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二十章反省修心(2)
「竹內啊,你能理解我對尾張大人的……」
慶喜不經意間開口說道,卻又半途收住話頭。***他深切地感受到尾張此番遭遇的不幸完全是因為自己,似乎是想問竹內是否能理解他對尾張大人愧疚的心。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變了話題。
「時候也不早了,你辛苦了。」他嘆口氣,陷入沉思之中。
父親與慶恕的關係並不像父親與松平慶永之間那樣肝膽相照。慶恕之所以被捲入這場旋渦之中,完全是因為他心懷宗家,對慶喜寄予厚望。
(我究竟懷著何等深重的罪孽啊……)
慶喜不禁覺得自己根本就是為了掀起波瀾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倘若他並未被將軍家慶垂青,而是一直做水戶家的七郎麿,恐怕就不會生如今這樣的騷亂了。眾多水戶藩士、越前的松平慶永……不,連尾張的德川慶恕也出乎意料地受到了牽連。這給他曾經簡單的生活方式蒙上了一層難以忍受的陰影,而如今,留下的只有無計可施的深深苦痛。
(若是沒有自己,父親的憤怒和直弼的憎恨也就不會存在……)
慶喜遣退竹內豐前守后,略有顧忌地拍了拍手。其時已是深夜,宅內一片寂靜。
「大人何事?」只見一人悄悄打開拉門,雙手低垂,竟是須賀。
「哦,原來是你。」慶喜下意識地轉過身來,「看來從明天開始,我就無法隨意會見家人了。」
「我知道。」
「今晚我很想見一個人,你能替我喚來嗎?」
「是……請問是誰?」
「我想見甚三老爺子。」
須賀頓時臉色大變,因為她知道,對一橋卿而,自水戶隨同前來的井上甚三郎是關係到生命和靈魂的重要監護人。
「不必擔心,我只是想在睡前和甚三老爺子喝杯酒……僅此而已。對了,老爺子那裡或許有小沙丁魚,有的話就帶過來。你說我想就著小沙丁魚喝杯酒……他會明白的。」
「是,我這就去叫醒他。」
「去吧,自明日以後,這點小事恐怕也做不到了。」
須賀接到命令,站起身來,悄悄用袖口掩著眼角,出門離去。
三
過了片刻,井上甚三郎方才趕來。只見他身穿齊整的武士禮服,手上捧著盛有小沙丁魚的碟子。
「公子有命,我便烤了些小魚,須賀一會兒就將酒拿來。」
「甚三老爺子,你來得好快啊。」
慶喜的這番話,其實是不由衷了。雖然時間並不長,但他一直一人獨坐,只感到漫長難熬的時間,以及伴隨而來的難以忍受的寂寞。這時,須賀端來了食案和酒。只見食案上擺著咸干鱈魚和烤豬肉,都是須賀親手做的。
看到豬肉,一橋卿眼中頓時閃過兩道光芒,甚三郎立刻低下了頭。
「是我讓須賀做的豬肉。」
「你不是討厭吃豬肉嗎?」
「因為我一直不喜歡吃,所以今晚想嘗嘗。」
「今晚……」
「是的。沙丁魚是生物,豬也是生物,不能因為只覺得吃某一方是罪業而心存厭惡,那樣於理不合。我這個糟老頭以前實在是太自私了。」說著,甚三郎靠近食案,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將烤豬肉和沙丁魚的碟子掉換了位置,「公子,喝一杯吧……」
「老爺子啊,竟連尾張大人都被卷進來了……」
「哎呀哎呀,先喝一杯再說。」
慶喜無地伸出酒杯,他明明還什麼都沒說呢。不過,他感到二人心意相通,心裡不禁輕鬆了許多。
(為何我的心意就無法準確傳達給直弼呢……)
「來,再來一杯,接著喝。」甚三郎鄭重其事地低下頭去,卻並未給慶喜斟酒,而是先夾起了一塊烤肉。他閉起雙眼,將烤肉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起來。
「原來如此,美味!公子啊,我在這方面就應該好好反省。」
甚三郎的語氣十分自然,慶喜終於也順著他的話頭說道:「不過,吃獸肉的人和吃魚肉的人罪業自然不同。」
「都是生物,何來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