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仙朝帝師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li60830 2017-3-11 16:19: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0 104370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9:09
第五百七十八章 船客
呂風起沒有回答,安伯塵笑了笑,自顧自的說道:“通往通天寨的虛空很是古怪,即便我等真仙,也無法憑借一己之力到達,硬闖隻會迷失方向。因此,即便你堂堂地府之主呂大將軍,也隻能屈尊和那些尋常仙人擠在一個船艙裏,倒有點當年大匡東海海口的感覺。”

“不過半個月。再說,安伯塵,你以為隻有你才懂得適應?”呂風起斜睨了眼安伯塵,淡淡說道。

他二人一個墨黑大氅,一個岱青長袍,同樣的氣質卓越,各有千秋。即便安伯塵用反王遺骨隱瞞了二人的修為,非真仙境修士看他們隻能看出是四重天仙人,可他們這樣站在船頭甲板,作為生客,還是引得不少人投來感興趣的目光。

除了安伯塵和呂風起外,還有人也跟了過來。

李賢安靜的站在安伯塵身後,深吸口氣,搓了搓手心,無奈的裹緊大襖。

以他神師境的修為來講,這裏無疑是極冷的。

早在來之前,李賢便知道從風雪渡口到通天寨,會遭遇種種離奇、危險,到了通天寨後尤甚。

可若非被逼無奈,他又豈會來此。

還在流沙國時,當安伯塵帶著西沙公主平安歸來,李賢以為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孰料回來後的西沙公主和之前判若兩人,沉默寡言,時常一個人望著天空發怔,李賢每每想要靠近,她都會搶先一步逃走。偶爾目光相處,李賢總能從她的眼神裏捕捉到許多本不該屬於她的情緒:疏離、恐慌、警惕、迷茫......雖說李賢對於這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少女並沒太多念想,卻也覺得一陣心酸,李賢知道西沙公主是發現她不該發現的真相。

大局已定,圓井宗入主流沙國,開枝散葉,西流海即將成為一座龐大的演兵場。另一邊的妖獸王者們、地府虎狼們、以及西流海其餘諸侯國,即將共同參與進來。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至於前因後果,早已沒多少人還會去追究。

流沙國上下見到形單影隻的西沙公主,隻當她是大婚在即,麵子薄。安伯塵等一幹人雖真相,可誰又會去關心一個微不足道的少女的心思。或許,也隻有李賢偶爾會多看幾眼西沙公主,心生惻隱,然而他又不敢麵對抑鬱寡歡的西沙公主,隨著婚期的臨近,李賢愈發不知所措。

從小異稟,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生平第一次心生畏懼。

反正李賢不待見留守西流海的李小官,麵對司馬槿似笑非笑的目光也覺心頭發毛,於是乎便傳信給他義父敖霸,想求敖霸帶他一走。敖霸正忙著修煉,一刻不歇,信函落到敖歸手中。敖歸二話不說,在三天前,施展大*法力將李賢送到剛至風雪渡口的安伯塵身邊。

“起風了,估摸著雪也快降了。”

安伯塵望向斜側上方散發著微弱紫光的天之眼,隨後轉頭看向李賢,笑了笑道:“李賢,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賢正打量著蒼莽如墨海的虛空,怔怔想著心事,聽到安伯塵發問,想也不想便點頭道:“安師放心,賢已經想清楚,暫時不回流沙國。”

“安伯塵的意思是,這一路前往通天寨,不比你想象中來的輕鬆。”

開口的是呂風起,他沒有回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你若死了,安伯塵在西流海的布局必將前功盡棄,或許也不至於,可要找到一個像你這麽聽話又有用的傀儡,卻要花點代價。”

李賢聞言大皺眉頭,呂風起的話聽起來固然甚難入耳,可不知為何,從呂風起口裏傳出的話就算再難聽,也有一種霸道絕倫的說服力。

心中微亂,李賢朝安伯塵看去。

隻見安伯塵並沒躲避他的目光,眉宇淡然,神如止水,唇邊笑意溫純,讓人難以生出猜疑。

大風自紫蒙蒙的天眼吹來,呼呼過耳。

李賢甩了甩頭,硬生生的將呂風起適才說的話甩出腦袋。

“呂兄說中了一半,李賢,你若遭遇不測,你父親的遺誌將會再無人繼承。”安伯塵道:“不過,你跟著我們一同前往通天寨倒也並無不可。敖龍君將你送來這,估計也是考了到了一點,你若躬親前來通天寨,救出大匡虎狼,那日後他們必會對你忠心不二。”

呂風起眼皮耷下,複又抬起,神色不變,無動於衷,似對安伯塵的話沒有任何不滿。

李賢此時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安伯塵和呂風起二人身上,他看看安伯塵,又看看呂風起,又看看蒼茫混沌以及風雪渡口一艘艘巨若懸山的大舟,一時間,李賢隻覺有些恍惚。

這兩位大匡道技......如今應該稱之為武道的最強者,在前些日子據說是你死我活的交戰中打成平手,一晃眼的功夫,居然心平氣和的登上同一艘船,即將前往同一個地方。

“呼呼~”

又一道大風從天頭吹來,這一回,風中夾雜著些許碎屑,李賢伸手一撚方才發現是冰珠子。

“雪來了,雪來了......”

原本闃寂無聲的風雪渡口一下子變得熱鬧嘈雜,李賢張大嘴巴轉過頭,隻看見前一刻還是光禿禿、人蹤稀少的風雪渡口,此時已是一片人來人往的景象。

風雪渡口直麵混沌虛空,卻建立在一座垂天斜地的大懸崖上。

這懸崖或許能稱得上是眾人平生所見過最大的懸崖,可使千馬平行馳騁而不會亂了方陣。

和凡間的渡口一樣,大懸崖上除了船塢、碼頭,還零零散散的坐落著幾間客棧、茶肆,卻又極小,感覺七八個人同時在裏麵就會覺得擁擠。

然而就在冰珠子降下的一瞬間,從那四五間茶樓客棧裏,一湧而出數百人,紛紛向碼頭趕來。

李賢此時方知,原來這幾件客棧、酒肆和龍門客棧一樣,內中別有洞天。

“李賢,這樣的場景你怕是沒見過吧。”安伯塵站在船上,望著碼頭外人頭攢動的景象,眼中浮起些許緬懷之色。

當年安伯塵從五鎮海瀆被貶回東界,做大匡東海邊守魚人,時常見到漁人商客出海的場景,也曾劃舟飄入內河,看著船隻如林的渡口。

“不瞞安師,還真是第一次。”李賢略露新奇之色,點頭道:“我義父這些年隻是一個勁的帶我往公主們的香閣跑,從沒帶我到過這些地方。”

“隻是一幫無聊仙人矯揉造作的表演罷了。”呂風起習慣性的開口破壞氣氛:“身為仙人,卻擁堵在客棧酒肆樓裏,想學凡人旅客,終究隻是笑柄而已。”

“呂兄此言過了。”安伯塵搖了搖頭:“或許這隻是風雪渡口的習俗,又或者,這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仙人們,來到這裏便懷念起凡塵中的日子,聊以安慰罷了。”

“費盡千辛萬苦,從千萬人裏取得一道機緣,成就上天入地的仙人,到頭來卻又過回去了。”呂風起背對著大船後方嗡嗡鬧鬧的“人群”,冷冷說道。

安伯塵沒再接話,他和呂風起道不同不相為謀,能同船渡已是勉強。

風更大了,呼嘯聲像是有人在天邊拔拉弓弦,冰柱子也漸漸向上飄起,變成六瓣雪花,被天之眼映照,宛如飄舞的紫色花朵。

“這艘船上的客人也該來了。李賢,委屈你扮作我倆的夥計。”

安伯塵道。

李賢嘿嘿一笑,搓著手道:“安師言重了。這有什麽委屈的?我還是第一次假扮商賈夥計,好生有趣。”

安伯塵沒再多言,他挑起目光,投向船舷處。

通過風雪渡口前往通天寨的,也就隻有那麽幾類人。

一類是三五成群、呼朋喚友,專門去通天寨看角鬥。這類人所占的比重最大,要麽是大洲帝王家的子弟,要麽是某宗派宗眷,總之非富即貴,算得上是那些天地間最逍遙自在、無憂無慮的仙人。第二類,是商人,當然了,這些商人都是身懷修為、神通的仙神妖魔,向通天寨販賣一應所需物品,或是直接交易鬥奴。安伯塵和呂風起今次就扮演了來自天地極西的商人,安伯塵是賣坐騎的,呂風起賣的是地府靈礦。之所以要掩飾修為隱瞞身份,一來為確保順順利利到達通天寨,二來也為了盡量低調行事,以免打草驚蛇。前往通天寨還有第三類人,那邊是苦修士,這些人所占的比重最小。

安伯塵和呂風起所挑選的這艘船,是玄字號乙船,在眾多巨船中不算華美,也不顯眼,隻是普普通通的一艘。

按理說,上這艘船的,應當是三類人中不高不低的那等,比如安伯塵所假扮的商人。

可第一個上船的客人,就讓安伯塵暗暗皺眉,微覺詫異。

準確的來說,那並非一位客人,而是一群人。當中是一位帶著麵紗、穿著華麗的女子,舉手投足間雍容典雅,非千百年難以塑成,身端窈窕,即便看不清容貌,也能感覺到她絕非一般的氣質。

在她周圍,是一群氣勢如淵卻作奴仆打扮的仙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1:42
第五百七十九章 起航
安伯塵和呂風起所挑選的這艘船,是玄字號乙船,在眾多巨船中不算華美,也不顯眼,隻是普普通通的一艘。

按理說,上這艘船的,應當是三類人中不高不低的那等,比如安伯塵所假扮的商人。

可第一個上船的客人,就讓安伯塵暗暗皺眉,微覺詫異。

準確的來說,那並非一位客人,而是一群人。當中是一位帶著麵紗、穿著華麗的女子,舉手投足間雍容華貴,非千百年難以塑成,身端窈窕,即便看不清容貌,也能感覺到她絕非一般的氣質。

在她周圍,是一群氣勢如淵卻作奴仆打扮的仙人。

“二十餘奴仆,最弱的也有四重天仙人境......恐怕連胤朝王孫貴胄都沒有這麽大的手筆,呂兄,你可能看出她的來頭?”

安伯塵興致勃勃的說道。

呂風起顯然沒有太大興趣,嘴角動了動,漫不經心的望過去。

誰料正在這時,那貴婦人也朝船板後麵看來,目光落在呂風起身上,再無法移開。

就見她略一抬手,一名年輕高大的黃衣仙奴大步向安伯塵和呂風起這邊走來。

“兩位,我家主人有請。”黃衣仙奴修為約在五重天仙人境,麵對安伯塵和呂風起這兩個表麵看來四重天的仙人,畢恭畢敬,並沒任何倨傲。

“哈哈哈,你家女主人想見的估計也隻有我身旁的這位仁兄吧。”安伯塵笑道。

黃衣仙奴回以一笑,似乎不想讓安伯塵尷尬,並沒說什麽。

“敢問你家主人仙居何處,名號為何?”安伯塵問道。

黃衣仙人躬身道:“兩位隻要一去便知。”

這時,呂風起轉挪腳步,望了眼那個站在船艙旁顧盼生姿的貴婦人,問向黃衣仙奴:“她找我們何事。”

那仙奴對待呂風起的態度和安伯塵截然不同,聽見呂風起發問,匆忙俯身答道:“我家主人隻是怕這一路上寂寞無趣,遂約二位喝茶共敘,並無他意。”

“那好。”呂風起說著便向貴婦人走去。

安伯塵見狀,挑了挑眉毛,帶著李賢跟上呂風起,也朝貴婦走去。

“嘩”

忽然間,一陣巨響從船舷處傳來,安伯塵轉頭看去,又有新的船客登船。

新來的船客也是一夥人,為首的是對年輕男女,身後同樣跟著一群仙奴,隻不過氣息沒有貴婦人手下的那麽純粹,像是妖族。

“上元夫人請人喝茶也這麽麻煩,真是難得見到。”

青年男子穿著黑山白水紋緞的長袍,對之前邀請呂風起的貴婦人說道,目光不時掃向呂風起和安伯塵,捉摸不定。

“王兄,難得上元夫人有雅興,我們也去她艙裏湊湊熱鬧好了。”一旁的年輕女人說道,她的目光在呂風起身上停留許久,露出玩味的神色。

安伯塵站在呂風起身後,饒有興趣的觀望著。

以他察言觀色的本事不難發現,那位派仙奴前來邀請他們的上元夫人或許是真想結識呂風起,可更多的,還是想借用呂風起來刺激新登船的青年。新來的青年自不必說,顯然是追著上元夫人而來。而他的妹妹似對上元夫人有所不滿,同時也對呂風起生出了些許興趣。

“呂兄,若不是你長年累月披甲戴盔,擋住你的模樣,你麾下定會多出一大批女將。”安伯塵傳音呂風起,打趣道。

呂風起此時也已收住腳步。

他並非蠢人,如何看不出上元夫人的真正用意?

地府的無冕之王,修為真仙境,一百零八修羅虎狼之主的呂風起,竟在脫下鎧甲後,被人當成一小白臉,但凡熟識呂風起者,都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包括安伯塵在內。

若不是為了掩飾修為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呂風起恐怕早就拔出方天畫戟。

安伯塵含笑注視著呂風起,心中想著。

“不過說實話,那位上元夫人也並沒真正的惡意。呂兄,不如上去結交一番?好歹也在同舟共濟個十來天。”安伯塵忍著笑意,半真半假的對呂風起道。

“要去你自己去。”呂風起微露不悅道,不再朝上元夫人那裏多看半眼,轉身向甲板遠處走去。

安伯塵心知惹火呂風起的下場,也不得寸進尺,拉上同樣強忍笑意的李賢,向船舷走去。

“在下是極西之地的馬販,姓安,不知幾位尊姓大名。”在上元夫人等人麵前站定,安伯塵拱手問道。

上元夫人連麵紗都未曾褪去,更別提開口和安伯塵說話,年輕仙人含笑不語,倒是他妹妹熱情大方,指了指上元夫人,對安伯塵道:“這位是上元夫人,想必你剛才也聽到了。至於我,本姑娘姓王,這位是我兄長。”

年輕女子言簡意賅的說道,說了也等同於沒說。

和未露真容便充滿成熟美女韻味的上元夫人相比,說話的黃衫女子初褪稚嫩,顯得朝氣洋溢,顧盼之間透著些許靈動之氣,美中不足的卻是,無論黃衫女子還是她的兄長,都是皮膚漆黑,且黑得有些離譜。至於他們的修為,一個五重天,一個四重天,不算了得,也不算差。

安伯塵眼神向來極好,猛然發現黃衫女子的膚色並不均勻,想必是用一種靈丹磨成的藥水隱藏住了真容。

下意識的,安伯塵眼裏劃閃過一道微弱不可察的紫光,神目開啟,這對青年男女的真實容貌也隨之呈現在安伯塵眼前。

在青年男女的眉心正中央,都刻著一朵赤色的火焰,冉冉升騰。

是赤方天!

安伯塵心中叫道,卻是認出了這個標記。

前五年,安伯塵和司馬槿遊戲天地時,曾聽說過有關五色天的傳聞。哪五色天:赤方天、皇烈天、青品天、藍勳天、紫極天。

這五色天淵源流長、曆史悠久,上古時候便已存在,後天地秩序從中央天地開始崩塌,由於這五色天位於天地偏遠處,受到衝擊較小,因此得以保存。即便安伯塵此前時間充裕,也未曾踏足五色天域,足以說明五色天的遙遠偏僻。

今日突然在風雪渡口遇上來自五色天中赤方天的人,安伯塵不由好奇了起來。

從上古時候開始,五色天域便等同於偏遠地方的部族,從不插足天地紛爭,為何這兩個看起來明顯身份不一般的兄妹,會出現在風雪渡口?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以及手下眾多仙奴,明明可以乘坐天字號甲等船,卻偏偏混進玄字號乙等船,喬裝打扮,這其中定有所隱情。

“幸會幸會。”

安伯塵寒暄道,目光再次落向上元夫人,神目轉動,想要看一看那上元夫人是否也是五色天中人。

可當目光遇到上元夫人麵紗時,安伯塵又吃了一驚,他真仙境的神目居然無法洞穿那張白紗,區區一層紗布竟是天地少有的法寶,至少在真仙境。

難怪此前一直無法看透這上元夫人的修為,原來有這麽高明的法寶。

安伯塵心中道,對於這上元夫人不由高看了半眼。

“哈哈哈,看來皮某來得還不算晚。”

第四夥客人到了。

安伯塵放眼望去,隻見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出現在船舷上,他穿著一身看不出麵料的紫袍,平滑如鏡,大風過時也不起褶皺,在他肩頭背著一隻囊袋,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他有什麽特別之處。

然而,當安伯塵餘光落向身旁眾人,卻見他們無不露出恭敬之色,就連上元夫人也朝著自稱皮某的中年人微微頷首示意。而上元夫人周圍的仙奴,以及赤方天男女手下的妖奴,總共二十來人,見到中年男子,更是滿臉倉皇之色,顫巍巍的匐下腰,以頭叩地,長跪不起。

這一回,安伯塵是真的大吃一驚。

他從沒見過這麽古怪的事,仙人做奴仆倒也罷了,身為奴仆,對自己主人隻是彎彎腰,卻對一個陌生船客恭敬到極致,這放在哪裏都是極為不可思議之事。

呂風起也被這奇異的場麵所吸引,轉過頭,向紫袍中年人望來。

“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皮姓中年人嗬嗬一笑,目光越過上元夫人、赤方天男女,直接落向安伯塵,道:“皮某隻是這些人的前主人而已。”

“順便這個也幫你介紹了,這位是皮先生,大名鼎鼎的皮先生,人稱天地之奇,莫出皮先生的皮先生。”來自赤方天的女子笑著對安伯塵介紹道,熱情洋溢,讓安伯塵微生好感。

“王姑娘折殺皮某!”皮姓中年人嗬嗬一笑,雙手一攤對安伯塵道:“說白了,在下和你一樣,隻是個商人。隻不過你賣坐騎,我賣仙人而已。”

聞言,安伯塵心中微凜,同時也生出些許興奮。

這皮先生能說出這番話,顯然也不簡單,更不簡單的是,他在登船前就已把安伯塵的身份打聽到位——雖然是假的。

神秘的上元夫人,隱姓埋名的赤方天男女,買賣仙人的皮先生.......有這樣幾個人在,這一路上或許不會無聊太久。

說話間,又有幾個客人上了船。

風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渡口碼頭上回響著嘹亮的號角聲,看來是要起航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1:44
第五百八十章 永塔鎮
“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皮姓中年人嗬嗬一笑,目光越過上元夫人、赤方天男女,直接落向安伯塵,道:“皮某隻是這些人的前主人而已。”

“順便這個也幫你介紹了,這位是皮先生,大名鼎鼎的皮先生,人稱天地之奇,莫出皮先生的皮先生。”來自赤方天的女子笑著對安伯塵介紹道,熱情洋溢,讓安伯塵微生好感。

“王姑娘折殺皮某!”皮姓中年人嗬嗬一笑,雙手一攤對安伯塵道:“說白了,在下和你一樣,隻是個商人。隻不過你賣坐騎,我賣仙人而已。”

聞言,安伯塵心中微凜,同時也生出些許興奮。

這皮先生能說出這番話,顯然也不簡單,更不簡單的是,他在登船前就已把安伯塵的身份打聽到位--雖然是假的。

神秘的上元夫人,隱姓埋名的赤方天男女,買賣仙人的皮先生.......有這樣幾個人在,這一路上或許不會無聊太久。

說話間,又有幾個客人上了船。

風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渡口碼頭上回響著嘹亮的號角聲,看來是要起航了。

二十名船工陸續從艙底走出,他們的修為不算高,大多隻是真人,穿著清一色的麻布褂子,打著哈欠、說著閑話,懶懶散散,對於船上的客人們熟視無睹。

風雪漸大,停靠在山崖碼頭邊的巨船開始微微顫抖。

隨著號角聲越來越響,響到化作一柄利斧劈割向天之眼,風雪止不住的從紫色的天眼中飄出,大團大團的落向懸崖處。

那二十名船工眼疾手快,各飛上他們所操控的桅杆,拉開風帆。

“嘩!”

二十張雪白的風帆自巨舟上撐開,好像是翩躚蝶翼,在風雪的吹動下,鼓鼓翻騰。

“開船了。”皮先生低吟道,他看了眼安伯塵,若無其事的問道:“看來,安先生和你的同伴,是第一次出駛通天寨?”

“正是。”安伯塵道:“我二人從極西之地販貨而來,碰碰運氣。”

“如此說來,安先生從前和通天寨並無交集,對於通天寨的了解,隻是他人的口耳相傳?”皮先生笑嗬嗬的問道。

“差不多吧。”

安伯塵的心思完全不在皮先生身上,隨口說道。

此時巨船已升騰而起,越過懸崖碼頭,駛入混沌無際的虛空。除了安伯塵所乘坐的這艘玄字號乙船,同時起航的還有八艘巨船,有天字號,也有黃字號,品秩不等。

總共十艘巨船浩浩蕩蕩的開進虛空,紫色的雪花擊打在船帆上,催動巨船飛快的向前駛進,不一會功夫,安伯塵用肉眼已難以看到其餘九艘巨船,隻剩下他所乘坐的這一艘。

“諸位閑來無事,不如打個賭,今次有多少條船能平安到達通天寨。”

笑聲從不遠處傳來,安伯塵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船客正大搖大擺的向他們這邊走來。安伯塵這邊共聚集了皮先生、上元夫人、王氏兄妹以及他們的奴仆,儼然成了這艘船上最紮眼的地方。

前來搭訕的船客相貌粗獷,身形高壯,皮膚黝黑,虯髯豹眼,一看便是豪爽之人。

此人是安伯塵上船以後,第三個看不出修為高低者。前兩人一是上元夫人,另一個是皮先生。

看出修為高低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方的修為和安伯塵持平,甚至還要高出一籌,二是擁有真仙品秩的法寶,比如上元夫人的麵紗。安伯塵更傾向於後者,倘若隨便一登船,便遇上三個陌生的真仙,那這真仙豈不是要泛濫成災了?

虯髯大漢還未近前,安伯塵便覺一股無形重壓向這裏迫來。來自赤方天的王氏兄妹一個五重天、一個四重天,竟在這股威壓下站不穩腳,搖搖欲墜,幸虧上元夫人橫邁一步,從旁化解,否則這二人定會當場出醜。而皮先生則淡淡一笑,漫不經心的擺動衣袖,從容化解了那股威壓。

安伯塵不想引人矚目,搖晃片刻後,向後跌去,卻被皮先生伸手扶住。

憑著那股威勢,安伯塵也大抵判斷出了幾人的修為實力。

皮先生、上元夫人以及新來的虯髯大漢大約在六重天巔峰左右,除了安伯塵和呂風起外,這三人應當是船上修為最高者。當然,在巨船上還有幾道奇異的氣息,來曆神秘,卻也沒超過六重天巔峰。

“這位兄台好大的火氣。”皮先生嗬嗬一笑,搓著雙手注視向虯髯大漢,一點都不生氣。

王姓少女被嚇了一跳,城府也低,看向虯髯客人麵露不忿,剛想說些什麽,就被一旁她的兄長攔住。她兄長雖然是追著上元夫人登上此船,卻非一般的紈絝子弟,心知他二人的實力遠遜於虯髯大漢,出門在外還是能忍則忍。

“在下性子急,驚到幾位,實在罪過。”

虯髯大漢哈哈一笑,拍了拍手。

沒過多久,便有青衣鬼仆挑著一隻扁擔走了過來,在虯髯大漢麵前站定。

虯髯大漢從扁擔中撿出五隻玉玨,分別遞給安伯塵、皮先生、上元夫人以及王氏兄妹,抱拳笑道:“適才多有得罪,實乃事出有因。這些玉片雖入不了各位法眼,好歹也是羊某人的一點心意,萬望笑納。”

用玉片來賠禮?

安伯塵一頭霧水的接過玉片,就覺這玉片入手極輕,輕到幾乎感覺不到它的重量,可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原來是的永塔鎮的羊公,久聞大名,一直無緣得見。”

皮先生接過玉玨,稍一打量,便叫破了虯髯大漢的身份。

上元夫人以及王姓兄妹顯然也認出玉玨是何物,聽到虯髯大漢的名號後,上元夫人尚能保持鎮定,王姓兄妹則吃驚的看向虯髯大漢,欲言又止。

王氏兄妹是五方天的人,皮先生遊走天地各地販賣“人口”,卻都認識這個喚作“羊公”的虯髯大漢,那隻有一種可能,此人和通天寨有關。

安伯塵瞬間做出判斷,輕笑一聲將玉玨收入懷中,朝虯髯大漢抱拳道:“這位先生好生客氣。在下和同伴這是頭一回前往通天寨,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聽到“頭一回”這三個字,虯髯大漢雙目放光,扭過頭直直盯著安伯塵,隨後目光落向安伯塵身後的李賢,又飄向呂風起,眼中閃過失望之色,嗬嗬一笑道:“皮先生不是已經將在下的姓給說了出來。在下姓羊,通天寨永塔鎮的一個看門人罷了。”

“羊公的確是個看門人。”眼見安伯塵露出疑惑之色,人口販子皮先生笑著解釋道:“隻不過,他看守得是永塔校場大門,管得是永塔鎮裏八百鬥奴。”

安伯塵暗吃一驚,表麵卻不動聲色。

“剛才羊先生給你的也不是尋常玉玨。”皮先生接著說道:“那是永塔校場的入場憑據,有了它,安兄大可隨意出入永塔校場,觀看鬥奴的戰鬥。說起來,羊先生還真是大方,去年我在鄺塔鎮換得玉玨,可是足足花了兩個五重天仙人境的奴隸。”

“我們同船共渡,能夠結識,算是緣分,區區入場玉玨又算得了什麽。”羊公毫不在意的一笑。

“永塔鎮和鄺塔鎮又是什麽,通天寨難道不是一個寨子?”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眾人一愣,隨即都露出笑容。

問出這番話的是李賢,他在安伯塵身後聽了半晌,一直被無視,實在憋不住。

“你家東主難道沒有和你說過。”王氏少女耐人尋味的瞥了眼安伯塵,隨後對李賢道:“通天寨的確是個寨子沒錯,可卻是一個大到超乎你想象的寨子。其中有五塔鎮,每鎮設有校場,聞名天下的鬥奴就是在那裏決定勝負生死。”

或許因為平白無故得到入場玉玨,王氏少女的氣也消了大半,麵對虯髯大漢也不再那麽充滿敵意:“羊公剛才問,今次能有多少船隻平安到達通天寨。按照以往的幾率,十條船中,至少也能有一半平安到達。”

“可羊公既然這麽問了,還讓我們來猜,那便說明今次的情況有些特殊。”少女的兄長,全身塗黑卻遮掩不住內斂神韻的青年,似想在上元夫人麵前表現一番,作出思索狀道:“羊公剛才用氣息試探我等,若王某猜得沒錯,羊公定是在尋找什麽人。莫非這個人會影響到今次我等前往通天寨的航程?”

王氏青年心思縝密,推敲得當,聽得眾人紛紛動容,便是上元夫人也朝他看來。

十條船中,隻有一半能平安到達......這又是什麽原因?

安伯塵心中好奇。

更好奇的是,說到這個話題時,眼前幾個明顯常年來往通天寨和風雪渡口的船客,並沒有露出半絲慌亂,仿佛毫不擔心自己乘坐的船會出岔子。

“不錯,還真讓小兄弟猜中了。”

羊公眼裏閃過寸寸如魚鱗般的冷芒,飛快的掃視四周,複又收回:“我上這條船,是為了尋找一個人。若讓此人到了我永塔鎮,可就萬事俱休矣。”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1:45
第五百八十一章 似曾相識
“可羊公既然這麽問了,還讓我們來猜,那便說明今次的情況有些特殊。”少女的兄長,全身塗黑卻遮掩不住內斂神韻的青年,似想在上元夫人麵前表現一番,作出思索狀道:“羊公剛才用氣息試探我等,若王某猜得沒錯,羊公定是在尋找什麽人。莫非這個人會影響到今次我等前往通天寨的航程?”

王氏青年心思縝密,推敲得當,聽得眾人紛紛動容,便是上元夫人也朝他看來。

十條船中,隻有一半能平安到達......這又是什麽原因?

安伯塵心中好奇。

更好奇的是,說到這個話題時,眼前幾個明顯常年來往通天寨和風雪渡口的船客,並沒有露出半絲慌亂,仿佛毫不擔心自己乘坐的船會出岔子。

“不錯,還真讓小兄弟猜中了。”

羊公眼裏閃過寸寸如魚鱗般的冷芒,飛快的掃視四周,複又收回:“我上這條船,是為了尋找一個人。若讓此人到了我永塔鎮,可就萬事俱休矣。”

聞言,安伯塵麵無表情,依舊專注的盯著手中的入場玉玨。

不遠處,明顯正在偷聽這邊談話的呂風起依舊背對著眾人,紋絲不動。

安伯塵和呂風起都是老謀深算,雖有些懷疑羊公口中的那人就是在指他們,卻並未露出絲毫破綻。

可李賢哪有這麽沉著?特別剛才還出了糗。聽了羊公這番話,他的肩膀難以遏製的一顫,雖然極度輕微,可落在羊公這類耳目通神的人物眼中,卻顯得無比可疑。

果然,羊公眼中暴綻出魚鱗般的光芒,直射向李賢。

甲板邊的呂風起轉過頭,注視向安伯塵,袍袖隨風翻滾。安伯塵見狀苦笑,心知呂風起是擔心李賢口風不嚴,被羊公逼問出三人前往通天寨的意圖,因此當機立斷,準備出手擊殺羊公等人。

羊公、皮先生、上元夫人,這三人的修為安伯塵看不出,呂風起自然也無法看出。然而他三人萬萬不會都是真仙,一條船上便聚集了五名真仙,那真仙的數量也太過泛濫了。就算他們其中有人是真仙,憑呂風起和安伯塵的手段,若是聯手,也能在不驚動船上其他人的前提下,出其不意將三人包括他們所帶的奴仆全部擊殺。

呂風起一個眼神,安伯塵便已明白了他的全部心意,安伯塵更知道,他們若是眼下出手,那他們便再停不下了。尚未到達通天寨,便殺了通天寨的人,引起注意,此行注定不會太平。

就在安伯塵麵臨進退兩難抉擇的當口,從另一邊的甲板傳來哄鬧聲,頓時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就是他!”羊公望向甲板另一邊,怒眉倒揚,低吼道,作勢瞬移。

他話音剛落下,就見一道人影從甲板上衝天而起,竟然直接躍出巨船。當羊公落到甲板另一邊時,俯身望去,那人的身影已消失在混沌虛空中。

安伯塵和呂風起交換了個眼神,心道僥幸。

原來羊公真正要找的並非他二人,幸好沒有出手,不然可就便宜了剛剛躍船遁逃的那人。

“羊公,那人到底是誰?除非他有真仙境往上的修為,否則他這一跳,也隻有消失在虛空的份。”

皮先生笑嗬嗬的迎上一臉陰沉的羊公,問道。

“幾位,外麵風雪大,不如進艙裏說話。老朽沒有好酒好菜招待,卻藏有一點暖喉的茶水。”這時,一位須發灰白雙目炯炯有神的老翁拄著拐杖走了過來,對幾人說道。

至少在這艘船上,沒人會不認識這老翁。

此人姓方,名侯,是安伯塵在海外百國結交的朋友方伯的兄長,也是這條船的東主,安伯塵之所以能憑莫須有的極西商人身份登上這船,還是托了方伯的關係。

方伯有真仙境修為,全因他吸收海外國度信仰,而他兄長的修為卻差了些,隻有四重天仙人境。

可一個在通天寨外負責客船運營的船主,便有一個真仙境的弟弟,背景不俗,也足以從側麵說明,這通天寨絕非等閑。

船主親自來請,皮先生、上元夫人等人雖非富即貴,修為也比船主高出不少,可出門在外沒有誰會過分拿捏姿態,於是乎紛紛向船主道謝,在船主的引領下,向主桅杆底部的船艙走去。

安伯塵剛走出兩步,卻又停下,望了眼呂風起,拍了拍李賢的肩膀道;“把你的呂東主也喊來吧。”

“好。”李賢渾然不知他差點惹了大禍,抬腳向呂風起走去。

安伯塵收回目光,剛到半途,卻又被甲板另一邊的一條身影所吸引。

那人穿著厚厚襖子,和一群看熱鬧的船客走在一起,背對著安伯塵。僅僅是一個背影,卻讓如今已晉級真仙境的安伯塵心頭一陣狂跳,陌生卻又熟悉的感覺在他平靜已久的心湖上驚起一絲漣漪。

許久沒有僅憑背影便讓安伯塵感覺危險的人出現過,就連呂風起也無法做到,況且那人的修為頂多和方船主持平。

熱鬧散去時,那人的背影也消失在桅杆遠處。

......

船艙內,一燈如豆,光線昏黃。

安伯塵等人圍著長長的蒲案坐定後,便開始打量起艙內陳設。

第一眼看去,這船艙四壁頂板,都是最常見的香木,四壁裝飾也很簡單,可安伯塵總覺得,這船艙並沒有看上去這麽簡單。

“這是......”許久沒開口的上元夫人忽然輕咦一聲,略帶驚訝的望向頭頂的一盞吊燈。

那燈形如蓮花,中間鏤空,藏著一根微微如螢的燈芯,散發著點點青光。

若非上元夫人這一吃驚,安伯塵幾乎難以特別注意這盞燈。

“上元夫人果然見多識廣,沒錯,方船主的這盞燈正是西天佛山的菩薩垢心燈。”皮先生似乎和船主方侯很熟,笑著替正在斟茶的方侯介紹道:“這燈是方船主從一名來自西天的苦行僧手中所得,那位苦行僧是別的船遇上風魔沉毀後的幸存者,被方船主所救,便以此燈為謝禮。依我看,那苦行僧定是西天靈山的某位菩薩的化身,否則又豈會隨身帶著菩薩垢心燈。安先生,呂先生,你二位是來極西地域,想必常去靈山,不如便由你二位介紹一下這菩薩垢心燈。”

昏黃的燈光映上皮先生的臉孔,笑容滿麵,不似作偽,可他將話題引到安伯塵和呂風起身上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便不得而知了。

安伯塵和呂風起哪知道這個?安伯塵和佛家唯一的聯係便是半妖半佛的無華,而呂風起更是地府鬼怪的頭頭,和佛家是一天一地,一南一北。

就在安伯塵故作沉吟時,方船主見狀輕咳一聲,解圍道:“幾位客人,你們可想知道後來那位苦行僧的下場?”

“他下場如何?”明眸善睞的王氏少女問道。

“他因為將菩薩垢心燈給我,最終在通天寨被邪魔所惑,失了禪心,跳入虛空而死。”方船主眼裏露出不忍之色,感慨道:“這菩薩垢心燈,傳說是佛祖賜給諸菩薩的法寶,在每日功課時,用來擦拭禪心中的塵埃。”

“正是。”安伯塵不假思索,順著方船主的話說下去:“想來那位菩薩身無長物,將垢心燈送給方船主後,自己無法勤拭心頭塵埃,最終被邪魔所惑。”

“沒了法寶便被邪魔所惑,那隻說明那菩薩的修行不到家,念經都要依仗法寶。”王氏青年年紀不一定比安伯塵和呂風起小,卻仍沒能擺脫年輕人跳脫、賣弄的性子,冷笑道:“難怪常聽父輩,如今的佛家已非萬年前的佛家,除了幾位上古延存至今的古佛,其餘的隻能稱之為佛修,而無法稱為佛或菩薩。”

呂風起瞥了眼王氏青年,漠然收回,繼續注視著杯中茶水。

天地道運衰頹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佛家自然也逃脫不了這個運勢,呂風起適才那一眼自然是在不屑王氏青年的故意賣弄,卻也正好被王氏青年捕捉正著。

船艙中的幾人,從表麵上看,無疑當屬安伯塵和呂風起身份實力最次,和眾人在此飲茶實在有湊人數的嫌疑。王氏青年在甲板上時還有些顧忌,此時和眾人相處久了,彼此間的了解也加深了幾分,此時麵對潛在情敵呂風起已不再像此前那麽客氣。

“關於西天佛家,不知呂先生有何見教?”王氏青年用餘光瞥了眼頭戴麵紗的上元夫人,隨後看向呂風起,幽幽問道:“還有,呂先生和皮先生一樣,都是做大生意的,王某剛才從皮先生手頭購置了一批仙奴、女妖,還差一些布匹衣料胭脂水粉,敢問呂先生這裏可有得賣?”

向皮先生買仙奴,卻問呂風起討衣料和胭脂水粉賣,誰都聽出其中羞辱的意味。

皮先生和羊公微微一笑,在他們看來,旅途上兩個無關痛癢的搭伴鬥鬥嘴,開開玩笑,非但無傷大雅,而且還是一件極能打發時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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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上不見三千歲者,又何見天地悠悠
“王兄見笑了,我二人不賣衣料脂粉。安某賣的是妖獸坐騎,至於呂兄嘛,他販賣的是鐵器。”

見著這架勢,安伯塵連忙插口道。

呂風起此前已有暴走的跡象,此時被來自赤方天的青年一擠兌,安伯塵可不敢保證這位虎狼之王會不會當場發飆。畢竟呂風起獨霸一方、位高權重了百年,他口上說會適應,然而先被上元夫人利用當成擋箭牌,又被這爭風吃醋的王氏青年羞辱,呂風起再忍也忍不過他的底線吧。

安伯塵心裏想道。

他看向呂風起,就見呂風起麵無表情的盯著手中茶盞,隻字不言,在外人看來,還當是呂風起被嚇唬住了。

“對了羊公,你還沒說你找的那人是誰?他和永塔鎮又有什麽關係。”

安伯塵岔開話題。

眾人對適才跳船者的興趣顯然大過呂風起,就連王氏青年也好奇的看向羊公。

“那個人......”一臉虯髯的永塔鎮守護神色嚴峻,目光掃過艙內眾人,沉吟道:“我現在不說,幾位到了通天寨,進了我永塔鎮也會知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把半年前發生在我永塔鎮的那件事告訴諸位。”

船艙內燈火幽幽,方船主已泡好茶水,茶香彌漫在看似樸素實則暗藏珠玉的船艙內,艙外是混沌虛空和大如芭蕉葉的紫色雪花,一片片的撞擊向船壁,發出“咚咚咚”的聲響,急奏如軍鼓。

這種扮演陌路旅人的感覺,安伯塵並不陌生,早五年和司馬槿雙雙逍遙天地,也常在旅途上和陌生人搭伴。對於呂風起和李賢來說,這種感覺卻很是新鮮,和才認識半天不到的陌生人靠這麽近,喝著同一壺泡的茶,說著各自故事,無論對於位高而孤的呂風起,還是被敖霸拐來拐去的李賢,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刺激。

未來主宰天地風雲的兩人,在行往他們命運轉折點的通天寨途中,共處一艙,安靜傾聽,中間隻隔著安伯塵。

安伯塵早已習慣,嗬嗬一笑,端起盞子以茶代酒,向羊公虛虛一敬。

羊公點頭受下,放下茶盞,開始講道:“通天寨子曆史悠遠,自遠古遺存至今,曆經變革,直到近萬年才衍生出五塔鎮,每鎮設有校場,也稱格鬥場。諸位可知,在萬年之前,我永塔鎮一帶,是做什麽的?”

眾人全神貫注的聽著,麵露疑色,隻有老船主方侯若有所思道:“我聽人說,萬年前,最後一支偽妖部,從天地中央逃離,逃至通天寨。可畢竟隻是流言蜚語,我也不太相信,莫非,永塔鎮與偽妖有關?”

“正是。還是方船主見多識廣,一猜便中。”羊公嗬嗬笑著,稍作恭維。

聽到偽妖二字,安伯塵心頭咯噔一下,餘光下意識的瞟向呂風起,就見呂風起也心領神會,向他看來。

當初安伯塵和呂風起在東界胤朝地界與三朝仙神妖魔一場好鬥,和殘餘的偽妖脫不了幹係。偽妖,在大匡也被稱為天生無底洞,無華、霍穿雲、典魁都是,和尋常修行中人相比,他三人無論資質還是悟性明顯更勝數籌。後來剩餘的偽妖被霍穿雲帶至蓬萊避禍,修生養息,以圖來日方長。

“看來,諸位對偽妖並不陌生。”羊公掃過眾人,察言觀色,已看出幾分。

“實不相瞞。家中長輩曾和在下提到過,說當年偽妖被天地諸多勢力圍剿,又逢天地變動,分成數部,逃往天地各個角落。”王氏青年不欲像呂風起那樣冷場,插口道。

他來自赤方天,知道偽妖之事恐怕也因赤方天有偽妖存在,殊不知他這樣故作賣弄又遮遮掩掩的方式,更容易讓人去猜測他的真正身份。

“的確。”羊公點了點頭,又抿了口茶水道:“想當年,冠絕天地一時的偽妖並沒被趕盡殺絕,而是四處逃亡。其中有一脈,傳說也是最後一脈,來到通天寨。他們對於通天寨很熟悉,才來不久,便攻破通天寨,霸占了當時的永塔鎮地界。”

“那時的通天寨就沒有強大的仙人嗎?”王氏少女問道。

“有,當然有。”羊公道:“可再高也沒有那一支偽妖部族的頭領高。那頭領是一對姐弟,傳說是遠古某位大能與蛇妖的後裔,實力強悍,放在今日,那姐姐當有玄仙修為,弟弟也有真仙巔峰的修為。”

“當時的通天寨聚集了許多從天地中央逃難而來的高手,為了抵禦偽妖,自發編隊。即便如此,那一支偽妖部族在通天寨,還是無人能敵的存在。”

“可我聽說,偽妖有一克星,那便是西方的佛。”王氏青年繼續顯擺道:“當時通天寨的人,為何不去西方請佛來降妖?”

“嗬嗬。你所說的,當然也有人想到。”羊公道:“可是你們卻不知道,那對姐弟的祖先,曾經就是遠古時候西方佛家大能。就算請來真佛,也不見得會對他們出手。”

話音落下,眾人驚訝當場,久久無人言語。

茶香四溢,安伯塵端起茶盞,咕隆一口,複又放下,打破沉默道:“那麽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後來......”羊公摸了摸下巴上的虯髯,望著那如豆粒的燈火,仿佛已經沉浸入遙遠的記憶中:“後來出現了一幫人,他們很強,卻很低調。他們出手製服了姐弟倆,弟弟殺了,姐姐和剩下偽妖打入塔牢,建五塔鎮,鎮之。”

羊公說完後,看著眾人掉落一地下巴的表情,眨了眨眼,笑了出來。

“就這麽簡單?天呐,這樣就完了?我還以為會是個多麽離奇的故事呢。”王氏少女畢竟年輕,忍不住抱怨道。

可除了她以外,其餘人都明顯神情凝重,將視線埋在點點燈輝下,不知在思索什麽。

萬年大冰山,裝冷漠裝到現在的呂風起終於說出了他第一句話。

“那些人是誰?”

呂風起問的,也正是眾人都想知道的事。

在羊公口裏,輕描淡寫出現的那幫人,似乎很不費力氣的,便將讓通天寨高手頭疼許久的姐弟倆鎮壓。這些人從哪裏冒出來,又有怎樣的修為?要知道,偽妖部族的女頭領,可是擁有玄仙境的修為。

瑩瑩燈火下,安伯塵同樣也在等待著答案,火光在他眸瞼裏閃耀,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捏緊。

他和司馬槿遊逛天地五年,一邊布置,一邊追尋著那個秘密,那個秘密中便有一半屬於消失了的遠古強者們。比如遠古第一世家,比如傳說中的劍寨,他們可都是遠古時候法力通天的人物,放在今日,恐怕彈一彈手指便能讓整個九淵洲高手俯首稱臣。

羊公口中的那幫人,莫非,就是......

安伯塵心情忽有些激蕩,他下意識的抬起頭,忽然發現火燈對麵的上元夫人似在輕聲歎息,紗簾被口*唇中的芳蘭之氣吹動,向上飄起,乍露出半張精致的麵龐。

看這上元夫人的模樣,莫非她知道些什麽?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位上元夫人的底細,這趟船上的人,還真是各個懷有秘密。

安伯塵心裏道。

等了許久,大胡子羊公也吊足了眾人胃口,嗬嗬笑道:“這些人的真實身份,我也不知道。我隻聽前輩們說,他們自稱遺棄者,又或是遺人。”

眾人聽了一頭霧水。

“諸位,你們可曾想過一個問題。”羊公掃過眾人,道:“仙人的壽命到底有幾許?都說修仙與天齊壽,可大家所交往、認識的人中,可有超過萬年元壽者?別說萬年了,恐怕連三千年,五千年都不曾有過吧?”

“是啊。的確未曾見過。”王氏少女驚聲答道。

“羊公若是不提,皮某還不會去考慮這個問題。”皮先生嗬嗬一笑道,笑容卻有些僵硬。

聞言,安伯塵不由想起了那位八麵王。八麵王在西流海可謂是代代相傳,他的壽命至少在千歲以上,即便如此,怕是也不超過三千歲。

想了想去,安伯塵也沒想出他所認識的高齡者裏,有壽命超過三千歲的。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修仙修的是與天齊壽,可成仙以後,卻發現周圍並沒有真正與天齊壽者。就拿九淵洲來說,倘若九淵洲有上古天宮活到今日的強者,修煉了萬年,那恐怕早已超越玄仙。可偏偏九淵洲最年長的,不過是胤太子、彭三他們的祖父輩,千多歲而已,再往上,竟然沒有了。

好可怕的斷層,這樣斷層為何會出現?

安伯塵想著想著,心中不由生出濃濃的寒意。

這是他從來未曾想過的問題,或許偶爾有時,他也會閃過兩個這樣的疑惑,可都被他飛快的拋諸腦後。

現如今,安伯塵不得不思索起羊公給眾人的這個謎團。

上不見三千歲者,又何見天地悠悠,三千年後,自己又會在哪裏?

那些突然出現在通天寨,鎮壓偽妖的仙人們,他們又是誰,為何會自稱遺棄者?

安伯塵獨對燈火,思索良久。

莫非,在元壽的問題上,也存在著什麽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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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圖窮見匕
“其實,你們大家都想多了。”

就在眾人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時,羊公笑道:“還是先從那群遺人說起吧。據我一位前輩失蹤前留下的信函,我永鎮塔一脈大概了解到了遺人的由來。這些人,說實話,他們是一群從遠古、上古各個曆史衰頹時代逃亡而來大智慧者。天地道運與我輩生死榮辱有著直接的關聯,天地道運若是盛,那劫難罕見,我輩自能順應天時,與天齊壽。可若天地道運衰頹下來,劫難頻頻,被殺死,被餓死,被渴死,累死,睡死,做夢夢死......我輩修士雖說要逆天得道,可逆中有順,方為大道,天地道運衰頹,我輩甚少有能活過三千載者。除非,逃過天地道運,置身道運之外,遠古時候有跳出三界五行的俗語,正是指的這個。”

“餓死,渴死,累死......羊公,你說的也太荒謬了吧。我輩修仙,修的是辟穀清虛之道,哪會像凡夫俗子那般受製於口腹之欲?”王氏少女滿臉不信的說道,一旁,她的兄長也是一臉荒謬。

“小姑娘莫要不信,羊公並沒有故弄玄虛。”這時,方船主開口了:“在距離風雪渡口三億萬裏外,有一處地方名叫海外,海外之地有百國,不管是仙人、妖魔還是鬼怪,但凡逗留於海外百國者,都會難以遏製的生出饑餓感,若不及時補給,學凡人那樣張口吃肉吃飯,過個十天半月,即便真仙也會被餓死在海外百國,魂飛魄散。”

“這......”王氏青年露出悚然聽聞的神色,剛想反駁,一旁又傳來一道聲音。

“我曾聽說過,在地府黃泉盡頭,有一片黑樹林,名叫大夢林。但凡在林中睡覺打盹的鬼怪,都會在夢中遭遇五行大劫,死於夢中,魂飛魄散,永世無法超生。”說話的是呂風起,他的突然開口,讓安伯塵暗暗好笑。

“我也聽過讓仙人渴死的地方。”既是閑聊,安伯塵也忍不住賣弄起他這五年積累的存貨:“在北冰海再北邊,有一處沙漠,沙礫是冰洋裏的冰屑堆積而成,名叫冰野。行走在冰野之中,無論仙神妖魔,都會覺得異常口渴,仿佛變回了肉體凡胎,一旦不及時補充水源,便會渴死,最終化作粉塵鋪灑在白皚皚的冰野上。”

“天呐......這,這,這太不可思議了。”王氏少女嚇得捂住臉,露出驚駭的表情,誰都看得出,她其實已經信了。

“哈哈哈,還看不出,安先生、呂先生走南闖北,連地府、冰野都去過,真是了得。”皮先生頗感意外的掃向安伯塵和呂風起,也不知他是在惺惺相惜,還是對安呂刮目相看。

“所以說。”羊公仰頭喝下茶水,潤了潤喉,揮手打斷眾人的討論,總結道:“天地道運衰頹時,這天地便在無形之中給修道人設下絆子,阻止我們繼續向天道盡頭探索。幾位所說的海外百國、地府大夢林、冰野,在遠古時候都沒有這麽怪,好端端的,它們的這些惡性,都是在天地道運衰頹的曆史中,一點點積累而成,到如今,已根深蒂固。”

“那等到天地道運回複昌盛時候,這些地方會不會重新變......變回正常?”李賢也湊了進來問道。

“嗬嗬嗬,這誰又能知道。”羊公擺了擺手:“我們在座眾位,誰也沒有經曆過道運昌盛時期,不是嗎?”

“如此,按照羊公的話來講。天地道運昌盛,我等修仙人士,隻要不自相殘殺,想活多久便能活多久。天地道運衰頹,我們卻得看老天的眼色,往往活不過三千歲。”安伯塵沉吟著,目光閃爍:“那麽,那些遺民又是怎麽活下來的?他們受製於天地秩序之下,如何能逃過天地道運,跳出三界五行?若他們的實力已然超乎天地秩序,又何需忌憚這些?”

安伯塵的問話,正是眾人心裏想知道的。

所有人齊齊注視著羊公,等著羊公解釋。

“我之前說了,隻有我輩修士,才會受製於天地道運。想要逃避天地道運,隻有一條路可走。”羊公掃過眾人,緩緩說道:“那便是,成為凡人。”

他話音落下,呂風起眉毛挑起,一直雲淡風情的上元夫人也不禁一顫。

“花了千百年,吃得苦中苦,渡劫成仙,卻在一夕之間變回凡人......”王氏少女喃喃低語著,神色恍惚。

“是啊。他們自稱遺民,逃出中央天地,逃到通天寨,放棄高不可攀的仙人身份,混跡凡人,過了百年千年,他們雖有仙人的大神通,可行徑舉止,卻已和凡人無異。”說話時,羊公也不知想到什麽,露出怪異的笑容:“通天寨,通天寨,一個通天的寨子,既為仙人居所,也為凡人居所,千年萬年,時間久了,成了氣候,但凡接近通天寨的人,修為再高,也會觸動凡心。你們,難道就沒發現自己的變化?”

聞言,安伯塵心頭一寒。

他突然發現,打從離開風雪渡口,漂泊在混沌虛空上後,他便多出許多得道以後,不曾有過的情緒,比如驚駭,比如恐慌。

餘光中,安伯塵之間呂風起也皺起眉頭。

這一路上,呂風起的行為也有些奇怪,之前安伯塵尚無感覺,被羊公一提醒,安伯塵立馬察覺到。

放在平時,呂風起被王氏青年那樣微不足道的存在挑釁,定會覺得搭理他還落了麵子,哪會和他爭鋒相對?可就在剛剛,呂風起講述地府大夢林,不就是在嘲諷王氏青年的無知?

地府之王,曾經讓安伯塵都仰望的呂風起,就算放在兩百年前,也萬萬不會做這種事。

凡心一動,就算還身懷真仙境的修為,神通蓋世,可憑著已不純粹的道心,又如何駕馭得了?

心中的寒意擴散開來,安伯塵額頭冒起冷汗。

“既然已經做了凡人,那些遺民就安安分分的做通天寨的一介凡人好了,為何還要現身,與偽妖爭鬥。”清冷的聲音傳來,說話的人是蒙著麵紗的上元夫人,和其餘人不同的是,她的聲音依舊純和,仿佛絲毫沒受到影響一樣。

“這......這到如今都是一個迷。是吧。羊公?”皮先生笑著道。

“正是。或許是看偽妖太過猖獗,看不下去,這才忿然出手吧。”羊公和皮先生一唱一和道。

此時此刻,安伯塵的心境已恢複清明。

船艙內一燈如豆,燈火黯淡,安伯塵目光掠過羊公、皮先生和船主方侯,在他們身上逡巡片刻,心底深處閃過一絲遲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通天寨有許多遺民,都是遠古、上古時趨利避禍的大智慧者,修為通天,不乏真仙玄仙。他們寄居通天寨千年萬年,已把自己當成凡人,卻在一夕間出手,鎮壓了偽妖。這怎麽也說不通......除非,他們與偽妖起了利益衝突,又或者,被人從旁挑撥離間。

可現如今,天地道運已由衰轉盛,隻要不在凶兵之禍裏死去,便無懼元壽被天地道運控製。可那些遠古、上古時候的大能們,似乎依舊隱居在通天寨,對於外界不聞不問。他們是不想知道,還是被人隱瞞住了?

羊公登上這條船,說是為了抓一個人,那人若是到了永鎮塔,便一發不可收拾。

之前羊公又說,十艘船裏,隻有半數能平安到達通天寨。可說這話時,他以及皮先生,都一副毫不擔心的神色,似乎知道他們不會遭遇險情一樣。

而上船的條件,竟是消耗元氣,用元氣來當船費。

最後羊公、皮先生以及方侯,他們三個人,已是老相識,彼此間有著一道極為密切的利益鏈。

皮先生是奴隸販子,買賣仙人。方侯是船主,負責運輸。而羊公,他又是永塔鎮上,鬥奴校場的看守者。

......

安伯塵腦袋“嗡”地一響,他終於明白不對勁在哪。

通天寨至今,收容了許許多多前來避禍的大智慧修士,和鬥奴一樣,都已組成為通天寨缺之不可的一部分。然而,自稱遺民的大智慧修士們,他們來到通天寨隻因為天地道運衰頹,若是讓他們知道,天地道運已然從天地中央開始複蘇,他們定會離開通天寨,重回自己的舞台。如此一來,通天寨的統治者們,他們的利益便會受損。

假設,每條通往通天寨的船上,都派有監察者,如羊公如皮先生。一旦發現船客來路不明,便會將他們捉起來,當成鬥奴送入通天寨,以免走漏了天地道運重新複蘇的風聲。

用元氣當船費,消耗了元氣,船客的實力便會受損,容易捕獲。

而船殼一去不複返,通天寨便會對外放出消息,說船沉了。大家都知道通往通天寨時有沉船,遂也不會追究。

好縝密的布局......如果真是這樣,這通天寨,千萬年來,到底坑了多少仙神妖魔?

安伯塵心頭一動,剛抬起頭,便發現皮先生、羊公、方船主三人,正直直注視著他,目光鋒銳,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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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上元夫人
“啪,啪,啪......”

掌聲響起,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羊公拍著手,笑吟吟的注視著安伯塵,可惜他有一臉虯髯,即便笑起來,在黯淡的燈火下,也顯得有些怪異。

“果然,我沒看走眼,你和你這位呂先生,都不是普通的仙人,更不是什麽商人。相比起來,你藏得更深。”

羊公說著,緩緩站起身,壓迫似的俯視向安伯塵:“看你的神色,你應當已經發現了。”

眾人除了安伯塵外,都不知所以——真正說起來,也就呂風起、上元夫人以及來自赤方天的王氏兄妹。人口販子皮先生,船主方侯,此時也已經脫去偽裝,沉埋在暗燈後陰霾中,嘴邊掛起輕鬆寫意的笑容。

呂風起何等人物,就算沒猜出真相,可也察覺到羊公、皮先生和方侯都是一丘之貉,且心懷不軌。

霎時,呂風起眸子變得冰寒,眼神冷酷,剛欲起身卻被安伯塵一個眼神止住。

且慢,先看看那他怎麽說。

安伯塵傳音道。

此時安伯塵已能確認,羊公、皮先生和方侯都隻六重天巔峰,不到真仙境修為。安伯塵和呂風起修為真仙,有如此大的底牌在手,實沒必要現在便出手製服三人,等從三人口中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後,再動手也不遲。

呂風起狠狠瞪了眼安伯塵,硬是收回那絲無比強大卻又隱蔽到極致,隻有安伯塵能依稀察覺的殺意。

“發現了又如何,沒發現又如何?”安伯塵看向羊公,問道。

“若你沒發現,一切都好說,你們該去哪,還會送你們去哪。”開口的是方侯,此時他站在燈火背麵,說話時,壓低嗓子,嗓音嘶啞,磔磔發毛,顛覆了之前留下的親和船主的形象。

“若你發現了什麽,那你也該知道,你的下場會是如何。”

“可惜,看他的樣子,他已經發現了。”皮先生接口道,露出一個惋惜的表情。

除了安伯塵外,其餘幾人似乎仍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王氏少女更是撲棱著大眼睛,疑惑的問道:“安先生,你到底發現了什麽?能說出來給我們聽聽嗎?”

“你果真想聽?”安伯塵笑了笑,指向羊公三人道:“這三人並非善類,簡單來說,我們幾人的小命都被他們三人握在手中。”

王氏少女目瞪口呆,她兄長則麵露古怪,顯然仍未有所覺悟。

可安伯塵用如此輕鬆的口吻說出這番話,卻讓羊公三人謹慎起來。

“你究竟是誰?”船主方侯再度審視了一番安伯塵,問道。

“令兄方伯托你送我們去通天寨,就沒和你說些什麽?”安伯塵問道。

“哼,他經常和我五十年不說一句話。托我送你去通天寨,是他五十年來,第一次和我開口,你認為他還會多講些什麽?”船主方侯丟掉偽裝後,聲音也變得尖聲尖氣起來,這點倒和方伯很像。

此時安伯塵也看出來,方侯與方伯雖是親兄弟,可兩人的關係並不算融洽,顯然方伯也不知道方侯在風雪渡口幹的勾當,否則他也不會托方侯送安伯塵去通天寨。

“方兄,別多問了。在場的,是整艘船上身懷秘密最多的幾個人,我看這位安先生,以及呂先生,都不是行商,修為更是不止四重天。依我看,就算沒有六重天巔峰,也差不到哪去。”

羊公的眼中又閃過魚鱗般的鋒芒,開口說道。

話音落下,上元夫人倒還好,王氏兄妹變得緊張起來。青年人負在背後的手,已悄悄捏起印法,小心翼翼的注視著羊公三人,他也不是蠢人,就算無法像安伯塵一下子全部推測出來,可也發現了羊公三人的不懷好意。至於王氏少女,則瞪大眼睛盯著她對麵的呂風起,似乎很驚訝這個年輕俊美的行商一下子從四重天仙人搖身變成六重天巔峰的高手。

若是她知道安伯塵和呂風起都是真仙的話,恐怕會驚駭得跳起來。放眼如今天地,拋開不知底細的通天寨不算,真仙境仍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明麵上的真仙不足百數。

“的確,還真被羊公猜中了。”安伯塵雙手一攤道:“我二人是六重天巔峰,加上上元夫人和王氏兄妹,你們三人若是硬來,怕也討不到便宜。”

聞言,羊公三人相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

“罷了罷了,看來羊某還是高估你了。”羊公笑得胡子都翹起,略帶遺憾的說道:“我們三人既要擒下你們,怎會不做好萬全準備?你們就沒發現,頭頂的燈光越來越昏暗了?”

菩薩垢心燈......

安伯塵幾人同時抬起頭,看向那盞據說是方侯救人所得的寶燈——如今看來,十有八九是方侯害了那名菩薩,巧取豪奪下來。

一燈如豆,轉眼間,昏昏沉沉的光暈向安伯塵等人壓了下來。

李賢修為最低,剛抬頭,便支撐不住,趴倒在桌案上,昏昏欲睡過去。

隨後是王氏少女,隻見她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字還未吐出,人已摔倒在桌上。緊接著是她兄長,麵孔塗成漆黑的青年站起身,搖晃了兩圈,隨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喲,還挺能撐的嘛。老方,我就和你說過,這菩薩的寶燈雖妙用不凡,可也需要平時多多用元氣冶煉,保持其靈性。”皮先生對方侯說道。

“不錯,這三人經過操練,大有成為王級鬥奴的潛質。嘖嘖,還有個女鬥奴,自稱上元夫人的神秘女子......隱魔堡的那些遺人,最喜愛看女鬥奴的表演了。”

羊公看看安伯塵,看看呂風起,又看看上元夫人,摸著下巴喜滋滋的說道。

羊公三人自從得到菩薩垢心燈後,便從未失手過,因此隻當安伯塵三人都在硬撐。

當初那名菩薩若是有真仙境的實力,又豈會被方侯所害?他留下的菩薩垢心燈也隻是品秩高於六重天巔峰,而低於真仙境的法寶,自然無法對安伯塵和呂風起構成任何影響。

羊公三人千算萬算,並沒料到,堂堂真仙會舍棄天字號、地字號船,現身玄字號船。

“安伯塵,你等夠沒。”呂風起望著黯淡的燈火,剔眉拔天,傳音向安伯塵。

“罷了,動手吧。其餘二人無所謂,那方侯,暫且留著他性命,以免沒人送我們去通天寨。”安伯塵亦傳音道。

“這三人卑鄙惡劣,不殺難解我心頭之恨。有這麽多船工在,何需留那姓方的......安伯塵,你不會因爲他是你朋友的兄弟,而生婦人之仁吧?”呂風起摩挲手指,冷笑道。

“是也不是。”安伯塵傳音,並不為呂風起所激。

海外百國的神祇,尤其是明靈童子、瞽翁那夥人,是安伯塵海外布局的重要部分。雖說方伯和方侯的關係看似並不和睦,可畢竟是兄弟,安伯塵可不想為了一時之快,而冒上得罪海外神祇的風險。

“婆婆媽媽,難成大事!”呂風起撇了撇嘴,正欲動手。

就在這時,令安伯塵和呂風起二人都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你們兩個,都別爭了。”

一道淡雅的聲音,硬生生的插入到安伯塵和呂風起二人的傳音入密中。

能做到這般地步,隻有一種可能,這第三者也是真仙。

上元夫人......

望向對麵將容顏藏在麵紗後的女子,安伯塵心頭掀起軒然大波。餘光瞟向呂風起,安伯塵又是一驚,這應當是他第一次在呂風起冰冷如鐵的臉上發現如此複雜的表情,說不上來的古怪。

也不見上元夫人有什麽動作,麵紗微微起伏,一顆淡藍色的珠子飛出。

水銀般的波痕從珠子裏蕩開,擴散向四麵八方。

波痕所到之處,萬事萬物全都靜止了下來。

方侯一手端著茶壺,一手摟著茶盞,僵硬如雕塑。

羊公保持著摸胡子的動作,眯著眼像是在把玩什麽。

皮先生則翹著蘭花指,嘴巴半張,表情猥瑣。

波痕掠過安伯塵時,安伯塵的身體也是一僵,他隻覺珠子裏傳出的氣息似曾相識,和八臂王的時間玄奧有異曲同工之處。

時間禁錮......

安伯塵張口嗬氣,氣化作槍,雙目雷霆一閃,那槍以超越時間的速度向前刺出,截斷了水銀波痕前進的勢頭。一旁的呂風起同樣也使出戟技,輕描淡寫的化解了時間禁錮。

“玄仙法寶,用來對付他們還真是浪費了點。”

上元夫人淡淡的說道,此時安伯塵忽然發現,這上元夫人的聲音,似乎許久許久之前,曾在哪聽到過。

“全都定住了,如此,我們三人也可以清清靜靜的談一談。”上元夫人道。

“商談是自然。不過,敢問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安伯塵端詳著上元夫人,心中愈發好奇起來:“還有,夫人的聲音安某似乎聽過,不知可否讓安某看一看夫人的真容?”

“聲音覺得聽過,卻想不起我是誰。安伯塵,你的記性也沒有傳說中那麽好嗎。”

上元夫人說著,伸手揭向麵紗。

她竟然知道我誰......

安伯塵一愣,下意識的向呂風起看去,就見呂風起已恢複自如,仰頭痛飲了一盞茶,重重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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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又見琴娘
上元夫人揭開麵紗,露出那張,安伯塵闊別已久的容顏。

“琴娘!”

安伯塵叫出聲來,隨後飛快地朝呂風起看去,右袍下蕩起一縷清風,卻是無邪所化。

琴娘,也就是龍九子的老大囚牛,她的突然出現完全出乎安伯塵的意料。

刹那間,無數個設想起伏穿梭於安伯塵腦海中,最終歸為一個——倘若這局是呂風起和琴娘所布下,二人聯手,呂風起的極之武道,加上琴娘剛剛祭出的玄仙法寶,自己不死也要重傷。更何況在這茫茫混沌虛空中,重傷便代表死亡。

一滴冷汗自安伯塵脊背上滾下,無邪在手,氣息已醞釀至巔峰。

“我事先說一聲,碰上你們,也在我預料之外。”琴娘從方侯手中取出茶壺,為安伯塵和呂風起以及她自己斟滿,隨後敬出:“一別百多年,今日再見二位,果然都已成為了不得的人物。”

見到琴娘並無相助呂風起除掉自己的意思,安伯塵暗鬆口氣,心中笑罵一聲,果然越接近通天寨,凡心越重,竟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的跡象。

“的確,快兩百年了。”安伯塵哈哈一笑,端起茶盞:“當年承蒙琴娘傳授道法,又蒙琴娘收留無華、穿雲他們,安某感激不盡,以茶代酒,先幹為敬!”

一口飲下,安伯塵倒有幾分和故人重逢的快意,可在這快意之中,安伯塵分明察覺到一絲古怪的違和感,哪裏有些不對勁。

陡然,安伯塵抬起頭,目光逡巡在呂風起和琴娘之間,卻是記起了這二人的關係。

放在世俗中,二人這般關係已能稱得上是夫妻。

可從琴娘的語氣中,並沒聽出這層關係,更甚者,她對待自己和呂風起幾乎如出一轍,並無差別。而呂風起,也沒有任何不滿和惱怒,又或者是驚喜和激動,依舊冷冰冰的模樣。

這兩人,到底是什麽情況,當年又到底發生了什麽......安伯塵有些糊塗了。

難不成,他們當初的那事失敗了?不對啊,穿雲傳來的消息上說,琴娘已誕一女。

察覺到安伯塵瞄向自己耐人尋味的目光,呂風起似乎猜到安伯塵在想什麽,虎目露嗔,抬頭望向琴娘,半晌冷冰冰的憋出一句話:“上元夫人?哼,你來這做什麽。”

端起茶盞,搖晃著盞中茶水,琴娘清雅的容顏在黯燈下顯得別致而又沉靜:“上元夫人這個身份,是我專門為通天寨所用,至於原因,你無需知道。當初那個約定,你還沒忘吧,呂風起?”

“當初我實力不濟,不得不遵循你的規矩。現如今,你的規矩對我來說,似乎已經不起作用了。”呂風起道。

安伯塵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低頭喝茶。

那年和無華、呂風起同遊蓬萊仙山的記憶漸漸變得清晰,也算安伯塵早年十分有趣的一場遊曆,可在這其中,最荒誕而有趣的莫過於被那時的他們視為天人的呂風起,被龍女琴娘看上借種。而呂風起的蛻變,他的梟雄之路,也正是從那時開始。

可以說,沒有琴娘的一場造化,便沒有今日的呂風起。

然而,以安伯塵對呂風起的了解,那年龍山的幾日盤桓,或許是呂風起永生難以忘懷的夢靨。

約定......他們的約定又會是什麽?

安伯塵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著,喝了大半壺茶水,都難以澆滅。

“這麽說來,呂風起,你是不想遵守那個約定了?”琴娘注視著呂風起,聲音一貫的溫柔,如同當年。

“正是。當年約定,離開龍山後,你我便再無瓜葛,我也永遠不得再踏足蓬萊半步。”呂風起微抬下巴,一瞬不瞬盯著琴娘的雙眼:“說實話,我也不想和你再有什麽瓜葛。不過,並非出於和你的約定,現在的你已經無權再規定我做任何事。”

呂風起的話擲地有聲,霸道無比。

他的這句話,估計已經憋了很久很久,直到今天終於等到親口對琴娘說出。

安伯塵低著頭,悠哉悠哉的喝著茶,心中暗想。

“你能這麽想,看來我當初並沒有看走眼。”對於呂風起的反撲,琴娘毫無意外,也不動怒:“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你們。雖說你們如今都已是真仙境,算是高手,可在通天寨裏麵,你們真的算不上什麽。所以,從現在開始,收起自滿和驕傲。呂風起,別說通天寨裏的那些遺民了,光是我,如今的你也勝不了。”

“是嗎?”呂風起笑了,他的笑總有些僵硬,看得人心裏發毛。

“好男不和女鬥,二位喝口茶,稍歇片刻。”安伯塵生怕二人在這裏大打出手,趕忙站起身,開口相勸。

“琴娘,你禁錮住那三個倒黴鬼,不會僅僅是想和我們說這些吧?”稍喘口氣,安伯塵問向琴娘。

“自然不是。”琴娘養氣的功夫明顯遠高於呂風起,笑吟吟的對安伯塵道:“之前就說過,我隻是想針對今日之事,和二位商談一番。”

“連自己的身份、目的都不敢說,還提什麽商談。”呂風起看向另一邊,冷聲道。

“也罷,你們兩人都已今非昔比,更何況,安國師和我龍子一脈關係非同尋常。等遲些日子,我自會告訴你們。”琴娘放下茶盞,幽幽說道,聲音中略帶戲謔。

“安國師?”安伯塵有些哭笑不得道。

“是啊。敖歸的來信中,就是這麽形容你的。”琴娘邊說邊看向李賢:“他便是敖霸的那個義子?你還真是大膽,竟把他也一起帶來,你就不怕他折損在通天寨,你這國師也當不成了?”

“琴娘你左一個通天寨危險,右一個通天寨可怕的,無非是因為有不少玄仙境的遺民存在罷了。正好,我至今未嚐得見一玄仙,能在通天寨見識到,再好不過。”

安伯塵對於敖歸把關於他的事悉數通傳琴娘略有不滿,可他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九龍之子和真龍一脈為了他們的大業,同氣連枝,且都是活了近千年的存在,又豈會在意安伯塵的感受。

“想見識一番玄仙的厲害,倒也無不可。”琴娘嗬吐芳蘭,一字一頓道:“可是,到現在,你們還有把握從玄仙手中解救出大匡被奴役的那些修士?”

聞言,呂風起腦袋微揚,並沒答話。

安伯塵稍作沉吟,望著盞中茶水。

安伯塵和呂風起約定前來通天寨解救大匡虎狼之事,除了司馬槿、敖霸、典魁等區區幾人外,並無他人知曉。然而,即便敖歸不說,單憑琴娘九龍之首的智慧,見到安伯塵和呂風起喬裝易名前來,又如何猜不到。

被琴娘知道,其實並沒什麽大不了。

隨著安伯塵實力的攀升,真仙修為,創立武道玄奧,他的行事也無需再像從前那樣束手束腳。

關鍵就在於,琴娘包括龍九子的態度。

敖歸父子暫時和安伯塵聯盟自不必說,可龍九子中,睚眥、狻猊,這兩大殺星都和安伯塵有隙,而琴娘又隱隱同呂風起成水火之勢。被化身上元夫人的琴娘在半途遇上,對於安伯塵和呂風起的大計,實在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知琴娘有何見教?”安伯塵把目光從茶盞上挪開,抬頭,笑道:“琴娘化身上元夫人,三番五次潛入通天寨,想必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樣忌憚那些遺民。若我猜得沒錯,琴娘禁錮住這三人,約我和呂兄密談,是想聯手吧?”

“哼。”安伯塵剛一說完,呂風起那便傳出一聲冷哼,目光依舊落向別處。

“你倒是一直聰明。可惜,我想聯手,有人卻不願意。”琴娘含笑道。

“同我聯手也一樣。說吧,琴娘你來通天寨有何意圖,我們三人聯手,又能做些什麽。”

安伯塵抿了一口茶,淡淡說道。

不管如何,他的目的是大匡虎狼,而他所要做的,自然是爭取到他所能爭取到的一切力量,因此,安伯塵千方百計想要把琴娘拖下水,無論她來此的秘密是什麽。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琴娘撫掌,笑容卻漸漸收斂道:“我三番五次前來通天寨,隻為了在通天寨的校場裏找一個人。這些年,我幾乎已將絕大多數關隘打通,隻差有人進入校場。安國師,你若能進入校場,替我傳一個口信給那人,我琴娘甚至九龍一族,都會欠你一個大人情。”

黯淡光影下,琴娘的身形不知何時,變得瘦削,仿佛已不再是讓天地修者頂禮膜拜的真仙,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對於九龍一族如此重要,讓琴娘魂不守舍,且還被關入校場......成為鬥奴?

下意識的,安伯塵用餘光瞄向呂風起。

呂風起筆直坐著,雲淡風輕的喝著茶。然而他的臉色,顯然沒有他表現出的雲淡風輕,冰冷而又陰沉,仿佛摧城烏雲,隨時會降下雷霆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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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將計就計
看來,呂風起還是有點在意琴娘的,也不知是男女之情,還是僅僅是他的自尊。

單看琴娘此時的神情,她口中那人,很像是她的情人。

安伯塵心中想著,一個腦袋兩個大,連連搖頭。

呂風起和琴娘見麵,單從今次前往通天寨的目的而言,絕非什麽好事。若是紅拂在這,或許還會饒有興趣的品頭論足一番這二人的關係,可自己隻有頭痛的份,但願他們別什麽突然打起來才好。

輕咳一聲,安伯塵問向琴娘:“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

“那人身份非比尋常,除非你答應了助我一臂之力,否則,我是不會告你。”琴娘說道,語氣少有的不容質疑。

“如何助你?助你後,你若翻臉不認人,那我和呂兄豈不是白費功夫。”安伯塵道。

“這個簡單,大不了,我發下九龍一脈的祖先血誓。”琴娘說著,眼見安伯塵不以為然,搖著頭解釋道:“尋常人的誓言毫無約束性,可若血統源遠流長,祖先神靈於世者,他們一旦以祖宗名義起誓,自會一言九鼎,否則將會被祖先截斷血統,萬般歸於凡塵。”

“這......”安伯塵思索片刻,取出珠鏈,在琉璃瓶中寫道。

因為安伯塵和司馬槿要暫時分別,所以又把珠鏈取了出來,雖說有許多秘法能讓二人相隔萬裏而互傳音訊,可一來太耗元氣,二來不如珠鏈保險。這珠鏈雖有不祥之物的嫌疑,可隨著安伯塵修為提升,對於珠鏈的把握提高了不少,忌憚之情也減去幾分。

“琴娘所言屬實。不過,以龍九子的實力尚無可奈何,這個忙不是那麽好幫的。”

少時,司馬槿的回信到了。

安伯塵灑袖藏起珠鏈,也不理會呂風起狐疑的目光,對琴娘一拱手道:“敢問琴娘,你想讓我們如何幫你。”

琴娘露出和風細雨般柔和的笑容,她伸手指向禁錮在停頓時間中的方侯、皮先生、羊公三人,輕聲說道:“這計策就在他們三人身上,以安國師的神機妙算,想必不難猜到。”

“好了琴娘,別再叫我安國師了。”安伯塵被叫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搖頭苦笑道:“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可卻與我們原先的計劃不合。假裝落入羊公手中,混進永塔鎮校場,卻當鬥奴......琴娘,你覺得我們會冒這麽大的風險?”

“有趣有趣,你們兩個真仙,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萬毒能解,就算校場主人降下九天仙雷,對你們而言不過是撓癢癢罷了,算什麽風險?再說,沒人會知道你們是真仙,兩個六重天巔峰的王級鬥奴,也不會對你們設下逆天的禁製,你們若在校場內呆著無趣了,大可施個障眼法,潛出來逛逛,又有誰能攔得住你們?”琴娘神色平靜,卻一口氣說了一大段,顯然和希望能說動安伯塵和呂風起。

安伯塵還未說話,呂風起已忍不住了。

“琴娘,你還真好意思開口。讓我呂風起去給人做奴做仆,等到下輩子吧。”

“呂風起,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的自尊心,是一柄雙刃劍。能讓你傲視天地英豪,同樣也能讓你功虧一簣。”琴娘平靜的說道。

“哦?兩百年了,你的說教還是那麽不知所謂。”呂風起轉目看向琴娘,冷冷說道。

眼見二人又開始唇槍舌戰,安伯塵猛地一拍桌子,螺旋之氣湧出,隔斷了二人視線。

“對了,琴娘,六重天巔峰隻不過是王級鬥奴。那王級之上還有沒有其它等級,難道......”

“沒錯,王級鬥奴之上還有皇級。”琴娘露齒一笑:“據我所知,皇級鬥奴,可都是真仙境的存在。別看你二人精通道技,又立下武之玄奧,你們若是碰上皇級鬥奴,戰於角鬥校場,你二人隻有死的份。”

“好幼稚的激將法。”呂風起端起茶盞,痛飲一口,冷冷說道。

話雖這麽說,可熟悉呂風起者如安伯塵,卻能感覺到呂風起不服,以及苦苦按捺的戰意。

似乎越接近通天寨,呂風起越不像西流海時的呂風起,他的性格潛移默化的發生著改變,有些像從前大匡時那個桀驁不遜的男人,自尊心強到爆棚。

而自己呢,等到了滿是遺民的通天寨,傳說中的仙凡之地,自己又會變成怎樣?

安伯塵好奇的想著,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尋找自己身上的變化。

安伯塵並不知道,和呂風起不同的時,隨著距離通天寨越來越近,他的心境又開始久違的提升。

修道之人能抗拒力量的誘惑,三日觀本心,七日思反省,已是難得。

安伯塵卻已在這漫長的旅途上,逐漸領悟出以天道省吾心之法。安伯塵審視自己,不再用他自己的本心,而是用天道的心。再往後,無論安伯塵的性情再如何變化,隻要天道不變,他的本心自隨天道,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好自以為是的人。”琴娘漠然道。

“你敢說,你沒有使用激將法?”呂風起眸子又寒了起來。

“你非要這麽以為,我也沒辦法。”琴娘雙手一攤道。

安伯塵原本飛速提升的心境被這對冤家的鬥嘴打斷,無奈,安伯塵隻好再次重重敲擊桌子。

“二位消停片刻。”安伯塵先看了眼呂風起,又將視線轉向琴娘,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你也知道,我和呂兄結伴而來,凡事都會互相商量......”

安伯塵還未說完,就被琴娘打斷:“這麽說來,你也學呂風起,裝起無謂的自尊心來?讓你們混入校場當鬥奴,對你們而言有利無弊。你們想要救出曾經的東界修士,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混入校場,將他們一一找到,隨後施展大神通瞬移走。否則,你們還想從外麵起事?那些遺民莫說多,隻要來十個真仙,便會將你二人置於死地。”

琴娘話音落下,安伯塵並沒立即開口。

琴娘所言也很在理,安伯塵和呂風起來通天寨之前,也曾四處打探內情,卻終究收獲甚微,壓根不知道還有“遺民”這等恐怖的存在,更沒想到通天寨的人竟會幹出劫船擄人的勾當。

通天寨在安伯塵眼中,也從一個他本以為花上三兩月,至多半年,憑他和呂風起便能拿下的神秘險地,搖身變成了天地間最恐怖、最危險的地方。

這可是有玄仙存在的地界,而且絕不止兩三之數。

誠如琴娘所言,從外麵起事,等於自尋死路。

餘光瞄向麵無表情的呂風起,安伯塵暗暗苦笑,即便他有所意動,看呂風起這樣子,顯然不願和琴娘“重續前緣”。

“你們若是答應了,我琴娘自會發下血誓。其一,定會全裏助你們,不讓你們有性命之憂,更不會完事之後將你們拋在一邊。其二......”說到這,琴娘頓了頓,她注視著呂風起,目光一寸寸的劃過呂風起的麵龐,隨後一字一頓道:“我龍九子中,但凡入世者,都會全力相助你們。無論你們要爭霸天下,還是要匡複東界,又或者奪取天宮。百年之中,龍九子入世者為你二人調遣。”

安伯塵已經動容,呂風起仍在強撐。

“對了,有一事忘了說。我龍九子中,十年內,將有人會突破到玄仙。”琴娘語不驚人死不休,開口道。

至此,呂風起終於動容,而安伯塵則神色僵硬,卻是隱隱猜測到什麽。

“那人是誰?”安伯塵問道。

“我五妹,人稱白日宮女帝。”琴娘意味深長的說道,看向安伯塵時,神色耐人尋味。

這是一個讓安伯塵和呂風起都無法拒絕的條件。

安伯塵若是拒接了,就等於舍棄和龍九子真正結盟的選擇,龍九子中,安伯塵得罪過兩人,其中的睚眥,安伯塵還是六重天時就通過海外神祇把他壓得死死,現如今更不懼怕。可另一個人,便是琴娘口中的白日宮女帝,安伯塵可是當著胤朝群仙的麵,拐走她的大弟子,戲耍了她的二弟子,徹徹底底的得罪幹淨,這直接導致在五年前,安伯塵和司馬槿曾遭遇到白日宮女帝曆時近半年的追殺,後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

安伯塵毫無把握,在十年中突破到玄仙。

而十年中,白日宮女帝將會突破到玄仙,原本就是龍九子中排名前三甚至第一的強者,再突破了玄仙,那還不是把安伯塵往死路上逼?

對於呂風起,那更簡單了。

倘若得到遠古流傳至今的龍九子全力相助,再加上呂風起本身的雄才大略,這天地還不是唾手可得。

龍九子不代表琴娘,呂風起如此想著,繞過了他奇怪的自尊心。

“二位,考慮得如何。若是想通了,我們這便互相結誓。”琴娘的聲音傳來,帶著令人難以拒絕的誘惑。

此時安伯塵已能肯定,琴娘喬裝上元夫人登上這艘船,遇上他二人,絕非偶然,更不是什麽巧遇,而是龍九子一脈蓄謀已久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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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計定
這是一個讓安伯塵和呂風起都無法拒絕的條件。

安伯塵若是拒接了,就等於舍棄和龍九子真正結盟的選擇,龍九子中,安伯塵得罪過兩人,其中的睚眥,安伯塵還是六重天時就通過海外神祇把他壓得死死,現如今更不懼怕。可另一個人,便是琴娘口中的白日宮女帝,安伯塵可是當著胤朝群仙的麵,拐走她的大弟子,戲耍了她的二弟子,徹徹底底的得罪幹淨,這直接導致在五年前,安伯塵和司馬槿曾遭遇到白日宮女帝曆時近半年的追殺,後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

安伯塵毫無把握,在十年中突破到玄仙。

而十年中,白日宮女帝將會突破到玄仙,原本就是龍九子中排名前三甚至第一的強者,再突破了玄仙,那還不是把安伯塵往死路上逼?

對於呂風起,那更簡單了。

倘若得到遠古流傳至今的龍九子全力相助,再加上呂風起本身的雄才大略,這天地還不是唾手可得。

龍九子不代表琴娘,呂風起如此想著,繞過了他奇怪的自尊心。

“二位,考慮得如何。若是想通了,我們這便互相結誓。”琴娘的聲音傳來,帶著令人難以拒絕的誘惑。

此時安伯塵已能肯定,琴娘喬裝上元夫人登上這艘船,遇上他二人,絕非偶然,更不是什麽巧遇,而是龍九子一脈蓄謀已久的陰謀。

說這是陰謀,也有些過了。

可安伯塵已經很久沒被人這麽算計過,心裏難免會有些不舒服,思來想去,恐怕還是因為在西流海時太信任敖霸,一不小心將通天寨之事泄漏,這才讓龍九子一脈有機可趁。

“倘若我們答應了,不知化身上元夫人的你,會如何自處。是夥同我們一起進入校場,還是逃之夭夭?”

安伯塵問道。

“我如果和你們一起進了校場,豈不是沒人在外麵接應了?”琴娘聽出安伯塵口氣變鬆,連連步步緊追:“還有什麽問題,若沒問題,我們便立血誓。”

“你如何逃走?這裏可是混沌虛空。”安伯塵問道,暗中試探著琴娘的實力,倘若琴娘自信能平安渡過虛空亂流,回到通天寨,那安伯塵可以肯定,琴娘的實力要高過他和呂風起一籌。

“很簡單。施個障眼法,假裝逃出船,實際上還留在船上,跟著你們一起回通天寨。”琴娘聳了聳肩,輕巧的說道。

“我們去冒風險,你卻樂享其成。”呂風起再度向琴娘發難。

琴娘似乎也懶得再和呂風起計較,直截了當道:“你怎知道我所冒的風險比你們小?通天寨有兩大勢力,寨民和遺民,實力相當,隱藏著的玄仙不知幾多。我化身上元夫人隻身來通天寨打拚,數百年下來,不過才在齊塔鎮立足。想要和通天寨兩大勢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並且到時掩護你們離開,可不比你們的風險小。”

齊塔鎮,又是一鎮......五塔鎮五校場,也不知道大匡虎狼們被關押在哪處鎮上的校場。

安伯塵心裏想著,問向琴娘:“不知通天寨除了五塔鎮外,還有哪些地方,勢力分布又是如何?”

“除了五塔鎮,還有許多城和堡,各大勢力混居其中。”琴娘草草說道:“對於你們,隻需知道五塔鎮即可,因為隻有五塔鎮中允許鬥奴存在。”

安伯塵看向呂風起,沉吟道:“呂兄,你看如何?”

這一問也隻是安伯塵給呂風起一個麵子,事實上,眼下安伯塵和呂風起解救大匡虎狼最好的方法已被琴娘提出,三人聯手,裏應外合。安伯塵和呂風起若是不答應,難保化身上元夫人在通天寨已有根基的琴娘不會從中作梗。

呂風起沒有作聲。

安伯塵卻能察覺到呂風起的怒火,就像當初琴娘為呂風起定下的那條梟雄之路,這一回同樣不給呂風起任何選擇的餘地,逼得呂風起按照琴娘的計劃行事。

“如此,若真能做到互益,約誓聯手也無不可。”安伯塵對琴娘說道。

當下,琴娘以龍九子祖先名義發下血誓,安伯塵和呂風起各以武道玄奧起誓,相約聯手,從通天寨鬥奴校場中救出雙方的目標,並且相助對方全身而退。

安伯塵是第一次發下這種血誓。

儀式很簡單,可安伯塵卻能感覺到,他和武道玄奧的聯係一下子變得脆弱起來,僅由那個約誓維持,若是毀約,武道玄奧也會從此離他遠去。

“現在總可以把你要救的那人告知我們?他姓誰名誰,何等身份來曆?”安伯塵問道。

“好。”琴娘點頭應道,卻看了眼呂風起後,又轉向安伯塵:“我就說與你一人聽罷,附耳過來。”

呂風起無動於衷,似乎漠不關心。

安伯塵無奈,隻要將耳朵湊上去,聽著琴娘密語。

“是這樣......”

聽完以後,安伯塵暗歎一聲,目光瞟向呂風起,呂風起麵色不變,似乎並沒偷聽,不過以琴娘的手段,他縱然想偷聽也無可奈何。

“知道了那人,安伯塵,你是否還會懷疑我的誠意?”琴娘笑著問道。

“多謝琴娘如實相告,這樣一來,安某從前一直好奇的許多事也有些柳暗花明了。”安伯塵道。

“好。”琴娘滿意的說道,轉向皮先生三人:“我這便解開他們的禁錮。是了,這少年,是否需要我將他帶在身邊,免得在通天寨裏吃苦頭。”

琴娘口中的少年人,自然是李賢。

“年輕人,若不吃點苦頭,如何能成大器。”安伯塵未及說話,呂風起已率先開口道。

“嗬嗬,呂兄,你就不怕我琉君成長起來,日後成為你的對手?”安伯塵意味深長的問道。

呂風起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對於今日以及日後的李賢,呂風起明顯表現出不屑一顧,他之所以會那麽說,全因看在李賢源自大匡的份上。對於這方麵的,安伯塵倒是和呂風起有著同樣的觀點,少經磨難,日後方可成大器。這些年李賢有敖霸在旁,雖然經曆過許多事,可卻稱不上磨礪,今次通天寨之行,對於李賢而言可是千載難逢的磨礪良機。

“呂兄所言頗有道理,多謝琴娘費心了。”

安伯塵婉拒了琴娘好意。

琴娘自然也不會堅持,就見她玉指捏印,輕輕點上手心水藍色的寶珠,水銀般的暖流從珠中流淌而出,融化了禁錮住所有人的“堅冰”。

方侯一手端著茶壺,一手摟著茶盞。

羊公保持著摸胡子的動作,眯著眼像是在把玩什麽。

皮先生則翹著蘭花指,嘴巴半張,表情猥瑣。

下一刻,三人再度變得生動起來,恢複如初,緊接著之前的行動、言語。

“再能撐,又能撐多久?”船主方侯給自己斟滿茶水,注視著安伯塵三人,悠哉悠哉說道:“我這盞菩薩垢心燈,可是百試百靈的寶貝,快接近真仙境的品秩。”

他話音剛落,“撲通”一聲,安伯塵一頭栽倒。

呂風起幽怨的瞪了眼安伯塵,隨後僵著臉,一寸寸的矮下頭,趴倒在桌上。呂風起不會做戲,也幸好他此前留給諸人的印象一直是比較木愣,所以羊公三人並沒計較。

“還真看不出,上元夫人你的實力竟比這二人還要高出許多。”羊公訝然看向琴娘,眼裏流露出些許驚疑。

上元夫人,也就是琴娘淡淡一笑,忽然抓起酒盞往上空一揮。

在她和羊公三人間,出現了一條碧波般的長痕,看似隻有尺寸般寬長,可當羊公三人伸手去抓時卻駭然發現,他們距離上元夫人隔著的遠不止尺寸之距,而是漫漫虛空。

“真仙?齊塔鎮的上元夫人居然是真仙......”船主方侯一愣,臉色陰晴變幻。

倘若知道上元夫人是真仙,給他們三人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這麽做。要知道,在等級秩序縝密的通天寨中,六重天仙人和真仙無論身份還是地位,都相距如天壤。更何況,一個六重天向上往往能牽扯出真仙,而真仙向上,通常能牽扯出玄仙。在通天寨裏,或許因位鬥奴的存在,又或許因為已淪為凡塵之地的緣故,總之,通天寨十分講究等級秩序。

“你們三個,現在悔過還來得及。否則我回去後,將你們的事上告至通天峰,你們就算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死。”琴娘說道。

方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一時間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應對。

半晌,皮先生忽然笑了起來:“上元夫人留在通天寨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卻一直以六重天的身份示人,我想,就連齊塔鎮中,恐怕也沒有人知道上元夫人真仙的身份吧。”

被皮先生一提醒,羊公也反應過來:“說得是。上元夫人,你隱瞞修為,這麽多年一直潛伏在齊塔鎮中,究竟在打什麽主意?你究竟是誰?哈哈哈,我就不信,你真敢上通天峰。”

“剛剛差點被她嚇住。”船主方侯輕啐一口,幽幽道:“就算是真仙,你在我的船上也得老老實實。這船是我煉製了四百多年的法寶,與我一應俱榮,你若是仗著真仙修為強來的話,你自身也難保!”

目光逐一掠過三人,最後又在佯裝昏迷的呂風起身上停留少許,琴娘歎了口氣道:“我對你們實在提不起興趣。罷了,你們自做你們的買賣,我這便走,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日後若是在通天寨相遇,我不惹幾位,幾位也少來招惹我。

話音落下,琴娘身形一閃,消失在船艙中,似乎是往船外投去。

皮先生三人也在同一時間瞬移而出,不久回轉,個個神情凝重。

“這混沌虛空,她縱然有真仙修為,又如何能找著去通天寨的路。”方侯滿臉不解。

“聽她的口氣,她似乎十拿九穩。說不定她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手段也說不定。”皮先生捋須說道。

“哼,她隱藏修為潛伏通天寨,她的秘密也不少,就像她說的那樣,我們不去找她,她也不會來找我們。”羊公接口道:“往後若是在通天寨相遇,權當作不知道。通天峰上的那些老家夥雖然對我們這些約定俗成的買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捅出去,那些食古不化的寨民、遺民們又要鬧騰了。”

“這是自然。”說話間,皮先生已走到安伯塵幾人跟前,看看這,看看那,最後伸手摩挲起王氏少女烏黑卻柔軟細膩的麵頰:“這幾個鬥奴潛力比船上其餘鬥奴要高許多,賣入永塔鎮,日後若是晉升王級,我等還有分紅。至於利潤嘛......還是老規矩。”

黯淡的燈輝下,三人相視而笑。

安伯塵和呂風起同時睜開眼睛,轉瞬閉上。

上船的第一天,他們便“淪為”鬥奴,卻在此後的許多年裏,讓通天寨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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