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歷史] 德川慶喜 作者:山岡莊八 (全文完)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25
162.第二十一章噩耗傳來(5)

    潛庵臉頰通紅,眼神變得異常沉著。***實踐派潛庵號稱京都的大鹽平八郎,他此刻一定已經在考慮如何說服公卿及其親信近臣,採用何種手段來說服哪家皇族。
    六
    鴨沂小隱的酒宴不僅令二位長老變得異常興奮,連西鄉自己也感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激昂。
    (學者們都是同道中人!)
    西鄉吉之助植根於藤田東湖,並得到藩主齊彬的培養。他並非水戶人,但水戶的思想已在他心中形成血脈,流淌不息。此刻,他的水戶血脈與學者們的另一條思想湍流彙集在一起,開始逐漸形成滾滾的大河。
    雖然西鄉並不知,但同樣的烈火也已在長州燃起。
    吉田松陰在往返於江戶途中,曾多次去過鴨沂小隱。他已經開設了松下村塾,致力於門生的學習領悟。吉田松陰並未直接見過藤田東湖。以前,村田清風的水戶學曾移入長州,但並未結出碩果,直到吉田松陰在東北巡遊時拜訪水戶,才將二者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
    他在水戶逗留了近一個月。他住在水戶郊外的永井政介家中,如饑似渴地汲取著水戶學的養分。東湖當時正在隱居反省,所以松陰多次拜訪了會澤正志齋,傾聽其學說思想和時事評論,並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在松下村塾,他隨時都會向門生們講述自己從未見過的東湖的行事和逸聞,《回天詩史》和《常陸帶》1[1《回天詩史》和《常陸帶》都是藤田東湖所著書籍。
    ]甚至成了村塾的教科書。因此,這裡也開始出現了火山脈的鳴動,其門下的桂小五郎和久坂玄瑞此時已經開始在京都有所行動。
    西鄉一邊將酒宴間的報一一銘記於心,一邊考慮行動的步驟。
    據說日下部伊三次已從江戶來到京都,與水戶藩的京都留守居1[1留守居:相當於諸藩的外交官,藩主不在時也負責保護藩邸。
    ]鵜飼吉左衛門往來頻繁。西鄉從未見過日下部,但他的目的一定與西鄉一樣——通過近衛公得到敕命,進行幕政大改革……而在此之前要做的便是解救水戶、尾張、一橋和越前。
    仔細想來,齊彬進京的確是所有環節中的要之事。倘若沒有齊彬率兵進京鞏固朝廷安定,就無法打開一個缺口。倘若直弼搶得先機,將天皇挾持至彥根,一切就都完了。
    (沒錯,必須儘快同吉井友實商量,派遣使者火速前往薩摩!)
    西鄉當下打定主意,明日去見清水寺的月照,向其確認近衛公及其身邊況。然後將齊彬的書信交給近衛公,再立刻同薩摩取得聯繫。另一方面,還必須確認日下部和水戶的鵜飼吉左衛門行動的直接目的何在。
    夜裡七時,西鄉辭別星嚴,一同告辭的春日潛庵與西鄉同行,一直行至鍵直附近。途中,潛庵反覆稱讚齊彬的知行合一,並請求齊彬儘快進京。隨後,西鄉又拜託潛庵負責自家老弟小兵衛的教育。可以想見,二人之間一定有過心靈上的交流。
    西鄉回到鍵直,只見日下部伊三次得知他進京的消息,已在那裡等候。
    「這太令我吃驚了!我還沒將自己抵達的消息通知藩邸呢。」
    日下部伊三次笑了。因為西鄉的巨大身軀十分惹人注目,所以他很快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您的確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日下部在二樓的一個房間中面見西鄉之前,先是小心地檢查了走廊,還偷偷瞄了瞄隔壁的房間,這才說出了自己進京的目的。
    他此次進京有兩個計劃。其一便是說服井伊家的姻親三條實萬,逼迫直弼辭職。倘若對方不答應,就向水戶當家慶篤下達密詔,將井伊及其一派罷免。
    七
    據日下部稱,水戶藩士的激憤已經勢不可遏,這種局面並不出乎西鄉所料。水戶家自然不無以主公為重的穩重派,但他們終究無力遏止這波激憤的浪潮。日下部應該說是水戶學風之下的子弟,他立刻向安島帶刀、茅根伊予之介、金子孫二郎、高橋多一郎、武田耕雲齋和田丸稻右衛門等同志徵求了意見,提出親自進京。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26
163.第二十一章噩耗傳來(6)

    幕府早已向水戶藩士的動向投去了畏懼與監視的目光。***於是,日下部避開東海道,經由中仙道秘密進京,如今正在積極說服三條實萬卿。而三條公一定已經接受了他們的意見,向井伊直弼寄去了勸告辭職的書信。
    「可是,直弼不聽勸告,因為他最近又派遣長野主膳進京,打算以九條關白為中心開展反水戶運動。」
    西鄉向日下部透露了齊彬即將進京的消息,日下部伊三次也屏住呼吸,雙眼放光。
    「這……這是真的嗎?」
    「我何必說謊。」
    「太好了!既然如此,我們的行動就暫時中止!有齊彬大人進京,萬事不成問題!」
    再一次,聽到齊彬率兵進京的消息后,對方的欣喜程度又令西鄉看得目瞪口呆。日下部伊三次也相信,沒有武力介入是無法促成幕政改革的。
    (讓日下部有如此信念的人不是別人,其實正是井伊直弼。)
    主公齊彬擁有能讓直弼瞬間沉默的智慧。當然,齊彬並不打算在國內動戰爭,因為彥根和幕府並無這種勇氣,所以只是打算通過鞏固朝廷防禦來重拾敕命的重要性。
    「是嗎?您的意見也會因此改變?」
    「那是自然。倘若薩摩出兵,彥根就無法妄動。請您儘快將此事通知近衛家,我負責聯繫水戶的留守居和三條卿。越快越好,否則等長野主膳一來,事又會變得麻煩不堪。」
    說完,日下部伊三次便說出了一個西鄉從未想過的不可思議的見解——連接著長野主膳和井伊直弼的紐帶既非主僕關係,亦非友和恩義。
    「主膳一生的野心便是憑藉他所信奉的以本居派為根本的國學,先接近主公身邊的公卿,再佔領並控制主公復興的學習院1[1學習院:日本舊時官立學校,1847年開辦,1947年轉為私立學校。
    ]這所學府。也就是說,主膳的最終目的,就是學習院。」
    突然聽到日下部說出這番話,西鄉覺得不明所以。佔領學習院又有什麼好處?
    「所謂『學賊』,便是指他這樣的人。通過學問來隨心所欲地操控朝廷和日本——這便是那傢伙做了幾十年的美夢。」
    「如此說來,您認為長野主膳是在利用彥根?」
    「沒錯。明智光秀為何欽佩並接近信長?主膳就是光秀,這正是這傢伙的可怕之處。這都是我讓中山家的田中河內之介和伊勢的山田大路調查出來的。」
    「原來如此。」
    「在伊勢學習時,主膳便抱有這種夢想。後來,他討好紀州家,甚至聲稱自己是紀州某位要人的私生子。巴結上紀州家之後,他便立刻進京,又憑藉自己的國學巴結了二條家和九條家,後來又去了彥根。從那時開始,水戶學風便成了他野心的仇敵,而與水戶關係最差的彥根就成了他野心的踏板。」
    西鄉歪著腦袋,用心傾聽。學賊……竟然還有這樣的賊?西鄉露出了懷疑的表。
    八
    正當世人紛紛哀嘆武力不足,極力著眼於兵制和訓練時,有人卻憑藉一身學問萌生了掌控天下的野心。對學者而,這或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總之,長野主膳就這樣虎視眈眈地盯著學習院,並遙遙地覬覦著江戶的昌平黌2[2昌平黌:又稱昌平坂學問所,建於1790年,是江戶幕府直屬的教育機構。
    ],野心愈膨脹。他認為水戶的學風過於做作。據說在二條家時,他曾公開表示水戶學過於急迫地追求大義,失卻了原本的姿態,變成了只注重形式而缺乏內涵的軀殼,導致人開始墮落。他認為今日幕府勢力的敗落便是源自這種墮落。而如今幕府正糾結於將軍繼嗣問題,更是讓他為自己的主張找到了一個基礎。
    日本皇室的傳統是血緣至上的萬世一系,若將此傳統用於德川家,就會得出紀州強於水戶的結論。顯而易見,這是一種嚴重的歪曲。但長野主膳若想要將紀州、彥根和皇室拉攏到一處,成為皇室的書齋——學習院的領袖,這是最便捷的道路。
    「那傢伙之所以能夠隨意控制九條家的島田左近,就是因為使用了這種學問見識的咒術。正因如此,他此番進京定會將魔爪伸向所有水戶學派的實踐家們。所以,學者中間也有人開始不顧一切地提出暴力論調,要召集志士們殺入彥根。」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26
164.第二十一章噩耗傳來(7)

    然而,只要島津齊彬率兵進京,所有問題就都會迎刃而解。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此番進京的西鄉簡直就是救贖之神,是久旱后的甘霖天降,令日下部欣喜萬分。
    「直弼恐怕不會親自進京。他不僅擅自同美國簽訂了條約,隨後還有俄國、荷蘭、英國和法國。無論多麼厚顏無恥,他也不會親自前來,因此才會派遣間部詮勝進京。而在此之前,從所司代到伏見、京都的兩町奉行,都換成了井伊直弼的心腹,反對之人一律遭到棄用。一切事態都在按照長野主膳的預料展著。」
    根據長野主膳的進,中山家的田中河內之介等人已經預料到京都會同時在學風和武力兩方面產生爭鬥,因此已從主公家中撤銷了戶籍。日下部伊三次稱,這樣做是為了避免鎮壓累及主公家。
    當夜,西鄉與日下部促膝長談,直至夜半時分。倘若齊彬火速進京,先就必須考慮薩摩兵駐紮營地的準備問題。
    「大概會帶多少兵來?」
    「我認為至少會有三千人。」
    「既然如此,不如就駐紮在相國寺的後面一帶。一旦有十萬火急的況,也可以及時應對。」
    「太守也是這樣說的。他說可以暫時借用那一帶的民家作為駐紮點。」
    「這下要忙了。」
    「是啊,沒時間再回江戶了,就將寫好的信以公用信的形式送往江戶吧。」
    此時的他們完全不會預料到,7月15日,齊彬病故,出兵計劃也被迫中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歷史和命運一直在以不可思議的嘲諷揶揄著人類。
    西鄉派遣使者前往薩摩催促主公儘快進京,而自己則終止前往江戶的行程,為借用相國寺後面的民家而四處奔走。正在這時,傳來了齊彬的死訊。
    齊彬死於7月15日(或說16日的清晨)。
    7月24日,死訊傳到京都,西鄉頓時呆若木雞。當時,西鄉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因為齊彬隱居在江戶的老父齊興很清楚,幕府對親近水戶的齊彬所採取的進步政策是極其厭惡的。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26
165.第二十二章下達密詔(1)

    一
    (藩主難道是被老爺子害死的?)
    在江戶隱居的齊興害死了人在薩摩的當家齊彬……這一聯想看似離奇,實則不然。***在島津重臣之中,的確有人站在「以島津家為重」的立場上,對當家齊彬的進步政策和通過水戶親近一橋黨的做法感到憂心忡忡。這就如同水戶家內部也有「以主公家為重」的俗論黨1[1俗論黨:1864年幕府和長州藩之間生大規模戰爭,期間主張恭順於幕府並主動謝罪的一派被成為俗論黨。
    ]一樣。
    而且,由良騷亂的影響在薩摩並未根除。與長子齊彬相比,隱居的齊興更寵愛由良生下的久光,並曾打算讓久光繼承島津家。或許正是由於齊彬計劃出兵的決定,使得這一問題再度浮出水面。
    齊彬率兵進京是與幕府正面敵對的行為,倘若讓他這樣做,島津家的社稷就會危在旦夕——倘若隱居的齊興有這種想法,只要暗中聯繫島津家臣,其實很容易就可以做到自己人在江戶而毒死齊彬。
    (一定是這樣沒錯……)
    這種想法立刻就引了西鄉殉死的念頭。對他而,死去的太守島津齊彬就是太陽、是師父、是自己生存的意義。西鄉以純潔無垢的人類感為「真心」,並將自己的生命寄託其上。他無法想象失去太陽的人還有什麼生存的意義。
    齊彬曾認為,當此非常時期,幕府的主人非一橋慶喜不可,甚至以女人為犧牲品送到將軍家定身邊。孰料一橋卿卻不敵紀州慶福,而齊彬自己也死在了自己父親齊興之手……命運竟是如此殘酷。
    (天下和薩摩都……)
    對西鄉而,此時失去齊彬相當於失去了一切。那些迫切期待齊彬進京的學者們怎麼辦?中止其他一切活動、一心等待齊彬進京的志士們怎麼辦?正因為西鄉是誠心誠意、盡心儘力,揮之不去的絕望才會在他眼前瀰漫開來。
    西鄉獃獃地坐在鍵直的一間屋內,在茫然中迎來了25日的早晨。昨夜悄悄前來通知齊彬死訊的人是留守居伊集院太郎右衛門,倘若住在其他房間的吉井幸輔和伊地知龍右衛門再晚一些去找西鄉的話,西鄉可能已經剖腹自盡了。同屋內還住著福岡的北條右門和筑前的平野國臣。然而,縱使將這條消息通知這些同志,也於事無補。或許應該說,西鄉已經茫然無措到想不到應將這消息通知其他同志。
    「呀,早上好。」
    吉井幸輔打開拉門,先打了聲招呼,卻見到西鄉目光獃滯地坐在屋中,不禁感到有些不解。
    「怎麼了?一夜沒睡?」
    直到被吉井幸輔搖晃著肩膀,西鄉才緩緩開口說道:
    「主公去世了。」說完,滾滾熱淚從西鄉眼中簌簌而下。
    二
    吉井幸輔和伊地知龍右衛門起初一直驚聲追問西鄉,因為他們不相信齊彬已經去世。他們將自己的驚恐一個勁兒地載入到西鄉的身上,根本來不及靜下心來仔細觀察。否則就會現,倘若西鄉是在開玩笑,又怎會流淚?
    為了打消二人的疑惑,西鄉帶他們前往藩邸,讓伊集院太郎右衛門再次出示了本國來的信件。直至此時,西鄉才終於恢復了理智。信中自然也是語焉不詳,只說病中的藩主於16日黎明時分與世長辭。
    (一定是被毒死的……)
    齊興擔心齊彬的英明決斷會危及島津家,便命令城代家老島津豐后……想到這裡,西鄉甚至能夠清楚地回憶起齊彬卧室的樣子。當他隨後聯想到齊彬遺孤哲丸那稚嫩的笑臉時,不禁愕然。
    (是啊,我若就此自盡,以後怎麼辦?我必須親眼看到一切塵埃落定,然後再在主公墓前剖腹自盡!)
    西鄉並無意繼續活在沒有齊彬的世界里,但倘若就此死去,當自己在九泉之下見到齊彬時,竟然無法告知後事如何,又何談奉公之道?這就是西鄉質樸的想法。他無法不負責任地以死亡作為一切的終結。這種責任感更加速了他理性的回歸。
    (沒錯,必須向同志們和近衛公通知這一消息!)
    己方同志們都在翹以待齊彬率兵到來,而與此同時,近衛公也是與齊彬一心同體的支持者。正是他將養女送入了江戶大奧,成了將軍家定的正夫人。如今,他一定為了天皇的退位問題和如何應對彥根挾持天皇的傳聞而操碎了心……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27
166.第二十二章下達密詔(2)

    想到這裡,西鄉立刻離開藩邸,向近衛公府走去。***
    留守居伊集院太郎右衛門已經向近衛家通知了齊彬的死訊。近衛公喚來了負責與薩摩聯絡的清水寺的月照,並連同老女村岡三人茫然地等待著進一步通知。事出突然,所有人都無法接受,因為他們一直相信,齊彬正在積極進行藩政改革並推動救國大策。
    既然水戶齊昭已經下台,齊彬就是能夠就頂替齊昭扛下大任的人。各藩的志士自不必說,連朝廷也十分相信齊彬,並寄予了極大厚望。事實上,齊彬的構想卓絕而宏大,他考慮以琉球王的名義購入軍艦和商船,計劃在國內生產雷管式后裝槍,並策劃讓薩摩藩士偽裝成琉球人,去歐洲和美國留學。齊彬認為,以琉球人的身份留學,就可以輕鬆避過違反國禁的罪責,而不會落得長州的吉田松陰那樣的下場。事實上,他還考慮到了難逃責罰的況,甚至想過令琉球獨立。
    如此出類拔萃的齊彬,就這樣突然死去了。
    西鄉提出拜見請求后,近衛公命人將西鄉直接引入了客廳。
    「是什麼病?」近衛公張口詢問,西鄉又忍不住熱淚滾滾而下。大概是被毒死的……這可不能隨口亂說。
    「在下需立刻回國,此番是來道別的……」
    三
    待我回國調查病之外的況,然後再來通報,因為對自己而,這件事就像噩夢一般令人難以置信……西鄉終於沒有說出自己的這番心思。
    「實在是無奈啊。」即便向近衛公通知齊彬的死訊,也完全於事無補。西鄉不忍看見近衛公那蒼白而茫然的臉,便只說自己準備回國,然後迅速離開了客廳。
    走出客廳,老女村岡立刻自身後追來。
    「月照上人有話想對您說。」
    在眾多公卿的宅邸之中,九條家和近衛家的家邸格外寬敞。來賓眾多,房間的數量自然也多。在村岡的帶領下,西鄉走進了玄關附近的一間屋子。
    「西鄉君啊……」村岡似乎有百思不解之事想問,卻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房間,月照隨後走了進來。京都的夏天炎熱無風,殘留在月照臉上的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月照身材矮於常人,他端正法衣衣袖后坐在西鄉對面,看起來就像是大人和小孩兒對坐一般。西鄉和月照並非舊識,兩人自去年的12月才開始有所交往,但很快就變得十分親密。他們都擁有人性之中閃光的一面,能夠純真地相信對方。
    清水寺是近衛家的祈壇(祈禱處),所以月照才會和近衛忠熙常有聯絡。此外,月照擅長和歌,他獻上《陽明家(近衛家)御題》等和歌底稿,得以與弟弟成就院信海一同進入近衛家。
    當然,月照與近衛間的關係不僅如此。在勤皇運動中,月照總能體察到近衛忠熙的心意,是重要的幕後之人。因此,西鄉也一直通過月照向近衛公提出意見,體察其心意后再行動。
    「西鄉君,大人十分擔心啊。」月照柔聲說道。他不僅身材矮小,而且眉目俊雅,年輕時甚至會被人錯以為是尼姑,「你方才和大人說要立刻回國?」
    「是……是的。」
    「大人讓我來叫你不要這樣做,你明白嗎?」
    「近衛公叫我不要回國?」
    月照緩緩搖了搖頭:「大人說,倘若你想在本藩剖腹殉死,那就想錯了。」
    西鄉大吃一驚,不禁抬眼望向月照。
    「我想你已經明白,就不再多說了。你對藩主感恩,對藩主敬慕,打算追隨而去,這份心意我很理解。但你這樣做,藩主是不會高興的。」
    「我並未打算剖腹殉死……」
    「先聽我說。藩主滿腹經綸,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島津齊彬。他計劃擁立一橋卿,以期救國,不料一橋卿卻在將軍世子問題上敗北,這次藩主自己又不幸去世,令後人悲戚茫然不已……倘若你追隨殉死,藩主恐怕會很生氣地認為,為何你西鄉不去繼承自己的遺志,為何置日本的艱難處境於不顧!」
    「嗯……」
    「即便如此,你還打算違背藩主遺志,辜負近衛公的心意,認為非死不能成武士之道嗎?好好想想吧。」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27
167.第二十二章下達密詔(3)

    西鄉巨大的身軀一動不動,只是默默地望著月照。
    (自己當真有能力獨自面對國難嗎?)
    月照則仍在柔聲教誨……
    四
    西鄉筆挺地坐著,專心聽月照講話。月照的語氣簡直就像在哄小孩子,卻一字一句浸潤人心。在九泉之下見到齊彬時,應該彙報的難道只有事的結果嗎?因為齊彬身死,局面變得一片混亂……既已如此,又怎能就此罷手?必須繼承太守遺志,彙報自己是如何展開救國行動的,否則自己的生存還有什麼意義!
    在諄諄教導之後,月照又說出一番令西鄉心如刀絞的話。
    月照提出,齊彬身死導致薩摩軍進京計劃中止,如此一來,在京都屏息靜候的志士和學者們接下來會採取何種手段呢?
    「我只是一個愚鈍的出家人,不懂得太深的道理,卻也不會就此退縮。若是我的話,便會打算再次請求朝廷下達密詔,你以為如何?」
    此時,西鄉兀自沉浸在滾滾湧出的淚水與悲傷之中,無法理解月照的外之意。
    「志士和學者們希望朝廷下達密詔,而接受密詔的自然當是水戶……你不覺得這其中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嗎?」
    「你……你說什麼?」
    「接受密詔的水戶是否有實力做到不負聖恩?」
    「啊……」
    「如今的水戶慶篤公性溫和,與一橋卿不同。當然,水戶家中也存在兩派,一派順承了老公的火暴脾性,認為日本國比水戶藩更加重要,另一派則以水戶藩的安危為位。」
    「這很正常。」
    「但這樣好嗎?如此一來,好不容易得到的密詔可能就會變得無人領受。倘若當真無人領受密詔,那才是令人不勝惶恐的大事呢,這會令朝廷威嚴掃地。你考慮過這些事嗎?」
    西鄉愕然地抬起了頭。齊彬去世直接導致薩摩軍中止進京。如此一來,日下部伊三次和留守居鵜飼吉左衛門大力推動的密詔運動一定會驟然再興。
    密詔可以說是天皇向水戶當家慶篤出的至高無上的命令。密詔代表著如下含義:「不能繼續將日本交給井伊直弼了。因此,水戶慶篤應站在朝廷和幕府之間,罷免井伊內閣,取消自御三家、御三卿以下各人的處分,將譜代與外樣一視同仁,凝聚全日本人的實力,堅決進行幕政大改革。」
    只有這樣做才能戰勝國難。在水戶,老公齊昭及其下眾位志士率先提出這一見解並展開行動,而在薩摩,這也是齊彬及其下眾人的宏願。而且,如今這種思想還逐漸滲入公卿和京都學者們之中,已然形成一種重要的輿論風氣。
    (沒錯!)
    西鄉頓時覺得眼前的濃霧一掃而光。倘若薩摩軍無法進京,保衛皇室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水戶頭上。而在下達密詔的策劃之中,除了進行幕政大改革這個目的外,還存在更為現實的目的,那就是由誰來直接負責京都的警衛工作。
    然而,學者和志士們如今都對密詔下達后的步驟瞭然於胸——通過近衛公請求朝廷下達詔書,然後通過鵜飼父子之手,將詔書秘密交給水戶當家慶篤。
    「敕詔如此重要,水戶微力難以承擔,請無論如何交付大老。」
    倘若水戶屆時說出這樣的話,該當如何是好?倘若無人領受詔書,不僅僅是近衛公,連天皇也將顏面不保……想到這裡,西鄉不禁顫抖不已。
    五
    西鄉在一生之中從未感到肩負的責任像現在這般沉重。
    「振作!」西鄉感到日本這座壓在雙肩上的大山正在逐漸下沉,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彷彿齊彬、齊昭、東湖,還有一橋卿、越前侯、近衛公和所有學者的重量都負載於自己的身軀之上。
    「我明白了。」西鄉重新在月照面前俯下身來,「多謝教誨。原來如此,如今只能請求朝廷下達密詔,若不如此,則爭端一觸即。」
    「你明白了?」
    「是的。而且,倘若無人領受密詔,這才是天下的頭等禍事。」
    「萬一密詔落入彥根手中呢?」
    「那我就無顏去見近衛公和太守了。好,西鄉就不回薩摩了,我要火速前往江戶。」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28
168.第二十二章下達密詔(4)

    「江戶?」這次輪到月照目瞪口呆。
    「是的,我要去江戶。幸好我與水戶重臣安島帶刀很熟,我要讓他向大家明詔書之事。」
    「西鄉君,你要直接……」
    「沒錯。我現在可不能死,我已經覺醒!我要親自前去,用這雙眼睛確認明白!」
    「你打算這樣做嗎?哎呀,與你相比,屈屈小僧真是……」
    當時,密詔的草稿已經擬定。西鄉拜託月照將密詔抄本交給自己,打算帶著抄本直接要求水戶領受密詔。只要水戶領受密詔,就說明他們有履行聖意的自信,倘若不接受,就說明沒有實力,那就只能考慮其他手段了。
    「不能讓詔書變得無人領受!」對西鄉而,這是不容置疑的。縱然齊彬尚在,想法也必定相同。詔書條理井然地列舉了當時的輿論,要求幕府改革。
    幕府聲稱正在同美國就條約簽訂事宜進行交涉,無暇抽身,所以才讓閣僚間部詮勝進京,但這種事務上的問題並非真正矛盾的核心所在。天皇只是一心希望朝廷和幕府能夠誠心誠意地消除隔閡,齊心協力,令日本國永遠長存、繁榮。因此,當堀田正睦進京之時,天皇才會下達詔令,命其徵詢所有大名意見后再行上奏。然而,幕府卻無視天皇旨意,擅自簽訂了條約。爾後,天皇下令召御三家或大老進京,水戶和尾張卻又被命隱居反省,這是何等嚴重的違抗聖意啊!雖然不知御三家犯下何罪,但御三家難道不是德川家的左膀右臂嗎?如今,外國船艦已大張旗鼓地駛來日本,正是不可動搖人心之時,朝廷上下實在無法理解做出如此處分的官員是怎麼想的!
    天皇之所以要聽取御三家及其下眾大名的意見,正是打算在內憂外患的局勢下,謀求日本的長存及公武合體,會集大老、閣老、御三家、兩卿、家門、外樣和譜代,懷著「真心」商談,共同扶助德川家,上下齊心,抵禦外敵。正因如此,天皇才會下達詔令,遍示眾大名、三家、三卿、家門其下甚至隱居之人,謀求幕政改革。
    8月2日,西鄉懷揣詔書抄本,徹底放棄殉死的念頭,踏上了前往江戶的旅程。
    六
    眼下最重要的問題,在於水戶當家究竟是否具備徹底執行詔書旨意的實力。
    詔書辭絕無過激之處,但其內容卻在字裡行間表現出了對井伊內閣強烈的不信任,這份詔書就是命令受到處分的水戶慶篤立刻對這個只會導致國民分裂的內閣進行改造。慶篤也被井伊直弼以將軍的名義執行了處分,要命令戴罪之人進行改革,就必須動凌駕於幕府法律之上的大權,即「詔書」。
    按照正式程序,詔書自然一定要下達給幕府,但由於井伊直弼正掌握著幕權,所以不得不以密詔形式下達。
    密詔上有左大臣近衛忠熙與忠房父子、右大臣鷹司輔熙、內大臣一條忠香、前內大臣三條實萬和大納二條齊敬的聯名,卻並無關白九條尚忠的署名。因為九條關白違抗聖意,已與井伊大老同流合污,所以只有關白事先不知密詔下達。總之,如此大權動實屬史無前例,因此必須小心行事。
    密詔雖已下達,畢竟事關重大,倘若因畏懼而不敢領受,必將有損朝廷威嚴。於是,月照找近衛忠熙商量,近衛忠熙又同三條實萬密談,才將抄本交給了西鄉。
    8月2日黎明時分,西鄉悄然離開京都,於8月7日抵達江戶。其時,有村俊齋、堀仲左衛門和有馬新七等人一邊與水戶志士們保持著緊密聯絡,一邊留在了江戶的藩邸。藩主齊彬的死訊自然也令他們整日悲嘆不已。
    西鄉與這些人詳細地交換了報,並於翌日前往小石川的水戶藩邸拜訪安島帶刀。他的不安是有道理的。水戶藩內如今已是大亂,齊昭一派眾藩士的激憤之已經達到極限,俗論黨害怕生暴亂,也已急紅了眼,正拚命阻止這些人接近老公。
    有傳聞稱幕府要在8月1日拘捕老公,從分家高松藩到尾州的付家老竹腰兵部、紀州的付家老水野忠央等人都已派出人手,在老公禁閉反省的駒込藩邸周圍嚴密監視。眼下氣氛可謂極不安定,只要町奉行下令,連下級警務人員和消防員都會出動警戒。在這種況下,縱然能夠領受詔令,恐怕也無法執行聖意……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34
169.第二十二章下達密詔(5)

    西鄉對此感到十分同。在同之餘,他也鬆了口氣,於是懷揣著詔書的抄本回到了藩邸。
    (事態越來越嚴重了……)
    京都的氣氛已經達到緊張的極限,而江戶也眼看就要生內亂。更嚴重的是,在這種況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該以誰為中心來平息混亂。
    水戶的藤田和戶田已死,阿部伊勢守也已不在,島津齊彬也已病故,水戶的齊昭和越前侯松平慶永都被幽禁,眾人慾推舉為新領導者的一橋卿也已等同於囚犯之身。而且,有傳聞稱,此次幕府的鎮壓恐怕還會波及土佐和伊予。看來井伊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反對自己的大名。西鄉覺得自己不能就此離開江戶。不管怎麼說,這裡都是此次大震動的震源所在。既然已經放棄殉死的念頭,作為一個神國子民,西鄉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日本的前途……
    他將重要的詔書抄本原封不動地託付給了準備回薩摩的有村俊齋,又通過月照送還給了京都的近衛家。
    七
    8月11日,俊齋帶著詔書離開了江戶。
    然而,在這幾天中,京都的事態已經變得更加緊迫。長野主膳相當於井伊直弼的分身,他的野心更超直弼,令在京志士們格外戒備。據傳聞稱,此人已於8月3日潛入京都。事實上,主膳於7月17日離開江戶,於27日抵達彥根,因遇到洪水而等到了8月1日,並於當日離開彥根,在大津住了兩晚,於3日抵達京都。
    於是,到了4日,已有彈劾長野主膳的文書投遞到了以德大寺為的數家公卿手中。
    該文書以「大日本國有志中」之名四處散。文中先斷定,長野主膳進京的目的是預先為近日進京的閣老間部詮勝的鎮壓做準備,另外也是為了討好九條關白。自今春以來,長野主膳與紀州老臣水野土佐守密謀策劃,三度進京,與九條家的島田左近通謀,打擊一橋卿,確立紀州慶福為世子,打壓尾、水、越三家。此計劃長野主膳預謀已久。
    長野邪智小人,一味阿諛讒佞,近逢掃部頭寵遇得以跡,謀種種詭計,終令將軍家開違詔之先例,以致聖慮憂苦,荒謬已極!此實為神州一大逆,無以復加!
    攻擊之甚,大書特書。由此可見他們是多麼憎恨、防備而又畏懼長野主膳。
    當時,西鄉懷著決不可令詔書無人領受的想法,正火速趕往江戶。而志士們最為防備的長野主膳卻反而去了京都,事的展真是無比諷刺。西鄉前往江戶是去確認水戶是否能夠領受詔書,而京都的氣氛卻因長野主膳上京而變得緊張起來,甚至來不及等待西鄉彙報。
    (不知會天降何等橫禍!)
    這種焦急緒猛然爆,令眾人再次全力展開下達密詔的運動。最終,朝廷於8月7日召開會議,及至當日深夜,終於決定同時向水戶和幕府下達詔書。
    8月8日一早,水戶藩的京都留守居鵜飼吉左衛門知信被召入近衛府邸,得知了朝廷會議的決定,更受命前去武家傳奏萬里小路正房的宅邸領受詔書,帶至江戶藩邸。
    「這份詔書絕對不是敵視德川家,其宗旨在於——當此國家大事之際,無論如何都要扶助德川家,充分協商,確保國家太平……」
    如此一來,與其說是密詔,倒不如說這就是一份正式的詔書。左大臣近衛忠熙為此可謂不辭辛苦。他特意提醒九條關白去參加7日的朝廷會議,關白卻稱病缺席。而且,議奏久我建通和武家傳奏萬里小路正房更是特意手捧聖旨來到關白府邸,專程通知此事。因此,連九條關白都已知曉詔書內容,很難稱為「密詔」。而領詔之人的責任也因此變得更重,可以說埋下了一個很大的禍根。
    總之,眾人認為長野主膳既已進京,必然會將干涉之手伸向朝廷。這種判斷在京都上下形成了不可思議的焦急緒,促進了詔書的下達。鵜飼吉左衛門自領受詔書後,就立刻同薩摩藩士日下部伊三次商談前往江戶的具體事宜。
    八
    眾人商議的結果,最終決定由鵜飼吉左衛門之子幸吉知明攜帶詔書前往東海道,再由日下部伊三次攜帶自三條實萬手裡得到的詔書抄本,自木曾路出前往江戶。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35
170.第二十二章下達密詔(6)

    梁川星嚴和賴三樹三郎自然已經知曉此事,梅田源次郎也從青蓮院親王的諸大夫伊丹藏人口中得知了詔書內容,並立刻透露給了舊主——小浜藩主酒井忠義。***
    他當然不是直接通知的,而是在寫給同藩的坪內孫兵衛的信中如此寫道:「五六日內,非止江戶,天下亦有大震動。」
    他們畢竟是學者,對世間的看法十分幼稚。他們以為詔書抵達水戶后,尾張的慶恕便會振臂而起,率領兩千餘人的軍隊進京,由尾張藩完成薩摩齊彬未能完成的任務。
    「御國太守公(舊主,酒井忠義)曾與彥根侯親密合作,恐有危險。」
    舊主酒井忠義作為直弼的心腹,將進京第二次赴任所司代一職,梅田源次郎對此不能坐視不理。然而,他這樣做實在是太粗心了,因為此事絕不應該讓井伊直弼知曉。
    攜帶詔書悄悄前往江戶的鵜飼幸吉和日下部伊三次皆於16日抵達江戶。17日,幸吉通過家老安島帶刀,將詔書交給了當家慶篤。如此一來,西鄉的苦心終究是化作一團泡影。
    不知道水戶藩接到詔書後是欣喜還是悲哀。
    「拜領聖旨乃水戶一家榮耀……」雖然領受聖旨時這樣說,但水戶上下皆不知自己是否能夠履行詔書中的內容。於是,水戶暫時讓幸吉帶著承諾書返回京都,表示將於19日向幕府明詔書下達之事,並將詔書原封不動地拿給眾大名參閱。
    對幕府而,此事無異于晴天霹靂。長野主膳經常向幕府詳細彙報京都生之事,但對於這次詔書下達一事,卻全然不知。
    (難道志士們已經搶在長野之前先下了手?)
    無論如何,詔書如今都已送達水戶,幕府又怎能置之不理。於是,幕府迅速作出判斷,將間部詮勝上京日程提前——剛剛受到幕府處分的水戶齊昭、尾張慶恕和一橋慶喜,卻被稱做德川家重要的左膀右臂,而在朝廷下達的詔書中加以寬赦。倘若這樣的詔書在眾大名間傳閱,幕府將顏面掃地。
    在井伊直弼的執政敗筆之中,這其實是最大的一個錯誤。他的愛國之心和尊皇之心的深厚程度絕對不遜於旁人,但他卻完全沒能認清最重要的政敵的本質——日本人的本質。
    正如朝廷並非直弼和幕府的敵人一樣,水戶、尾張、一橋和越前都只不過是因為過於擔憂日本和德川家而與直弼生意見衝突,直弼卻迅速將這些障礙劃定為敵人,任由憎恨沖昏了頭腦。
    「不能置之不理!必須立刻派間部進京,謀求善後之策。」直弼表面上是為了向朝廷解釋,但問題並不是簡單解釋就可以做到息事寧人。
    「這全部是天皇周圍的陰謀家們乾的好事,豈能讓眾大名見到此等詔書!」他先要做的,就是撤回詔書。為達此目的,只能強行讓聖上另外下達詔書。
    「那份詔書內容有誤,因此應當歸還朝廷。」
    針對此事,被搶先一步行動的長野主膳感上咽不下這口氣,於是仍在火上澆油般持續不斷地送來煽動敵意的報……
    九
    幕府一邊緊鑼密鼓地為閣老間部詮勝進京做準備,一邊卻僅向御三家出示了詔書。先,幕府派遣重新擔任所司代的酒井忠義進京,為間部進京作好鋪墊。28日,太田資始和間部詮勝兩位老中以上使身份抵達水戶。
    「詔書不應向眾大名出示。」二人對當家慶篤下達嚴命,不僅如此,為了不讓贊同詔書的老臣們繼續留在慶篤身邊,他們還罷免了家老安島帶刀等五人。
    如此一來,水戶藩士們豈能繼續沉默,他們紛紛聚集在下總的小金驛,激憤之如火山噴涌,一觸即。他們高呼「立刻出示詔書」的口號,要求幕政停止接二連三的強硬幹涉。
    水戶藩迎來了大動亂的危機。究竟是聽從幕府命令,還是聽從詔書命令?
    8月27日,重新就任所司代的酒井若狹守忠義抵達位於名古屋附近桑名的驛站旅店——大冢與六郎的店中。一路之上,他考慮最多的便是尾張藩的動向,因為被迫隱居的慶恕將率領兩千餘人軍隊進京的謠已經在京都傳開。
VEGASIRIUSVEGA 發表於 2017-3-9 03:35
171.第二十二章下達密詔(7)

    然而,據他調查,事實並非如此。他抵達驛站旅店后正要命人將此事報告江戶,長野主膳卻出人意料地來訪。為了見忠義,長野主膳從京都出,足足走了三十里路。
    「有事必須告知與您。」他一邊請忠義遣開旁人,一邊用清澈的聲音展開雄辯,並將如今的京都形容成動亂的陰謀家(志士和學者們在他口中的稱呼)的老巢。
    他的聲音之洪亮,即使隔著拉門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人究竟在想什麼?)
    忠義好歹也是俸祿十萬三千五百石的大名,而主膳滔滔不絕的態度似乎完全不將其身份放在眼裡。
    「你到底想讓我酒井忠義做什麼?」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主膳卻全然沒有停嘴的意思,忠義忍不住開始催促。
    「在密詔問題上,陰謀家們幹得實在漂亮,連我也被他們搶先了一步。因此,我後來拚命搜集報,但按照目前的況來看,所司代和間部老中即便進京,恐怕也無人可以依靠。」
    「什麼?無人可以依靠……」
    「我是指九條關白。」
    「關白大人生病了嗎?」
    主膳緩緩搖了搖頭:「他被迫將要辭職。」
    「什麼?辭職?這究竟是誰……」
    「當其沖的便是近衛公,此外還有鷹司父子和三條公。這全都是陰謀家在暗中操控!」
    「嗯……」
    「天皇心意已決,近衛公或許將於近期被任命為內覽。如今,朝中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關白大人也幾乎很少上朝了。而且,朝廷之中還有一個謀略家不可小視。」
    「你是說青蓮院宮?」
    「沒錯,天皇經常找他商量……此人可不是什麼善主。」長野主膳頓了頓,充分確認了忠義苦澀的表,然後直截了當地說道,「您還記得梅田源次郎這個人嗎?號雲浜。」
    「梅田源次郎怎麼了?」
    「他以前的確是您的家臣,但實際上,他與青蓮院宮最為親近,是極盡陰謀的罪魁禍。但雖說如此,我仍不希望眼見他被人殺死。」
    他若無其事地說著,目光突然變得十分銳利。
    十
    酒井忠義感到十分不解。他根本不打算殺死梅田源次郎,雖說梅田是自家的舊藩士,但現在不過是個浪人。酒井忠義聽說他在江戶師從崎門學派的山口管山,過激行為頗多,但除此以外,他從未將梅田放在心上。
    但長野主膳竟然叫自己不要殺死他。
    「你何出此?我自然並未打算殺死梅田源次郎,是否家臣之中有人提出此意見?」
    「不,若殺了他,會很麻煩。」主膳仍舊不管不顧地說道,「梅田源次郎經常出入於青蓮院親王府,通過青蓮院宮操控天皇身邊的公卿,正是關白之敵。但若輕易殺死他,事後會很麻煩。所以一定要所司代親手捉拿此人,否則連貴藩恐怕也會引火上身。」
    這是主膳巧妙的威脅和對酒井忠義責任感的誘,酒井忠義的表頓時變得僵硬。
    「你叫我不要殺死梅田源次郎,本意是讓我活捉他?」
    「沒錯。」主膳冷冷地點了點頭,「倘若殺死他,天皇身邊的陰謀就會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倒不如由所司代親手活捉此人,就能死死抓住那些陰謀家們的把柄。因此,希望您能活捉此人而不要殺掉他。」
    「嗯,沒想到這個梅田竟是這種人……」
    「是的。梅田源次郎煽動親王、學者及諸藩之人,正是京都的陰謀四天王之。」
    「難以置信!」酒井忠義氣勢受挫,又感到十分不解,「你所說的陰謀四天王都是什麼人?」
    「詩人梁川星嚴,此人以梅田源次郎為聯絡人,經常在自家中與眾人謀議;山陽的小兒子賴三樹三郎;另外一人則是池內大學,此人擔任知恩院宮、青蓮院宮等人的伴讀,出入於多位親王之家,教授皇室子弟。這四人便是陰謀四天王。此外,還有很多人也請您務必捉拿,如安藤石見介、奧村春平和入江伊織等人。」
    「你打算將這些人都抓起來?」
    「倘若不捉,間部老中進京將變得毫無意義。當然,大老是知道這件事的。若對此事置之不理,九條關白將辭職,屆時天皇周圍全是近衛、鷹司、三條之輩,我們將無法施展拳腳。因此,請您命町奉行即刻捉拿梅田源次郎,為閣老進京做好準備。」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EGASIRIUSVEGA

LV:16 版主

追蹤
  • 1801

    主題

  • 12065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