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208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5 21:45
第560章 「郭良侍?」


    「馮良侍,今夜陛下要宿於華沐苑,你這邊得早做準備了。我也得提前安排侍衛,做好警戒。」

    「啊!將軍且去忙,老身一會兒就安排人與將軍配合。」

    馮良侍做了一輩子宮人,對這種事早就駕輕就熟,一點也不緊張,笑眯眯地答應了,待李魚一離開,便吩咐人去喚郭欣恬郭良侍來。

    李魚到了院中,安排侍衛和太監們警戒,先吩咐了人去逐屋查驗,轉臉便看見院中正有一架鞦韆。

    旁邊堆著雪,雪上蠟梅花開,份外嬌豔。而那女子正在暖暖的冬陽下快樂地蕩著鞦韆。

    「華姑!」

    李魚一眼認出那少女,華姑也認出了李魚,只是鞦韆一時停不下來,便在鞦韆上向他招手,雖然雀躍,倒也懂得宮中規矩,未敢高聲喧嘩。

    李魚笑吟吟地走過去,伸手將漸緩的鞦韆停住,華姑一挺腰兒就從鞦韆上下來,笑嘻嘻地道:「大魚哥哥,你怎又到後宮來了,你可不是太監,整天出入後宮,合適麼?」

    李魚白了她一眼,現在他雖仍著太監服飾,但宮裡面但凡有點職司的,已經無人不知皇帝身邊有幾名侍衛扮作太監護衛了,自上回皇帝遇刺,這事兒就瞞不住了。

    宮中排查內奸的事情還在繼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折騰的雞飛狗跳,只是偷盜的、對食的都揪出好多,與宮外有所聯繫的也抓住幾個,卻一直還未找到那個神秘刺客。

    李魚道:「今晚皇帝要幸華沐苑。」

    「啊?」

    華姑先是一呆,旋即小臉通紅,期期艾艾地道:「聖……聖人要幸華沐苑了麼?對喔,好像就是今天。」

    李魚忍不住好笑,此時看她,就似要出嫁的小妹子,只是,她要嫁的男人,可是永遠也不會專屬一人。噫?自已不是皇帝,貌似也不專屬一人。咳!封建社會福利,封建社會福利。

    李魚乾咳一聲,道:「是不是有點緊張?」

    華姑向他扮個鬼臉兒,道:「我才不怕,自入宮時起,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說完又忐忑地道:「皇帝會不會很凶啊?上次雪夜亭中見他,好像凶巴巴的樣子。」

    李魚笑道:「那一夜,不是有人謀反麼?你放心,皇帝也是人,不會在後宮還整天凶巴巴的,他也要過日子啊。」

    華姑緊張地咬咬嘴唇:「嗯!那……那我該怎麼做呢?聽說要是不討皇帝喜歡的女人,就會孤零零終老一生的呢。」

    李魚忍不住道:「皇帝近來心情的確不大好,不過,你不要理會這些。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男人在外邊越是有了糟心事兒,越是希望回到家裡他的女人活潑體貼,善解人意。」

    華姑希冀地看著他道:「那我應該怎麼做?」

    李魚搖頭道:「你不必刻意做什麼,不必刻意地溫存,也不必刻意地體貼。你們吶,再有心機,也還是個小孩子,你們自以為高明的手段,男人看在眼裡,其實心裡都明白的,只會覺得拙劣可笑。你就做最真的你,本來的你就很討人喜歡了,不矯柔、不做作,皇帝就會覺得你很真,和你在一起,會很輕鬆。沒有男人喜歡一個讓他心累的女人,哪怕這女人再優秀……」

    說到這裡,李魚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楊千葉。

    啊!那個丫頭,現在又藏在哪個犄角旮旯琢磨著殺皇帝呢?真是不叫人省心吶!

    楊千葉此時正站在馮良侍面前,面帶淺笑,頰生雙渦,內心裡一萬中草泥馬呼嘯而過。

    叫我去見小李將軍,配合他安排好皇帝今晚駕幸華沐苑的事兒?

    楊千葉已經不敢想像一旦與李魚面對面,會發生什麼了。

    馮良侍笑道:「去吧!咱們這華沐苑吶,有事你就多分擔些,有什麼不懂的,再來問我。」

    「是!妹妹這就去!」

    楊千葉答應一聲,退出了房間,想了一想,一咬牙,便快步向外走去。

    院子裡,鞦韆架旁,華姑思索著李魚的話,似乎漸有心得,用力點點頭,道:「我記得了,多謝大魚哥哥指點!」

    華姑說罷,便急慌慌地告辭離去,晚上是要沐浴一回的,但現在提前得了消息,還是要先洗個澡,再好生打扮一下。對女人來說,這何嘗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時刻。

    李魚微微眯著眼,望著陽光下那個俏美的身姿漸漸跑遠,不禁輕輕地吁了口氣。

    對於這位傳說中的女皇帝,其實他頗有好奇心,不過在利州時,兩人已經接觸過很多,此時也就沒了那許多的好奇感。

    現在的華姑,在他心裡,已經沒有了那層神秘的光環。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個荳蔻十三的少女,她想要的,只是得到皇帝的寵愛,做一個幸福的女人。未來的女皇,此時還毫無蹤影,她也壓根兒沒有過這樣的雄心壯志。

    因為見過了她,所以李魚能夠比較客觀地看她,不要說此時的華姑沒有稱帝的野心,就算是後來她受寵於李治,成為皇后,也依舊不可能有這個野心,那時想的應該只是保住她的皇后之位。那時的李治,仍然是只需下一道聖旨,就能廢后的強大存在啊。

    只是當李治過世,自已不但獨攬大權,而且競爭者是她的親生兒子,先天難以與之對抗,再加上當時女子掌權不似後世那般整個世俗觀念皆以為大逆不道的前提下,才成為了可能。

    李魚其實有動念想過,是否儘可能地施加影響,改變她的人生道路,但……就算親生父母,有資格代替一個人,去決定他的人生嗎?這條路幸與不幸,別人的評斷能取代他自已的看法麼?

    自已的路,總歸要自已去走吧。

    哎……,李魚不禁又想到了楊千葉,那個蠢女人呵……

    李魚轉過頭,忽然嚇了一跳,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女人,一身宮裝,身材欣長。

    明媚的一雙眼,只是眉忒濃了些,稍稍影響了她的美感。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她用輕紗蒙著臉,這是搞什麼鬼?

    楊千葉已經站在李魚身後一陣子了,李魚望著遠去的華姑輕籲微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了。

    「這頭色狼,家中嬌妻美妾還不滿足麼?居然盯著人家姑娘這樣戀戀不捨,皇帝的女人也敢覬覦,這廝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

    等到李魚回頭,她才迅速收斂了眸中的鄙夷,有些惴惴起來。

    雖說我蒙了面,又特意描濃了眉毛,不過……這廝不會看出我來吧?

    楊千葉提著小心,刻意地變了下聲線,道:「小李將軍?」

    李魚怔道:「姑娘是?」

    楊千葉放了心,道:「奴是華沐苑良侍,姓郭!」

    李魚忙拱手道:「郭姑娘。」

    楊千葉道:「馮良侍命奴配合小李將軍,安排華沐苑防務,不知將軍打算如何安排,但請吩咐下來。」

    「哦,吩咐不敢。都是為朝廷做事,還請姑娘陪著李某四處走走,熟悉一下這華沐苑內外情形,李某好做安排。呵呵,姑娘這是怎麼……」

    李魚看了楊千葉臉上的輕紗一眼,楊千葉壓著嗓子,淡淡地道:「哦,臉上出了幾個痘痘,將軍,請吧。」

    楊千葉說著,便轉過了身,長腿錯落,蠻腰款擺,已然走在頭裡。

    李魚打眼兒一瞟,嘖嘖暗讚:「瞧這腰條兒身段,空耗深宮之內,著實地可惜了。這要是讓她扶著床桿兒,塌下腰肢,翹起屁股,怕不是一輪明月掛枝頭。」

    楊千葉生怕李魚看不出什麼,急忙轉身走在前頭,可是往前邊一走,忽然想起那色狼剛剛瞄著華姑背影時而點頭時而搖頭似乎有所品評的醜態來了,他走在我後邊,會不會……

    楊千葉登時覺得後腰上好像爬著兩隻螞蟻,周身都不自在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49
逍遙游 第561章 慧眼


    楊千葉帶著李魚,將沐華苑各處走了一圈兒,任其勘察各處環境,介紹此處屋舍功用、所居人員,李魚不敢大意,細細勘察,尋找薄弱點,確定應該安排警衛的地方。

    李魚也察覺這姑娘與他在一起有些不自在,但也並未多想,他實未料到那個丫頭竟有本事混進宮裡來,壓根兒就沒往楊千葉身上想。

    李魚勘察完畢,楊千葉如蒙大赦,立即藉口尚還有事待辦,趕緊溜之大吉。

    李魚將可才勘察結果在腦中過了一遍,便自回去做出安排,幾名侍衛被他和普通力大勇武的太監們隔開,太監們主要作用是示警,而真正負責搏鬥的則是那幾名侍衛。

    李魚見識過那幾人的武功,確實高明。坦白說,比他李魚還要高明幾分,但那又如何,人的成功,除了能力,還有機遇。李魚的機遇要比這幾人好得多,所以他能脫穎而出。

    而且,不可諱言,那幾位當真就只是能動手別逼逼的大高手,除了武功……待人接物的能力著實地差了些,也不識字,臨機權變的能力也差得遠,如果算綜合能力,那李魚就實打實地第一了。

    夜晚,忙碌了一天的李世民來到了華沐苑,李魚和他早就安排好的侍衛、太監們明裡雖看不到幾個,暗裡卻把華沐苑控制了個周密,鑑於上次那刺客不知從何處潛入,外圍侍衛居然全無察覺,李魚這次在外圍只安排了些太監,有限的警衛力量都縮攏在了內線,只要護住皇帝臨幸妃子的寢宮,那便可以高枕無憂。

    楊千葉是全程見到了李魚進行警戒安排的人,情知在此嚴密控守之下,她根本沒機會下手,只得打消了今天再度出手的想法。

    皇帝御駕趕來,李魚等人已將寢宮嚴密佈控,馮良侍和「郭良侍」率一眾女官在外圍迎駕。

    天子面前,馮良侍面前,化名郭欣恬的楊千葉可沒理由再蒙著面,好在李魚在內圍,看不到,所以依舊是清麗異常,皎然不群。

    「拜見聖人……」

    李世民在隨從們拱衛下一進華沐苑,眾人便款款上前,盈盈下拜。

    「免禮,平身。」

    李世民的右手虛虛一抬,目光一轉,落在了楊千葉臉上。

    李世民微微一笑:「郭良侍。」

    楊千葉沒反完,馮良侍只當她是突然被皇帝直接垂喚,受寵若驚嚇呆了,忙用肘兒輕輕拐了她一下。楊千葉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皇帝喚郭良侍,她竟沒有意識到是喚她。

    「奴婢在!」

    「浴湯可已放好!」

    「啊,是!」

    「嗯!朕乏了,且去沐浴一番!」

    李世民點點頭,由四名貼身宮娥伴著,走向浴宮。

    洛公公向楊千葉深深地望了一眼,又向馮良侍遞個眼色。

    待皇帝一行人去遠,進入侍衛警戒的內圍區域,馮良侍便走到洛公公身邊。

    洛公公笑吟吟地道:「皇上喜歡郭良侍。」

    馮良侍也眉眼帶笑:「郭良侍年長了些,今年都二十一,不過談吐氣質、姿容身段,當真是萬中挑一。老身就是覺得她太過出色,若就此埋沒了不免可惜,才製造機會,讓她與聖人多些接觸。能入了聖人法眼,真是她的造化。」

    洛公公笑道:「也是馮良侍栽培的功勞。我看那姑娘,眸清神正,是個良善之人,來日為嬪為妃,飛黃騰達,定然不會忘了你馮良侍的好處。」

    馮良侍笑得合不攏嘴兒:「還得洛公公多多幫忙。」

    洛公公算了一算,道:「後天吧,有位剛入宮的才人,後天該當侍寢,卻恰逢月事,得重新排期,便讓她頂上去。」

    馮良侍喜上眉梢,連忙道:「哎喲,這麼快!洛公公真是上心了。我馬上去與郭良侍說說。洛公公這分照顧,馮良侍一定不會忘記的。」

    皇帝既已進了內圍,大家雖然因皇帝今夜宿此,不能歇下,需要值夜,不過卻也不必一直站在這裡。兩人分說已畢,馮良侍便喜孜孜地喚楊千葉,與她到旁邊小廳中說話。

    楊千葉滿腹納罕,跟著馮良侍進了小廳,訝異道:「姐姐何事垂詢?」

    馮良侍滿臉堆笑,連連擺手道:「以後可不敢當這聲姐姐的稱呼。郭良侍若是唸著我的好兒,以後還請關照一二,我就知足了。」

    楊千葉眉尖兒微微一挑,疑惑道:「姐姐……這是何意?」

    馮良侍笑容可掬地道:「恭喜姑娘,賀喜姑娘。聖人看中了你,洛公公也識趣,安排了你後天晚上便給聖人侍寢呢,這真是姑娘天大的福份,老身這裡得先向你道喜啦。」

    楊千葉呆了一呆,一張小嘴微微地張成了O形。

    「皇帝……看中了我?我怎麼不知道?」

    馮良侍眉開眼笑:「不然呢,你以為隨便什麼人,聖人就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那一夜玄武門兵變,聖人的心思全在那邊兒呢,可你只隨口報了個姓氏,聖人就能記在心頭,方才直接就喚了出來,這是心上放了你呢。」

    馮良侍笑眯眯地道:「能在聖人身邊做事的,誰不是一顆心七個竅,八面玲瓏。我當時一聽,就曉得是姑娘你的福份到了。洛公公是聖人身邊貼身侍候的大太監,自然也是馬上瞭然聖人心意。」

    馮良侍說著,向楊千葉歡歡喜喜地福了一禮:「姑娘大喜,後兒個侍候了聖人,馬上就能有了名份。聖人可很少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說不定姑娘你直接就能晉位五品的才人呢,天大的福份吶!」

    楊千葉一臉驚訝,一時還未消化這個消息。

    馮良侍只當她是太過驚喜,便笑道:「你先在這兒歇歇,老身出去值宿。」

    善解人意的馮良侍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楊千葉有些茫然地向前走出幾步,貼著榻兒側坐下不,怔忡良久,眸中突地掠過一縷精芒。

    「那個坐了我楊氏江山的表哥,真的看中我了麼?正愁沒機會對你下手,想不到你自已送上門來!」

    楊千葉唇角逸出一絲冷笑,而眸中,卻漸漸蒙上了一層淚光。

    從小被灌輸的一切,其實今時今日,在一次次挫折中,已經漸漸頹廢。

    雖然她嘴裡不說,但她也清楚,光復大隋,已經成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任務。

    但是,為父報仇,卻是她為人子女,尚可全力以赴的一件事。

    父親在天之靈,會歡喜麼?

    後天,就能讓逆賊授首,以慰亡父在天之靈了。

    可是……

    楊千葉心中忽然又無比地難過。

    今夜那九嬪之御是由她安排的,她自然明白要近身於皇帝,是何其的不容易,她身上不可能攜有任何凶器,而那晚交手,她又已清楚了皇帝的武功,如果只動拳腳,不等她得手,侍衛們就能闖進來。

    除非……等到皇帝筋疲力盡,倦極而眠,再猝然出手。

    可要那樣,她就得付出自已。

    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忽然油煎一樣地難過。

    若是心無所屬,便以自已做了行刺的武器,她也只是覺得屈辱,卻不會覺得難過。可現在,她只想流淚。她不怕為了復仇付出性命,可現在,她卻有種付出了一切、付出了比生命更寶貴的一切的感覺。

    她只想哭……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49
逍遙游 第562章 有緣自相聚


    翌日早朝後,李世民單獨留下長孫無忌、房玄齡、李績、褚遂良四位心腹重臣,到御書房中再次議立太子。

    之前李世民本已有意立李泰為儲君了,李泰素有文名,符合李世民的文治理念。他又是李世民最喜歡的一個兒子,選他繼位就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可是李承乾臨走之前的一番說辭,令李世民觸動頗深。李世民開始轉而考慮其他皇子的可能性。他曾親自經歷過的一切,可不想在自己的親生兒子身上重演,那豈不成了報應?

    所以,今日召集這四位大臣議立太子,李世民心中其實已經有了備用人選,那就是李治。

    李治是李世民第九子,嫡三子。年紀現在尚不算大,但他是嫡子,其生母可是文德順聖皇后長孫氏,與嫡長子李承乾、嫡次子李泰是同一個媽生的。李承乾已經被廢了,李泰也不合適的話, 順位下來就該是他了。

    而這個孩子年紀現在雖然不大,卻也已經體現出聰慧的一面,最令李世民心動的則是他的性格,這孩子性格很好,脾氣溫和,性情寬厚,如果說李承乾、李泰有些不能容人,而李治……

    他相信這孩子有朝一日做了皇帝,絕不會是一個會對同胞兄弟驟下毒手的狠辣之人。但是,他還想看看心腹大臣們的看法,昨日李靖、李績裝瘋賣傻,那二人在,以李靖為尊。李靖不表態,李績也就不適合表態,而李靖現在已是榮養狀態,也不好總喚上朝廷,所以今天沒有叫他。

    李世民表明了要易立儲君的態度之後,便要四位心腹大臣表態。這一次,他直接把李泰、李治都列為儲君人選,要四位心腹大臣來個必須表決,四位大臣想搪塞也不可能了。

    必須表態的時候眾大臣也是不含糊的。他們平時怎麼可能沒有思考過哪位皇子更適合做儲君?所以,最後的投票結果是:

    李泰VS李治,2比2平。

    房玄齡、李績投票給了李泰,理由是嫡長子已廢,順理成章應該是嫡次子。當然,這其中有無更多考慮,是不可能都對皇帝直言的。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則投票給了李治。兩人認為李治雖然年紀還小些,但是皇帝春秋鼎盛,又不是馬上需要有人繼位。而皇子李泰過於肥胖,恐有礙健康。

    李魚站在一邊,又開眼了,他真以為這四位國之重臣可以說出多麼全面、具體、科學的分析,卻沒想到人家的理由如此地簡單粗暴。

    我選老二,因為老大不合適了,就該是老二。

    我選老三,因為老二身體不大好。

    我們都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但我們覺得皇子們都是很好很好的,所以一個只是從長幼有序上做出考量,一個從長遠健康上做出考慮,這樣的話,最後不管是老二上位還是老三上位,都不算是往死裡得罪了他,大家還是有關係回暖可能的吖,老大!

    真他娘的開了眼了!

    我還真當歷史名人都像史書裡寫的那麼心思簡單,一根腸子通到底呢,原來這才是活生生的人吶!學習了!學習了!

    李大將軍穿著一身小黃門的太監袍子,手裡執一把拂塵,站在御案旁邊,好學不倦。

    李世民有點囧,早知道的話,就把李衛公也喊來了,逼著他表態,這投票也能立馬分出個結果不是。這搞出個2比2平,我這做皇帝的如何表態?我若直接表示要讓老二或是老三當儲君,那不是戲弄大臣麼,人家的投票表態還有意義麼?

    咳!

    「朕知道了,朕會再作思量,退下吧!」

    李世民把這四位老大人「轟」出去,撫額想了想,只得暫且放下此事。

    而一直盯著皇位的李泰,卻是一直盯著宮裡的動靜。

    他並不敢在御前安插耳目,那是大忌諱,一旦被發現,他本來就算有十成機會繼位,也會再無可能。尤其是在他已經擁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根本不需要如此冒險。

    但他可以很容易地就瞭解到皇帝都找了哪些大臣於朝堂之外議事,這卻不是什麼不好打聽的大秘密。

    昨天,皇帝留李績議事,還特意把久不上朝的衛國公李靖也請了來,那可是父皇迄今仍以兄弟相稱的唯一一位大臣。

    而今天,皇帝又把長孫無忌、李績、房玄齡、褚遂良四人留下,這裡邊不是宰相就是武臣之手,這是要幹什麼?明擺著是要立儲君啊!

    可是,昨天沒有公佈儲君人選,今天也沒有!

    那意味著什麼?大臣們還沒有達成統一意見,皇帝也沒有。

    李泰國是嫡次子,又是寵貫諸王的唯一皇子,這太子之位,他以為皇長子李承乾完蛋以後,順理成章就是他的,可現在居然仍是懸而未決,難道……有變故?

    如果有變故,那只能是……

    李泰倏而想到了小屁孩李治,這個從未被他放在眼裡的老三難道已經成了他的大敵?

    李泰再不能坐在府裡擺出一副賢王姿態等下去了,他馬上整裝,吩咐進宮。

    反正李泰和父皇關係最親密,時不時就會進宮,此時前去,倒也不顯突兀。

    李世民遣走了四位大臣,喝了會茶,便暫且拋下了這心事,忽爾想起昨夜九嬪侍御的事來,內中武都督家次女華姑倒是個可人兒,人長得俊俏嫵媚,性情也是活潑天真。

    李世民覺得和她在一起,最是放鬆。已屆中年的他,其實反而更喜歡這種沒心機的,天真爛漫之態,似乎也能帶給他更多活力。

    「華姑……只是個小名兒呢……」

    想著那女子昨夜鼙眉承歡的嫵媚之姿,李世民不禁微微一笑,道:「傳旨!」

    李魚忙欠身,只聽李世民道:「才人華姑,賜名為媚。今後就叫武媚吧!」

    「喏!」

    李魚答應一聲,心道:「既已嫁進深宮,成了皇帝的女人,能得皇帝寵愛,本是幸事。只是如此一來,她仍要按原來的人生走下去了,最終那結局,於她而言,究竟是幸福快樂還是孤獨寂寞,實是難料。」

    李魚轉身要走,李世民忽然又喚住了他,略一沉吟,道:「杜行敏本一兵曹,如今貴為開國郡公,一方太守。朕對功臣,是不吝賞賜的。你曾經有過救駕之功,復有平亂之治。對於未來,可有何打算?」

    李魚心中一動,難不成皇帝這就打算要賞功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提前離開皇宮,回去見老婆了?哎!凌若都快生了呀。

    李魚滿心的歡喜,忙道:「陛下有所賜,臣不敢辭。然臣食朝廷俸祿,本應效忠君上,為國盡忠。哪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故不敢討賞。」

    李世民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他很喜歡。

    想上進,這是人之慾也。怕的就是那種城府甚深,喜怒不形於色的人,那種人,一般的人忌憚,不願與之相處。貴為帝王,同樣不喜歡。可是大臣們一旦漸漸年老,想的多,顧忌多,便不可避免地城府起來,青春一去不回頭啊。

    李世民暗暗嘆息一聲,這才道:「你之功勞,高過杜行敏。只是若封你國公,資歷年紀,終究還是遜了一籌,但一個郡公是跑不了的。」

    李魚自從聽說過杜行敏的封賞,也曾考慮過自己能夠得到的。受封開國郡公 ,確實是極大殊榮了,在爵位裡邊,開國郡公可是正二品,再往上就是國公,李靖、李績就是國公,你功勞難道高得過他們?

    但實職官要授什麼 ,他卻不太清楚。

    因為……可文可武,天知道皇帝會讓他做個什麼官。

    李世民沉吟道:「至於官職麼?朕還得著吏部考量,朕不想外放你去地方。」

    這可是極大恩遇啊,當然,也得分人。

    對於一個年輕,尚有極大上升空間的人來說,當然要留在京裡,天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晃蕩,那才有更多機會。但是對於一個大半截入土,已經上升無望的官員來說,那當然是去地方上當土皇帝更快意。

    所以皇帝明確表示要把李魚留在京城,那就意味著期許他有更大的上升空間。這可是皇帝的期許,皇帝的期許可不簡簡單單就是一個期許,它是可以化為實際的巨大推動力的。

    李魚連忙謝恩,李世民笑吟吟地道:「去吧!」

    李魚再度謝恩,這才退出御書房,直奔華沐苑。

    李魚到了華沐苑一打聽,馮良侍居然不在,老太太年紀大了,昨兒個皇帝盤腸大戰,春色無比,她卻得在外邊值宿,今兒身子不太舒服,去太醫院請郎中看病去了。她的身份,可還不夠資格請太醫來看,不過主動登門求診,太醫們也不會不給這女官面子。

    華姑如今是得了皇帝賜名,而且已經是被臨幸過的妃子了,這可不是在庭院中恰好見到,李魚不好登堂入室,便問那問「郭良侍」去處,便有宮娥答道:「郭侍良在湯泉居。」

    那湯泉居乃是一處依據溫泉水建造的大屋,華沐苑之所以取了個帶沐字的名字,就是因為這兒有溫泉。李魚昨日勘察整個華沐苑地形,已經知道這個所在,是以也不用人陪,便徑直向湯泉居走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50
逍遙游 第563章 原來是你!


    幾片芭蕉,大葉肥厚。從中又探出幾枝紅花,不知道是什麼花樹,與那翠綠欲滴的葉子相襯著,卻是野趣盎然。

    為了採光,在居屋的最中心最高處,開了一個碩大的漏斗式天窗,光線從上方照射下來,靜謐而神秘。

    陽光之下,青石之上,泉水之中,一雙晶瑩的小腳丫,微微地懸擱在水中,腳背上的雪白肉色在陽光下彷彿半透明般,透明的清澈泉水在那玉足上流暢地流過,從側方看過去,那腳掌似乎十分的輕軟薄透,如同鵝蹼。

    汩汩水聲,歡暢奔淌,水面上霧氣昭昭,也籠罩著一張俏美無雙的容顏,眼神兒有些朦朧。

    這湯泉居因為地下溫泉,四下里又蓋了居屋,所以形成了一個小天地,許多在關中不常見或不可見的花草,在這裡都能生活得很好。

    掌管內廷的洛公公,甚至還特意派人從嶺南道野外山區逮了一種特殊的螢火蟲來,這種螢火蟲很特別,只要溫度高於10度,就能一直生活的好好的。

    為了養活這些螢火蟲,他又利用這湯溫屋濕潤、溫暖的環境,養殖了蝸牛和蚯蚓。因此,這裡真的是自成了一方小天地,到了這裡,會有一種到了野外的感覺。

    不過,這湯泉附近居住的嬪妃階級都不是甚高,因為在整個宮殿建築群裡,它的位置較偏,位置不正,所以此處的宮殿規模也不高,高級嬪妃自然不會為了一個溫泉便住在這裡。

    整個溫泉區三分之二強的部分在華沐苑,旁邊毗鄰另一宮殿群,那裡也住了幾位妃嬪,用院牆為欄,劃了小部分湯泉過去,分享這泉水。

    楊千葉所坐的位置,就在泉水湧口,也就是兩宮的「界牆」位置。

    「曾經,父親的妃嬪們也曾在這裡沐浴過吧,說不定娘親也來過這裡……」

    楊千葉悠然神思。

    毖彼泉水,亦流於淇。

    有懷於衛,靡日不思。

    孌彼諸姬,聊與之謀。

    哎,楊千葉幽幽一嘆,腳掌撩了撩水,如玉之潤,如緞之柔。

    我想找個可以付與心思的人聊一聊,都不可得呢。

    一想到明日就要對皇帝下手,與此同時失去的不僅是自已的生命,還有自已的身子,楊千葉也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感覺,她從記事起,殺死大唐皇帝就是她的人生目標,如今終於等到了機會,卻全然沒有歡喜的感覺。

    頑皮的泉水從腳下歡暢地流過,腳心癢癢的。

    這世上有些女人,最敏感的部位就是腳。有的女人別的地方都可以讓別人碰,唯獨一雙腳,絕對沾不得別人的手。楊千葉倒沒有那麼嚴重,不過小時候墨師曾經找來幾個收養訓練的女死士,陪伴殿下。

    她們嬉玩的時候,有一次被一個女孩兒撓了她嬌嫩嫩的腳心兒,楊千葉笑得喘不上氣兒,最後竟抽搐著暈了過去,大腦一片空白。此時泉水從腳心鑽過,對她而言,也是難以禁受的敏感。

    可是因為心情的惆悵,這種敏感竟然被她忽略了。

    她只是把雙腳踏實了些,讓泉水從腳掌上流過,可依舊有些癢癢的感覺。

    二十一歲的生命,明天就要離開這人間了吧?可不管如何,我是報了仇的。如果大唐能因此變得混亂起來,墨師總能找到一個隋楊後人,替我挑起那面復國的大旗的。

    只是……

    一想到自已保存了二十一年的清白之軀,要為了接近皇帝而獻給那個男人,她的心就堵得難受。獻給自已所愛的男人,那是一種滿足與歡喜,獻給一個毫無感情的男人,甚而還是她眼中的仇人,那是什麼感覺?

    楊妃……

    楊千葉忽然想到了那位異國姐姐,她做了李世民的妃子,與他同床共枕,為他生兒育女,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她是因為愛他,還是為了生存……

    楊千葉正胡思亂想著,就聽腳步聲悉索響起,她一回頭,就聽一個很害怕聽到的聲音道:「可是郭良侍當面?」

    然後,那人臉上的笑就僵在了那裡,兩人四目相對,錯愕無言!

    ************

    「父皇,兒近日得到一株好山參,應該有上千年了,特意來送給父皇。」

    李泰從太監手裡接過那口大匣子,吃力地送上前去,馬上就有兩個御前太監迎上幾步,從他手中接過。

    「你這孩子,朕這身體,還用不著吃參進補。」

    李世民看到李泰,馬上露出毫不掩飾的笑容,他擱下御筆,向李泰招招手:「走,朕乏了,陪朕出去走走。」

    李泰遲鈍的步伐登時變得敏捷起來,搶上兩步,扶住了李世民的手臂。

    積雪未化,但陽光正媚,簷下有滴滴雪水緩慢地滴落。

    李世民由李泰扶著,慢悠悠地遛達了一陣,進了一個涼亭,原本被白雪反光刺得微眯的眼睛張開來。

    他其實很清楚兒子此來是何用意,顯然,兒子已經有點坐不住了。

    李世民倒不覺得他眼熱皇位有何不妥,皇子們哪個不想當皇帝?只要不用叫他忌諱的手段,那就沒有問題。他的「家當」,總要找個兒子傳承下去不是?

    不過,他現在已經漸漸傾向於李治,對這個最寵愛的兒子,難免就有了些歉疚之情。

    李世民沉吟半晌,方道:「高明(李承乾的表字)謀逆,已被廢為庶人,儲君之位虛懸……」

    李泰的心登時一跳,有心做出從容之態,但面皮子還是不由自主地繃緊起來。

    李世民轉身李泰:「朕本屬意於你,只是大臣們覺得,雉奴(李治的表字)為人寬厚,更適合做一個守成之君,朕……很為難啊。」

    面對自已最寵愛的兒子,堂堂皇帝也不免情怯,竟爾把想立三子為帝的責任全部推到大臣們身上,免得惹李泰不痛快,此時此刻,他也不過是一個慈父而已。

    李泰一驚,急忙道:「父皇若是有所決斷,孩兒自然不敢置喙。但我大唐江山得來不易,如今有父皇鎮著,自然無憂。只是父皇萬年之後,也不能不做考慮,這正是立儲君的意義所在。

    雉奴確實仁厚,但他卻未免過於耳軟,大臣們傾向於雉奴,未必就沒有這個原因。父皇,江山是咱李家的,外姓人,總難免會有他們自已的打算啊。」

    李世民聽到這裡,不由目光一凝。

    李泰挽著李世民的手臂,鼓起勇氣道:「兒子並不在乎做不做皇帝,可卻不能容忍咱李家的江山有什麼閃失?如果兒子能做儲君的話,百年之後就殺了自已的兒子,把帝位再傳給雉奴,反正不能叫外人有機可乘。」

    「嗯?」

    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心思又活泛起來。如果能兄終弟及,倒也不錯啊。李治畢竟年輕,有這個哥哥先守上幾年,江山愈加的穩固,那時再傳予弟弟……

    李世民興奮起來,這主意不錯,青雀果然聰穎啊。李世民拍拍李泰的手臂,道:「走,回去吧!」

    回到御書房中,李世民與兒子李泰又閒敘了一番家常,待他剛一離開,馬上興沖沖地吩咐道:「傳旨,命長孫無忌、李績、房玄齡、褚遂良立即進宮,朕有要事相商!」

    ************

    湯泉居里,紅花妖嬈,綠葉搖曳,光束之下,泉水波光瀲灩。

    池畔,楊千葉坐在那裡,李魚站在那裡,泉水的波光反映在楊千葉的臉上,明暗之間,清麗無雙。

    李魚的眉鋒漸漸挑了起來,怒氣漸漸蘊滿整個眸子。

    楊千葉在他的逼視之下,漸漸有些情怯,慌亂地垂下眸子,彷彿一個偷漢子的婦人被她的正牌老公抓著正著,那叫一個心虛。

    「你好啊你!」

    李魚咬牙切齒的一句話,嚇得楊千葉嬌軀一顫。

    李魚逼近一步:「你是不是瘋了?你個蠢女人,你居然有膽冒名進宮,嗯?郭良侍!」

    「我……」

    「你什麼你?你以為在這深宮大內,你真把皇帝殺了,還能逃得出去?你以為,就憑你一個女官,就有本事殺了皇帝?尤其是在三番五次的失敗之後?我告訴你,皇帝身邊絕對不只我們幾個人,我早就感覺到了,皇帝身邊,暗地裡一定還有人!」

    李魚現在貼身負責皇帝保衛工作,他是真的感覺到皇帝身邊還有影子殺手了。不出所料的話,那應該是幾個老太監,但是也不知道是他們的功夫太過了得,還是他們隱藏的好,李魚並沒有親眼看到過他們。

    可是,那種感覺,錯不了。

    楊千葉的唇角漸漸逸出一絲淒婉的笑意,皇帝身邊還有暗衛麼?其實她比李魚知道的更早,她也感覺不到那些人的存在,但她知道,一定有!

    這是千百年來,宮廷制度漸漸完善形成的關鍵一環,在大隋宮廷中就有。而且這些老供奉般的高手,並不如李魚所想,都是太監,其中不乏世俗高手,只是他們中年紀最小的也已在六旬以上。

    可是,楊千葉還知道,有一個環節,就算是這些超級影子護衛,也是照顧不到的。陽光光照萬里,也有陰影處處。那個環節,就是皇帝臨幸妃嬪的時候,皇帝是不會容許他們在一旁「看戲」的。

    所以,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不是麼?

    唯一的機會,就是獻出自已!

    楊千葉看著李魚,忽然有些想哭。

    明夜,她就要死了,從此離開這個世界,拋下所有的包袱。想承擔的,和不想承擔的……

    這一刻,她與李魚相識以來種種,突然一幕幕地躍現在心頭。

    她和李魚在利州街頭偶遇,

    她和李魚在武都督府相識,

    她被李魚所擒,壞了大計,

    她在馬邑州扮小村姑,狼狽地刮著皮子,恰逢他站在面前,

    她在冬日暖陽下,看到李魚和作作在稻草堆中的一番「搏鬥」,

    她從隴右大盜化身小侍女,與他同車前來關中,

    她以「乾隆居」女掌櫃的身份與他的種種接觸……

    不知不覺間,楊千葉已泫淚欲滴。

    「謝謝你,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是你知道那種背負著多少人的希望,那責任化作一座座山,壓在你肩上的感覺嗎?你不懂!你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卻仍一無所獲的沮喪。你不懂,你生怕一舉一動會讓追隨著你的人失望,而步步如履薄冰……」

    楊千葉從泉水中縮回了雙腳,踏在大青石上,盈盈站起:「算是我求你,你只當沒有看到我,你裝病告個假,只要避開三五天,什麼責任都不會算在你的頭上,千葉在九泉之下,也會牢記你的恩德,來世做牛做馬,報答郎君深……哎喲!」

    如此悲涼的臨終告白,卻因那溫泉水滑,濕潤環境下的大青石也滑而被毀了。楊千葉眸中的淚珠兒正要潸然落下,腳下一滑,雙臂風車般一陣揮舞,就一頭栽進了李魚的懷抱,把他壓得仰面跌倒,壓翻了一地芭蕉……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50
第564章 勾心


    李魚躺在鬆軟的地面上,四下里靜悄悄的,有潺潺流水聲,似乎還有蟲鳴。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似乎……就連呼吸粗重一些,都能打破這種靜謐。

    看她瘦不顯網,可壓在身上,香香軟軟的,一點都不硌人呢。

    李魚心中,不知怎地,忽然就浮出這個有點荒唐的想法。

    「聽我良言相勸,收手吧……」

    李魚也不知道這樣尷尬的局面該如何收場,於是咳嗽一聲,擺出一副悲天憫人之態。

    「我收你……」

    良好的教育,使得千葉殿下到了嘴邊的一句罵人話,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她迅速地從李魚身上爬起來,兩隻光著的腳丫兒謹慎地挪開兩步,提防再度摔倒:「今晚,在此相見。」

    李魚道:「喂!今晚在此相見個鬼啊!我有職司在身的啊,有話現在說清……喂!」

    楊千葉不聽他再說,提起一雙鞋子,赤著腳兒踩著那柔軟沃土的地面,一溜煙兒地跑掉了。

    「喂……喂……,我要見武才人啊……」

    李魚無奈地追了上去。

    等他再見到楊千葉,楊千葉已經濯了足,穿了襪兒和靴,一臉的淡定,彷彿此前從未與他見過。

    李魚……李魚覺得自己真的很鬱悶。他現在只要把手往前一指,大喝一聲:「她是刺客!」,楊千葉就完蛋了,而他將再立一功,可是……他如何狠得下心把她推進火坑?

    今晚麼,罷了!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她一面,如果不能說服她滾蛋,就用強的也要逼她走……

    想到這裡,李魚突然一陣焦躁,就算這次逼走了她又如何?這臭女人不知進退,早晚得折在這件事兒上,她若落在旁人手上,可絕對不會像我這麼好說話的呀。

    真是……這女人好煩!

    因為心情鬱悶,李魚傳旨,賜華姑武媚之名時,武媚歡喜不禁,李魚卻也無心留下多恭喜兩句,因為他一想到正在廳外站著的楊千葉,心裡就犯堵兒。

    等李魚急急宣旨出來,再想找楊千葉,她已先一步溜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今晚,無論如何得轟你出宮!」

    李魚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直奔前殿而去。

    御書房中,四位重臣正在與李世民議事。

    李世民歡喜不禁地把先立李泰,再傳李治的主意一說,就見四位大臣臉上登時都浮起一抹古怪的神氣。

    房玄齡看著李世民,原來……當一個人被愛矇蔽了雙眼,真的會變傻啊。這種蠢話你都信?不過,我好像本來就是擁載李泰的吧?

    房玄齡看了眼李績,他們倆都投票給了李泰,本該順水推舟,先成此策。不過,他的節操實在不允許他接受這樣智障的主意,所以他決定不說話,免得毀了他的一世英名,在史書上留下一個愚蠢的評價。

    徐茂公,上!

    李績瞟了他一眼,眼皮一耷拉。

    你不肯丟這人,難道我就沒有臉?我才不說話。

    長孫無忌這廂卻是暗嘆,他這位妹夫皇帝,對李泰可真是寵愛到了極點啊,不過,長孫無忌與李泰卻是一向不夠親近,所以他更屬意於另一個外甥----李治,所以,他向褚遂良遞了個眼色。

    褚遂良……很耿直!

    褚遂良的耿直是出了名的,李世民曾公開評價褚遂良的人品和能力,第一句話就是「褚遂良耿直」,第二句才是「有學術」。雖然論起噴人,褚遂良不及魏徵那個大噴子,但說到性情,那真是直來直去的典範。

    長孫無忌一個眼神兒丟過來,褚遂良就仰天大笑起來。

    李世民一臉驚詫,看向褚遂良:「登善(表字)何故大笑?」

    褚遂良笑指天子,語氣中竟帶上了一絲悲憤:「陛下,臣本以為,晉王李治聰慧不遜於魏王,而身體尤其康健,為千秋萬代計,故推舉晉王。今聞魏王殺子傳弟的荒唐之言,卻是認定了,只有晉王才可為儲君。」

    李世民一呆:「登善之意……」

    褚遂良冷笑連連:「殺子傳弟,陛下當真信其所言?若魏王只是有心於皇儲之位,原也不算什麼,他竟說得出這番話來,那真斷斷不能立為儲君了。來日,欲毀此諾,魏王只能殺了晉王,只有死晉王,才不會讓他不必背負對陛下所立誓言!」

    李世民呆了一呆,突然臉色鐵青。

    李魚回來的時候,就見四位大臣正從御書房中出來,急忙避過一旁。

    他偷眼一瞄,就要房玄齡和李績神色微見沮喪,長孫無忌卻是面帶微笑,而褚遂良卻仍是一臉憤憤。三種不同的表情,實在令李魚有些摸不著頭腦,待這幾位宰相人物都回了兩儀殿署理公務,這才輕咳一聲,問那門邊小黃門兒:「呃……陛下這邊,可是有什麼煩憂之事發生麼?」

    那小黃門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魏王聲稱如得皇位,將來必殺子傳弟,聖人歡喜,欲立魏王為儲君,卻被褚相公一言點破其中之詐,聖人此時,一定懊惱的很。小李將軍御前侍奉,多多小心。」

    「明白了!」

    李魚向小黃門兒抱了抱拳,這才撩袍上殿,進去時,腳下便放輕了幾分,狸貓兒一般,悄無聲息。

    李泰出了宮,卻沒有馬上回府,他思量了一下,雖然父皇那裡顯然是已經接受了他的建議,就只怕……雉奴這小子,小小年紀,心機卻不少,原來也在圖謀皇位了。

    想到這裡,李泰便吩咐,直接去了晉王府。

    晉王李治尚未成年,不曾外放封地,還在京中居住呢。

    聽說李泰來了,李治還有些奇怪,因為這位兄長平素與他可沒什麼來往。李治連忙把李泰接進府去,兄弟倆花廳敘話。李泰一來是得意於父親已經點頭,這儲君之位已然是板上釘釘,必屬自己無疑。另一方面也是驟得這個好消息,有些把持不住了,原本很聰明的一個人,卻做了蠢事。

    「雉奴啊,你很奇怪為兄今日為何過府吧?」

    李泰放下茶杯,笑吟吟地看向李治:「你與漢王叔一向交好,如今漢王叔參與太子謀反,已然被賜死,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擔心。」

    李治一呆:「兄長,小弟雖與漢王交往多些,可也都是皇族宗親之間的往來。那時並不知道他要謀反啊,這事……能否小弟有何牽連。」

    「你呀,愚蠢!」

    李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放下茶杯指點:「自古以來,圖謀不軌者,即為天子大忌,哪怕親如父子。當年漢武帝何等英明神武,為此卻是殺過多少宗室?包括他的親生兒子啊!」

    李治臉色變了,惶恐道:「這……兄長,那小弟該怎麼辦?」

    李泰道:「早早出閣,就藩於封地,遠離這是非之地,還怕不能求一個太平?」

    李治為難道:「可……男子二十冠禮,我今年才十五歲,不到就藩的年紀呀。」

    李泰道:「誒!酆王十歲就離京就藩了,還是父皇親自安排的呢。你如今已經十五歲,有何不可?」

    酆王叫李元亨,比他七哥李元昌就小幾個月。李元昌就是跟著太子謀反,剛剛被賜死的那位。

    李元亨為何虛歲十歲的時候就去就藩了呢?因為他母親尹德妃是站當年的太子李建成的,所以李世民登基後,這位尹德妃馬上人間蒸發,下落不明了。而她的親生兒子李元亨,虛歲才十歲,就被趕去了封地。

    李治聽了李泰所言,恍然道:「兄長所言有理,待小弟好好思量一下,如何向父皇請旨。」

    李泰暗喜,李治只要請旨就藩,就意味著主動放棄,要遠離避禍,他既如此表明了心志,誰還會擁戴他?大局定矣!

    李泰起身告辭,李治誠惶誠恐,親自將他送出府門,回到花廳,端著那尚溫的茶水思量半晌,唇角微微逸出一絲冷笑。

    李治很聰明,他的確宅心仁厚,性情溫和,但他的智商卻是一點也不低,相反,因為他話不多,也不好爭,不好衝動,有什麼事兒都喜歡放在心裡多惦量幾遍,所以思慮問題,比起比他大幾歲的人都要周密的多。

    李泰一向不與他親近,如今突然跑來說上這樣一番推心置腹的話?更巧的是,太子出了事,按照順位,魏王李泰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吶!

    李治與李泰不同,有什麼事喜歡悶在心裡自己思量,再說他才十五歲,也很難與他年近五旬的長史交換心事。他就只一個人在花廳裡悶坐了小半個時辰,突然就站起來,高聲吩咐:「來人啊,為本王更衣!我要進宮、見駕!」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 00:26
逍遙游 第565章 立儲

    李世民自被褚龍驤一語點破,心情就不好了,很不好。

    他本是極聰明的人,幾十年的戰場征、宦海博奕,直至成為帝王,對於人心,其實一直把握的甚是清楚,怎麼可能輕易被騙?但再睿智的父母,在自已的孩子面前毫無戒心,卻也難免被其矇蔽的時候。

    可矇蔽就是矇蔽,就如見不得光的陰謀,其之所以有效,就在於不被點破,一旦被人洞悉,它就全無效果了,甚而變成自已的罩門。這就是陰謀詭計與堂煌陽謀最大的區別。

    李世民很難過,一旦被人點破,後邊根本不用別人再為他分析什麼,整件事他都想得很透澈了,最叫他難受就在於,他很清楚地知道,既然李泰這麼說,那麼一旦把皇位給了他,那李泰一定會幹出殺兄屠弟的事來,最起碼,李治那孩子絕對保不住了。

    如果不是不得已,李世民也不想殺兄屠弟,以致到了今天,曾經做下的這一切,仍舊是他心中最大的負擔。而正因曾經親歷那一切,他不敢想像自已的兒子,遭遇那一切的場面。

    他和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早已勢同水火,兄弟之情全無,彼此間還沒有陌生人親近,殺就殺了,滿門滅就滅了,子嗣宰就宰了,他的心,不會顫抖。可是他的兒子如果落得如此下場,不管那個舉起屠刀的人是誰,他都無法忍受。

    李世民獨自坐在御書房裡,神思恍惚,許久許久。

    李治已經到御書房前,但小黃門不敢入內稟報。誰都看得出,今天皇帝不是心情不好,而是極度不好。

    天子一怒,最膽顫心驚的就是他們這些近身侍候的人,

    伴君如伴虎,是因為這君,對他們是真有生殺予奪的權利。而他們是內宦,天子家奴而已,真被打殺了,魏徵那種大噴子也不會替他們打抱不平,除非皇帝瘋了,肆意屠殺內宦,以殺人取樂。

    可李魚不怕,他一直很小心地沒有去影響歷史,改變歷史,歷史的發展或許有著種種不足和遺憾,可他何德何能,能保證自已的干預會使得未來會比它自然的發展更好?話說大.躍.進也是人為干預來著,王莽曾經做過的一切,換到一千多年後,它就是有效的,可在當年,就是異想天開。

    所以,李魚很篤定,未來的皇帝,一定仍然是李治!

    於是,李魚不但跳了出來,而且是慷慨激昂,催人尿下地跳了出來。

    「晉王與陛下乃父子,子欲見父,誰能阻止?陛下縱然正龍顏大怒,我等臣下奴婢者,也萬萬不可自作主張,齊中官不必為難,此事李魚一肩承擔,我去通報!」

    生怕晉王殿下已經認不出他來,李魚順勢就把自已的名字報了出來,然後畢恭畢敬地向晉王一抱拳,轉身一挺腰桿兒,就像是要慷慨就義似的邁步進了御書房。

    小黃門齊公公:……

    李治很激動,父皇大怒?因為何事?不管何事,這時為我出頭的,都要頂著冒犯天顏的危險啊!而且,現在人人認定魏王當為儲君,這時候能為我出頭的人,還得忌諱遭到魏王嫉恨,這個人……

    噫?我好像在無忌舅舅的府門前見過他吧?對!就是他,後來也見過的。我得跟舅舅說一聲,宰相度量,就別計較了吧!此人,很不錯!

    未來的天后一直管我叫哥哥的,未來的天皇性情溫和,宅心仁厚,我對他的好處,一定也會記在心上,嘿嘿,抱上這兩條大粗腿,哥們兒穩了……

    李魚得意洋洋進了御書房,馬上肩膀一塌,脖子一縮,眸光下垂,跟一隻鵪鶉似的,細聲細氣兒地道:「陛下,晉王殿下求見。」

    李世民從恍惚中醒來,微微皺眉:「嗯?你說什麼?」

    李魚稍稍提高了嗓門:「晉王殿下,求見陛下!」

    「雉奴來了?」

    李世民有些疑惑,這孩子一向老實,除非皇子們循例請安、蹕見天子之外,從不擅自入宮,今兒怎麼會求見,難不成……,他年紀還小,不應該有此野心吧?

    李世民揣度著,道:「宣他進來!」

    李魚趕緊領旨退下,到了御書房外,向李治客氣地一點頭:「晉王殿下,陛下要見您呢。」

    李治向他投了一個感激的眼神兒,邁步進了御書房……

    「就藩?你才多大,何以突然提出要就藩呢?」

    「呃……兒子覺得,在京城其實無所事事,早些就藩,只要父皇派一位穩重的長史,也未必就不能打理好地方。兒子早些就藩,對地方也能多些瞭解,深知民間疾苦的話,才不至於……」

    「好了!」

    李世民心情正不好,不耐煩地打斷了兒子的話,冷冷地盯著他:「雉奴,你一向不擅撒謊,心中一旦有所隱瞞,說話的時候眼神兒就會飄忽不定。究竟有什麼事瞞著為父,嗯?」

    李治嚇了一跳,卟嗵一下跪下了,惶然道:「兒……兒……,父親恕罪,兒子只是……」

    「你慢慢說,我是你的父親,難道還能吃了你不成?」

    李世民有些惱火地看著兒子,李治嚥了口唾沫,訥訥地道:「兒子和漢王叔一向關係不錯,兩家時有來往。誰料……漢王叔居然圖謀不軌,兒子很惶恐,擔心……擔心……」

    李世民怒了,「啪」地一拍桌子,喝道:「混賬!李元昌是你的叔父,年歲並不太大,與你的王府又毗鄰,兩家時有來往又怎麼了?同為皇室宗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麼?他圖謀不軌,為父自然治他的罪,與你何干?還是說,你對他的奸謀有所參與,嗯?」

    「沒有!沒有!兒子絕對沒有!」

    李治連連擺手,唬得小臉兒煞白:「是四哥說……」

    李治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馬上把話嚥了回去,但李世民已經聽到了,他的眼睛微微一眯:「青雀?他……和你說什麼了?」

    李治再不敢隱瞞,結結巴巴地把李泰對他說的那番話對父親學說了一遍,然後伏跪於地,號啕大哭道:「父親,兒子確實不知漢王謀反的事啊!兒子斷然不敢有一絲非份之想,更是借個膽子都不敢對父親生起忤逆之心,父親,兒說的都是心理話啊……」

    李治伏地大哭,但唇角,卻禁不住地露出一絲快意的感覺。

    不用懷疑,李治真的是一個宅心仁厚、性情溫和的人。但是,千萬不要以為宅心仁厚、性情溫和等同於智商低下、為人愚蠢。這種性情為人的人,一樣可以擁有極高的情商和智商,很多時候,他寧可吃點虧,寧可不計較,不是因為懦弱和老實,而是因為一種性格造成的惰性,他覺得不值當的,犯不著。

    他不是不懂得對付別人的手段,只是性格上缺乏攻擊性,總是差不多就行,所以不免給人一種軟弱可欺的感覺。李治就是這樣,其實他的心機智慧、權謀手段,一點都不比別人差。

    李泰為何登門威脅他,忽悠他就藩?

    就憑李泰登門,他就知道,自已一定也被列為太子人選了,而且一定是四哥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而以他對這位四哥的瞭解,很清楚一旦四哥上位,他的日子一定會很難過,說不定就算四哥對他不起殺心,四哥手下的人也會揣摩上意,一步步地逼他去死。

    想得過且過的做一個「閒王」都有危險了,李治再有惰性,也得奮起反擊了。

    所以,他跑到宮裡來給魏王上眼藥來了,而且恰因為他平素是那樣的一個性情,父親沒有絲毫懷疑。實際上也不必懷疑,因為李治只是不是真的來乞饒求赦,要求外放的,他是以退為進,但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老實人偶爾作戲,反而不會有人對他的動機有任何懷疑。

    一瞧這老實孩子嚇得號啕大哭,李世民氣得混身哆嗦,他的眼睛濕潤了,鐵青著臉色從御案後邊閃出來,一把攥住了兒子的手腕:「跟為父走!」

    李治嚇了一跳,這回是真嚇了一跳:「父親拉自已去哪?」

    可一瞧李世民的臉色,他也不敢問,就被李世民拽出了御書房。

    「聖人!」

    齊公公等小黃門正守在御書房外,一瞧天子拉著晉王疾步出來,急忙欠身施禮。

    李世民也不理,扯著兒子就走,齊公公有點懵,急忙道:「來人啊,擺……」

    駕字還沒出口,李世民拉著李治,大步流星地已經走遠了。

    齊公公一看,也顧不得再喚儀仗來擺駕了,忙不迭跟幾個小黃門兒追上去。而李魚,已經先他們一步,按著儀劍,快步跟在了李世民父子身後。

    李世民拉著李治,健步如飛,直奔太極殿。

    大唐宮殿建築群,承天門及東西兩殿為外朝,是「舉大典,詢眾庶之處」;以太極殿為中朝,是皇帝主要聽政視朝之處,每逢朔(初一)、望(十五)之日,皇帝均臨此殿會見群臣,視朝聽政。

    在太極殿的東側設有門下內省、宏文館、史館,西側設有中書內省、舍人院,為宰相和皇帝近臣辦公的處所,以備皇帝隨時顧問和根據皇帝旨意撰寫文書詔令。

    李世民拉著李治,直接就闖進了太極殿東側的中書門下建築群。

    「皇……皇……」

    正往中書門下辦理公務的官吏一見皇帝,不禁嚇了一跳,紛紛垂首退避,肅立道側。李世民也不理會,拉著兒子只管往裡走。

    前邊早有中書、門下、宏文館、舍人院的一些小吏,撒開雙腿,發了瘋似的往裡跑,急著趕去向宰相們報告。

    很快,長孫無忌、褚遂良、房玄齡、李績等一眾宰相重臣一臉懵逼地集中到了中間位置的宏文館,其中有位宰相跑來的匆忙,手裡還提著筆,大家都是一臉茫然地看著外面,就見李世民拉著李治徑直走進來。

    長孫無忌看看左右,大家都在用眼角看他,誰叫你地位最高呢。

    長孫無忌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對李世民拱手道:「陛下若有事務諮詢,可召臣等前去,怎敢有勞陛下?」

    李世民悲愴地一笑,黯然道:「輔機(表字)呀,朕這半生,或戎馬於沙場,或勤政於廟堂,自問也算得上是一代賢明之君了。可是,朕管不好自已的家事啊!」

    李世民說的聲淚俱下:「齊王反了!太子反了!漢王反了!現如今,青雀為了這個位子,又想對他的弟弟下手!兄弟手足,自相殘殺,都是朕,沒有當好這個家,朕還有何臉面坐殿問政,號令天下?」

    李世民一扭頭,看到李魚腰間挎劍,馬上一伸手,嗆啷一聲,就把李魚的劍拔了出來,往自已頸上一橫:「朕如此不肖,愧對列祖列宗,不如就此去了吧!」

    「不要啊陛下!」

    長孫無忌一聲怪叫,撲上來一把抓住李世民的手臂,李績是武將,身手敏捷,急忙也衝上來,一把叼住李世民的手腕,其他幾位大臣紛紛撲上來,抱胳膊的抱大腿的,把李世民「捆」了個嚴嚴實實。

    房玄齡和褚遂良兩位老大人動作遲緩了些,想撲上去救駕的時候,已經沒空地兒伸手了,唬得兩人臉色發白,站在原地連連擺手:「陛下萬萬不可衝動,萬萬不可衝動啊!」

    李魚摸著懷中可以吹毛斷髮的利刃,有些猶豫:皇帝陛下用的是儀劍呢,沒有開刃,劍尖也是鈍的,我要不要把這把真正削鐵如泥的寶刃獻上去呢?

    房玄齡跺了跺腳,皇帝都以死相逼了,還保個毛的魏王啊,趕緊表態吧!

    房玄齡立即一指嚇呆在現場的晉王李治:「陛下何必煩憂!晉王殿下人品貴重,器質沖遠,孝惟德本,宜乘鼎業,可立為皇太子,以安天下,以定臣心,諸皇子各安本份,自然不會再有非份之想!」

    這位宰相不愧是老替皇上寫詔書的,出口成章,這言語,再稍加潤色,簡直就是冊立皇太子的詔書範本了。

    李世民臉上激憤之色稍緩,李績見狀,趁機伸手抓去。他生怕皇帝真的想不開,這一把直接抓的劍刃,本也做好了割破手掌的心理準備,待明晃晃一把寶劍抓到手,才感覺到……

    好吧!雖說是儀劍,拉呀拉的也拉不死人,但陛下做到這個份兒上,看來是真急了。我也別堅持立什麼魏王了,趕緊表態吧!

    李績趕緊抓著儀劍退後兩下,躬身道:「請陛下冊立晉王為皇太子!」

    李魚站在一邊兒,嘖嘖暗嘆:「精采啊!當皇帝也是不容易,傳份家業,還得尋死覓活的,跟有些分家產的百姓人家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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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游 第566章 神藥

    大唐皇儲,就這麼戲劇性地確立了。

    幾位宰相滿口答應,明日早朝便迎天子駕臨承天門,舉辦冊立太子大典。

    李治迷迷瞪瞪地就回府了,回到晉王府坐下,還沒從自已變成太子的驚喜中緩過神兒來。

    話說他進宮的時候,著實地沒想過自已能爭得太子之位,他只是覺得任由四哥這麼折騰下去,只怕他要倒霉。他只是想自保來著……太子?趕緊喝口雞湯壓壓驚!

    李世民一直留李泰於京,其實就是抱著易立太子之心。

    對長子李承乾,這位老爹確實是黑眼白眼的看不上。

    可如今,魏王李泰也是一次次地叫他失望,終於痛下決心,冊立晉王李治為太子了。

    那麼,李泰這個早該赴任就藩的王爺也就沒有必要京裡了,得馬上趕回封地去。

    但是原來是把這個最寵的兒子當太子對待的,給予的恩賜太多,現在這樣驟然發付封地,且不說積恩之下,仍然對太子會造成衝擊,更大的問題是,李泰只要心思不死……

    李世民是真怕再出一個皇子造反來,如果他李世民的兒子接二連三的造反,他還稱得什麼一代明君,羞也羞死了。所以,對這個李泰,必須得敲打敲打,叫他安份守已。

    所以,李世民很快又擬就一道聖旨,是親筆所擬,旨意上尋了些李泰的錯處,將他貶為東萊郡王,只等明日冊立太子後即加印施行。

    貶李泰為郡王,只是權宜之計,是表明太子人選獨一無二,朝野上下,誰也不必再有所思量,等到東宮位穩,才重新封李泰為親王就是。這是帝王權術,就連李魚也看得清楚。

    咳!他倒未必有那麼敏感的政治神經,但是看李世民一邊擬旨,一邊虎目含淚,他要還看不出李世民對李泰的捨不得,那就是瞎了。

    照理說,皇帝今兒個辦了這樣兩件事,心情很不好,晚上大可獨自安寢,平復心情吧?不行,他還得夜御九嬪呢,這是他的責任,跟他身為帝王要每天批閱奏章一樣一樣的。

    每日裡,陪誰睡覺,「點贊蓋章」,那也是一樣也不能少。

    李魚伴駕,統統看在眼裡,只覺大唐皇帝實在有夠悲催,這分明就是被迫做種.馬,要負責為大唐天下生兒育女,開枝散葉。仔細想想,如何換作是他,不管有沒有心情,都得弄一堆鶯鶯燕燕陪.睡……

    李魚突然覺得,自已昇華了!

    不過,這種佛繫心境也沒持續太久。

    晚上,他陪著皇帝去了蘅蕪苑,蘅蕪苑就挨著華沐苑。就是分去了三分之一地熱溫泉的那處宮殿群。

    李魚提前趕去安排防務的時候,走到那泉水汩汩的山牆處,一問旁邊就是華沐苑的湯泉居,頓時就想起了楊千葉今晚之約。

    她約我晚上見面,有我盯著她,應該無法抽身去殺皇帝了吧?

    咦?她會不會是想調虎離山?

    不怕!只一牆之隔。如果我到了湯泉居,沒有發現她的蹤影,立即逾牆過來,總之,絕不能任由她在宮裡胡鬧下去。如果今晚仍不能說服她,明日一定得想辦法趕她走了!

    夜晚,李世民駕幸蘅蕪苑,由九位妃嬪含羞帶喜地迎進去了。

    李魚眼看著那九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兩眼冒著幽幽的綠光,跟群狼看見一頭小肥羊般,把李大帝迎進去,忍不住為他默哀了三分鐘。

    「李將軍!」

    一個侍衛走過來,低聲喚了一句。

    李魚道:「按下午排布的方位,各自守著,打起精神來,不可出一點紕漏。」

    「諾!」

    「本將軍會在暗中遊走,以防刺客。你們謹慎些,但教我發現誰擅離職守、誰懈怠玩忽,嚴懲不貸!」

    那侍衛臉色一凜,肅然聽令。

    然後,李魚就一轉身,「暗中遊走」了。

    一牆之隔的湯泉居,月光一束,從中間的天窗直透下來,正照在潾潾的水面上,彷彿碎銀一般。

    水上霧氣氤氳,夜色模糊了湯泉居的邊緣,使得這草木蔥鬱、泉水淙淙的環境,彷彿一片仙境。

    湖邊,茵茵草地上,楊千葉攏著宮裙,靜靜地坐在地上,身邊擺了一張荷葉,荷葉上是晶瑩剔透的一捧水精鹽,以及美酒一壺、酒杯兩隻。

    那時節,吃酒常常不佐以菜餚,就只是單純地吃酒,而佐之以火精鹽。鹽在那時,是美酒的好搭檔。

    李白詩曰:「客到但知留一醉,盤中只有水精鹽。」

    透明如水晶的鹽粒,再佐以美酒,亦可共謀一醉。

    枝葉颯然一響,李魚出現在小徑上,看到水中月光反映之下的楊千葉,李魚鬆了口氣。

    他真怕楊千葉愚蠢地使一招」調虎離山」計,然後跑去行刺皇帝。他可以斷定,楊千葉一定就擒,那時連他也救不了這個傻女孩了。

    「坐!」

    楊千葉扭頭看了李魚一眼,目中有晶瑩的光彩流動。

    李魚默默地在旁邊坐下,楊千葉淺淺一笑,伸手去拿酒壺。

    李魚目光一閃, 突然搶先出手,將酒壺提起來,提壺瀝酒,酒水瀝瀝而下,淋入杯中。

    他的另一隻手托著壺底,不引人注意地扭動著,沒有動靜。

    李魚暗暗吁了口氣,萬一這壺是陰陽壺,壺中有機關呢?他不敢不防啊!

    但是……杯子!

    雖然李魚知道,其實這世上並沒有無色無味且只沾少許就能斃命的毒藥,哪怕塗抹在杯上那麼一丁點兒,就能置人於死地,但,小心無大錯啊,萬一……真的有武俠小說裡那種神奇藥物呢?

    李魚倒不覺得楊千葉會殺他,但是要是弄個什麼「千日醉」一類的玩意兒把他藥翻了,然後再去刺殺皇帝……,蒙汗藥這玩意兒,李魚相信是存在的。

    李魚瀝滿了面前那杯酒,很君子地拈起來,送到楊千葉身上,這才拿過她面前的空杯,又滿了一杯,舉起來,與她輕輕一碰。

    酒的度數不是很高,微微還有些甜,綿軟爽口。

    楊千葉拈起一粒水精鹽,抿進唇中,凝視著李魚。

    李魚放下杯,目視她道:「你什麼時候走?」

    楊千葉挑了挑眉,李魚道:「你知道,我在宮中,就不可能讓你得手,走吧!」

    楊千葉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道:「入宮之前,其實我就已心灰意冷。」

    「喔?」

    「墨師說,最後一次!如果這一次仍然失敗,那就是天意!」

    李魚也不禁挑了挑眉,楊千葉幽幽一嘆:「我失敗了!」

    李魚一聽,不禁喜上眉梢!

    楊千葉提起酒壺,又為了瀝了一杯,這一次,李魚沒有搶著斟酒。

    楊千葉端起杯,凝視著李魚,目光幽幽:「明日,我會想辦法離開。從此後,天各一方,相見無期了。」

    李魚忽然間覺得那歡喜蕩然無存,可是……可是似乎楊千葉說的又全無問題,不天各一方,又能如何?他們還能有什麼交集呢?以前,因為楊千葉志在皇帝,所以和他屢屢產生交集,而今後……

    李魚有些惆悵,端起杯來一飲而盡。

    楊千葉也端起杯,將杯中酒一口飲盡,臉上開始泛起潮紅。

    「其實,我也挺喜歡卸下這擔子呢,找一個喜歡的男人,生幾個可愛的兒女。像尋常人家一樣地生活,再不用整天藏頭露尾,也不用整天陰謀算計,挺開心的。」

    李魚的唇囁動了一下,忽然有些痛恨她的憧憬。

    楊千葉收斂了笑容,又為他斟滿一杯,柔聲道:「你我恩恩怨怨,糾糾纏纏,總是我欠了你無數的情。從今後,我再不會讓你為難,這一杯,謝謝你對我的屢屢關照……」

    李魚不等她說完,一杯酒已下肚,然後抓起一粒水精鹽丟進嘴裡,咬得嘎嘣脆響,那酒忽然覺得就沒了甜味兒,只是有點苦、有點咸。

    不知不覺,一壺酒漸漸喝盡,李魚忽然覺得自已身子裡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一種奇異的熱力,從他的小腹開始,漸漸向上、向下蔓延開來,他的臉開始潮紅,比醉了酒更燙。

    他的下體……他盤坐在那裡,忽然覺得……趙日天真的能日天!

    這是什麼感覺?好像要爆炸了似的,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呼吸也粗重灼熱起來,他看向對面,柔柔的、迷離的月光下,她的容顏似乎忽然好看了十倍。原本就是萬中挑一的絕色,再好看十倍,那是什麼感覺?

    她就坐在那裡,周身上下,無處不媚。

    楊千葉眼波盈盈欲流,濕得好像要滴出水兒來。

    李魚知道那不是錯覺,雖然他快要難以自控,但楊千葉臉上的紅暈,絕不是他的眼睛產生的錯覺。

    「你……你在酒裡……下了什麼?」

    李魚喘著粗氣問,他沒想到,酒壺沒有機關,酒杯也沒有陷阱,但酒裡真的有藥,而且她為了讓他服藥,竟然陪他一起吃了藥酒。

    楊千葉聲音柔柔地道:「你知不知道,宮裡面什麼藥最保真、最見效?」

    「什麼?」

    楊千葉繼續微笑著,將那片荷葉一撇,甩到泉水上,在水面上蕩漾起來。

    而她跪坐著,膝行到了李魚面前,手臂軟軟地搭到了他的肩上,趴在他的肩上,嬌.喘細細地說:「你知道嗎?我隋宮規矩,頭一天夜裡侍奉過皇帝的人,次日要到閣門感覺天子的寵幸之恩,有一天,到閣門謝恩的妃嬪有三十五人呢。」

    「什麼?」

    楊千葉吃吃地笑,身子似乎已經軟軟的快要坐不穩了,她微微挪開點身子,用手指捏出一點點的樣子,嬌憨地道:「我下在酒裡的,就是我父皇吃過的合歡散,男女皆宜,不過,我只放了一點點、一點點……」

    楊千葉說著,就趴在李魚身上,那女兒家的香氣、那柔軟飽挺的胸膛、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

    李魚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兩個人一起倒了下去。

    旁邊的樹葉被二人撥動,一叢螢火蟲翩躚地從草叢中飛舞了起來,在月色下舞蹈著,劃出一個個心一般流暢優美的光線。

    泉水淙淙,水上有落花,殷紅如雪。

    月色下,晶瑩的胴.體,發散著剔透的光,她的腿,渾圓而修長。

    如水的光影兒裡,好像一條白魚兒似的游動。

    但是,魚叉破水而入,

    呀地一聲輕呼,她那霜一般白皙的腳兒便犯地一縮,腳心緊緊地蜷起,蟬翼般顫抖起來……

    為什麼?

    李魚偶爾清醒過的神智,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旋即……

    管它呢!

    此時此刻,「二哥」做主。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低鬟蟬影動,回步玉塵蒙。

    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眉黛羞頻聚,唇朱暖更融。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

    汗光珠點點,發亂綠鬆鬆……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 00:27
逍遙游 第567章 以身事「魔」

    早晨,天氣很好!

    今天皇帝要去承天門冊立皇太子的,昨晚宰相們已經連夜把消息傳達了下去,在京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勳戚權貴、致仕重臣,及各封疆大吏「駐京辦事處」人員,均得到了通知。

    沒錯,這時代也有「駐京辦」,而且早就有了。

    由於這個時代聲訊傳播速度太慢,所以「駐京辦」的作用尤其的大,地方大員要通過他們,才能瞭解發生在京裡的大事小情,饒是如此,他們之中任職之地偏遠的官員,每每得到消息,也要延遲一個月以上。

    因為今日要冊立太子,所以皇帝起得比較早,九位妃嬪沒要宮娥們動手,她們七手八腳幫皇帝著裝已畢,送出了寢宮。

    基本上,不需要回頭去看登記簿冊,只看這九個美女的站位和臉上的榮光,洛公公就知道,誰昨兒個得到寵幸了。

    站得離皇帝比較近,面帶羞喜的那三位,一定是昨夜被皇帝寵幸過的,其中挽著皇帝右臂,下巴微微地揚著,彷彿一隻驕傲的小孔雀的那位小美人兒,定是承過皇帝「雨露之恩」,有可能受孕的。

    另外站在外側,神色有些幽怨、委屈、嫉恨的,毫無疑問,昨兒個啥也沒撈著,白看了一場叫人上火的大戲。

    「咳!擺……」

    洛公公一眼掃去,一切盡入心中。有沒有得到時皇帝寵幸,回頭侍奉的態度也是不同的,他當然得瞭然於心。旋即就打算宣佈擺駕承天門,但目光從那九位鶯鶯燕燕身上收回,再往侍衛們身上一掃,聲音忽然一頓。

    缺了一人!

    洛公公迅速再看一眼:「小李將軍?」

    無人應答。

    洛公公臉色一沉,目光定在一個侍衛身上。

    那侍衛左右看看,果然李魚不在,急忙上前,抱拳:「公公,昨夜李將軍吩咐我等各守本位,而他則暗中行走,防範不測。李將軍……藏得真是太好了,在下一直沒有發現他。」

    洛公公:……

    這時李世民走過來,向洛公公投以探詢的目光。

    洛公公趕緊把情況對李世民說了一遍。

    李世民皺了皺眉,突然向牆角虛無處問了一句:「李魚何在?」

    片刻,從另一個方向傳出一個聲音:「臣不曾發覺!」

    聲音飄忽,似在牆外,似在牆內,飄忽不定。

    李世民皺皺眉,吩咐道:「找到他!」說完就舉步往外走,剛剛走出寢宮前的石階,一個小宮娥就跟一隻撲愣蛾子似的「飛舞」過來,尖叫著:「不不不……不好了,男人!有個男人……」

    眾:……

    小宮娥跑到近前,才發現一大票人正瞪著他,中間一人那身衣袍……

    皇帝?

    小宮娥雙腿一軟,一下子跪了下去,手裡的掃把依舊抱得緊緊的。

    這是個負責灑掃的低階宮娥,哪見過這等陣仗。

    洛公公皺眉:「大呼小叫的,什麼男人?」

    小宮娥這才結結巴巴地向後一指:「那……那邊夾道兒裡,有個男人……」

    眾侍衛嗆啷一聲,拔刀出鞘,警惕地把李世民一圍,就聽那小宮娥喘了口大氣:「躺在那裡,死活不知。」

    眾:……

    「聖人,李將軍無礙,他……似乎是著了風寒,發熱不止,所以暈迷在地。」

    「哦?」

    李世民心中有點小感動,身體不舒服你就說嘛,居然還堅持戍守之責,硬撐著病體,居然暈倒在夾道上,虧得被人發現的早,這要凍死了怎麼辦?

    李世民看看天色,已經不能耽誤了,便道:「送他去屯衛歇養,嗯……派個御醫去!」

    洛公公答應一聲,擺擺手,馬上衝上幾個太監,架起暈迷不醒的李魚。

    李世民這廂便急急趕向前朝,往承天門去了。

    ************

    承天門前,百官蹕集。

    魏王李泰站在宗室隊伍中,臉色灰敗,面無人色。

    晉王李治經過昨天一天的適應,倒也沒有露出什麼輕佻舉動,只是看他兩隻眼睛微微充血,應該是昨夜徹夜未眠。

    李世民駕臨承天門,當眾宣佈冊立詔書,舉辦冊立大典。百官拜見儲君,旋即李世民便宣佈大赦天下,除十惡大不赦的重罪,天下罪囚盡數釋放,以彰天恩,承天門前盛況空前。

    承天門前一派熱鬧的時候,湯泉居中,楊千葉剛剛掬起一抹肥沃的泥土,輕輕灑地一叢花草下,那兒埋著一件白綾兒的內衣,這捧土灑上去,最後一片衣角也被埋住了。

    楊千葉輕輕拍了拍那土,把它拍實了些。那裡,是她的內衣,內衣上,有點點落紅。點點落紅,記載著她的青春,記載著她做為一個女人,人生中的重要一刻。

    然後,她盈盈起身,轉身走向湯泉,步伐一步,黛眉便輕輕地鼙起。雖說她身心已然成熟,又是練武之人,身體強健,可還是頗感不適。昨夜,實在是太……太也……強烈了些。

    想到昨夜的顛狂,她俏麗的腮上頓時綻開了兩朵桃紅。

    那羞怩,比花更媚,比蕊更嬌,可惜映入清澈的泉水中,那春.情上臉,嬌媚無雙的容顏,卻只有她自已看得到。

    雙手探進水中,水變得渾濁起來,一雙手漸漸洗得乾淨,楊千葉的心也漸漸安寧下來。

    再無遺憾了,她的清白身子,已經給了想給的男人,那麼……今晚就可以無牽無掛地復仇、赴死了吧……

    渾濁的人,漸漸重又澄澈,映出她那張朱顏真真.

    隋宮大亂,她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公主,被一群忠臣義士拚死救了出來,不離不棄,追隨至今,如今,她轟轟烈烈一死,也算沒有付了他們!

    楊千葉向水中的自已露出一個笑臉,她想給自已幾分鼓勵,向自已做一個告別,但那笑容,卻是說不出的慘淡……

    ************

    御醫揪著鬍子,沉吟了半晌,才提筆寫下一副藥方。

    這位老御醫是隋朝時候就擔任御醫的人,所以,他很快就發現,小李將軍不是發了風寒,而是中了一種奇特的藥物,宮廷秘藥。

    所以,老御醫很緊張,小李將軍被誰下了藥?應該是宮裡人吧?他在宮裡發現了什麼?為什麼會被下藥?

    老御醫越想越複雜,越複雜越不敢沾手。因為他不知道下藥的人是什麼人物,有什麼目的。他知道這藥不至於傷生害命,實際上……如果減輕份量,只用十分之一,那它就跟五石散差不多了,恍惚喜忘,身體燥熱,還會有點小舒服。

    罷了,這解藥可不能亂用,萬一得罪了哪位貴人……

    在宮裡做太醫,其實是個政治活兒,老御醫思量許久,還是開了副「不咸不淡」的藥,其作用只是滋補一下身子,強壯一下體魄,至於他小李將軍何時清醒……總會醒的,呵呵……

    於是,昨夜梅開三度,三度都是甘霖普降,確實有點透支的小李將軍,就被灌了一肚子補藥,繼續呼呼大睡起來……

    夜晚,種.馬李先生又被牽到暖香塢去了。

    在這裡,仍有九位兩眼發綠的妃嬪在等待著他。

    不對,不是九位,是八位。

    有位心不甘情不願的才人,適逢月事來了。撞喜在這個時代的講究裡,可是不吉的。所以哪怕她甘願「輕傷不下火線」,還是被取消了今晚的侍寢福利,而很會察顏觀色的洛公公和一心想捧郭良侍上位的馮良侍,則把「郭欣恬」遞補了進來。

    皇帝當然沒有說過要郭良侍侍寢的話,但是看皇帝對她的欣賞,應該也不會介意後宮中再多一位妃嬪。

    宮中自有宮中的生存之道,善於體察上意是一方面,廣結善緣也是一方面。想陛下之所想,先陛下之所先,不但陛下會覺得你知情識趣,那本來無望成為正子妃嬪的人,因為你給了機緣才得以晉位,以後又豈會少了你的好處?

    這是洛公公和馮良侍的想法,如果他們知道這位「郭良侍」究竟有什麼打算,只怕要嚇出尿來。不過,他們怎麼可能有其他想法?楊千葉沐浴一番,再梳妝打扮之後,簡直是麗光照人。

    她今兒看起來尤其的容光煥發、水靈剔透、肌膚吹彈得破、血氣充盈通暢,那只是少女剛剛成為女人,魚水之歡無比和諧的後遺症,可他們怎麼可能想得到楊千葉竟已破了身,還以為是心中歡喜所致。

    天剛黑,八位妃嬪就有些坐立不安了,眾人之中,只有千葉靜靜地垂著頭,坐在角落中,光線陰影下,安坐如山。因為她現在還沒有妃嬪職階,地位最低,所以坐在最角落處。

    看在旁邊幾位女官眼中,不禁暗暗點頭,此女頗有大家氣質,難怪馮良侍力薦,沒準兒人家將來真能得到聖人的歡喜,直至晉位貴妃呢。

    楊千葉坐在花廳中,心思卻是一陣陣地恍惚,她努力地想待皇帝安寢之後,如果迅速出手,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如何徒手或利用室中的一些器具比如燭台,置其於死地,而且必須一擊得手,因為之前交過手,她知道這個皇帝武功並不弱。

    但是,她的思緒卻不可避免地總是被拉到皇帝安寢之前,如果皇帝要拉她侍寢……,昨夜的顛/鸞/倒/鳳、雲雨纏綿之態,不由自主地就會代入到李世民身上。

    她一會兒會想到昨夜的李魚,面紅耳赤;一會兒那人臉又幻化成今晚將要來到的皇帝,心驚肉跳。而且還……還有一種濃濃的負罪感!

    這是什麼鬼!

    本公主只是不想死前留個遺憾罷了,我又不是他老婆,幹嘛要有負罪感?要覺得心虛?嘁!還是心虛……

    「皇帝駕到~~~」

    隨著一聲唱禮,楊千葉嚇了一下,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待她站起,才發現那八位妃嬪也都站了起來,甚至比她還快,這才安心。

    屯營大帳中,李魚呻吟一聲,醒了。

    啊!這一場好睡,太舒坦了!

    拳腳一伸,全身骨節咔吧作響……

    拳腳伸開的李魚突然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僵在那裡。

    之前在湯泉居所發生的一幕幕情景,飛快地重現在眼前,包括最後楊千葉又給他下了一種什麼藥,令他倦極睡倒……

    「我在哪?發生什麼了?」

    李魚的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轉了轉,突然睜開,就看到了李大器那張滿是絡腮鬍子的大膽,李大器眨著一雙綠豆眼,笑眯眯地道:「小李將軍醒啦?」

    李魚「啊」地一聲尖叫,身子一縮,抱住了被子。

    眼前是個什麼鬼?

    剛剛才夢見跟楊千葉做了許多沒羞沒臊之事,一睜眼卻突然看到這麼個多.毛症患症,還是個公的,要不要這麼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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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游 第568章 做個月老可好?


    」你說我生了急病?被人發現暈倒在夾道中?「

    李魚越想越不對,難不成昨夜之事,只是一場春夢?沒道理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真實的夢境?

    李魚腦海中突地靈光一閃,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李魚一邊說著,一邊向門口望去:「天還沒亮?」

    李大器笑道:「誰說天還沒亮,是你睡了一天,現在又到晚上了。」

    李魚心裡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了李大器的衣襟:「今晚,皇帝宿在哪裡?」

    李大器有些詫異:「暖香塢啊,怎麼?」

    暖香塢?和華沐苑隔得甚遠,她應該不會去作死。

    李魚心中一寬,剛剛放鬆了心情,便聽李大器道:「放心吧,本將軍已經加派了人手,皇帝就寢之地,更連一隻耗子都休想鑽進去。整個寢宮,除了皇帝,就只有八位妃嬪、一位女官,絕不會再多一個活物!」

    李魚放心地一點頭,旋即一怔:「八位妃嬪,一位女官?」

    李大器道:「不錯!有位姓郭的女官被皇帝看中了,充入九嬪,今晚侍寢呢。」

    李魚脫口道:「郭欣恬?!」

    李大器一拍額頭:「對!是她!我就記不住,還是你們讀書人……」

    他再說些什麼,李魚全聽不進去了,一顆心已經墜入谷底。

    他明白了,這一剎那,什麼都明白了。

    楊千葉,她竟然要以身為餌,接近皇帝。

    臨夜雨驟風狂,定是楊千葉不甘就此受到玷污死去,所以……

    「這個……蠢女人!為什麼想不開?」

    李魚怒吼一聲,憤怒地握緊了雙拳。

    李大器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李魚掙紮起來:「不行!我得馬上入宮!」

    李大器有些不悅:「小李將軍,你用不用這麼盡忠職守啊?我已經安排了得力的人手,不差你一個。再說,玄武門都關了,你進得去?」

    「不行!不行!」

    李魚心亂如麻,一下子跳起來。

    可李大器說的對,此時玄武門已關,他敢去叩門,就算說明了身份,也得被立馬射成刺蝟。那是禁宮禁地,平時也是戒備森嚴,六親不認的,更何況是當下緊張的局勢中。

    李魚一把握住了他的宙輪,自上次意外地一穿十年,他再沒有敢對此物輕舉妄動,而今天,他卻不能不用了。

    他不知道楊千葉是否已經發動,就算允許他進宮,這時跑去,也未必來得及阻止,除非允許他宮中馳馬。

    血液為引的辦法已經沒用了,再度開啟它的能力,需要的是意念力。

    意念!

    「送我回去!送我回到過去!我要阻止她!」

    李魚手中緊緊地攥著宙輪,用盡全身力氣,拚命地吶喊著。

    李大器看他面容扭曲,雙拳緊握,站在那兒,閉著雙眼唸唸有詞,不禁有些害怕了。

    李大器退後兩步,有些遲疑地喚道:「來人!快來人!小李將軍,患了瘋病了!」

    李大器一邊說,一邊後悔。不就是少當值一天麼,至於這麼緊張?這廝官迷心兒也太嚴重了吧?

    「回去!回去!送我回去!」

    李魚緊緊攥著宙輪,用盡了全身之力,如果那是一枚核桃,早被他的力量握爛了。

    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掌心那枚宙輪上,把它當成了一個生命般,拚命地呼喚著它。

    奈何,那枚宙輪卻紋絲不動。

    李魚都要急瘋了,汗水涔涔而下。

    他真希望,這混賬的宙輪根本沒有現在這樣隨意穿梭時空的能力,它只要能回覆一天時光就好。用血為引這樣簡單的啟動辦法,起碼能讓他挽救十二時辰之內的事啊!

    為什麼不管用?是我的意念力不夠強大?還是上次只是誤打誤撞,其實這根本不是它的開啟方法?

    幾名士兵被喚進了房中,一瞧李遊騎雙拳緊握,雙目緊閉,渾身顫抖,滿臉大汗,不由也有些畏怯。

    李大器急忙示意兩個士兵繞到李魚背後去,另外兩個從前邊靠近。李大器站在側面,伸出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安撫李魚:「小李將軍?不要緊!明天!明天我就送你回去,多延你一天值戍還不成麼?」

    李魚不為所動,仍是唸唸有詞。

    李大器一看,只能用龍威來壓制他了,沒準兒就能能讓清醒過來,現在看來,他明明是太在乎皇帝對他的看法麼。

    李大器便道:「你看,皇上現在只怕都入了寢宮了,正與九位妃嬪翻雲覆雨呢,你這時就算入了宮,豈不也要驚了駕?那可是大罪啊!」

    「正……翻雲覆雨?」

    這句話聽進了李魚的耳朵,李魚的身子突然一僵,宙輪握得也不是那麼緊了,他的心思突然從那宙輪移開,穿過重重宮闕,轉移到了暖香塢。

    侍寢的妃嬪都要搜身的,她不可能帶武器進去,那麼,她要接近皇帝,殺掉皇帝,就得先先……,她……她現在皇帝身下婉轉承歡麼?

    什麼皇帝!這一剎那,李魚所想到的,僅僅是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正在……佔有他的女人?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如果李魚的意念能夠化形,此刻怕已在暖香塢寢宮中突然現了形。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李大器發現一提到皇帝,李魚神思果然恍惚,登時大喜,急忙向四名侍衛一揮手,就是現在!

    四名早已蓄勢的侍衛一擁而上!

    ************

    暖香塢!

    寢宮。

    九個美人兒娉娉婷婷,環伺周圍,一個個芳心亂跳。

    她們也明白,皇上不可能雨露均霑,九人共侍,只是給皇帝一個選擇空間,誰能有幸得到天子垂青,那今夜這個機會才算是真正得到了。

    楊千葉那頎長高挑的身段兒,在九名妃嬪中算得上出類拔萃了。這九嬪中有幾位,身子還沒長開呢,身子長開,只比她小個兩三歲的那幾位,身子也沒她如此出挑兒。

    所以,李世民一眼就看到了她。

    「你,抬起頭來!」

    楊千葉芳心怦地一跳,緩緩抬頭。

    李世民眼前頓時一亮。

    今夜楊千葉的裝扮、髮式都是宮嬪樣式,不是前兩天良侍女官的裝扮,李世民女人太多,一時只覺面善,竟未認出她來。而他的後宮嬪妃,許多雖然叫不上名字,也記不住封號,大多都有些面善。

    所以,李世民只當她是以前被自已忽略了的一個美人,燈下看她,嬌媚甜美,越看越有感覺。

    李世民便微笑著點點頭,向她勾了勾手指。

    其他眾妃嬪都不禁向她投以豔羨、嫉妒的目光。

    楊千葉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快了起來,又微微垂頭,款款走到榻邊。

    李世民微笑著伸出手,勾住她纖纖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蠻腰上繫著的合歡結兒,緩緩拉開……

    空間,突然扭曲!

    就像烈日沙漠中的霧氣,寢宮中的一切人和物,都在這扭曲的光線中波動起來。

    剎那間,如夢幻泡影,如露如電……

    「朕知道了,朕會再作思量,退下吧!」

    李世民擺手,長孫無忌、褚遂良、房玄齡和李績四人退下。

    李世民扶額思索片刻,輕輕嘆了口氣。

    李魚站在御案旁,正在茫然地四顧。

    這是……哪一天?什麼時候?

    李世民沉默片刻,翻開一份奏章,又放下。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忽然扭頭對李魚道:「傳旨!」

    李魚一驚,連忙收斂心神。

    李世民道:「才人華姑,賜名為媚。今後就叫武媚吧!」

    「喏!」

    李魚答應一聲,心突然就像煙花兒一樣地炸了。

    回來了!

    成功地回來了!

    這是……這是皇帝向長孫無忌四人詢問立儲事宜的那一天。長孫無忌和褚遂良投了晉王李治的票,房玄齡和李績投了魏王李泰的票,一時相持不下。所以皇帝暫且擱置。

    皇帝賜了華姑一個「媚」字,叫他進宮傳旨,他就是這時候去了湯泉居,見到了「郭欣恬郭良侍」的真身,並與她約定了當晚再會!

    李魚一顆心激動地跳了起來,終於回來了,終於來得及阻止皇帝佔有……不是!終於來得及阻止她尋死了!

    李魚迫不及待地轉身,剛要走,李世民忽又喚住了他:「且慢!杜行敏本一兵曹,如今貴為開國郡公,一方太守。朕對功臣,是不吝賞賜的。你曾經有過救駕之功,復有平亂之治。對於未來,可有何打算?」

    啊!對了,還有這麼一番對話來著!

    李魚連忙站住,道:」陛下有所賜,臣不敢辭。然……」

    李魚說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

    他雖然回來了,可是又能如何?他能勸得動那位「牛妹妹?」比牛還犟的楊千葉?

    「然……然則如何?是朕問你,但說無妨!」

    李世民微笑看著李魚,賞賜、懲罰,讓他歡喜讓他憂,讓他取捨不定患得患失,這就是權力的魅力啊……

    李世民笑得更加親切了:「說吧!朕對有功之人,向來不吝賞賜!你之功勞,高過杜行敏。只是若封你國公……」

    「陛下!」

    李魚單膝跪地,垂下頭來:「臣不要封爵、不要加官,只求陛下賜給臣,一個人!」

    李世民一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散去,詫異地看著李魚:「賜你一人?」

    部曲、奴隸,可以賜,除此之外,但凡有人身自由之良民,便連皇帝也不能把人家隨意賜來賜去的,而李魚寧可不要封爵授官,也要討的人,總不可能是個部曲奴隸吧?所以連李世民堂堂天子也不敢輕易答應了。

    李世民道:「什麼人?」

    「陛下!」

    李魚聲淚俱下!他演技是真不好,可一想到要不是他及時倒穿時空,改變未來,他的女人就得……,急也急死了,嚇也嚇哭了。李魚的雄性佔有慾還是蠻強的。

    「陛下!臣有一青梅竹馬,名喚郭欣恬。原本兩小無猜,兩情相悅。只是正欲登門提親時,適逢朝廷下了『禁婚令』選秀女,她……被選入宮中,成了一名女官。從此傷心,宮門難越!臣請大聖大慈大仁大願的陛下牽緣引線,正全小神……臣!」
V123210 發表於 2018-8-3 00:27
第569章 李二小心眼!

    李魚聲淚俱下:「陛下!臣有一青梅竹馬,名喚郭欣恬。原本兩小無猜,兩情相悅。只是正欲登門提親時,適逢朝廷下了『禁婚令』選秀女,她……被選入宮中,成了一名女官。從此傷心,宮門難越!臣請大聖大慈大仁大願的陛下牽緣引線,成全小神……臣!」

    前半句儼然是把李世民捧成媒神月老了,李魚順嘴說出個「小神」來,忙不迭改了口。幸好說到神字時就知道不對,聲音已經小了,再加重語氣說出個臣子,李世民竟未聽出來。

    李世民聽了頓時拂然不悅。女官? 女官當然不是他的妃嬪,但是理論上,後宮中所有的女人,除了先皇那邊的,全都歸他所有,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變成他的女人。

    那支龐大的足足數萬人的娘子軍,是李二哥的後備役。

    這種情況下,一個男人對他說,你那龐大的後備役娘子軍團中,有一個是我的青梅竹馬,還給我,好不好?

    我的!

    都是我的!

    玩具再多,哪怕玩都玩不過來,或者根本不喜歡玩而束之高閣的,那也是自已的,憑什麼送給別人?

    李二哥很不爽。

    他沉著臉盯了李魚很久,忽然想起一位古人。

    楚莊王!

    楚莊有一次平息了內亂,舉行慶功宴。忽有風來,吹滅燈燭,一員將領趁黑拉住楚莊王一位妃子的手臂,有些輕薄之舉。那妃子掙脫,順手摘下了那將領冠上的纓墜,並告訴了楚莊王。

    楚莊一聽,馬上吩咐先不要點燈,而是令眾人都摘下帽子上的纓墜收起。燈再亮起時,竟不知道究竟是誰輕薄王妃。後來在一次戰鬥中,有一員將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救下楚莊。

    楚莊論功行賞時,那將領才跪地領罪,原來當初酒醉,輕薄王妃者,就是此人。楚莊嘆息:吾一小惠換一猛將,幸甚!

    嗯……

    李世民捻著鬍鬚,瞟了李魚一眼,臉上神色漸漸緩和下來。

    淡化殺兄屠弟的罪名,一直是他做一代賢君、名君的主要動力之一。

    楚莊做得到,我李世民有何做不到?不就是一個都沒資格選入才人的女官麼?朕可能見都沒見過,這種女子,後宮之中比比皆是,有何可惜?

    想到這裡,李世民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淡淡地道:「朕知道了!」

    耶?那你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李魚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了,卻沒等到想要的答案。

    我是為了救你性命好不好?你怎麼一點不著急呢?

    李魚氣極敗壞,卻是不敢有所表現,重新站起來,一臉的茫然。但……李世民已經不理他了,而是低頭批起了奏章。

    接下來,按照曾經發生的一切,李魚應該直奔後宮,去華沐苑,在湯泉居見到了楊千葉,並約定了當晚之約。

    可現在,他卻直不愣瞪地站在皇帝身邊,看著他批奏章。

    然後,李青雀同學就依然按照原本的命運來了。

    「父皇,兒近日得到一株好山參,應該有上千年了,特意來送給父皇。」

    然後,皇帝就高興地拉著胖兒子出去賞雪了。

    只不過,這一次身邊多了一個李魚。

    涼亭中,李世民沉吟半晌,道:「高明(李承乾的表字)謀逆,已被廢為庶人,儲君之位虛懸……。朕本屬意於你,只是大臣們覺得,雉奴(李治的表字)為人寬厚,更適合做一個守成之君,朕……很為難啊。」

    李泰:「兒子並不在乎做不做皇帝,可卻不能容忍咱李家的江山有什麼閃失?如果兒子能做儲君的話,百年之後就殺了自已的兒子,把帝位再傳給雉奴,反正不能叫外人有機可乘。」

    寶貝兒子真聰明,李世民高高興興地回御書房了,打發走李泰,便吩咐人傳長孫無忌、李績、房玄齡、褚遂良進宮,只不過這一次傳旨的人是……李魚!

    李魚去把四位老大臣請來,然後皇帝就被褚遂良給噴了。

    「殺子傳弟,陛下當真信其所言?若魏王只是有心於皇儲之位,原也不算什麼,他竟說得出這番話來,那真斷斷不能立為儲君了。來日,欲毀此諾,魏王只能殺了晉王,只有死晉王,才不會讓他不必背負對陛下所立誓言!」

    李世民呆了一呆,突然臉色鐵青。

    「是朕……糊塗了!此事暫且擱置!」

    李世民黑著臉吩咐了一句,長孫無忌幾人對視一眼,就從左右往御案前一站,準備抬手、躬身,告退。

    但李世民已經扭過臉兒去,和顏悅色地看著李魚:「李卿先有救駕之義,復有平叛之能,朕甚是青睞。杜行敏本一兵曹,功不及李卿,如今已然貴為開國郡公,一方太守。朕對功臣,一向是不吝賞賜的。對於未來,你可有何打算?」

    李魚聽了有點蒙,不是吧?皇帝也有一枚宙輪?他也回檔了不成?怎麼又來了一遍?

    李世民和顏悅色地看著李魚,眼中滿滿的都是鼓勵。

    李魚茫然地看著李世民,看著看著,突然福至心靈。

    於是,他卟嗵一聲,又跪下了。

    李魚聲淚俱下:「陛下!臣有一青梅竹馬,名喚郭欣恬。原本兩小無猜,兩情相悅。只是正欲登門提親時,適逢朝廷下了『禁婚令』選秀女,她……被選入宮中,成了一名女官。從此傷心,宮門難越!臣請大聖大慈大仁大願的陛下牽緣引線,成全小臣!」

    這回話總算說順溜了,沒再自稱小神。

    李世民豁然大笑:「哈哈哈哈,竟有此事?」

    李世民微微捋著鬍鬚,滿面春風:「君子有成人之美!楚莊有絕纓之會,楊素有破鏡重圓,朕豈能讓先賢專美於前?來人吶!」

    門口馬上就有一個小黃門走進來,把拂塵往臂上一搭,垂首聽命。

    李世民道:「去六局二十四司,叫他們把一個……」

    李世民看向李魚,李魚趕緊道:「郭欣恬!」

    李世民道:「一個叫郭欣恬的女官,帶到御書房來!」

    小黃門不敢怠慢,急忙就向後宮跑去。

    長孫無忌等人還沒走呢,見此一幕,長孫無忌呆了呆,咳嗽一聲,頓時一臉的欽佩,由衷讚歎道:「楚莊絕纓之美,不過是部將酒醉,戲弄妃嬪。楊素雖有破鏡之德,但他畢竟非一代帝王。陛下寬厚,賜人女官,大度非前賢可比!」

    房玄齡正因為剛才四人所諫惹得皇帝不快而不安,忙也趁機拍一記馬屁:「古語有雲,『君則敬,臣則忠』,陛下之德,如美玉也!」

    褚遂良趕緊緩和君臣關係:「陛下心胸開闊,知人善任!」

    李績是武將,武將才不屑賣弄嘴皮子呢。他只是一臉的敬仰、孺慕,如高山仰止一般。

    李魚:……

    鬧了半天,皇帝只是想利益最大化,把這件事包裝成自已的一樁美德呀。

    皇帝對自已的形象很在意嘛。

    楊千葉被帶來了。

    大白天的,她根本無從逃跑,只能硬著頭皮跟那小太監到御書房來。

    一路行來,先時的忐忑倒是漸漸平息了:「不會的!皇帝不可能是發現了我的身份,不然的話,不會只派一個小黃門兒來傳訊,連個武士都不派。」

    待她走進御書房,卻是陡然一驚,李魚也在!

    楊千葉心中一根弦兒登時繃得緊緊的,強作鎮定,上前見禮,卻是暗暗蓄著力,隨時準備一搏。

    她知道,自已赤手空拳的,殿上有李魚,還有皇帝,都是高手,至於暗衛,定然也少不了,根本不可能得手。但一旦被人識破,她也是絕不甘心坐以待斃的。

    「郭良侍?」

    「奴婢在!」

    李世民忽然覺得胃裡的點反酸水兒。

    這位姑娘,朕認識!朕認識啊!

    要說容顏之美,楊千葉比那宮中千挑百選出來的美人兒高出多少,那倒不見得。可是,她最難得的是那種高貴優雅、清麗不俗的氣質。

    記得那日初見她那一面,便叫人眼前一亮,便似在皚皚白雪中忽然發現了一抹新綠,無法忽視的美。

    「不知陛下喚奴婢來,有什麼吩咐?」

    楊千葉雙手在袖中攥拳,六識一時間提到了最敏銳的狀態,隨時準備爆起。

    「咳!郭良侍,你與李魚,既然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朕自然要成人之美!李魚為國屢立大功,朕本當封爵、加官,但他卻拒絕了這一切,只向朕求賜一人,便是你,對你……也算是情意深重了。」

    楊千葉呆住了,兩眼定定地望著李世民。

    你說啥?

    他說啥?

    我和李魚青梅竹馬?

    這從哪兒論的!

    楊千葉胸口一股怒氣勃勃而起,剛剛扭頭向李魚望去,李魚已經一把撲過來,握住了她的雙手,「動情」地喚道:「欣恬,陛下隆恩,我們……終於可以長相廝守了!」

    什麼鬼?

    楊千葉真想一腳把李魚踢出去。

    可是,她不敢!

    她的小辮子在人家手裡攥著呢。

    李世民看得一陣膩歪,咳嗽一聲,道:「李卿於國有功,雖欲以賜代功,不過朕還是要予以封賞的。李魚!」

    李魚大喜,皇帝真是寬宏大量啊!原來以為用功勞相抵了,沒想到封賞還是有的。

    李魚急忙放開楊千葉,上前一步,垂手聽封:「臣在!」

    李世民咬著牙根兒,笑眯眯地道:「朕封你為開國縣南,封地基城,去那裡做男爵,為朕戍守邊陲吧!」

    王位以下,五等爵位,公侯伯子男。

    公分國公、郡公、縣公三等,伯子男則均為縣級,各只一等。男爵,從五品上,所有爵位中最低的一等。

    這倒無所謂,只是……

    李魚一臉的茫然:「呃……,臣遵旨。臣……卻不知,這基城在何處,臣何時上任?」

    李世民淡淡地道:「基城為岷州所屬縣治!」

    岷州?這不是紇干承基去的地方麼?什麼基什麼城啊!我聽都沒聽過,皇帝怎麼一想分封就是這一片兒,熟得不得了?天下大大小小的城池,皇帝都背下來了?

    卻聽李世民道:「至於上任之期麼……,你且回家等候。吐蕃不恭,襲擾邊境,現已佔據基城三月有餘,朕已調大軍征討之,待奪回基縣以後,你便走馬上任吧!」

    我摔!你絕壁故意的!

    小心眼!小心眼!畫個圈圈詛咒你!

    「臣謝陛下宏恩!」

    李魚畢恭畢敬,領旨謝恩,扭頭看了楊千葉一眼,忽然瞧見她幸災樂禍的眼神突然一閃。

    嘁!幸災樂禍!

    我如果不是為了救你,怎會好好的郡公不做,太守不做,跑到那四戰之地做一個送死的土鱉縣男?還是基縣!真是可惡、可惱……

    耶?想到時光倒流,他還能再拿楊千葉一血,忽然也「幸災樂禍」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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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