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陰陽道典 作者:胖亦有道 (全書完)

 
V123210 2017-3-3 21:09: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64 1044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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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1章大衍皇陵

    皇祖祭壇,宣佈完太子之位後,接下來便到了祭拜先祖的環節。

    這一環節只有宇文皇族和沐家的天師才能參與,其餘人除非衍皇欽點,否則不可跟隨觀禮。

    餘瑤因為宇文太浩的關係留了下來,納蘭明月則只能跟著自己的爺爺有序離開,不多時場中漸漸清淨了下來,除了衍嶺皇等宇文皇族的血脈子嗣和沐方禮以外,只有文老和熊將留了下來,就連隨侍衍嶺皇的貼身太監也退了出去,由常駐祭壇的諸位祭祀接替了他的活計。

    「累了吧?」緩步身邊,衍嶺皇溫聲問道。

    肩膀一跨,小胖子揉著脖子道怨道:「再拖一會兒你就可以直接在這找個地兒把我埋了。」

    衍嶺皇哈哈大笑,寵溺的拍了拍李初一的肩膀。其他皇子皇女看在眼裡心裡很不是滋味,相處了這麼多年,他們還從來沒見過衍嶺皇對誰這般親暱過。

    其中最不舒服的要屬二皇子宇文玄印了,平日裡衍嶺皇能給他個笑臉他就跟得了寶似的,現在看著衍嶺皇極盡討好和寵溺,而李初一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三皇子本來也不舒服,可是看到二皇兄隱忍默受的無奈模樣,他的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第一次感覺自己屈居第三是這麼多舒坦。

    「心疼了吧?」有意無意的掃了眼四皇女,宇文玄喆暗中傳音。

    宇文妙淡淡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的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仍氣惱那日殿上之事,宇文玄喆惡意的調侃道:「你現在改換門庭還來得及,連二皇兄那般高傲都拜倒在你的裙下,咱們這位大皇兄不可能例外。」

    說完又露恍然之色,他故作歉然的傳音道:「哦,對了,差點忘了,大皇兄是有妻室的。雖然還沒過門,但將來的後位也肯定是屬於人家的。不過四皇妹你不要灰心,憑你的姿色和手段還是可以爭上一爭的,至不濟將來也能列個貴妃,名義上不及皇后,但實際上你肯定與正妻無疑,不是嗎?」

    本不想搭理,可宇文玄喆越說越腌臢,宇文妙想不理又哪能淡然得下來,美眸頓時冷芒一閃,旋即堆起了柔情,媚眼嫣然的望向宇文玄喆。

    「四皇兄好大的醋意啊,可是小妹當年拒絕你拒絕得太狠,是以至今記恨在心?要不小妹今夜留個門,你我'切磋'一番?又或者小妹到你府上,圓了你這顆怨心?」

    宇文妙美眸火辣辣的,宇文玄喆對視了一會兒頂不住敗下陣來,心裡暗罵一句「騷

    貨」,嘴上卻笑道:「還是算了吧,本皇子還想多活幾年呢。況且四妹的心思也不該在我身上,而該在咱們的太子殿下身上才對。你看看小皇妹,人家就很識時務。」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宇文妙輕輕嗤笑了一聲。

    只見小皇女宇文玉清一雙眼簡直跟長在了李初一身上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秋波蕩漾,連衍嶺皇都察覺到了微微側目掃了幾眼,而李初一卻狀若未聞,眼神都不帶轉一下的,直把秋波當成空氣統統無視了過去。

    「呵呵,咱們的太子殿下眼界很高啊,連咱們'玉潔冰清'的小皇妹都視如無物,看來皇妹你的機會也很渺茫,很可能連妃位都坐不上了。」

    「三皇兄,您這是在激小妹嗎?」

    看著宇文玄喆,宇文妙媚然驟去,重新露出淡然的表情淡聲道:「小妹如何都不打緊,就不勞煩三皇兄操心了,皇兄有時間還是關心下自己的將來吧。皇兄莫要忘記那日殿上動手的是二皇兄,可挑起事端的卻是皇兄你,據小妹所知大皇兄乃是個睚眥必報之人,連他的劍都名曰睚眥劍,三皇兄那日逃過一劫,就不怕他秋後算賬嗎?」

    宇文玄喆的臉色頓時難看下來。

    宇文妙暗暗冷笑,仍不肯放過,繼續淡聲道:「此外,父皇當年初登大寶時發生了什麼事三皇兄莫要忘了,大皇兄若是依足了父皇的心性,那你我的性命盡皆危矣。我脫離宇文皇族隨便找個人嫁了興許還能饒得一命,可皇兄你...呵呵,小妹真的很替皇兄擔心吶!」

    「哼!」

    冷哼一聲,宇文玄喆冷著臉拉開了距離。宇文妙譏諷的看了他最後一眼,嗤笑一聲不再理他。

    前方,子女們的小動作哪能瞞過宇文太洛的眼,不過這些都是常態,他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相比之下,他倒是對隊末的小皇女起了興趣,衝著李初一笑問道:「綦兒,你與你十八皇妹很熟嗎?」

    李初一哪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小皇女眼神跟兩顆小太陽似的,隔著厚重的太子袍都瞅得他一生的雞皮疙瘩,心裡暗罵「貴圈真亂」。

    現在又聽老皇帝這麼一問,他趕忙猛瞪眼睛,一臉提防的道:「我可跟你說,我是有媳婦的,你別給我亂點鴛鴦譜!」

    「這孩子,區區一個漠北小族的女娃哪有咱們宇文皇族的血脈珍貴,哪及得上你十八皇妹半分!」

    「你家感情是論斤稱的?你跟我娘也是這麼稱量的嗎?」

    李初一怒目逼視,宇文太洛頓時啞然,末了輕輕一嘆。

    「朕與你娘確實是情投意合,但你

    娘的血統也確實是不容忽視的條件。她若不是沐家血脈,朕萬萬不會立她為後,在她之前大衍的後位還從來沒有旁落過。」

    「近親結婚會生白痴的,你不知道嗎?」

    「出了五服便不是血脈近親了,而是血親同族,婚娶有何不可?」

    「照你這麼說大衍的皇后就只能在宇文和沐家兩家裡面選,外人還不行了是嗎?」

    「正是這個意思。」

    「我要非不呢?」

    「衍律不許,宇文祖制也不許,你立了外姓為後也不會有人承認的,你與她的子孫也不會被列入宇文族譜,更不會有機會能參與到後任皇位的競爭之中。」

    「那不讓她當皇后就可以了?」

    「是的,為妃為嬪都可以,就是為後不行!」

    「有病!」

    李初一狠狠白了一眼。

    「稀罕!」

    「呵呵,你不稀罕,但你得想想你的子孫後代稀不稀罕。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這般超然的,大衍的皇位在絕大部分人眼裡還是極具誘惑力的,哪怕只是皇子之位也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

    李初一默然。

    老皇帝說的沒錯,自己的意志不能代表所有人,誰知道自己的子孫會不會跟自己一般的想法,萬一出個不孝子氣急了把他的墳給掘了,那他不得哭死?

    只是,自己能有墳嗎?

    小爺貌似是不生不死之體唉,據道士說想死都難。

    而且,自己考慮這些幹嘛?

    過幾天就要走的人了,還考慮什麼皇后皇子繼不繼位的事兒,這不閒的嗎?

    嗎的,老皇帝太陰險了,把小爺都給拐帶溝裡去了!

    「到了。」

    心裡還腹誹著呢,宇文太洛忽然開口。

    李初一抬頭一瞧,只見他們已經離開了先前的廣場,穿過長長的白石甬道後來到了皇祖祭壇的核心區域——大衍皇陵。

    眼前階梯狀的孤山拔地而起,每一層上都分佈著大小不一的陵墓,越往高處陵墓越少,面積也越大,外露的塚體和墓碑也更為華麗,最高處依稀能看到似乎只有一座陵墓在,獨佔頂峰威臨四方。李初一估計那十有八

    九就是大衍皇朝的開國皇帝宇文無忌的墓了,只有他才能擔得起這等殊榮。

    雖然墓碑如林,但卻沒有一絲陰冷感,給人的感覺只有聖潔和莊重。亂墳崗李初一見過不少,氣勢恢宏的五羊墳塚他也去過,可死人墓能弄出神聖感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由的凝目細瞧了起來。

    他對死氣極為敏感,可感應了半天也沒察覺出一絲死氣。看看佈滿整座小山的陣紋,再看看每層上負責護持的祭祀,李初一心下有所猜測,估計是大衍找到了什麼方法能將死氣煉化為其他力量,比如靈氣,這裡的靈氣足足比外面高了十倍有餘。

    要是能把方峻楠帶進來,說不定一兩個月就能晉至二劫。若是能把柳明秀安排到這裡養胎,那她也不用擔心胎兒的供給不足了。

    同時,他也明白了娘親為何會在這裡養胎。有這麼濃郁的靈氣供給,娘親的壓力無疑會小很多。

    可惜老皇帝棋差一籌,沒想到臨盆時會發生那麼些變故。若是娘親生產時也選擇在這裡,天劫降臨暫且不說,娘親自身的精氣便不會被自己榨得那般徹底了。

    宇文太洛似乎也想到了這一層,原地默然半天,良久才深深一嘆。

    「走吧,隨朕去上香。」

    言罷邁步上前,李初一緊隨其後,沐方禮陪伴在旁,再後是宇文太浩和余瑤,最後面的則是諸位皇子皇女和一干頗有地位的皇族子弟,不夠格成為皇子的他們能得此殊榮自然分外珍惜,一個個表情都正經得不得了,極力想給衍嶺皇和太子留下個好印象。

    在沐方禮的提點下,李初一該鞠躬的鞠躬,該跪拜的跪拜。宇文太洛興起時還會給他講一講某位先祖的典故,不過最讓他感興趣的還是有關於沐雪晴的事情。

    「那邊原本有一間雅舍,是你娘養胎時的居住之所,後來朕傷心至極一怒下親手將他給拆了,現在想來真不該衝動,若是留下來你現在也能看看。」

    「看見那邊的那塊空地了嗎?原本是準備給祭祀們建座休憩之所的,結果被你娘一眼相中,硬逼著朕給她改成了菜園子。懷著你的時候她天天在裡面忙活,親手種下各種靈植靈果說是將來要做給你吃,後來她...唉,朕沒有拆,也沒讓人動,裡面的東西無人照料早就毀盡了,如今只剩下雜草一堆,只有幾顆枯樹還能看出點當年的影子。」

    「還有那裡,那裡曾經...」

    本以為枯燥的祭拜在宇文太洛的講解下鮮活起來,望著山下的一處處舊跡,李初一忽然感覺自己不怎麼委屈了,反倒有些慶幸。

    還好自己沒衝動,否則老皇帝真的妥協答應自己不用祭拜,這些舊跡他可就看不到了。

    雖然這些舊跡幾乎都殘破不堪,有些甚至野草橫生連個影子都沒留下,可宇文太洛卻記得極為清楚,李初一也看得很用心,比第一次見到靈石時還要用心。

    每一處地方,他彷彿都能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子靜靜的站在那裡,靜靜的眺望著這邊,衝著自己溫柔的笑。

    耳邊,若有若無的鈴音聲輕輕迴盪,帶著他的遐思越飛越遠,離那個女子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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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2章掙扎

    沿途祭拜,漸行將高,當一行人快要接近山頂時,李初一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眼前的陵墓宏大而壯麗,無論面積還是匠心都遠超先前,唯有歷任衍皇的規格能與之相媲美,但這些都不是讓他留步的原因,留住他的是正中位置那塊高大的墓碑上所雕刻的字跡。

    大衍瀅後沐雪靈之墓。

    大衍的皇后墓本來就少,除非有大功德在身,否則死後會按祖制與皇帝葬在一起。而僅有的幾座皇后墓中,沐雪靈的墓是規格最高的,幾於帝墓齊平,而且她還是唯一一個外姓皇后,單獨安葬不說還保留了她的娘家姓,僅以一個後位封號標註了她的崇高身份,她在宇文太洛心裡的地位可見一斑。

    而離此不遠處,還有一座規格同等的空墳,李初一望向宇文太洛,後者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是朕的,朕死後會伴在她身邊。原本朕是想與她合葬一處的,可是朕怕她不喜,所以便在附近修了陵穴,這樣既不會拘束她,也不會讓她寂寞。」

    饒是心裡百般成見,這一刻李初一也不得不心疼一下宇文太洛。

    宇文太洛是真的愛沐雪靈,無奈沐雪靈愛的是葉之塵,而他的手段又卑鄙了些,沐雪靈雖然嫁給了他可心卻被他推得更遠,後來又因為他的野心讓沐雪靈正值華年便消香玉隕,自己這個兒子也不知所蹤,撇去恩怨成見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人,跟葉之塵一樣都是為情所傷,為情所憾。

    手忽然被人握住了,李初一低頭一看,正是宇文太洛的大手。

    說起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有肢體接觸,不同於被道士的手握住,宇文太洛的手雖然陌生,但卻給他一種異樣的感覺。

    父親一樣的感覺。

    不,就是父親。

    道士拿他當親兒子養,他也當道士父親一樣。可再相似也只是接近,生父終歸是生父,宇文太洛的手帶給他一種不同於道士的安全感,那是只有親生父親才能給予的安心。

    鼻子一酸,李初一趕忙扭頭輕吸幾口氣。

    宇文太洛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微笑著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身後的其他人哪見過衍嶺皇這般親近人,諸位皇子皇女別提多嫉妒了,妒火都要從眼睛裡燒出來了一般。而沐方禮則含笑點頭,看著宇文太洛微微順眼了幾分。

    牽著李初一的手,宇文太洛緩緩走到墓碑前,仰起頭緊盯著「沐雪靈」三個字,眼神複雜的沉默良久,末了鬆開手拍了拍李初一的胳膊。

    「孩子,見見你娘。」

    仰著頭,李初一望著那三個字沉默良久,忽然撲通一聲重重的跪在地上,發自肺腑的悲泣聲響徹四方。

    「娘!!!」

    咚的一聲,額頭重重的撞在地上,那樣子根本不像是磕頭而像是尋死,每次抬頭眼睛都模糊了幾分。

    一路來,他是第一次這麼真心實意的祭拜一個人,但他寧可沒有這個機會,可逝者已矣,他只能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哀思。

    沐雪靈的小樓裡他哭過,皇宮裡的瀅渟苑他忍著,可到了這裡他怎麼也忍不住,這是娘親的墳,是娘親的魂歸之所。

    是嗎?

    李初一慘笑。

    什麼魂歸之所,連遺體都沒有,哪來的魂歸?

    宇文太洛說過,沐雪靈早在臨盆時便被自己引來的天罰之火燒得形神俱滅了,這座墓裡葬的只是她的遺物而已。

    怪誰?

    怪自己。

    但最該怪罪的只有賊老天。

    若不是三界天道,若不是他們的貪慾和勾心鬥角,自己根本不可能會出現,沐雪靈更不可能會死!

    枉自己還是個狗

    屁的不生不死之體,生了自己這個怪胎的娘親卻連屍首都沒能留下,這是多麼的可笑?

    修行修行,道行再高有什麼用,能讓娘親活過來嗎?

    修成神仙長生不死又有什麼用,千百年後親人死盡,連往日的死敵都化為枯骨,只留著自己形單影隻的做那前輩老祖,有什麼意義?

    如此想著,李初一的身上不知不覺中散出一股怨氣,腰間的睚眥劍也微微顫動,陣陣壓抑的劍鳴聲自劍鞘中傳出。

    眾人一驚,想要上前護駕,沐方禮則邁步近前想要將李初一喚醒,可宇文太洛卻衝他擺擺手,而後又用眼神止住了其他人。

    「讓他哭吧,總憋著不好,發洩出來才能讓他的心氣平順。」

    猶豫了一下,沐方禮點點頭退了回去,其他人則仍一臉緊張的注意著李初一,某幾個皇子的眼底深處甚至還湧上了一抹期待。

    憑空降下個太子他們本就不服,無奈衍皇欽點他們無法反抗,可現在不同了,若是這頭肥豬情緒崩潰拔劍相向,那可就是行刺衍皇了!

    到時候他這個太子就別想當了,甚至小命也堪憂,而他們則有了救駕的機會,只要表現夠突出能讓衍嶺皇深受感動,太子之位指不定就落在自己身上了呢!

    不遠處,宇文太浩也是一臉緊張,一手似握非握隨時準備出手,另一隻手則緊緊抓著餘瑤。

    餘瑤也很緊張,可眼底深處卻滿是譏諷和不屑。大衍皇室一干人等的諸般作態她盡收眼底,雍容華貴的奪目外表她一概不見,她看見的只有內裡的醜陋與冷漠。想想人界的氣運就掌握在這麼一幫噁心的人手裡,她就感覺說不出的荒誕可笑,以及無法言喻的無奈。

    不過這種無奈,到今日也就戛然而止了。

    往日沒有機會,現在她卻將機會緊緊地抓在了自己手中。

    除了海無風沒人知道九顆隕火天劫丹煉化在她體內,每一顆都能重創一位飛昇後期的絕頂大能,九顆同時爆開在場的人絕對無可倖免。

    只要殺了在場的這些人,大衍皇朝定然分崩離析,她不求當什麼救世主,她只是想將人界最罪惡的血脈終結在這裡,順便成全一下自己活著時無法兩全的無奈。

    理論上來說,她能毀掉整個皇都及周圍數萬里方圓的區域,可她不清楚皇都裡會不會有什麼禁制能阻攔下九丹齊爆的衝擊波,所以她不能肯定沐家會不會也能一併給她陪葬。

    不過這也夠了,能除掉首惡宇文一族她就心滿意足了。

    只要宇文一族的精英都死在這裡,宇文一族的其他人自有人來收拾。

    只是...

    轉眼看向李初一,餘瑤滿眼複雜。

    以前她只知道李初一跟沐家有關係,是沐雪晴的親外甥,所以得知李初一來救他後她很著急,海無風還沒救出來她不想把李初一也給連累進去。

    可後來風雲突變,變得她措手不及。她愕然發現李初一不僅僅是沐家的子孫,而且還是當今衍皇的親子,這讓她一時間無所適從。

    結果還沒等她想明白李初一便自己找上了門來,見到他時餘瑤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只能小心翼翼的隱藏著心意不讓自己露出端倪。

    後來聽他跟宇文太浩你一言我一語的定下了救出海無風的方案,她的心裡是又高興又悲哀。

    她高興海無風終於有救了,悲哀李初一越陷越深,深到她想勸他走都沒有可能,因為海無風的生還與他繼位太子息息相關。

    矛盾與恍惚中,路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今天。

    先前冊封時她就想動手,可那時人雖多護衛也多,暗藏的高手更是不知幾何,她很擔心自己剛一動便會被制住,而且那時宇文太浩的心思也幾乎全都係在她身上。

    可現在不同,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大衍皇陵根本不容許外人進入,雖然有文老熊將和眾位祭祀在,而且還有沐方禮這位天師在旁,可比起先前來現在的防護無疑是大為薄弱的。

    最重要的是,李初一現在情緒不對,所有人的心思都係在了他身上,連近在咫尺的宇文太浩也是如此,餘瑤很想動手,可望著悲泣的李初一她怎麼也下不了這份決心。

    儘管李初一也身懷罪血,儘管他現在已然是大衍的堂堂太子,可他畢竟是來救自己的,他還是自己的朋友。

    甚至於,他還喜歡...不,他還愛著自己。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餘瑤看得出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未變,變的只是掩飾的手段。

    這份感情在凌霄峰時就被她親手掐斷,那時她就心感不忍,知道自己深深的傷害到了他。可她不後悔,她知道那樣做是為了他好,她對他也確實沒有半點超出友誼範疇的感情。

    後來太虛峰上他不計前嫌的要帶她走,為此還不惜與默堂起了衝突,可她還是拒絕了。這一次她還是不後悔,不過卻不僅僅是為了他好,更多的是不想害了他。

    臨走前,李初一立下了十年之約,她認為那是他的一時衝動,故不置可否一笑置之。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太虛宮漸漸的沒了家的感覺,第一個十年時她還可以堅守本心,可第二個十年過去,連她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開始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答應下來。

    第三個十年沒有到來,她便離開了太虛宮。揣著一份半推半就的使命,來大衍進行一場瘋狂的複仇。

    若不是海無風及時出現,她早就死了,可海無風又落到了監察司手裡,她則被於浩帶回了王府,於是乎一等就是這麼多年。

    現在,海無風已經救出來了,出沒出城不知道,但肯定是到了個安全的所在療傷,自己動手也未必會殃及到他。

    可問題是現在又多了個李初一,海無風是李初一救的,李初一又是為救自己才來的,他沒能守成十年之約但卻守成了十年之諾,自己是否真要拖著他一起死,成為自己復仇路上的一條怨魂呢?

    愛情、友情、仇恨、怨氣,良知與惡毒反覆交織,理智與衝動激鬥不停,餘瑤問了自己千百遍都沒有得出答案,只能銀牙緊咬緊盯著李初一,臉色比誰都要緊張。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不是緊張,而是掙扎。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9:14
第1163章誰

    李初一伏地悲泣,宇文太洛摸了摸他的頭頂,輕輕一嘆緩步墓碑之前。

    抬手輕輕撫摸著碑身,彷彿觸碰到了昔日佳人,宇文太洛背著眾人的臉上反複變幻,末了化為了一臉決絕。

    「靈兒,朕來看你了。」

    宇文太洛緩緩開口。

    「不僅朕來了,朕還帶著咱們的皇兒一起來了,你,看到了嗎?」

    李初一哭聲更烈,沐方禮也老眼含淚,宇文太洛卻始終都未轉身,繼續自顧自的輕撫著碑身。

    「當初朕不該逼你,若是朕不逼你,你我現在應該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朕想補救也無能為力,好在蒼天有眼讓咱們的皇兒回到了朕的身邊,同時也將殺你的惡賊帶了回來,朕終於有機會替你報仇了。」

    「呃?!」

    哭聲戛然而止,李初一愕然抬頭,沐方禮也瞬間臉色大變,危險的瞇著眼睛冷聲道:「衍嶺皇,你在胡說些什麼,失心瘋了嗎?」

    「朕在說事實。」

    緩緩轉身,宇文太洛毫不避讓的回望著沐方禮,一手抬起直指李初一。

    「朕的愛妻,你的愛女,便是死在他的手下!朕要殺了他,替靈兒報仇!」

    此言一出,滿場皆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著宇文太洛,感覺自己方才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

    就連宇文玄印和宇文玄喆也是如此,雖然心裡恨不得李初一死,但衍嶺皇如此大的態度轉變實在是太驚人了,讓他們根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瘋了!」

    沐方禮的臉徹底拉了下來,陰沉的看著宇文太洛。

    「你也說了靈兒是難產而死,初一是因但無罪,你將此事怪罪在一個初生的孩子身上,你還有點理智嗎?你別忘了他是你的兒子,是你的親骨肉,你想要弒子嗎?!」

    「哈哈,理智?哈哈哈哈,理智?!」

    宇文太洛放聲狂笑,而後笑聲一停緊盯著沐方禮:「沐方禮,朕的沐天師,你與朕這麼多年,你認為朕是一個無的放矢之人嗎?!你說他是朕的親骨肉,你確定他是嗎?!」

    想到了什麼,沐方禮有些難看,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沉聲問道:「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他不是你的兒子,而是葉之塵的吧?據老夫所致靈兒嫁你時還是完璧之身,嫁你後也未見過葉之塵一次,你這是想污衊靈兒,污衊老夫最疼愛的女兒嗎?!」

    李初一心裡一顫,猛然看向宇文太洛。

    自己的生父不是他而是葉之塵?可能嗎?

    「哼,他當然不是葉之塵的孩子,要是的話朕早就弄死他了,哪還會留他到今天!」

    宇文太浩冷聲掐滅了李初一的心思,這讓小胖子不知該悲哀還是該慶幸,可旋即便被疑竇填滿了心神。

    老皇帝這是怎麼了?

    說話顛三倒四的,難道是真瘋了?

    沐方禮也滿肚子疑問,聞言冷聲道:「那你是何意?不是你的也不是葉之塵的,你是要說靈兒還有其他人,是要污衊她的清白嗎? 」

    「你不懂,你一點都不懂。不僅你,全天下的人都不懂,都不懂朕的悲哀,呵呵.....」

    沒有正面回答,宇文太洛慘笑幾聲,旋即凝視著李初一,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你自己說,你是誰?」

    李初一一頭霧水,茫然道:「我是李初一啊!」

    說完想想不對,又改口道:「那個,我也是宇文玄綦,你說的這是你和娘給我起的名...」

    不等說完,宇文太洛便一步欺近身前,一把揪住他衣領提了起來,眼睛滿是恨意的緊盯著他的雙目。

    「不對!你不是宇文玄綦!你不是朕的綦兒!你說,你到底是誰!」

    李初一想掙沒能掙得開,沐方禮冷哼一聲一掌拍來,於眾人的驚呼聲中與宇文太洛對了一掌,平分秋色下卻是把李初一救了出來,拉到身後嚴嚴實實的護了起來。

    「宇文太洛,你瘋了!」沐方禮怒道。

    其他人有心護駕卻又畏懼天師之威,末了只有熊將毫不猶豫的擋在了宇文太洛身前,卻被宇文太洛一把給撥了開來。

    「朕沒瘋!朕很清醒!沐方禮,你自己問他,問問他是誰,問他到底是誰!!」

    李初一這會兒總算回過神來了,聞言怒罵道:「去你嗎的,你他嗎有病啊!小爺是李初一,狗屁的宇文玄綦你他嗎愛叫誰叫誰,小爺就是李初一!」

    「不對,朕問的不是你的名字,朕問的是你是誰!朕要你親口告訴朕,是誰吞了我兒的靈魂,是誰佔了我兒的肉身,是誰害死了我兒又害死了朕的愛妻,現在又跑來欺騙朕,妄圖讓朕將整個天下都拱手讓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眾人齊齊看向李初一,心裡同時生出兩個字——奪舍。

    宇文太洛的話分明是說李初一是某人奪舍重生,真正的李初一,不,是真正的宇文玄綦早已死去,尚在娘胎時便被現在這個神魂鳩佔鵲巢吞噬殆盡。

    李初一也懵了,不同於其他人的猜忌,他是真的猜到了某些真相。

    道士說他的靈魂乃是本源初魂,天生地養的異種,落山成精,落水成靈,不論與什麼結合都能成為超凡脫俗的存在,而落入人胎後便成了現在的他— —天生陰陽道眼又是不生不死之體的妖孽怪胎李初一。

    道士只說了結果,卻沒說過程。李初一一直認為自己的本源初魂落到沐雪靈的胎腹中時是跟輪迴轉世差不多的過程,沐雪靈從一開始懷的就是自己。可現在宇文太洛的話卻讓他動搖了,對方很確定自己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外魂入侵奪舍重生。

    這麼說來宇文太洛對他無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了,因為自己確實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殺他妻兒的仇人。

    想到這裡,李初一茫然了。

    想哭又想笑。

    鬧了半天,自己還真是個孤兒,而且是真真正正、別人想成也成為不了的孤兒。

    他一直以為沐雪靈是自己的娘親,可事實上並不是,沐雪靈是個受害者,是一件用來孕育他的工具。儘管他是無意的,這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可他還是充滿了罪惡感,心裡從來沒這麼亂過,臉色煞白的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緊盯著李初一的眼睛,沐方禮凝視良久猛然出手,一手製住他的身子,另一隻手五指成爪按向了他的天靈。

    本能的想要躲,可此時的李初一心若死灰,手下意識的動了動就收住了,任由沐方禮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靈。

    就這麼死了也好。

    如此想著,李初一閉上眼睛,嘴角露出解脫的笑意。

    誰知頭頂並未劇痛,沐方禮的手只是按在了上面,並未傷他。李初一愕然睜眼,卻見對方雙眼微閉默默感應,一股強大的神念破入識海直逼他的神魂,李初一頓時明白他要幹什麼了。

    很感激沐方禮的信任,可惜,他的探查注定是無果的。

    不說神魂上的那抹混沌氣,但是本源初魂本身也不是沐方禮能夠看透的。

    果然,沐方禮的神識還沒觸及到神魂便被混沌氣湮滅一空,任沐方禮如何變幻手法也無濟於事。

    撤出神識,見李初一灰敗的眼中夾雜的那一抹感激,沐方禮心裡微微一疼,沒有說話,而是雙手掐訣開始默算起了什麼,一枚枚奇異的符號頓時幻滿了兩人周圍,竟是以《千機萬衍》之術來推算李初一的命緣。

    可惜,還是無用。

    李初一苦笑搖頭。

    連道士的《天衍命術》都算不出他的因果,拼盡力氣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算出點皮毛,沐方禮的道行遠遜於他,《千機萬衍》又只是《天衍命術》的殘缺搨本,他焉能算得出自己的命往緣來?

    果然,沐方禮越算臉色越白,身上的氣息漸趨混亂,可他仍不放棄,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又在李初一眉心一劃汲出幾滴血珠,最後又不顧眾人阻止瞬間欺近宇文太洛身邊抽出幾滴血珠,三種血液混在一起緊扣掌中,雙掌用力揉搓了幾下後訣印連變,末了三人同感身子一震,像是有什麼東西撼動了一下神魂似的,沐方禮這才收手撤功。

    「不是奪舍!」

    簡單四個字,語氣無比肯定。

    劇烈的喘息著,沐方禮衝著李初一微微一笑,而後灼灼的看著宇文太洛。

    「不管你信不信,他不是奪舍的外魂!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怎麼產生的,但他的靈魂與肉身實乃同根所生,二者契合無比,識海也沒有暗傷存在,而且他與你我之命大有淵源,不可能是奪舍!你硬要說是,老夫只能說他是某位先賢大能輪迴轉世,因道行太高輪迴難滅,所以沾染了些前世的因緣來到此世。但轉世並非奪舍,轉世乃輪迴新生,不是奪舍那等續命之法,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此言一出,眾人心裡都是信了的。

    沐方禮乃大衍天師,《千機萬衍》的境界沐家最高,有傳言說他甚至已經突破了天心境觸及到了凡俗無法想像的大陰陽六十四卦,說他是半個神仙都不為過,有他佐證足以讓眾人相信李初一併非奪舍重生的老鬼。

    可宇文太洛不信。

    「你被騙了。」

    冷冷的看著李初一,宇文太洛道:「你知道他的命為什麼與你我大有淵源嗎?因為他不僅害了綦兒和靈兒,還吞了朕的半條性命!」

    說著扯住右胸衣衫往下一撕,那半邊乾屍一樣的恐怖軀幹頓時暴露眼前,引起一陣驚呼。

    指著自己的右半身,宇文太洛獰聲道:「看見了嗎?朕近半的壽元都被他掠走了,神魂也殘缺了小半,你說他可能會跟你我沒淵源嗎?他的命,你的《千機萬衍》根本就算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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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4章條件

    看著宇文太洛的右胸,所有人都大感震驚。他的傷只有極少數人知曉,連沐方禮都是第一次見到。

    心裡劃過一絲遲疑,但最終沐方禮還是無法相信。

    將李初一擋在身後,他沉聲道:「即便老夫算不出來,也不能僅憑你一家之言來定初一的是非。今天的事到此為止,咱們現在就回去開壇做法,集我沐家之力衍天推緣,奪舍與否定可辨明!」

    「這麼說來,天師是要執迷不悟了?」宇文太洛陰沉的瞇起眼睛。

    眼睛一瞪,沐方禮怒道:「這不是執迷不悟,老夫是要查明真相!事關我孫兒生死,怎麼只聽你一家之言!」

    「朕是衍皇,朕的話有何不可信?誰敢不聽!」

    「哼!老夫乃是大衍天師,你的聖旨還壓不到老夫頭上!」

    話不投機,沐方禮懶得跟他廢話,一拉李初一道:「走!有老夫在,事情沒查明之前老夫看誰敢動你!」

    「不行,他不能走!今天誰都不能走!」

    宇文太洛暴喝,周圍的祭祀頓時圍了過來。熊將猶豫了一下,在宇文太洛看過來前還是閃身過去,伸手一攔歉然勸道:「天師息怒,先聽我皇把話說完。」

    沐方禮怒道:「還有什麼可說的!熊傲,他瘋了你看不出來嗎?他要殺李初一,要殺他的親兒子、靈兒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理由僅僅是他一家之辭,說是什麼奪舍,你問問你自己,這話你信嗎?」

    「我...」熊將猶豫了,說實話他也是不信的。

    奪舍嬰兒的有,但奪舍尚在娘肚裡的雛胎的他卻從來沒聽過。奪舍可不是穿衣服,不合適隨時可以換,一旦奪舍自己的神魂可就跟肉身性命交修了,一旦雛胎除了問題,比如流產,比如礙於某些原因被打掉,那奪舍之魂也會隨之一併消亡。

    這裡面的風險傻子都知道,再瘋狂的人也不敢去奪捨一個雛胎。何況這個胎兒還是大衍的皇種,多少雙眼睛的密切監視下幾乎不可能不被發現,一旦被人抓住那下場可就不是魂飛魄散那麼簡單了,絕對比死還要慘上萬倍。

    猶猶豫豫的看向宇文太洛,熊將暗暗一嘆,如此激動的宇文太洛他很久很久都沒見過了。事到如今他不想妄下結論,更不想宇文太洛因為此事而跟沐方禮矛盾加深,那樣對大衍很不利,措辭一番後他想試著勸上一勸,看看能不能讓宇文太洛冷靜下來,答應沐方禮的要求開壇驗身。

    可還沒等他開口,身邊便傳來一聲怒喝,猛然轉頭卻見沐方禮不知怎的挪到了山腳下,身周無數的玄奧符號迷宮一樣的將他困在正中,而他原本的位置上則出現了一條條乳白色的光鏈,群蛇一般的將李初一捆了個結結實實。

    順著光鏈往頭上一瞧,卻是文老捏訣施為。不僅他,大衍五老的其餘四位也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各居一邊將整片瀅後墓圍了起來,一邊壓制著李初一一邊藉著山上的靈氣阻擋著沐方禮,任老天師暴喝連連也始終衝不出符文迷宮。

    「齷齪鼠輩,竟敢拿衍術對付老夫!今天誰也救不了你們,老夫不殺你們五個誓不為人!」

    沐方禮怒極,可隨後臉色大變,只見宇文太洛陰著臉緩緩來到李初一身前。

    「宇文太浩,你想幹什麼?!」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宇文太洛冷聲道:「朕要做的事很簡單,拿回屬於朕的東西,替靈兒報仇!」

    「你真要殺他?!宇文太洛,你敢動他一根汗毛就是跟老夫為敵,我整個沐家跟你宇文家勢不兩立!!!」

    沐方禮又驚又怒,不敢再有保留,放開手腳猛轟符文迷宮。

    「你老了,眼睛已經徹底被情緒所左右,不再是當初的沐天師了。不過沒關係,等朕將該做的事情做完,你會知道朕是正確的。」

    淡聲說完,宇文太洛看向李初一,後者也表情木然的看著他。

    微微一笑,宇文太洛摸了摸他的臉龐。

    「其實,朕真的很想將你當成朕的綦兒,可無論朕怎麼逼迫自己都忽視不了一個事實,你的人是他,你的魂,不是。」

    很想回嘴冷嘲或者怒罵,可李初一一點勁都提不起來。不只是因為身體被制,更是因為心累了。

    東南西北闖蕩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哪怕必死的局面他也會奮力掙扎,他堅信道士的那句話——天無絕人之路,九死必有一生。

    可現在,他放棄了。

    若是宇文太洛真有辦法弄死他,不讓他繼續在這滾滾紅塵的狗血糾葛中苦苦掙扎,那樣其實也不錯。

    雖然有點對不起道士的養育之恩,雖然有點對不起郝幼瀟的痴心一片,可能以一死還沐雪靈的生育之恩,償還一些對那個苦命女子做下的罪孽,他認為道士和郝幼瀟肯定都會理解的,其他人也會如此。

    他可以辯解說自己不知情,是無意為之的,可他說不出口。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無論什麼理由,手上的血腥味都是洗不掉的。

    仔細想想,死了其實也不錯。雖然對不起很多人,但自己也總算能落得一身輕鬆。

    死之後,他不必再為三界天道發愁,不必再提心吊膽的苦苦修煉,不必再為這種事那種事而煩擾,最重要的是餘瑤,他再也不必為她而糾結了。

    只不過死之前他還有一心結未了,不了卻了他死亦難安。

    抬頭看著宇文太洛,李初一認真的道:「你想殺我我可以理解,我也願意給娘親償命......」

    啪!

    一記耳光抽在臉上,李初一頭猛地一扭差點沒斷了。

    「不許喊她娘親,她不是你這惡靈的娘親!」宇文太洛冷聲道,眼中殺意濃濃。

    咬咬牙,李初一輕輕的點了下頭,而後繼續道:「我願意償命,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此事與我朋友無關,跟我來的那些人以及海無風你要放他們走,否則...」

    「否則怎樣?你還能反抗?笑話!」

    宇文太洛滿臉譏諷:「你當你是誰?天一道尊嗎?你只是一條陰毒的殘魂,不知用了什麼歹毒的方法奪捨了綦兒的肉身,可是綦兒乃天命之子,奪舍的反噬將你的記憶抹得乾乾淨淨,你現在只是一條卑賤的殘魂你懂嗎?你這點修為憑什麼跟朕談條件?你有資格嗎?!」

    怒火陡升,可旋即又被壓下。李初一臉色不變的看著宇文太洛,沒有說話,身邊的睚眥劍卻陡然出鞘了半截,兩道月牙形的劍氣一前一後的自兩人中間掃過。猝不及防的宇文太洛頓時臉色一變,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沒有嘲諷,李初一仍是那副認真的表情道:「你也說了我是天一道尊的徒弟,我有什麼能耐你並不知道。我誠心與你商量,你可莫要逼我。 」

    宇文太洛大怒,可文老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

    「我皇,大事要緊!」

    頓了頓,壓下火氣,宇文太洛冷聲道:「幾個螻蟻而已,朕可以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配合朕,否則...!」

    李初一頓時皺眉,疑惑的望著宇文太洛。

    他原本以為對方要親手斃了他,可現在怎麼好像還另有他事。

    「初一,別犯傻!你就是靈兒的孩子,你可千萬別做傻事!」

    沐方禮的焦急聲遠遠傳來,宇文太洛冷笑著望了他一眼,隨後緊盯著李初一的眼睛。

    「你想讓我配合你什麼?」李初一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這是你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便可,只要你配合朕,你的罪孽便算是贖清了一半!」

    「放屁,他何罪之有!初一,別聽他的!該死,這是什麼衍法,你們五個雜碎怎麼會這等法門!」

    沐方禮焦急不已,可無論怎麼衝擊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被牢牢困在原地。

    以他的境界一眼就看出這些符文脫胎於沐家的《千機萬衍》,像極了萬衍境的幾種困陣,可又有些似是而非。給他一些時間他定然能夠破解,可現在時間緊迫,他短時間內根本衝不出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初一答應下宇文太洛的條件。

    李初一不遠處,餘瑤一臉複雜的站在宇文太浩身邊。幾番轉折將她先前的心思打了個煙消雲散,等她回過神來時李初一已然成了階下囚,現在又見李初一答應赴死,她頓時又糾結起來。

    宇文太洛的話她聽得雲裡霧裡的,但大體也明白了李初一極有可能是個奪舍重生之人。這麼算起來的話李初一就不是大衍的人了,她若動手就等於牽連到一條無辜的靈魂。

    想想過往的一切,她總算明白了為何李初一跟宇文一族的其他人那麼的不同,這裡面不光是道士的原因,更因為他的靈魂跟宇文罪血誕生出的靈魂有本質上的區別。

    原本她的決心是建立在李初一是兩家的血脈的基礎上,現在李初一極有可能不是,而且還對她痴心一片不惜犯險來救,他的血脈是罪惡的可他的靈魂是乾淨的,餘瑤本就不怎麼堅定的決心頓時更動搖了,她狠不下心下手。

    可不動手李初一也會死,宇文太洛擺明了不想放過他。或者再等等,等沐方禮脫困把李初一救出來?

    若是李初一能被救出,沐方禮再一怒之下殺了或者廢了宇文太洛,而後再憑藉自己的權威和身後的沐家將李初一捧上皇位,這樣豈不是變向的讓大衍滅國了?宇文一族的罪惡統治也會就此終結了?

    只是,這是不是有點太想當然了?

    看看怒吼連連的沐方禮,餘瑤猶豫不定,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賭一把。

    而在她的猶豫中,李初一已經被宇文太洛拖到了附近的那座空墳,本是為自己而建的空墳隨著他與五老的共同施為外觀大變,隆隆聲中一座龐大而繁複的大陣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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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5章 野心

    將李初一丟在陣心處,宇文太洛回頭望來。

    「去自己的位置跪好,隨朕一起運勢大陣!」

    眾人愕然,卻見一位位祭祀恭敬迎來將他們引到各自的位置,唯獨余瑤無人搭理,被宇文太浩拉在身邊跟著自己一起跪下。

    諸人跪滿一地,面面相覷中便是陣道最博之人也沒認出這是什麼陣法。

    相互望了一眼,宇文玄印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父皇,敢問這是何種陣法?陣訣為何,需要我等如何施為?」

    淡淡的看著他,宇文太洛道:「這是通天的陣法,陣訣你們不需要知道,等下將丹田催動到極限便可,你們的任務就是為大陣提供法力。」

    宇文玄印頓時心裡一沉,這麼模棱兩可的陣名等於沒說,宇文太洛這是拿他們當人形靈石來了。

    以他的瞭解,不懂陣訣單純為法陣提供法力者,一旦陣法開始運轉大半條命就等於握在了主持者的手中,對方很可能只需要一個念頭便能將他們榨成人幹。

    而且看看這個陣法的規模,再看看今天同來的人選,宇文玄印更是心有懼意。

    今天隨行者儘是宇文皇族的佼佼者,十八位皇子皇女的《皇道決》就不必說了,其他人也在脫胎於《皇道決》的各門功法上浸淫極深。宇文太洛這不光是要他們提供法力,還是要他們提供自身的氣運,幾個察覺出真意者相互望了一眼都滿眼憂慮,有心想走卻哪裡能敢,只能心有慼慼的跪在原地,走一步看一步的隨機應變。

    待諸人跪定,五老與宇文太洛對望一眼,齊齊點了點頭。

    而後文老印訣一改,困住沐方禮的符文迷宮裡頓時射出一道煙流連到了大陣的一處節點,隨著他一記印訣打出整個大陣開始濛濛的亮了起來,而沐方禮卻臉色陡變,又驚又怒的直盯向文老。

    「雜碎,敢動老夫本命?!」

    他不能不怒。

    原以為符文迷宮只是為了拖住他的腳步,直到此時他才知道這其實是大陣的一環,宇文太洛不知道在謀劃什麼事,竟然要拿他的命來獻祭!

    更可怕的是他們竟然還真做成了!

    大陣剛起他就感覺神魂狠狠一震,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想要從他身上奪取什麼似的,這讓他大為驚駭。

    他將《千機萬衍》參悟到了天心境,命元渾厚無比,人界或許有人能殺他,但沒有幾人能破開他的命元撼動他的命格。天一道尊或許可以,但大衍五老絕對不在此列。可現在事實卻是他們五個真的做到了,用竊來的《千機萬衍》殘本修出的左道皮毛竟然撼動了他的本命!

    他們怎麼做到的?

    他們怎麼可能做到?!

    李初一也發現不對頭了,掙紮起身想要說話,卻被宇文太洛一腳踩到了地上。

    「別動!」

    使勁別過來看向宇文太洛,李初一用變了形的嘴怒道:「要殺就殺我一個,你別動我外公!!」

    「外公?呵呵,叫的挺親熱,可他是嗎?」宇文太洛冷笑。

    李初一一窒,宇文太洛緊接著道:「本來不需如此,誰讓他不識時務。當年培育陰陽瞳他就百般不願,現在他又想來阻撓朕的大事,仗著自己是天師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裡,朕不殺他就已經是開恩了!」

    挪開腳,宇文太洛蹲下身子拍了拍李初一的臉。

    「放心吧,朕只是借用下他的命元,不會殺了他的。能為大衍皇朝的無上偉業做出貢獻、為人界的芸芸眾生謀福,你和他都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你到底想幹什麼!」李初一凝聲問道。

    借用命元,還說為人界謀福,他實在想不出這傢伙到底要做什麼。

    傲然一笑,宇文太洛朗聲道:「朕要貫通三界,舉世登仙!」

    「!」

    李初一驚了,其他人也驚了,就連山下竭力抵抗的沐方禮也震住了,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貫通三界?

    衍嶺皇真瘋了?

    他這可不是去爭仙門,而是要直接在三界中架起橋樑,此事簡直比逆天改命還要逆天,觸動的可就不僅僅是人界天道了,仙冥兩界的天道都會大為震動!

    他這是要福人界,還是要毀人界啊!

    「父皇,三思啊!」

    宇文玄印當即叫道,其他皇子皇女也隨聲附和。

    臉色不改,宇文太洛冷靜的道:「你們以為朕瘋了,可朕並沒有,朕很冷靜。萬年來大衍人傑輩出,可登仙者寥寥無幾,為何?皆因天道不仁,開仙門而拒我大衍之修!既然如此,朕何不自行貫通三界,引仙冥二氣於人界之中,使三界再無分別,人界眾生無需仙門便可長生,超凡入仙僅在一念之間,又何須向不仁天道搖尾乞憐,乞求它不可能給予的垂青呢?」

    眾人一聽,頓時各有所思。

    誠然,貫通三界是個極其瘋狂的想法,可一旦成功那回報也是極其難以想像的巨大。其他的就不必說了,單是人界成仙長生不死一條就足以讓人為之瘋狂。

    歷次仙門開啟,得入者不過一手之數,多少英雄垂垂老矣,空望仙門憾然辭世?

    還有那些所謂的頂級勢力,敢與大衍作對正是因為他們的背後有仙人撐腰。雖然仙人下凡極難,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不說還極有可能遭到天譴而身死道消,可有仙人撐腰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震懾。

    就像太虛宮,九虛連環大陣的厲害世人皆知,某些方面甚至比大衍的天罡御雷大陣還要更勝一籌,皆是因為此二陣根本不是人界陣法,而是仙陣。

    區別的是,天罡御雷大陣是大衍掠奪來自行參悟佈置的,太虛宮的九虛連環則是世代傳承,並且由仙人指點築基而成。所以九虛連環才能只花費不到天罡御雷陣一半的代價便能發揮出不亞於天罡御雷陣的威力,這就是底蘊的差距,是大衍萬年來一直想彌補卻遲遲無法追平的差距。

    可是,若是三界真能貫通,人界亦可成仙,那局面立刻便會調轉。

    陣法之類的底蘊雖然短時間內還是彌補不上,可大衍人多,遠比其他宗族和妖族加起來都要多。

    龐大的人口基數使得大衍人傑輩出高手無數,只要其中的一成,甚至是一成裡的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能夠成仙,大衍靠人肉堆也能堆死他們。

    九虛連環可以敵仙,我大衍派一千個仙修去攻伐,你九虛連環再厲害又能殺得了幾個?

    想想那時的情境,諸人就激動不已,而余瑤則臉色數變,眼神在果決和優柔間反覆掙扎。

    三界貫通於大衍有利,於太虛宮也有利,整個人界都會受到福澤。可大衍的人太多了,這一點是太虛宮無法比擬的。以前還可以靠高手的質量和鎮宗大陣的犀利相抗衡,可一旦三界貫通舉世登仙,大衍仙修組成的人海她想想都心寒。

    望著李初一,余瑤暗道一聲抱歉,而後眼神一凝心訣默運,體內的法力悄然間開始循著玄奧的軌跡暗暗流轉,血肉也在法力的流轉中一點一點的發生著變化。

    余瑤的動作很小心,除了宇文太浩外沒有人發現端倪。可宇文太浩明知如此卻什麼也沒說,仍狀做不知的望著場中,唯有眼底深處劃過一絲淡淡的憂色。

    「不行!你不能這麼做,三界萬萬不可貫通!」

    忽然,沐方禮高聲叫道。他不是怕死,他是真的萬分憂心。

    「宇文太洛,你冷靜點,三界貫通固然是福,但那也是大衍的滅國之禍啊!一旦有仙修冥修發現了你搭建的橋樑,順藤摸瓜的潛入人界,你認為大衍能應對得了嗎?有天罡御雷大陣守護,少數幾個或許還能抵禦,可萬一仙界之人大舉來犯,你拿什麼來抵抗?這還沒有算上冥界,萬一冥界也攙合進來,你不會不知道那是什麼結果吧?僅僅過去一萬多年你就想讓黑暗再次降臨人界嗎?!」

    「所以朕說你老了,迂腐!」

    看著沐方禮,宇文太洛凝聲道:「我承認你說的沒錯,貫通三界大衍肯定會面臨仙修來襲,可那又如何?大衍國土遼闊,人界近半的版圖都掌控在大衍手中,皇朝人口眾多修士無數,在仙襲來臨前擇佼佼者集中培養,放棄部分土地換取時間助他們突破至仙境,只要撐住一段時間待他們化凡為仙,大衍便是人界中仙修數量最多的存在,時間越久越是如此,直至最後大衍會一躍成為三界中實力最強的存在,無論是仙界還是冥界又有何可懼?三界終會臣服在大衍的腳下,我大衍才是三界的無上霸主!而朕,則是締造者一切的不世聖皇,便是天道也會在朕的榮光下黯然無光!」

    「那要拖不住呢?萬一那些人還沒成長起來大衍便滅國了,你還拿什麼去一統三界?你這是在賭!在拿大衍,拿天下數以億萬計的無辜百姓的命在賭!你這番豪賭十賭九輸,老夫萬萬不能苟同!!」

    沐方禮的怒斥絲毫沒有動搖宇文太洛,他冷然微笑,滿不在乎的擺擺手。

    「一將功成萬骨枯,成功的路本就是鮮血鋪就的!朕是在給整個人界謀福,死的人再多也是值得的,而且能在這場偉業中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他們該感到榮幸才對!遙想當年,祖皇宇文無忌和你沐家先祖沐啟明聯手建立大衍皇朝,其間的過程你很清楚,朕只是效仿他們將他們的路再走一遍,而目標則比他們的更為高遠!可惜朕有祖皇之風,你卻無啟明老祖之智,這麼簡單的得失都看不透,還在這裡跟朕說什麼無辜百姓,天師,朕的好岳父,你實在是太叫朕失望了,沐家到你這裡真的是沒落了,朕真替啟明老祖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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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6章不過如此

    「你瘋了!」

    沐方禮無比心寒。

    他知道宇文太洛是個極有野心的人,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竟然能瘋狂成這樣。

    眼見宇文太洛印訣連變,李初一卻一動不動的任他施為,無論自己怎麼勸都不為所動,沐方禮心如焦灼。

    「行!老夫幫你,但是你不能傷害初一,他是無辜的,你放了他!」

    手中不停,宇文太洛輕笑道:「怎麼可能,朕的計畫他是重中之重,而且他還是殺朕妻兒的元兇,朕怎麼可能會放他!」

    言罷,手中印訣一停,文老等人也同時取出大量靈精仍在腳下,宇文太洛的左手頓時亮起白光,整隻手掌從裡到外透明一片,微微一頓緩緩按落,正正的印向李初一的眉心。

    「贖罪吧!」

    言語間,手掌落在了額頭上,李初一隻感覺識海一震,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意識,眼中的清明快速消散,雙眼呆滯的望著宇文太洛。

    被他的眼睛瞧得很不舒服,宇文太洛皺了皺眉頭,左手推著他的腦袋將他的視線轉向天空,腳下的大陣傳來一股奇異的力量順著他的手灌入了李初一的識海。

    頓時,神光大放,李初一的眼睛綻出道道驚人的奇光,黑瞳眼白消失不見,像是水墨一樣的交融流轉,漸漸的化為了一輪陰陽魚緩緩的旋轉其中,與此同時沐方禮也悶哼一聲,身上的力氣一瞬間被抽乾了大半,本就有些蒼老的面容更是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兩腿一軟疲倦的癱坐在符文迷宮之中。

    不僅他,其他人也是如此。

    大陣中所有的宇文皇族全都精元大洩,氣血法力天漏一樣的流入腳下。大駭中,有人想控制一下,可丹田被大陣牽引著瘋狂運轉,他們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只能被動的跟隨著大陣運轉,真的成為了人形靈石。

    若僅僅如此也罷了,很多人發現自己修行了一輩子的皇道氣運也受到了影響,尤其是修習了《皇道決》的十八位皇子皇女,他們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皇氣在不斷外洩,雖然不像氣血法力那般瘋狂,可這也足以讓他們驚魂萬分了。

    氣血虧了可以補,法力沒了可以煉,可是皇道氣運乃是他們修行一生的根本,一旦有損再想養回來可是千難萬難,不是尋常的外力手段就可以做到的。

    他們想停,可是他們根本停不住,而且每次抗拒都會被宇文太洛察覺到,第一時間冷冷的望過來。看著那雙冷漠非人的眼睛,多年的積威讓他們不敢反抗,只能默默的垂下頭暗暗祈禱,祈求著這件事快點結束。

    當李初一眼中的陰陽魚徹底凝實,大陣也完全催發了起來,整座陵山都在微微顫動著,無雲的天空風雲驟起,雲湧間還迸射著道道奇幻的彩光。

    與此同時,冥界虛空深處,道士和道尊狼狽的抵禦著一波波無形的攻擊,雖然看不見但他們能感覺到整片虛空都在顫慄著,空無一物的漆黑中似有一雙威嚴的眼睛在緊緊地盯著他們,整片虛空都化為了那雙眼睛的手掌,四面八方的向著他們擠壓過來。

    什麼道則,什麼道法,這時候根本無暇細辨。虛空的擠壓帶過來的是崩壞的道則,這時候尋常道法根本起不到作用,雙方拼的都是自身的道行,一種種或全或殘的道則被不斷的建立著和破壞著,赤

    裸

    裸的惡戰遠非常人可以想像。

    好在神魂完整,好在去過三元境短暫悟道,道士這才在這種級別的惡戰中進退有據,雖苦卻始終不露頹勢。

    道尊更是如此,尋常道法在他手中根本不見,或扯動虛空做刀做劍,或抓取星辰為矛為鞭,出手間數不清的道則幻起幻滅,更有時空交錯的虛影繚繞其上,每次對轟後雖然聽不到怒吼,可越發劇烈的虛空震動卻讓他們知道冥界天道的怒火又盛了幾分。

    忽然,黑色雷罰如雨襲來,沿途的虛空盡皆化為了一塊塊的碎片。

    「我來!」

    招呼一聲,道士抬手在兩人身前畫了個圈,微微收掌用力一推,雷罰頓時像是轟在了無形之牆上炸散開來,無以計數的電蛇裹挾著火光和水霧鋪滿了整個視野。

    剛要鬆口氣,道士忽然臉色一變,一縷輕柔的小風拂了過來,還以臨身便讓他的皮膚裂開了一道道嬰兒小嘴一樣的口子。

    「該死!煞風!」

    怒罵聲中,道士一邊催動道元恢復傷勢,一邊抬手想要補救,道尊卻先他一步擋了過去,沒有作訣施法,而是直接伸手在身前攪了攪,他們面前的空間頓時迷濛起來,煞風統統湧了進去,卻始終再未從另一邊透出來。

    「記住,跟天道打不要帶那麼多零碎,自身的道則生衍只是輔助,擾亂對方的道則生衍才是最有效的手段!不要只想著蠻力硬拚,解析對方的法並加以克制才是正途!」

    說著,伸手一抓,遙遠的星海內頓時少了一個光點,那顆星辰穿越了不知多遠的距離瞬間出現在兩人面前。

    道尊雙手虛合輕輕的揉搓了幾下,數以萬里計的星體頓時化為了鵝蛋大小,隨著他一指點出消失在原地,遠處則在同一時間炸開一道火光,無數的碎石和熔漿四處流竄,而虛空也隨之傳來一陣更劇烈的震顫,道士的腦海裡則同時響起了一聲熟悉的怒吼。

    「你該死!」

    「草,又是這句!」

    翻翻白眼,道士皺眉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啊,他有本體嗎?不找到他的本體咱們早晚得被他耗死,難道還要像上次那樣跟他對轟個萬八千年的看誰先支撐不住?」

    道尊安慰道:「別急,快了。這次咱們只是拖住他,只要...嗯?」

    眼神一凝,道尊猛然看向某處,道士也心有所感看了過去,而天道的攻勢也停了下來,那雙無形之眼也跟著望了過去。

    所望之處空無一物,可在他們眼中卻並非如此。像是黑夜中的一盞明燈一般,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他們。

    「那是...」

    道士瞇著眼睛,道尊則臉色大喜。

    「成了!」

    沒等細問,道士便感覺身周的壓力急速消散,冥道轉移了目標欲要離去,可道尊卻大笑著引爆虛空,同時高聲暴喝道:「你敢去,老夫就毀了冥界,看你憑何為天!」

    冥道不理,離去的感覺猶在,道尊毫不意外,一拉道士飛身疾出,目標直指冥界本土。

    似乎感覺出了道尊的堅決,冥界天道猶豫了一下後又將視線轉了回來,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這邊,只分出一小部分心神降臨到人界。

    同一時間,人界的彩雲再次變幻,像是倒入了黑墨般極速的化為了黑雲。

    黑雲裡雷鳴陣陣電光霍霍,流炎罡風忽然湧現迅速形成了一隻巨瞳,帶著難以言喻的無上威嚴凝視了下來,視線直指皇祖祭壇裡的陵山。

    這一幕所有人都看見了,不僅僅是皇都,小半個大衍都看見了那隻天之巨瞳。

    在巨瞳的注視下,哪怕看的不是自己,每個人的心也都不寒而慄,整個人不由自主的便跪了下來,伏首在地絲毫不敢抬頭。

    而陵山上的眾人也是如此,只是他們沒有跪,成為焦點的他們根本就不能動,發自靈魂的恐懼讓他們彷彿石像一樣僵在原地,呆呆的仰頭望天,腦海一片空白。

    「這就是天道?」

    宇文太洛喃喃自語,可隨後便傲氣重生。

    「不過如此!」

    一聲冷哼,他變印為爪一把按住了李初一頭頂,掌心直對天靈正中,催動秘法與大陣連成一氣後勁力一吐,竟是要以李初一為法寶施展秘術。

    在他的催動下,李初一雙眼中的陰陽魚陡然疾轉起來,兩輪陰陽魚虛影騰空而起匯合一處,與大陣頂端凝現出的一枚菱形光團融為一體,而後整個陵山的靈氣驀然淡了小半,少去的靈氣全部通過大陣彙集到了光團之中,光團瞬間化為了一柄金燦燦的龍矛,金龍蜿蜒而成的矛身上一雙龍目一黑一白,隨著他抬手一指疾射向巨瞳中心,疾飛中的矛尖上則凝現出一輪如有實質的陰陽魚。

    「破!」

    宇文太洛傲然猛喝,而天道巨瞳竟也真的應聲而破。

    只見龍矛沒入巨瞳後微微靜止了一瞬,而後便綻開成了一條長達數萬里的金色巨龍,龍身上綻出的金光也化為了一條條小龍,如此反覆彷彿無窮無盡一樣,一時間天空中群龍亂舞,天罰黑雲頓時被攪得支離破碎。

    沒想到區區一介凡人竟敢反抗,天道似乎被激怒了,所有人的腦海裡都想起了一聲怒吼,震得他們七竅流血頭腦發懵,可下一刻他們便驚醒過來,因為暴雨一樣的黑色雷霆自天而降,劈頭蓋臉的向著他們灑落而來。

    「天劫!!!」

    「不,這是天罰!滅世天罰!!」

    無數的驚吼聲同時響起,陵山上的眾人更是滿臉死灰。

    宇文太洛卻絲毫不慌,抬手取出一枚古樸的銅符高舉半空,文老等人也隨之各作法訣,在劫雷堪堪降臨前齊齊向天空一指。

    「天罡御雷陣,起!」

    一瞬間,無數道撕紙般的聲音響徹天空,整個皇都以及周圍數十萬里方圓的天空都鋪上了一層銀紫色的刺眼亮光,仔細看會發現那些亮光全是由一道道細小的雷電交織而成,天幕一樣的將皇都牢牢的遮擋了起來。

    越往中心處雷光越刺眼,顏色也越趨近金紅色,皇都所在的正中心,整個城內已經金燦燦的一片讓人根本睜不開眼,耳朵也被不斷響起的雷鳴巨響震得失聰了。眼不能視耳不能聞,只有空氣裡濃濃的危險氣息能讓人感覺得到,每個人都捲縮在地瑟瑟發抖,不知道自己的命還能存活多久。

    此時此刻,他們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件事——天不可欺。

    人定勝天?

    豪言壯語,但多麼可笑。

    現在天怒了,天罰之下他們只是螻蟻。

    正所謂天怒人怨,如今每個人的心裡都充滿了怨氣。

    是誰,惹怒了蒼天?

    是誰,連累到了自己?

    究竟是哪個該死的蠢貨做下此事,將天道惹怒成這樣,他是想滅亡大衍、滅亡人界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9:15
第1167章食子

    被罵成蠢貨的宇文太洛卻不這麼認為,他很自信,也很有把握,可現在的結果卻並不能讓他滿意。

    瞇眼望天,看著群龍與天道相互攻伐,看著持續良久也沒有絲毫衰減之意的黑色雷霆,看著固若金湯的天罡御雷陣在一次次的轟擊下反覆凹陷苦苦支撐,他心裡很不滿意。

    「文老,加大力量,便是將整個皇陵的靈氣都吸乾也沒有關係,朕要讓天道退避!」

    滿頭汗水無暇去擦,文老聞言為難道:「我皇,陣法已經催動到極限了。」

    猛然轉頭,宇文太洛冷聲道:「你不會告訴朕,赫赫有名的陰陽瞳就只有這點力量吧?」

    文老無奈道:「我皇,外力禦使終究有限,李初一的道行擺在那裡,您就是將他撐爆了也只能如此,陰陽瞳是受他桎梏的啊!」

    「廢物!」

    恨恨的看著李初一,宇文太洛眼神一狠。

    「也罷,終歸是要殺他的,讓他成全朕也算是他的福分!文老,變陣,為朕逆天改命!」

    「你要幹什麼!!!」

    沐方禮驚吼,宇文太洛的話讓他聽出了一點極惡劣的苗頭。

    果然,宇文太洛冷眼望來,笑容冷冽的一字字道:「你沒聽清嗎?朕要逆天改命!朕說過,朕要不但要殺了他替靈兒報仇,還要從他身上奪回屬於朕的一切!當年他奪去了朕的命格和壽元,現在朕便要取回來!朕要融了他的血肉神魂增補己身,他的陰陽瞳也將真正為朕所用!如此利器放在他這種廢物身上實在浪費,他不配擁有它們,天下間只有朕才才有此資格!」

    「你...你早就算計好了?從一開始你就算計著他的陰陽瞳,說盡了冠冕堂皇不過是為了奪他的命運和雙眼,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認他!」

    沐方禮怒極,這一刻他什麼都明白了。

    什麼掙扎,什麼糾結,宇文太洛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遮掩自己的目的。或許開始時他確實存了份認子之心,可當他不知從哪兒得知李初一生出一雙陰陽瞳時他的心就變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李初一相信他,進而推動著李初一一步步走到他身邊,跟著他來到這裡,最終成為成全他的補藥和法寶。

    甚至不止於如此,再往深想,當初他親自登門跟自己協商培育陰陽瞳時,這些陰毒的心思或許就已經埋藏心中。若真是那樣,沐雪靈就只是一枚棋子,一件幫他孕育陰陽瞳的工具,哪怕他真的愛她也只不過是心愛一點的工具,本質上卻沒有什麼兩樣。

    而自己也是如此,所有參與此事的沐家之人都是如此。自己像傻子一樣將最疼愛的女兒逼了回來,逼著她嫁到了他身邊,而後白痴一樣的被他蒙在鼓裡,眼看著他陰謀連連卻不自知,直到愛女暴斃才生出了一抹怨氣,可自己怨的只是女兒離奇玉殞,他的真面目自己始終都未看清,直至現在!

    沐方禮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寒。他不知道自己猜對了多少,他也不敢去想自己猜對了多少,他只能死死地盯著宇文太洛,眼神憤怒中帶著些許惶恐,更有幾抹可憐,希冀著對方能給他一個答案。

    宇文太洛看懂了他的眼神,但並不想回答他。

    示意五老動手,他淡淡的看了沐方禮最後一眼,而後凝神斂氣將心神全部放在了李初一身上。

    與宇文太浩同樣的融魂法門,只不過比宇文太浩所用的更完美更玄奧,宇文太洛身上慢慢騰起一股神異的氣息,接觸到李初一後毫無阻攔的滲透到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沒有實質的識海內也是如此,他的神識伴隨著那股氣息直透識海瀕臨神魂,將神魂重重包裹,在心念的催動下開始煉化起來。

    同時,文老為主,五老共同施為印訣連變,沐方禮的力量流逝得更快了,不僅僅是氣血和法力,修行了一輩子的渾厚命元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涸了下去,在周圍符文的煉化下化為精純的力量灌注到通天大陣之中,與陣內諸位人形靈石的力量彙集到一起灌注進宇文太洛的體內。

    掙扎不得,沐方禮想要自我了斷,可困陣的符文死死的遏制住了他的丹田和經脈,任他怎麼催動也無法讓丹田逆轉半分。

    沐方禮心若死灰,如果一開始就下定決心或許還可以,現在一身道行被抽去大半,他有心也沒那個能力。可這也怪不得他,誰能想到此人如此歹毒,誰能想到五老竟然隱藏了這麼厲害的手段,直到現在他還沒想出這些符文究竟出自何種衍法,莫非世間除了《千機萬衍》和《天衍命術》外,還有另一種能與二者相媲美的衍道奇功存在?

    又或者這根本不是其他功法,而正是沐家渴望而不可得的衍道聖典《天衍命術》?否則這些符文怎麼可能這麼眼熟?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沐方禮從未像現在這麼無奈過。

    想想自己縱橫一生,雖然吃過虧,但哪曾像現在這樣狼狽?

    若是排出其他因素,單純從手段上來說他不得不給宇文太洛一個大大的服字。一個人的心思能這麼深沉這麼冷漠,可以謀劃這麼深遠下得了這麼狠辣的決心,無關善惡,只這件事來說,能做得出來的就足以讓人銘記,擔得起一個「雄」字稱之!

    可現在,他心裡只有濃郁到極點的恨意。不論李初一是否奪舍而生,他總歸是宇文太洛和沐雪靈共同孕育而出,血緣上來講是宇文太洛的親子,自己的親外孫,不論什麼理由宇文太洛這麼做都等於殺子而食,比易子而食者更加可惡與惡毒,這種事根本就不應該是人能幹出來的!

    虎毒不食子,就連以同族為食的妖族也不會吞噬自己的子嗣,宇文太洛如此行徑簡直與鬼修無異,莫說人皇,他根本就不該稱之為人!

    如今唯一的外孫被人當成祭品吞噬,自己卻死狗一樣的癱在這裡無能為力,沐方禮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他只感覺自己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希望天罰降臨過。如果可以,他希望以自己的一切換取蒼天開眼,降下最厲害的滅世之罰轟殺此獠,將這個人界最醜陋的存在徹底抹消乾淨。

    無奈,蒼天開眼了,雷罰也降下了,可是卻被他往日裡引以為豪的天罡御雷陣死死的隔絕在外,空望惡賊而不可觸。

    死死的盯著宇文太洛,沐方禮忽然望見了周圍充當人形靈石的一個個皇都子嗣,看著他們驚恐又無奈的臉,他死灰的心猛然一動。

    「宇文太洛,你可知逆天改命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嗎?你以為緊靠你身邊的五個雜毛就能做得此事嗎?你不僅會害死我,在場的所有人都逃脫不掉!老夫、五個雜毛、這些祭祀還有你的皇弟皇子,所有人都會死,唯一能活下來的只有你,而且這還是在你成功的前提下!一旦失手,你也會死,魂飛魄散永不得入輪迴,你確定要這麼做嗎?你真的要害死這麼多人嗎?!」

    宇文太洛閉目不言,恍若沒聽到一樣,可周圍的皇族子嗣們卻紛紛動容,滿臉駭然的望向他。

    沐方禮見狀心中一喜,繼續加力道:「宇文太洛,你就算不為老夫考慮,也為你自己考慮考慮。人終有一死,在場的這些都是你宇文一族的天驕俊傑,你把他們害死了你可就後繼無人了,難道你希望大衍落入一個庸才手中走向衰亡嗎?你這是在扼殺大衍的將來你知道嗎?」

    沐方禮言之有理,諸位皇族子嗣終於不能繼續默手,紛紛掙紮著想要起身,眼睛緊緊地盯著宇文太洛。

    「父皇!」

    「皇上!!!」

    「閉嘴!」

    宇文太洛終於睜眼,冷聲一喝頓時讓眾人齊齊熄聲,身子也被大陣重新拉回在了地面上。

    面無表情的環視一週,最後看向沐方禮,宇文太洛冷聲道:「朕說過,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些代價是很值得的。何況朕並沒有扼殺大衍的將來,相反,朕是在締造大衍的將來!」

    「他們都死了大衍哪有將來?!」

    「可朕不會死!朕,就是大衍的將來!」

    沐方禮一怔,旋即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

    宇文太洛佐證了他的想法,微微抬頭傲然道:「待朕貫通三界,引仙氣入體成就仙身,朕便是長生不死的仙人!有朕在,大衍不需要後繼者,朕將永世為皇!」

    此言一出,滿場皆寂。

    眾人呆呆的看著宇文太洛,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是啊,貫通三界後引仙氣入人界,屆時人界便可成仙,成就長生不死之身的宇文太洛又何須繼承人?

    大衍只需要一個皇帝,只要他不死就不需要繼位者,太子皇子之流反倒會成為他的隱患,以他的性格即便現在不殺,將來成仙后也會清理得乾乾淨淨,他們還是難逃一死。

    一時間,十八位皇子皇女全都驚住了,他們正是最大的隱患。

    有些人先前還慶幸著自己不是李初一,可現在一轉眼雙方便沒有什麼不同了,他們早已被宇文太洛算計死了,注定成為他帝路上的鋪路石。

    「宇文太洛,你這樣做會惹得天怒人怨,不會有好下場的!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沐方禮最後的掙扎換來的是宇文太洛的嗤笑。

    「天怒人怨?朕讓他們可以人界成仙,何人會怨朕?待朕一統三界,何人敢怨朕?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待朕平定四海一統三界,誰敢言朕的不是?他們只會感恩戴德,永世傳頌朕的英明!至於天道報應,呵呵!」

    抬手指指天空,他的臉上滿是譏諷。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8 09:15
第1168章鈴音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大不敬,天空中的黑雲猛然亮了起來,火紅色的光芒如同劫雲被點著了一樣,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空氣驟然灼熱起來,抬頭望天會發現天空被燒出了一個大洞,大塊大塊岩漿一樣的天火墜落下來,刺耳的音嘯讓本就驚人的威勢更加駭人。

    當天火墜落到天罡御雷陣的雷電密網上時,雷網頓時深深的往下一凹,眼看著即將破裂時才堪堪將天火湮滅殆盡,可還沒等雷網完全恢復成原狀,後面的天火又接踵而來。

    一時間,天空雷火交鳴,往日繁華的大衍皇都在此時宛如人間煉獄一樣。沒人知道頭頂的雷網能抵禦到幾時,有人想逃離這裡,可天道臨世的磅礴威壓讓他們站都站不起來,只能跪伏在地瑟瑟發抖,心若死灰的聽天由命。

    宇文太洛臉色一沉,先前的狂傲之氣在此時微微有所收斂。天罰不是天劫,即便有所準備他還是被這沒有極限的滅世之威深深的驚到了,遂不敢耽擱,不理沐方禮的痛罵和其他人的苦苦哀求,集中精神著手鍊化李初一。

    藉著通天大陣之利,他的氣息漸漸跟李初一融合在一起,神識也與對方的識海共鳴一片,只是識海深處的神魂卻讓他大為皺眉。

    煉化不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

    按理說有大陣相助,自身的修為又遠勝李初一,煉化對方的神魂縱然有困難也不該像現在這樣毫無建樹。與此同時他還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情況,他的肉身和識海已經跟對方交融在了一起,正常情況下應該此消彼長,李初一的道果應該漸漸渡到他身上才對,可現實卻是他沒有掠取到半點好處,反倒自身的道果不知不覺中少了一些。

    想起李初一出生之時,宇文太洛心中一驚。雖然過程不同,但現在發生的跟那時何其相似!

    可是不對啊!

    運行秘術的明明是他,李初一隻是個沒了知覺任他魚肉的魚腩,可為何結果卻是反過來的呢?

    莫非是命格所致?

    眼神一亮,宇文太洛感覺自己猜到了真相。

    逆天改命一萬多年來只成功了一次半,一次是沐家老祖沐啟明替大衍開國祖皇宇文無忌施為,另外半次則是宇文天浩一世兩分。此法太過神秘玄奧,沐啟明沒有留下絲毫記錄,整個過程都是後人依據前任口述的隻言片語結合《千機萬衍》推衍出來的,宇文太洛所謂的完善只是相對宇文太浩而言,他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能確定成功。

    想通關節,宇文太洛衝文老遞了個眼色,周圍頓時傳來幾聲臨死的慘叫,幾位皇族子嗣一瞬間化為了屍灰堆落地上,而宇文太洛則精神一振,道果流逝的勢頭也戛然而止。

    「果然!」

    宇文太洛心神大定,他徹底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奪人命緣不像是吸人法力,並不是對方不反抗你就能奪走的。這裡面不僅牽扯到道行的比拚,更是命運與命運之間的較量。這就好比一個人要殺另一個昏睡的人,雖然所有的有利條件都在自己這邊,無奈自己的運氣不如對方,沒等動手就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將對方驚醒了,再倒霉點的摔倒時刀尖朝上,沒殺成人反倒把自己給捅死了。

    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無法靠後天修煉增補,高低與否全看先天所賜。雖然《皇道決》能蘊養一個人的氣運,可氣運只是命運的一部分,是命格衍生的後天外力,奪人命緣則是赤膊相爭,拼到最後還是要拚命格高低。

    況且,李初一的氣運也不差。比起他後天蘊養而成的皇道氣運,對方天生便有大氣運傍身。

    既然一己之力不夠,那集眾人之力便可。預謀已久的宇文太洛早早就準備好了滿地的「靈丹」,現在見有效果他哪會猶豫,周圍的慘叫聲頓時連連響起,一堆堆的屍灰不斷出現。

    周圍的宇文子嗣們全都心寒徹骨,看著宇文太洛像是在看一個怪物,想反抗卻受制於人,半點都掙扎不得,最後只能屈辱的捲伏在地,驚恐莫名的猜測著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他們很絕望,因為這是一個連自殺都不能的死局。

    不是說他們不能自盡,而是自盡和被大陣吸乾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終是會化為宇文太洛需要的力量增補其身。

    源源不斷的力量充斥進體內,宇文太洛精神大振,他能明顯感覺到李初一的道果正在流向他這邊,亢奮的怪笑幾聲,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

    神魂一時間融合不了不打緊,只要先將李初一的道果奪走,只剩下孤魂的他還能翻了天不成?

    還有那雙陰陽瞳,那雙眼睛也是道果的一部分,只要能將道果完全掠盡,那雙眼睛自然便屬於他了。

    有了那雙眼睛,他便可以讓大陣的威力更增數倍,而且日後化凡為仙也定會更快,那時他便是大衍開國以來,不,是整個宇文皇族誕生以來第一位成仙之人!

    長生不死的仙皇,宇文太洛想想都興奮的微微顫慄。

    而李初一這邊,昏迷中的他無思無夢,只有《道典》經文的詠誦聲在腦海中輕輕迴盪。

    隨著宇文太洛越吞越疾,經文的詠誦聲也在緩緩衰弱,直至最後幾不可聞時,一道清脆的鈴音忽然出現,不大的聲音卻如炸雷一樣震動了整個神魂,他一個激靈頓時驚醒過來。

    不僅僅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鈴音,近在咫尺的宇文太洛臉色潮紅嘴角溢出一絲血跡,低頭看向李初一的胸口,一枚小巧的金鈴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是...?!」

    沒等他想明白,腳下的地面忽然震動起來,整座陵山都在發出悲鳴一樣的悶響,他們所在的空陵和旁邊的瀅後陵同時恍惚起來,像是氣泡被戳破了一樣瞬間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竟是在皇宮深處。

    「怎麼回事!還沒到時候,為何將大陣挪移!!」宇文太洛扭頭怒問。

    文老臉色極為難看的道:「我皇,不是我們挪移的,你看上面!」

    抬頭一望,宇文太洛眼神一滯。只見瀅後陵翻了個個兒倒懸在他們頭頂,不待眾人反應便狠狠的壓落下來。

    「快...嗯?!」

    本想催動通天陣將其擊散,誰知瀅後陵壓落後並未造成任何損失,彷彿幻影一樣的透體而過與腳下的空陵融為一體,茫然四顧,每個人都感覺方才所見像是一場夢一樣。

    只是,是夢嗎?

    看看周圍,宇文太洛心裡一沉。他不知道此中有何貓膩,但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卻讓他有種不妙的感覺。

    小橋流水,芳草依依,水榭上「靈鈊亭」三個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這裡不是他所定的定天殿後殿,而是為沐雪靈所建的瀅渟苑!

    為什麼?

    宇文太洛想不通,事態的發展第一次超出了他的掌控。

    「怎麼來這兒了?」

    李初一也納悶兒的望著四周,熟不知他醒來的同時宇文太洛的壓力陡增,融合的方向再次逆轉,宇文太洛的道果源源不斷的向著李初一渡去,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心中怒極,勁力一催想要再次將人弄昏,可李初一的胸口忽然鈴音大作,小巧的金鈴自行浮起在他們中間,輕輕一晃便讓他識海大震,這次連雙耳都溢出了一抹血跡。

    沒想到娘親留下的金鈴這般厲害,李初一傻乎乎的看著宇文太洛,卻見後者怒容滿面的一把抓來。

    「敢傷朕,好膽!」

    金鈴是沐雪靈留給他的遺物,李初一哪能任對方損毀,情急之下便想拔劍,可下一刻他便僵在了當場。

    一隻纖纖素手自金鈴上緩緩探出,在宇文太洛即將抓到前堪堪與其對了一掌。沒有聲音傳出,可在場的人都感覺腦子一懵,宇文太洛悶哼一聲向後跌退,可左手卻如長在李初一腦袋上似的將他給拉了回來,狼狽的半跪在地。

    「什麼...呃...!!!」

    怒斥聲憋在喉嚨裡,宇文太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隻手。

    只見對過一掌後那隻素手也吃痛一縮,可旋即便再次用力探出,不是要追擊,而是像要努力掙扎出來一樣。

    金鈴周圍頓時幻起一片蒙光,光線被扭曲成了各種幻象,待蒙光的範圍上下延伸成一個人形後,素手用力一掙,幾道漣漪過後蒙光頓時鏡子一般破碎開來,一個婀娜的身影伴隨著碎片出現在兩人眼前。

    「你...你...!!!」

    宇文太洛怔住了,半天沒說出句整話,表情跟見了鬼一樣。

    李初一也是如此,看著婀娜的背影分外眼熟,他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娘?」

    良久,他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一個字裡道不出的緊張。

    女子聞言輕靈轉身,幾乎跟沐雪晴一模一樣的臉上泛起一抹驚喜,而後化為溫暖的微笑,雙眼含淚的俯下身子,一把將李初一抱入懷裡。

    「孩子,我的孩子,我終於見到你了!」

    李初一傻傻的被她抱在懷中,心裡很激動,可更多的是狐疑。

    不說這人出場的方式,單是他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一絲人氣這一點就讓他滿心疑竇,暗暗猜測這會不會又是宇文太洛的一個局。

    「你真是我娘?你是沐雪靈?」

    紅著眼睛,女子拚命的點著頭,想要跟李初一說些什麼卻忽然看到李初一頭頂的那隻手,臉上的溫柔頓時轉為怒氣,扭過頭冷冷的看著宇文太洛。

    「這麼久了還絲毫都不悔改,宇文太洛,你太毒了!」

    看著那雙無法忘記的明眸,宇文太洛終於回過神來,絲毫不為女子的話生氣,而是一臉無盡的狂喜。

    「靈兒...靈兒!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8-2-5 21:33
第1168章跨越時空的愛

    宇文太洛這一聲徹底落實了李初一的心思,他能看出宇文太洛的表情不是作偽,眼前的女子真的他的娘親沐雪靈。

    只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難道她一直假死嗎?

    千言萬語,多少個疑問,到了嘴邊只化為了一個字。

    「娘!!!」

    憋了多少年都沒有機會喊出來的這個字,今天終於脫口而出,李初一淚流滿面,一頭撲向沐雪靈懷中,卻被頭頂的手阻了下來。

    「混蛋,放開!」

    怒急之下,李初一招過睚眥劍拔劍而出,照著宇文太洛的手臂砍了過去,可劍到一半卻被攔了下來,沐雪靈衝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孩子,別急,作繭自縛,他做的孽今天要一併償還!」

    宇文太洛的熱情驟然一冷,惶恐的喚道:「靈兒...」

    「別這麼叫我!」

    美眸冷冷掃過去,沐雪靈一臉的厭惡。

    宇文太洛的心越來越冷,可還是強顏歡笑的輕聲道:「靈兒,你這是怎麼了?這些年你到哪裡去了,你可知朕有多麼想你嗎?」

    「想我?還想再利用我一次嗎?」

    冷冷的看著宇文太洛,沐雪靈的聲音裡充滿了無盡的恨意。

    宇文太洛心如刀絞,雙目赤紅的爭辯道:「你這是什麼話,朕何曾利用過你!朕是愛你的,你知道的,朕是愛你的!自始至終朕心裡只有你一個,朕怎麼可能會傷害你!」

    「得了吧,收起你的虛偽吧!這話在你嘴裡只讓我噁心,你捫心自問這話你自己信嗎?」

    沐雪靈的厭惡深深的刺激了宇文太洛,表情反覆變幻,最後盡皆化為了狂怒。

    不可抑制的狂怒。

    「賤人!朕待你不薄,你憑何如此待朕!朕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有葉之塵,朕不計較,一直順著你寵著你想要你回心轉意,可你一直執迷不悟,如今還口出惡言詆毀朕,你可對得起朕的一片苦心?!」

    「苦心?好一番苦心!威逼利誘將我逼了回來,我道你痴心一片,便勸自己嫁了你也算不虧,至少你是真心愛我的。可是呢?你暗地裡做了些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嘴上說不計較,暗地裡卻屢次派人追殺葉之塵,殺不了他便將他的朋友殺了個一乾二淨,硬生生的將他逼成了孤家寡人!我這邊呢,你所謂的寵著順著就是派人暗中監視我,你真以為你安排的那些眼線我不清楚?我只是懶得跟你計較,這才裝作不知!我知道你疑心重,所以我才對葉之塵的遭遇不聞不問,我以為如此冷待你會放下這件事情,可你卻變本加厲,竟然還建了這座瀅渟苑來軟禁我 ,你我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你還敢言你愛我?!」

    宇文太洛的臉陣青陣白,末了怒聲道:「朕是為了你好!堂堂衍後卻與一個江湖野夫不清不楚,你讓朕怎麼放得下心,朕的臉面何在!」

    沐雪靈厲聲道:「說話乾淨點,什麼叫不清不楚!你捫心自問,我嫁給你後可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是你自己疑心重,總以為我會離你而去,你不想想我沐雪靈是何許人也,怎會做出那種齷齪之事!我真心待你而你疑心待我,還說為我好,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宇文太洛默然,臉色更難看了。

    沐雪靈卻不放過他,看了眼李初一後怒聲道:「若是這樣便也罷了,嫉妒心重了點沒有什麼,這也是愛一個人的表現。能跟一個愛自己的人廝守一生,我沐雪靈並不認為有什麼遺憾,待得老時兒孫滿堂,回頭看看這些事也未嘗不是甜的。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狼子野心,竟然歹毒到把心思打算到了你我的孩子身上!打著培育陰陽瞳的名義讓我懷子,可實際上卻是給自己準備一味補養天命的人藥,虎毒尚且不食親子,宇文太洛,你還有點人性嗎?!」

    「胡說!」

    一指李初一,宇文太洛怒道:「他是誰你不知道嗎?他根本不是咱們的孩子,他是異魂奪舍重生!咱們的綦兒早就死了,被他害死了,朕這是要給綦兒報仇!!!」

    沐雪靈嗤笑:「這話你騙騙別人可以,你有臉跟我說嗎?異魂奪舍?哪來的異魂?還不是你親手引來的!你假借養胎之名引異魂入 我胎中,騙我說那是煉化過的專門用來孕養胎兒靈魂的魂料,等我發現真相時已經晚了!你的綦兒沒有被任何人害死,因為他根本就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打從一開始我孕育的就是眼前這個孩子,你自始至終都沒有想讓綦兒出現過!」

    「我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臨盆前才發現你的惡毒心思!什麼培養一個大衍歷史上最優秀的繼承人,根本都是鬼話!你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藉這個孩子的血脈和靈魂逆天改命,成全你自己!而我則是一件工具,為你提供沐家血脈的工具,那朵異魂也是可憐,天生魂體強壯落到哪裡都會是個不凡之人,奈何不知怎的流落到你這惡人手裡成為了你陰毒計畫的一部分,宇文太洛,你到底生了顆多歹毒的心才能謀劃出這麼惡毒的計畫,你夜半夢醒就不感覺害怕嗎?」

    噗~~!

    「我的兒啊,是爹瞎了眼害了你啊!!!」

    遠處,沐方禮口吐鮮血,老淚縱橫。

    他又氣又悔,本就不支的身體急火攻心才會如此。

    最可怕的猜測全部化為了真的,而且還是自己的愛女親口言述,他心頭的恨意難以言表,不僅是對宇文太洛的,更是對自己,直恨不得立刻死去才好。

    「靈兒,是爹錯了,是爹錯了啊!!」

    蒼老的悲楚聲讓很多人動容,可沐雪靈卻猶如未聞一般,眼睛絲毫都沒有轉一下。

    女兒的冷漠讓沐方禮更加悔恨,癱坐在地上痛苦的捂著臉,一時間連抵抗符文的抽噬都忘了。

    李初一心下不忍,猶豫了一下後扯了扯沐雪靈的衣衫。

    「娘,這麼說你真的是我娘了?」

    「當然,我的好孩子!」

    溫柔的摸著李初一的臉龐,沐雪靈微笑著點了點頭。

    心頭一喜,李初一身上一陣輕鬆。

    先前宇文太洛說他不是他們的孩子,而是異魂奪舍重生,這讓他心若死灰,感覺自己是那麼的可憐又無奈。

    可現在沐雪靈親口說自己是她的孩子,這讓李初一宛若重生了一般。想起這麼多年來的無數次幻想,他有千言萬語想跟自己的娘親說,可沐方禮的悲憷聲遠遠傳來,他不禁暗暗一嘆。

    「娘,外公雖然有錯但他也不知情,您就別怪他了。」

    「外公?你外公來了?」

    茫然四顧,沐雪靈什麼也沒看到,眼神一動想到了什麼,不禁苦澀一笑。

    「娘親的渡時秘術只是勉強施為,除了施法時在場的人外其他人我都看不到,你跟你外公說我沒有怪他,他一直是我心中最英明最威猛的爹爹!」

    李初一一怔,那邊廂沐方禮則哭的更厲害了。

    人世間什麼最悲哀?

    陰陽兩隔。

    什麼比陰陽兩隔更悲哀?

    人在眼前卻看不見,猶如鏡花水月蜃樓瑤台,此事比陰陽兩隔更加悲哀,可謂相見不如不見。

    琢磨著「渡時」二字,李初一驚訝的問道:「娘,你能掌控時空二道了?連我師父都不能穿渡未來,你比我師父還厲害?!」

    「你師父? 」

    「哦,我忘了跟您說了。我是被天一道尊養大的,他收了我當徒弟!」

    沐雪靈頓時恍然:「原來是天一前輩,你果然有大機緣在身!我還擔心你落不到個好人家呢,有天一前輩教導,難怪你這麼優秀!」

    說著,沐雪靈摸了摸李初一的臉蛋,臉上滿是欣慰。

    李初一卻驚訝道:「娘你知道我丟了?」

    沐雪靈驕傲的眨眨眼:「當然!你是我生的,我什麼不知道!當初天罰忽至,我無力保你,又算到你今日這場大劫,所以施展秘術的同時拚力將你送了出去,而我自己則融入了時空漣漪之中,尋著你的印記出現在這裡。」

    李初一滿臉驚嘆:「你果然比我師父厲害,他只能回溯過去,可不能像你這樣渡到未來!娘你是不是不走了?等下咱們一起走,我帶你去見我師父,他跟我說你當年找過他呢,他看見你還活著肯定高興!」

    沐雪靈失笑搖頭,遺憾的道:「傻孩子,娘哪有你師父厲害,娘只是取了個巧而已。當時天罰來襲,我自知性命難保,加上我算到了這惡賊賊心不死還會害你,這才以衍術衍化時空變化,祭獻了己身化道於時空漣漪當中。你現在看到的我只是我化道時留下的一道執念,待此件事了我便會重新 散於天地之間,再也不會回來了。」

    笑容僵在了臉上,李初一愣愣的看著沐雪靈。

    娘親還是死了,可即便她死也仍牽掛著自己的安危,不惜放棄輪迴轉世而化道於時空當中,跨越了不知多少隔閡出現在此時此刻救下自己一命。

    鼻子比陳醋還酸,淚水比暴雨還急,李初一終於深刻的感受到了母愛二字何等的廣博而厚重。

    母愛如山?

    山算個屁!

    歲月變遷山倒海易,沐雪靈對他的愛卻始終未變,連時間在這份愛面前都那麼的卑微和渺小。

    緊緊揪著沐雪靈的衣衫,他怎麼也不相信這不是個活人,而只是一道轉眼就會消散的執念。

    心裡千言萬語想要講給她知道,他想讓她知道自己過得好不好,讓她知道道士很疼他,讓她知道自己還有了個沒過門的媳婦在妖族修行,還有葉叔,這麼多年過去在晴姨的陪伴和自己的相勸下終於心雪消融有了笑臉,他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可最後,他和沐雪靈的臉色卻齊齊一變。

    醞釀良久,宇文太洛和五老終於準備周全,齊齊攻伐過來。

    「五個賊老,叫你們活不過今天!」

    沐雪靈冷然輕喝,一手與宇文太洛硬對一掌,另一隻手則收在身前撥弦般的撥弄了幾下,沒見有道法祭出,可五老卻齊齊色變。
V123210 發表於 2018-2-5 21:33
第1170章對不起

    李初一反應絲毫不慢,拔出睚眥劍便要斬出,可是卻被沐雪靈喝阻下來。

    「你不要動!收心斂氣煉化!」

    「煉化什麼?」

    李初一愕然,剛問了一句便感覺到一股磅礴的力量自頭頂灌入體內,這股力量很駁雜,有法力有生機,還有些讓他心生冥冥之感的東西,心念電轉他立刻明白了這股力量是什麼,這是宇文太洛的道果!

    不,不僅是宇文太洛的,在場的所有人都包含在內,陣法抽取著每一個人的力量源源不斷的輸送到他這邊。這種感覺簡直快趕上千古龍塚裡的真龍之血了,只是跟真龍之血單純的磅礴生機相比,這股力量所能增補的更多。

    僅片刻,他體內原本就充盈至極的生機又突破到了一個新的極點,而且這還不是結束,極點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破著。肉身的破滅與重建所帶來的苦樂交織之感讓李初一彷彿又回到了千古龍塚之內,可這一次受罪的不僅僅是肉身,還有他的丹田和神魂。

    道種上的凹疤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著,急速的旋轉讓整個丹田都跟著震盪起來,李初一甚至感覺自己能聽到無形的丹田被用力撕裂的聲音,可跟肉神一樣,丹田破裂剛現便被生機和法力蘊養痊癒,如此反覆中丹田在一點點的擴大,壁殼也越發的堅韌,渾然間給他一種刀槍不入的錯覺。

    相比肉身和丹田的複雜感受,神魂就單純的多了。李初一從來沒感覺自己這樣愉悅過,就連身上的難受也一時間渾然不覺。

    道士說他的本源初魂因受傷而有所匱缺,想要補全的話很難。自然恢復的話需要相當漫長的時間,想要加快速度則可以魂養魂,找些非同尋常的靈魂作為魂料煉化吞噬,比如郝二爺,比如曲冬梅,再比如三師兄洪易,如此種種。

    只是他連吞噬生機都過不去心裡那道檻,讓他殺人取魂他又哪能做得出來?

    可現在卻由不得他了,沐雪靈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控制了通天大陣,整個大陣搾取來的道果全都蠻橫的灌注到他體內,他想不接受都不行。

    可是,他不能這麼做。這股力量不僅來自他痛恨無比的宇文諸人,裡面還有餘瑤和沐方禮的。沒有這兩人他或許能打消芥蒂,可這兩人在其中他萬萬不能放任自己。

    「娘,停手,外公還在!」

    沒有扯出餘瑤,李初一搬出了沐方禮。

    沐方禮是自己的外公娘親的親父,他相信沐雪靈不會痛下狠心。

    果然,沐雪靈撥弄的手指一停,五老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一些,可這時沐方禮的聲音卻傳來了過來。

    「初一,別管我,讓她做!能拖著這些惡賊一起成全你,外公願意!」

    沐雪靈聽不到,李初一也不可能將他的話轉達給沐雪靈聽。沐方禮願意,可李初一不能接受,而且這裡面還有個餘瑤,他是來救她的可不是來殺她的。

    話說完才想起聽不到,又見李初一緊閉著嘴巴,沐方禮恍然之下眼神一厲,抬手掐了幾個訣印往眉心種種一點。

    「遁!」

    眼皮一翻,沐方禮倒在了地上,可原地處卻有一個微微透明的沐方禮站了起來,眼神複雜的看向沐雪靈。

    心有所覺,沐雪靈猛然回頭,眼神終於跟自己的父親交織在了一起,喜色閃現旋即轉悲,兩行清淚悄然而下,凝噎中化為了無盡的深情,霧濛濛的凝望著沐方禮。

    「爹爹!」

    「靈兒,我的孩子!」

    沐方禮也老淚暗垂,想要舉步上前靠近過去,可剛走了一步便又被符文迷宮給阻了下來。

    恨恨的看了看周圍,而後重新抬頭淚眼笑望,沐方禮深深的嘆了口氣。

    「看來我真的老了,大陰陽六十四卦,如此簡單的一步,我卻一直遲疑著不敢踏出,真是老了,膽子都變小了。」

    搖搖頭,沐方禮臉現自責,悔恨無比的道:「孩子,對不起,爹錯了,是爹害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爹的錯,爹...」

    拚命搖著頭,沐雪靈打斷道:「不,不是您的錯,這都是命!命裡有定,終究會來的,我們只能易,不能逆。」

    沐方禮苦澀的道:「是啊,這都是命。我苦修衍道一生,到了現在卻還不如你看得通透,你不愧是漣星老祖之後沐家最傑出的兒女,爹不如你,爹以你為榮。」

    沐雪靈笑眼含淚,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句話沐方禮對她說過無處次,可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樣讓她無比激動,父親的認可永遠是她最寶貴的財富。

    「不過這一次爹就不能讓你獨佔殊榮了,爹的境界雖然不如你,但大陰陽六十四卦爹也有所心得。靈兒,我的孩子,別怕,爹來陪你,爹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在時空洪流裡漂泊的,爹陪你化道!」

    沐雪靈悲色更濃,可感激和感動也更加濃重。一雙美眸笑成了月牙,周圍淚跡像是星河般閃耀,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外公和娘親達成一致,李初一卻毛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此事發生。

    餘光飛快的掃了眼餘瑤,他一句廢話都不多說,猛咬舌尖都快把舌尖咬爛了強撐著不讓自己昏睡過去,拖動著又麻又養到不像是自己的身體用盡力氣握緊睚眥劍,而後猛然舉劍一斬而下,他要斬斷宇文太洛的手臂讓這一切結束。

    沐雪靈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可這樣她也一點補救的意思都沒有。而李初一一劍落地後也只喜了一瞬,下一刻便愕然的僵在原地,呆呆的看著宇文太洛完好無損的左臂。

    不是睚眥劍不利,也不是他頭昏眼花砍歪了,而是手臂斷裂的瞬間便重新癒合了完整,甚至他的劍還沒離開皮肉時之前切開的部分就已經痊癒了,速度之快簡直比他的肉身還有逆天。

    唯一思索,他便明白了此中根由。

    宇文太洛要煉化他,一聲道果早已跟他共鳴一處緩緩融合,他倆現在就是一個部分統一的整體,不僅是他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靈體狀態的沐雪靈和沐方禮也是如此,動誰都等於動自己,他的肉身再加上如此磅礴的生機,區區一道劍傷又哪能癒合得不快?

    不僅如此,即便斬斷了也是無用。

    他跟宇文太洛共處一地,乃是通天大陣的陣眼,無論他倆狀態如何,只要不離開陣眼他身上所發生的事情就不會結束。沐雪靈是知道這一點才沒有出手阻止,因為他所有的抗拒都是徒勞的。

    噹啷~。

    睚眥劍跌落地上。

    李初一呆呆的看著沐雪靈,忽然高聲叫道:「不行!我不要你們這麼做,我不要你們死!我要你們活著!!」

    「可是,娘早已經死了啊!」溫柔的看著李初一,沐雪靈淚眼微笑。

    「可是外公還活著,他還...!!!」

    轉過頭,話語戛然而止。

    先前跌落地上的肉身已經消失不見,只有一段人形屍灰和沐方禮的靈體在。李初一登時明白了,沐方禮也已經死了。

    不,不是死,而是比死還慘,自己的外公是化道了。

    雖然過程不同,但沐方禮確確實實化道了,那具靈體絲毫沒有生氣存在,周圍還有微不可查的湮滅痕跡,一如凌霄峰上的白敬豈一樣。

    那是沐方禮最後的餘暉,也是他一生中最璀璨的光芒。

    可是...

    餘瑤還在!

    她還活著,這件事不能這麼做!

    他絕不能奪走她的道果!

    猛然轉頭看向餘瑤,李初一想要將她介紹給娘親。哪怕沐雪靈看不到,他也想將她的重要性表達出來,讓沐雪靈知道自己不想讓她死。

    「娘,你先等等,我要...?!」

    視線轉到那邊,李初一的話噎在了嗓子裡。

    那裡除了宇文太浩外再無他人,餘瑤消失不見了。

    「你想做什麼!」

    沐方禮的暴喝聲傳來,鼻息也恰巧嗅到一股熟悉的香風,李初一愕然轉頭,卻見餘瑤搖搖晃晃的站在自己身邊,臉上滿是痛苦,可眼神卻無比堅定。

    「餘師姐,你...」

    「咦?我怎麼能看到你?你是誰?」

    話未說完,沐雪靈的驚疑聲傳來,黛眉緊促的看著餘瑤。

    化道時間洪流中,她的時間是靜止在化道那一刻的,所以幾百年前的那一幕對別人來說是歷史,對她來說卻是剛剛發生,甚至天罰的氣息都猶在鼻尖。

    她很確信,當時並沒有餘瑤在場,按理說她應該是看不見對方的,可餘瑤卻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她眼前。而更讓她疑惑的是她片刻前還看不到餘瑤,直到餘瑤站到了她面前才忽然在她視野裡顯現,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神一虛,彷彿有星雲流轉,微微一瞬後重新凝聚,她眼中的疑色更濃了幾分。

    算不出。

    餘瑤的命緣她竟然半點也算不出!

    似乎有人遮蔽了余瑤的命魂,她一眼望去霧濛濛的一片,連大陰陽六十四卦都勘不破那層迷障。

    「你是誰?」

    沐雪靈又問了一次,這一次的語氣極為嚴肅。

    在場的除了李初一外還有另一人命緣迷濛,這讓她有些不安,隱約間似乎感覺有人在操縱著這一切似的,可細究時卻摸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看著沐雪靈,又深深的看了眼李初一,餘瑤的臉上露出濃濃的歉意,眼中的堅定卻沒有絲毫動搖。

    「初一,對不起,阿姨,對不起,我必須殺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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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