只看了幾眼,眼都要晃瞎了……」

    說到這裡,李魚如何還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人,急忙問道:「那兩兄弟人呢,他們去哪了?」

    掌櫃的談興正濃,一下被打斷,不禁一怔,這才道:「海州官兵進了城,把齊王官兵趕出城去的時候。那對兄弟也曾在小老兒這裡買炊餅,聽他二人講,此次出來遊學天下,難得碰上這麼有趣的事情,萬萬不可錯過。他二人打算潛入齊州城,說要犁什麼穴……」

    「這兩個混小子!」

    李魚馬上明白了,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又出來「遊學天下」了,這一次他們到了齊魯地區,恰適齊王造反,這對夯貨非常開心,所以主動跑去漩渦的中心:齊州城裡去探險了。

    還梨什麼庭,掃什麼穴,弄不好這對膽大包天的小子就得陷在齊州城裡。

    「不行,我得追上去,務必得阻止他們!」

    這對兄弟武功雖高,但一旦身陷敵營,個人武勇可實在算不上什麼。李魚和他們交情頗為深厚,豈能坐視他們自蹈死地?至於趕往德州集結,坐立軍功,與救下這對好友相比,那就根本不用考慮了。

    李魚立即上馬,策馬揚鞭,向北城外狂飆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6 20:28
逍遙游 第525章 殺不殺?

    秋天,收穫的季節。

    這裡是一片黍米地,沉甸甸的穀穗壓彎了枝頭,看起來會有一個好收成。

    但田間並沒有喜悅收割的百姓,原來金浪一般的黍米地,也似鬼剃頭一般,出現了幾片坑窪區域。

    那是馬匹和人在裡邊廝打搏鬥造成的後果。

    幾騎快馬疾馳而來,勒停在堤上。

    一身男兒青色騎裝的楊千葉勒馬四顧,目光落在了黍米地中幾具倒臥的屍體身上。

    曠三兒已然下了馬,快步走過去,很快,他就從黍米地裡趟了出來,向楊千葉搖搖頭:「沒有活口。」

    楊千葉問道:「是什麼人?」

    曠三兒道:「從腰牌看,三個是齊州兵,一個是海州兵。」

    楊千葉眉頭一軒,欣然道:「齊州兵出現在臨清附近了?齊王終於靜極思動了?這是要沿著運河打下去麼?」

    這時策馬到前方拉開警戒的曠大突地一聲大喝:「站住!」

    眾人聞聲看去,就見黍米地中一個農夫模樣的人跑得飛快,而曠大已提馬追了上去。

    金黃色的谷浪起伏下,以澄碧的天宇為背景,一騎快馬,像捕獵的蒼鷹,前邊那隻兔子固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又怎麼可能逃得掉,很快,他就被那雄駿的戰馬載到了田頭地埂上,卟嗵一聲扔在了楊千葉的面前。

    墨白焰下了馬,向那驚得臉色蒼白的農夫微微一笑:「不要怕,我們是返鄉的商人,眼見出了戰亂,放心不下,向你打聽一下情況。」說著,幾枚大錢已經丟到那農夫的面前。

    很快,楊千葉就獲得了李績的先頭部隊已抵達臨清,正向德州集結的消息。而令她失望的是,齊王……依舊沒有調兵出城的打算,他的人出現在這一地區,只是為了徵兵。

    你要造反,而且付諸行動了,你登基做了皇帝,然後把大門一關……

    你以為朝廷會無動於衷,不派兵來麼?

    楊千葉根本不能理解齊王的想法,如果不是親眼得見,她一定認為這是旁人在瞎編,世上怎麼可能有如此短視的人?而且還不是一個,而是一群!但事實就擺在她的面前……

    「殿下……」

    墨白焰看著那農夫提著鐮刀遠遠逃開,對楊千葉道:「好在我們來得及時。眼下,只有朝廷的先頭部隊抵達德州,只要我們先一步進入齊州城,並能得到齊王的信任,那麼,大事仍有可為。」

    「不錯!以齊王的名義起兵,令我們在各地的人響應,製造聲勢,再以寶庫招兵買馬,很快就能兵強馬壯!」

    楊千葉振作起來:「我們繞過德州,直奔齊州!」

    眾人答應一聲,在附近找到一條小河,飲了馬,餵了豆餅,人也簡單地吃了點東西,便重新緊了鞍韉,上馬循路而行。

    遠遠的,兩片黍米地交界處,一騎快馬飛馳而過。

    馬上人身形前俯,隨鞍打浪,顯得騎術十分精湛。由於相距太遠,由此看去,那人似乎就是貼著黍米地飛馳,幾乎看不清輪廓。

    楊千葉打眼一看,心中下意識地就想到了軍驛快馬,卻未想到,前頭飛馳而過的正是從臨清城裡出來的李魚。

    ************

    此時齊州城內還未得到李績先頭部隊將至德州的消息。因為派出去拉壯丁的人馬還未逃回來。

    他都造了反了,而且面對著帝國如此一個龐然大悟,平素裡居然連探馬都不派……,這等毫無常識的錯誤表現,便是一個稍受教育的現代人都不會犯,如果不是齊王造反就是這等奇葩的表現,寫出來都沒人信。

    但是,他就這麼幹了,於是壞消息也一個接一個的來了。

    青、淄等州原本是受齊王節制的,在朝廷尚未做出反應之前,一些大州刺史就已傳下令去,宣佈不再受齊王節制,對於他徵兵徵糧的行為當然也不可能予以配合。

    不過,他們也沒有主動出兵去討伐齊王,只是劃清了界限,嚴陣以待,如果齊王揮軍來攻,那便兵戎相見。不過,齊王這麼宅,最後大家當然是沒有傷了和氣。

    一些小州小縣,不敢旗幟鮮明地跟齊王劃清界限,但也沒有蠢到對齊王造反的命令也執行無誤,陽奉陰違、拖拖拉拉,那是必然之事。而皇帝震怒,派軍神李績率軍前來討伐的消息,通過朝廷的政務系統下達到各州縣後,這些小州小縣的正印官也有了膽氣,他們不但不執行齊王的命令,而且對齊王派來搜刮糧食、強徵壯丁的行徑進行了堅決反擊。

    所以,一批批人無功而返,齊王聞訊很是氣惱。

    一州之地尚且掃不平,如何稱帝於天下乎?

    齊王很憤怒,憤怒完了就去找拓東王拓西王喝酒去了。

    這熊孩子……

    紇干承基看在眼裡,哭笑不得。心裡把蘇有道的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造反可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事,危險的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可齊王這熊色……

    齊王死到臨頭,猶不自知,但是其麾下軍士,反而有很多明白人。他們很清楚,齊王謀反,根本不可能成功,他們沒有能力左右時局,也沒有膽量拒抗軍令,一想到不久的未來就大禍臨頭,便開始了最後的瘋狂。

    一開始他們還只是斂財,現在開始發展到了強搶民女,齊州城內一片蕭條,怨聲載道,只是齊王府裡的大齊皇帝陛下對此全然沒有耳聞。

    齊州兵曹杜行敏見此亂象不禁憂心忡忡。

    朝廷有六部,吏戶禮兵刑工,地方則有六曹,佐治地方。杜行敏就是齊州兵曹,負責徵募兵士、管理軍械以及郵譯等事務,以及坊市間的日常治安工作,與現代的武裝部部長功能相仿。

    剛剛走在街上,才處理了幾個強拉民女要進巷子的兵痞,杜行敏甚是憂憤,恰遇一同僚,同樣的一臉苦色,兩人站住,摒退左右,漸漸踱進窄巷,在中間位置站定,這才聊起了體己話兒。

    兩人原本就是多年的朋友,說起話來倒也不必過分的顧忌。杜行敏苦笑道:「蔡兄,齊王如此……,待天兵一到,玉石俱焚,你我死無葬身之地了。」

    那蔡姓將軍嘆氣道:「今日,我本想把妻女送出城去,我死便死了,至少……可惜,四城守護,皆齊王親信,進得……出不得……」

    杜行敏略一沉吟,道:「若你我能將功贖罪……」

    那蔡姓將軍眼神一亮,但迅速黯淡下去:「我麾下能調動的親信,不過十餘人,你手下更是無人可用,只有一些民壯,濟得何事?哎!等死吧!陪著齊王一起死!」

    兩人唏噓良久,那蔡姓將軍拱手道:「我回去了,趁著還有命在,多陪陪我的女兒,她今年,才三歲半……」

    蔡將軍聲音哽嚥了一下,向杜行敏拱了拱手,邁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右側牆後,李魚倚在那裡,不禁聽得入神。他潛進城來,本想打探一下李氏兄弟的下落,卻不想竟聽到這樣一番話。齊王麾下軍心若此,這仗還怎麼打?

    李魚在右牆內想著,杜兵曹也嘆了口氣,咒罵一聲,舉步往巷外走。剛剛走出兩步,左側牆邊翩然飄入兩人,一前一後,將他攔住。前邊一人,右手持劍,左手捏個劍訣,向杜兵曹很燒包地喝道:「反王李佑何在,快帶本大俠去擒他。不然……不然……老二,不然怎麼樣?」

    後邊那人叫道:「不然就宰了他!」

    前邊那人瞪眼道:「蠢貨!要是宰了他,誰帶我們去找齊王?」

    後邊那人道:「笨蛋!難道我們不會另找一個帶路的?」

    這時巷口等候的兩個兵丁已然看到了巷中情形,立即舉槍衝了進來,老遠就大喊:「幹什麼的,想造反不成?」

    前頭那人一回頭,看到兩個兵丁闖來,不由驚道:「糟了,被人發現了,我們是先殺了他呢,還是馬上去找另外帶路的人!」

    「不殺……」

    「那咱們走!」

    「……那他把咱們的行蹤說出去咋辦?」

    前邊那人雙腿一彎,都要上牆了,被這大喘氣的一句話憋了一個趔趄:「靠!那就殺!」

    李魚在另一側牆後聽到這樣顛三倒四一番對話,不由大喜,急忙躍上牆頭,叫道:「我找你們找得好……」

    後頭那人大驚失色:「有埋伏!」

    猛然跳將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劍向李魚當頭劈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6 20:28
逍遙游 第526章 策反


    李魚剛一冒頭,就見劍光一閃,當頭劈來,駭得他急忙一縮頭,那劍劈在牆頭,李魚駭出一身冷汗,疾喝道:「我是李魚!」

    「管你哪……咦?」

    李仲軒手搭牆頭,正要再刺一劍,聽他一喊,忽地頓劍,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剎那,李仲軒單臂搭著牆頭,撐不住身子了,整個人落下去。

    李魚雙臂一用力,躍上了牆頭。他沒敢直接跳過去,雖說李仲軒已然看到了他的模樣,但他怕李伯皓在巷中還不知情況,再抽冷子給他一劍。

    這時候那巷頭兩個官兵已舉槍衝進來,李伯皓身形一側,背抵牆壁,戒備著左右。

    李仲軒一落地,便叫道:「李魚快來,咱們先結果了這幾個叛軍,再尋地方說話。」

    李魚急忙道:「且慢住手!」

    他向臉色大變的杜行敏拱一拱手,道:「我乃屯衛遊騎將軍,方才聽見足下心聲,今有生機,可願共謀大事?」

    李魚不能不說快些,慢了誰知道那倆二貨會幹出什麼來?他們若闖了禍,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做為隴西李氏嫡宗長房子弟,皇家也得給幾分面子,到時自己能怎麼辦?

    幸虧久居齊王之下的杜兵曹卻是個智商在線的,已然聽明白了李魚所言。

    屯衛遊騎將軍?那可是屯衛裡實際上的二把手啊,屯衛乃天子親軍,北衙的禁軍,這麼說是朝廷派來的?

    杜行敏也是當機果決之輩,立即向那持槍闖來的兩個部下大喝:「住手!」

    那兩個兵都是他的親信,聞言立即止步,一臉惑然。

    杜行敏忙道:「他二人俱是我的心腹,將軍不必擔心。」

    李伯皓和李仲軒持劍左右看看,納罕道:「李兄這是遇上熟人了麼?」

    李魚白了他們一眼,一時也無暇貧嘴,只向杜行敏問道:「足下可以方便的地方說話?」

    杜行敏急忙一擺手:「隨我來!」

    ……

    一眼泉水,汩汩地在清澈的水中翻湧而出,白色的水花彷彿盛開在澄澈水面上的三朵白蓮。

    李魚第一眼看到,就認出它是趵突泉,不過杜兵曹說這是「三股水」……

    嗯,確實是三股。

    這名字真是名如其形,簡單直接,頗具山東豪爽之風。

    李魚也不知道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叫趵突泉的,姑且就叫它「三股水」好了。

    湖邊一小亭,簡單樸雅。

    茶是大碗茶,黑陶的大碗,喝一口茶,李魚便讚:「好茶!」

    杜行敏道:「茶是一般,水好罷了。」說罷便眼勾勾地看著李魚,道:「將軍是奉朝廷之命潛入齊州?」

    李魚有心策反了他,當然要給予他信心,所以只微笑道:「本將軍現在李績大將軍麾下聽用,忝為行軍總管。」

    杜行敏一聽,便以為是李績派其入城,輕啊一聲道:「原來是李總管?」心中便認定他是受李績差遣入城,那也就相當於代表朝廷了。

    杜行敏驚問道:「朝廷派了兵部尚書李績大將軍討伐齊王?李績大將軍已到齊州了麼?」

    李魚道:「李大將軍已至德州,在那裡等候各路徵調兵馬彙集,本將軍麼,進城來摸摸情況。你也知道,齊王乃陛下親子,雖然忤逆,但陛下還是希望能心平氣和地解決此事,免致生靈荼炭。」

    杜行敏急忙表忠心道:「李總管明鑑,下官忝為齊州兵曹,受齊王殿下節制,卻是身不由己。但齊王稱帝,謀逆於朝,下官是絕不敢附庸的,只是身單勢孤,無所作為,只得隨波逐流。今既然李總管來了,下官願附尾驥,為朝廷效力。」

    「左邊那一眼泉水最大!」

    「為什麼不是中間那一眼泉水最大呢?」

    「屁話!這天生地長的,老天爺還特意按你喜好給你排排?」

    「你這話好沒道理。你……噫!快看快看,右邊那一眼泉大起來了。」

    李伯皓和李仲軒兩兄弟站在泉邊,指指點點,聲音極大。

    李魚蹙眉道:「邊兒去!」

    身為隴西李氏高貴出身的兩兄弟一點尊嚴覺悟都沒有,被李魚一喝,兩人乖乖便往旁邊走,一邊走一邊猶自爭論:「你等著,一會兒中間那眼泉就得變最大?」

    「哈!哈哈!你當老天爺是你親爹呢,你想什麼樣就怎麼樣?」

    「老天爺要是我親爹,那也就是你親爹,那咱們現在的爹怎麼算?你說話這麼不知所謂,回去我要告訴爹,讓你吃家法!」

    「成熟點兒,你不小啦。」

    「不急不急,等爹用完家法,我再成熟不遲。」

    兩兄弟鬥著嘴走遠了,李魚一頭黑線地看向杜行敏:「這兩位義士,乃隴西李門閥子弟,平素喜歡開些小玩笑。」

    杜行敏恍然,點頭道:「名士風流,自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李魚乾咳一聲道:「齊州城內,現在情形如何?杜兵曹可以詳細說說,若能立下功勞,李大將軍那裡,自有本將軍分說,保你不受牽連,還能因此立功。」

    杜行敏苦笑一聲,道:「齊州情形,實在一言難盡。準確說來,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

    李魚眉頭一挑:「一場鬧劇?」

    杜行敏便把齊王造反後一系列奇葩舉動數說了一遍,最後道:「齊王身邊,倒是有一人,姓何,名仲基,不知底細如何,一來就受信重,拜託為軍師。雖也是武人,卻有不凡的見識。奈何齊王並不聽從。」

    李魚並未把這位軍師與紇干承基聯繫到一起,聽杜行敏一說齊州混亂情形,他心中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齊州情形如此混亂,齊王麾下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如此情形下,只要擒了齊王,局勢立即就能扭轉,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

    李魚思量許久,緩緩抬頭,看向杜行敏,肅然道:「聽杜兵曹一番言語,本將軍以為,要平息齊州之亂,只要擒得齊王,足矣。足下既是齊州兵曹,可願與本將軍共謀此事?一旦事成,便是奇功一件啊。」

    杜行敏吃驚道:「擒下齊王?」

    李魚道:「不錯,只要出其不意,衝入王府,將齊王拿下,齊州之亂不平自息。據足下所言,如今齊州情形,只要咱們衝進王府,恐怕齊王根本不及防備,而以齊州情形來看,那些兵將,甚至不會回援。」

    杜行敏聽了大為意動,但又想到一旦失敗,不但將要身死,家人也難保全。可轉念又想,自己身為齊王屬吏,齊王謀反,自己卻並未反對,一旦李績大將軍趕到,就算不殺頭,也是莫大的罪過,必然全家流放,何不放手一搏?

    如此心中掙扎良久,杜行敏方道:「李總管所言,未嘗沒有道理。不過,下官須得先聯絡同道,再探明齊王府情形,才好與李總管共謀大事。」

    李魚一聽,反而放下心來,這是個做事穩妥的主兒。至於他說要聯絡同道,李魚倒不必多嘴囑咐,杜行敏比他還緊張此事,斷然不會對不托底的人說出實情。

    李魚便道:「甚好!不過,事情緊急,李績將軍的大軍旦夕便至。杜兵曹還須早做打算。」

    杜行敏起身道:「我這就去辦。呃……一旦有了消息,在下如何與李總管聯繫,李總管是否先至我家中小住?在那裡,斷無人會騷擾的。」

    李魚雖不信他會向齊王報信兒,但小心一些總無大錯的,便道:「不必,我在城中自有住處。杜兵曹但有了消息,便來此處,我自會知曉,與你取得聯繫。」

    杜行敏聽了暗驚,更加認定李魚在城中早有經營,更加堅定了趕緊站隊的心思,馬上肅然道:「那,下官這就告辭了,一俟有了消息,馬上就來報與總管知曉!」

    杜行敏急匆匆離去,守在亭外的兩名心腹軍士立即隨之而起。

    李魚依舊坐在亭中,靜靜望著泉水,將一碗熱茶一口口啜乾,舌齒生津時,這才起身 ,慢悠悠出了亭子。前方小徑蜿蜒,約二十步外便是路邊,路邊挑著茶幡,一個青衫少女頭戴竹笠,正在那兒賣茶。

    李魚走過去,丟下幾枚大錢。

    那賣大碗茶的姑娘瞟他一眼,俏生生地道:「貴人付多了茶錢。」

    「多的賞你的。」

    賣茶姑娘露出喜悅神色,趕緊道:「多謝貴人。」忙不迭收了幾枚大錢,放進夾袋的圍裙當中。

    李魚笑吟吟地道:「姑娘叫什麼名字呀?」

    賣茶姑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答道:「奴奴名叫紫薇。」

    李魚一呆,忍俊道:「紫薇?紫薇姑娘不去大明湖畔賣茶麼,那裡生意想必好些。」

    賣茶姑娘一呆:「大明湖?那是什麼地方?」

    李魚也是一呆,難不成這個時代還沒有大明湖?當下也不在與人開玩笑,只道:「方才走開的那位官員,你可認得?」

    那賣茶姑娘搖頭道:「倒是見那老爺來過幾次,時與友人同遊,不過,奴奴可不知道他的名姓。」

    李魚展顏道:「無妨,你認得出他就行。我想請問姑娘,這附近可有民居租宿,我想住下來。姑娘既然天天在此賣茶,還請姑娘代為照看著,什麼時候見方才那人來時,便去告與我知曉,我以十文錢相酬。」

    那姑娘近來也是被這城中的亂兵給弄得緊張兮兮的,好在這片區域居民不多,自發形成的小村落大多都是親戚,自成一個小體系,那些遊兵散勇也不大來這區域禍害。

    此時一聽有這等好生意,而不是這個看著倒還好看的貴人打起自己 主意,賣茶姑娘鬆了口氣的同時,隱隱又有些許失望的意味,忙不迭應道:「好!奴奴家中就有閒屋,可供客人歇宿!」

    李魚笑道:「那還不頭前帶路,等什麼?」

    姑娘為難,似乎還放不下她的大碗茶,但李魚又是幾文大錢丟下,那姑娘就忙不迭摘了幡子,要頭前帶路了。

    李魚趕緊四下掃掃,想喊李氏兄弟回來,這一尋摸,鼻子差點氣歪了。就見李伯皓寬了外袍,挽起褲腿兒,已然站在泉水中,手裡提著劍,瞪大一雙眼睛,看那模樣,是要刺魚。

    而李仲軒正在對面泉畔奔跑,時不時撿起塊石頭砸下水去,不用問,這廝是在轟魚。

    「這對長不大的天才兒童……」

    李魚哭笑不得,一時間,還真有點羨慕人家的沒心沒肺了。

    可是,誰叫人家胎投得好呢?這等本事,卻是羨慕不來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6 20:28
逍遙游 第527章 相信我,沒錯的!


    杜行敏離開「三股水」時,腳步都輕鬆了幾分,一股熱血在胸中沸騰著。

    他看到了希望,既然已經和朝廷的人接上了頭,一旦做成大事,那可不僅是能避免一場劫難,而且可以立下大功,前程無量啊。

    當然,還有緊張。他從不認為如齊王這般也能成功,但這並不代表齊王就是在任何人面前能任搓任扁的一個廢物。他能調動的人馬不多,如果行動失敗,必將迎來齊王慘烈的報復,他本人及家人下場……難以想像。

    「我能用的人太少了,雖說奇襲王府不需要太多人,但……,得找個得力的幫助!」

    杜行敏一路想著,就想到了曾在巷中一起長吁短嘆的蔡將軍。

    蔡將軍名叫蔡倫。沒錯,與那位發明改良了紙張的蔡倫同名。不過,這時候造紙的蔡倫還不至於家喻戶曉,蔡將軍的爹娘壓根兒就沒聽說過這個太監之名,與一個大太監同名便不足為奇了。

    蔡將軍只是一個敬稱,他的官價當然夠不上將軍級別,實則只是一位執戟長,但其麾下至少有十五個人,哪怕其中有人不是那麼的忠心耿耿,可靠的應該也在一半以上。

    因為這年代的軍官,與其屬下很少有進行左遷調動的,除非是陞遷。因此將校與士卒,幾乎是一入伍就確定的關係,自此不再改變,所以,真要是離心離德,不聽使喚的,有大把時間打熬他,跟熬鷹似的,再如何桀驁不馴的人,久而久之,也得俯首聽命。

    杜行敏主意一定,馬上就去找蔡倫。

    杜行敏本還拐彎抹腳的,甚至做好了蔡倫一旦翻臉就拔刀相向的準備,孰料蔡倫比他還要積極。

    他是外地人,赴齊州任兵曹的。執戟長蔡倫卻是本地人,全家老小乃至全族都是齊州人。杜行敏這個兵曹並不直接帶兵打仗,而執戟長則不然,因此朝廷大軍一到,蔡倫是一定要上陣的。

    如此一來,拒抗天兵,這謀逆的罪名就尤其嚴重了些,齊王一旦失敗,蔡倫不但要身首異處,整個家族都要受牽連,他已是走上絕路,這時候杜兵曹跑來對他講,自己聯繫上了朝廷的人,對蔡倫來說,無異於溺水之人抱住了大木。

    「好!什麼時候動手!蔡某全力配合!我手下,至少有八個人,絕對靠得住。我本家兄弟裡,也有四三個習武的,我都叫來!」

    蔡倫摩拳擦掌,恨不得馬上就動手。

    杜行敏連忙安撫:「不要著急,越是這種時候,越得冷靜、謹慎。你挑那絕對信得過的兵士,加上你本家兄弟,都先做一番聯繫,等我消息。」

    蔡倫急道:「火上房了,還等什麼?」

    杜兵曹道:「等我去齊王府打探一番,起碼摸清各處警備情況,知己知彼,方能事半功倍啊。」

    「快去快去!你快去!我先把我幾個堂兄弟弄到軍中來。」

    蔡倫急吼吼地就離開了,杜兵曹一瞧蔡倫比他還積極,心中也是多了幾分踏實的感覺,便徑往齊王府……哦!現在叫齊皇宮走去。

    齊皇宮裡,此刻前往臨清一帶募兵的拓南王昝君謨正向齊王匯報軍機:「朝廷兵馬已抵臨清,臣倉促應戰,折損不小,是以急忙返回向陛下稟報,朝廷兵馬銜後緊追,至德州而止,看來是要在那集結兵馬了。」

    齊王驚駭,忙問道:「朝廷來了多少兵馬,誰人統兵?」

    昝君莫道:「來了多少兵馬,臣一時尚未探查明白。不過當日與臣交戰的先鋒就有十萬,前軍、後軍、左軍、右軍、中軍、先鋒……,如此估量,朝廷大軍至少得有六十萬到七十萬……」

    齊王一屁股坐到那畫出來的龍椅上,括.約.肌失禁,噗地放了個屁。

    昝君謨道:「臣還打聽到,此番統兵大將乃同中書門下三品、司空、太子太師,兵部尚書李績。」

    「是李績麼?」

    齊王更慌了:「父皇……看來是真怒了。」

    軍師紇干承基聽了,頓時瞪大眼睛,心道:「我尼瑪!你說什麼?難道你原來還以為你自立為帝,你爹不會大發雷霆麼?我靠你瑪勒隔壁的!你別這麼坑人好不好?這是謀反啊!是國事!你以為是當兒子的跟他爹使小性子麼?」

    拓西王燕弘信變色道:「六七十萬大軍?我齊州城牆低矮,如何抵禦?陛下,不如擄走城中百姓,我們入豆子岡為盜吧,臣去那裡遊覽過,山高林密,極易隱藏,朝廷大軍雖眾,一時也奈何我們不得。」

    紇干承基牙關緊咬,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聽說有些氣性大的人,是可以被人活活氣死的。紇干承基本來還不信,但現在他真有點相信了。

    這還沒怎麼著呢,燕弘信已經打算拉了隊伍上山打游擊了,沒見過這麼坑的豬隊友啊,雙方的智商實在不在一條線上,這他麼想跟他講道理都不知道如何調頻啊!

    「進山麼?」

    齊王意動,摸索著下頜,認真思考起了其可能性。

    這時一名軍士匆匆跑進來,大聲稟報導:「陛下,城外……」

    齊王一個哆嗦:「可是李績到了?」

    那軍士一呆:「李績?什麼李績?」

    陰弘智趕緊插口道:「城外如何?」

    那軍士定了定神,道:「哦,城外來了七八個太行壯士,說是聽聞陛下立國,特來投效!」

    拓北王梁猛彪大喜,道:「陛下,天下歸心吶!這就有太行壯士前來投效了,消息傳來,各地豪傑必然紛紛往赴,陛下大業可期!」

    齊王也是轉驚為喜,不敢置信地道:「有人主動來投本……朕?哈哈哈哈,他們現在何處?」

    齊王猶如打了一針強心劑,來的雖只寥寥數人,但是在他看來,這就是民心民意,有了第一批,自然就有第二批、第三批,很快他就能兵強馬壯,抵禦那傳說中的六七十萬大軍了。

    軍士答道:「現已把那幾位太行壯士押至宮門外候命。」

    齊王嗔道:「豈有此理,既是來投效本……朕的,怎麼可以如此無禮。快!快快快!大開中門,朕要親自迎接。」

    紇干承基實在忍不住了,忙道:「陛下,還是小心為上。提妨是朝廷奸細。」

    齊王一聽老大不悅,不過人家這一提醒,倒是真的要防著這一層,是以點點頭,表示心中有數,仍是想要親自接見。

    很快,齊王府大開中門,大齊皇帝陛下領著他的拓東、拓西、拓南、拓北四天王,還有他的軍師紇干承基,浩浩蕩蕩迎出「午門」。

    此時杜兵曹剛剛進了午門,老遠見齊王領人走來,急忙避到一邊,待見其對自己毫不理會,就悄然折往側廂了。他來此處,只是看看王府動靜,看看各處兵馬部署的情況。

    王府中門大開,門外一身男裝,臉上抹了薑汁改變顏色,唇上又貼了小鬍子的楊千葉領了墨白焰等七八人,牽了馬正站在那裡,府前一隊官兵,持槍戒備。

    這時齊王領著人呼啦啦地迎了出來,楊千葉妙目一閃,瞧他一身龍袍,曉得必是齊王,馬上上前兩步,抱拳道:「太行人楊百葉,見過……」

    她剛說到這裡,就看到齊王身旁站著一人,耷拉著腮幫子,一臉的無精打采,可那模樣兒倒是真熟悉----紇干承基?!

    紇干承基看到楊千葉,也是面露驚容,怎麼是她?

    楊千葉指著紇干承基,訝然道:「你……你怎麼……」

    紇干承基可不想讓她當眾說出自己的本名,有關紇干承基的海捕文書隨著他這幾年的「銷聲匿跡」,已經漸漸不再有人提起,過氣啦!可若這時叫出他的真名,可以想見,今後幾年,他紇干承基又得成為各地官府的重點通緝對象。

    紇干承基馬上衝上前去,一臉的驚喜:「楊賢弟,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哪一個太行壯士,哈哈哈,八百里太行,第一壯士,自是非你莫屬!」

    齊王驚咦一聲,道:「軍師,你和這位壯士認識?」

    紇干承基忙道:「認識!認識!何某與楊兄弟乃八拜之交。楊兄弟人品俊雅,男生女相,偏生功夫了得,太行第一,故而人送雅號太行玉面小飛龍,我二人當年較量武藝,不分勝負,惺惺相惜,故而結拜。這一別,也有好幾年了,不想卻在此處相見。」

    楊千葉雖然做了偽裝,眉眼仍是十分精緻。齊王和陰弘智等人本來還有點犯嘀咕,聽他一說,頓時釋疑。天下之大,男生女相的人當然是有的,而 且按照相術說法,男生女相主富貴。

    此等命中富貴之人來投,豈不說明,自己能給他這份富貴?那不就說明自己的造反大業能夠成功?

    齊王大喜,本來還有戒備,站在軍士們中間,這時急忙上前,欣然道:「原來楊壯士與朕的軍師相熟,這再好不過。壯士來投,朕不勝之喜,我大齊求才若渴,壯士此來,朕定不相負。來來來,我給你引見……」

    齊王欣欣然把他的幾員大將一一引薦給楊千葉認識。陰弘智笑道:「陛下,我們還是請楊壯士到宮中,再設宴詳敘吧?」

    「好好好,咱們進宮!」

    當下,齊王便領著楊千葉等人回府,紇干承基故意拉著楊千葉落在後面,大聲道:「賢弟,太行一別已有數載,你這幾年都在何處風光啊,我怎麼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

    旋即壓低聲音,小聲道:「你來這兒幹什麼?我告訴你,齊王造反,沒了正理都不可能成功!」

    楊千葉只當他是怕齊王受到自己影響,不信地冷笑道:「是麼?那你在這兒做軍師?」

    「我是被人坑的!蘇有道那個忘八蛋!你若有機會,請把我帶走!我是造過反的,我有見識,我告訴你,太陽打西邊出來,都不是不可能,齊王造反成功,絕對不可能。相信我,沒錯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6-26 20:29
逍遙游 第528章 小酌


    「楊某在太行,早聞陛下賢名,得知陛下登基,欣喜不已,故而急來相投。陛下,臣在太行,尚有數百弟兄,人數雖少,卻俱是弓馬嫻熟、精於陣伍之士,臣在太行還積累了萬貫家產,只是一路奔波而來,不易攜帶,只要陛下大軍東向,一俟到達臣經營之地,臣願立即將麾下精銳與萬貫家產,盡數獻與陛下。」

    這是楊千葉與墨白焰途中商量細化的計策,集中一批死士,以太行健兒的名義充入齊王軍中,很快,這些人就能佔據齊王軍中所有基層軍官位置,到了這一步,齊王也就被基本架空,成了傀儡。

    到那時候,打著齊王的旗號,但真正左右大局的卻是她。楊千葉相信,齊王雖然愚蠢,但是等她控制了大局,再加上隋宮寶庫的支持,這燎原之火,一定可以燒得起來。

    齊王和他封的四大王都很興奮,因為墨白焰緊跟著又說了一句:「各地多有義士,猶在觀望。陛下既然稱帝,何必局於一隅,一旦出了齊州,必天下震動,各地義士紛紛往赴,到時候陛下手中,何愁不能聚百萬兵?」

    只有紇干承基依舊無精打采,只顧喝酒,一邊乜睨著楊千葉,眸中微微露出嘲諷之意。

    齊王欣然站起,道:「是朕失誤了,原想著在齊州召集足夠的兵馬,募集足夠的糧草,才興師西進,卻忘了以戰養戰的道理。楊壯士……楊卿一番話,令朕茅塞頓開啊!咳!楊百葉,上前聽封!」

    楊千葉一怔,但馬上就反應過來。此時戲還是要做的,連忙離席上前,垂手肅身。

    齊王道:「楊卿忠心耿耿,朕心甚慰。今,敕封楊百葉為我大齊國太師,位列太傅、太保之上,掌邦治,為六卿之首。」

    紇干承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心道:「我是軍師,她是太師,帶了人來投奔的,就是比我這光桿兒受器重啊。」

    楊千葉躬身領旨,當下就搖身一變,成了大齊國的楊太師。一時間君臣和睦,其樂融融。

    宴後,齊王賜了一座宅子給她,左右不過是這些時日為了籌措軍資,尋找罪名處理掉的一位豪紳的府邸。等楊千葉被送走,齊王便興致勃勃拉著四大王和軍師要研究一下出兵河東道(山西)的計畫。

    紇干承基藉口不勝酒力要告辭,齊王也不在乎。在他心中,紇干承基是他那同樣有野心的太子哥哥派來的聯絡人,給個不在正式官職之中的軍師,只是為了籠絡關係,真要用人,原也不打算信任他。

    這一點上,他確實都不如剛來的楊千葉,之所以今晚沒把楊千葉留下共商大計……是因為他原本根本就沒有近期出兵的計畫,他本打算繼續宅下去的。可是酒席宴上已經在楊千葉面前誇了海口,彷彿他早有計畫似的,就不好留下楊千葉,免得在她面前露怯。

    如今紇干承基要離開,正合他意。

    但紇干承基離開之後,卻並未回自己的住處,他轉了個圈兒,趁人不備,就偷偷溜向了楊千葉的住處。

    ************

    此時,「三股水」附近叢林之中,李魚和李伯皓、李仲軒兩人正坐在農家小院中小酌。

    此時的趵突泉附近林木茂盛,野趣盎然。此處住戶也不多,叢林之中,掩映著幾處民居,這些民居百姓大多都是走動頻繁的親戚,若非這一階段城中不安寧,這一帶真可以稱得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

    因為全是同一家族的人,基本上已是自成一個小生活圈子。

    菜餚很簡單,兩道野菜,一燉一醬,另外兩道菜,則是家雞一隻、肥魚一尾,配上一壺民間自釀的野酒,李魚尚不覺什麼,李氏兄弟倆卻覺得極有意境,每吃一口菜、每喝一口酒,都覺得特別的有詩意,只是這詩意在胸中翻湧,恨不能化為好詩噴出來罷了。

    這二人你一眼我一語,剛把自己此來齊州遊歷的原因說清楚。

    其實簡單地說,就是他們的老爹和這兩個從小就不省心的寶貝兒子鬥來鬥去的,已是鬥得有氣無力,也不指望著他們科舉中第,為官作宰了。於是,老爺子退而求其次,希望兩個兒子留下來繼承家業,成為隴西李氏家族的核心領導人之一。

    可就這兩位仁兄那性子?叫他們留下來每日裡處理家族那麼多繁瑣的事務,當整個家族的大管家,他們哪受得了?

    老爺子顯然也清楚這兩個混賬兒子不會答應,這不過是以退為進,等他們一拒絕,馬上就圖窮匕現了,要他們兩個盡快完婚,給李家當種.馬,生兒子、多生兒子。

    老爺子今年才四十七,還沒到五十呢,年富力強。估摸著是看兩個大號都練廢了,決心再建幾個小號從頭練起。

    李伯皓和李仲軒一口答應下來,然後就溜了。

    李魚聽到這裡,十分納罕:「說起來,你二人年紀也不小了,現在成家也沒什麼,為何又要逃家出走?」

    李伯皓振振有辭地道:「成了家豈還得自由?如果一旦生了孩子,更是不可能再去遊歷天下。我若想要女人,隨時可得,幹嘛非要找個管家婆,壞我修行之心?」

    李魚目瞪口呆,道:「你修行什麼,想成仙麼?」

    李伯皓得意洋洋道:「心之修行,你這等俗人自然不懂。人間快活,何必成仙?」

    李仲軒冷笑:「屁!少聽他裝模作樣。我聽爹說過了,要給大哥娶妻太原王氏家一個女兒,大哥特意去打聽過了,那位姑娘姿色甚是平庸,大哥不喜歡。」

    李魚知道,這些名門子弟,娶妻是完全由不得自己的。作為豪門世家子,他們從一出生,就享受了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富貴榮華,優渥條件,但相對的,也必須有所付出。

    娶妻必須要符合家族利益,這是最基本的條件。不過,他們要納妾也容易的很,所以才有娶妻娶德、納妾納色的說法。大部分世家子也會接受這種「妥協」的條件。

    只是這李伯皓在民間遊蕩的太久了,心都野了,才想著妻子一定要有色有德,內外俱美。不合乎他的想法,就想逃避。

    李魚笑道:「看你悻悻然模樣,看來是恨不得你大哥馬上娶親啊。他若不肯娶,說不定你爹會調過頭來逼你早早成親。」

    李仲軒愁眉苦臉地道:「哎!已經在逼婚了。不過,我也不喜歡那女孩兒。」

    李魚笑道:「怎麼,也是姿色平庸?」

    李仲軒道:「那倒不是。那姑娘才十三歲,身子都還沒長開,有什麼味道?我喜歡……胸大、屁股大,感覺媚媚噠的女子。」

    李魚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這貨,小小年紀,居然喜歡比他成熟得多的女人。李魚搖頭笑道:「十三歲,還沒開的一枝花骨朵兒呢,自然不可能符合你的條件。」

    李仲軒道:「就是啊!我爹非說什麼兩家是通家之好,可以親上加親。還說……,哦,對了,那丫頭你也認識的,就是原利州都督武士彟的次女,現如今他在荊州任都督了,他家那小姑娘叫什麼來著?哦,對!叫華姑!」

    「華姑?」

    李魚微微有些恍惚,來到這個時代幾年了?猛然聽他提起,在利州時與那小姑娘相處的情景似乎仍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天。

    華姑……現在也長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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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