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仙朝帝師 作者:今夕何夕 (已完成)

 
li60830 2017-3-11 16:19:0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0 1043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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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永塔鎮
永塔鎮雖說是個鎮,卻不比流沙國的都城小,方圓近三百裏,內有山嶺大江,其中最著名的是位於永塔鎮東北的一座雄山,當地人稱之為白蛇的尾巴山,時間長了就喊做蛇尾山。

“在下是途經貴鎮的旅人,敢問小哥,那山看起來並不像什麽白蛇的尾巴,為何被稱為蛇尾山?”

山腳下不遠處的一座茶肆中,青衣、長發、眉宇淡然的男子問向店小二。

“客官您是不知道,這山之所被稱作白蛇的尾巴,並不是因為形似,而是因為一段典故。”

長相清秀的店小二放下酒壺,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熱情的為旅人解釋道:“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們這裏還沒有永塔鎮,隻是一片孤孤零零的長山綠水。據說有一天,一夥十惡不赦的偽妖強入通天寨,霸占了永塔鎮地界,寨民們想盡辦法,都沒能將他們趕走。後來,寨民們實在忍不下去,請來了一群高人,施法將偽妖鎮壓在五塔鎮地界。而那夥偽妖的首領,能化白蛇法身,她尾巴據說被鎮壓在那座山下,於是那座山便被稱為蛇尾山了。”

“原來如此,謝過小哥了。”安伯塵笑著道,店小二也很開心,提著酒壺喜笑顏開的走了。

這已經是安伯塵來到通天寨的第七天,卻連一個永塔鎮都沒走遍。

不僅僅是因為永塔鎮擁有方圓三百裏廣闊地域的緣故,以安伯塵真仙境修為,別說方圓三百裏,就算三萬裏,也隻是半柱香的事。關鍵在於,通天寨中的仙神妖魔們,和來此途中羊公所說的一樣,都已經將自己視作凡人,能不用法力便不用法力。安伯塵入鄉隨俗,隻好步行,對他來說,卻也別有一番滋味。

“通天寨,果然是仙神成群,妖魔成堆,光是一鎮之力,恐怕便能橫掃天地了。”

安伯塵自斟自飲,自言自語著。

通天寨外,任何一個強大到得意誌滿的修士,來到通天寨裏,也會變乖許多,大歎自己是井底之蛙。就拿安伯塵歇腳的這座酒肆來說,店小二四重天巔峰,茶博士五重天,老板娘更是六重天巔峰,身上的氣息較之羊公隻強不弱。說起羊公,他在通天寨外,從風雪渡口前來通天寨的一路上,看似威風八麵,可回到永塔鎮卻矮了大半頭。區區六重天巔峰,校場看門人之一,在永塔鎮中並沒太多值得驕傲的資本。

閑逛永塔鎮的七天裏,安伯塵雖未遇上玄仙,可已遇上過三四名真仙。安伯塵暗中探出氣息,粗略估計,光是一個永塔鎮上便有不下百名真仙,當然,還不算上永塔校場中的皇級鬥奴。

令安伯塵頭皮發麻的是,至今為止,他所遇上的也隻是通天寨裏的寨民,傳說中的遺民至今未曾遇上。光是寨民便有如此驚人的實力,倘若在加上遺民......安伯塵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無論羊公、皮先生還是方侯,對於通天寨外的客人都有一種骨子裏迸發出的不屑,而從通天寨回來的客人,也都對通天寨隻字不提,隻說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言語間難掩慌張。和通天寨相比,無論九淵洲還是五界,無論東嶽王還是三朝帝王,他們之間的戰爭都如同兒戲一般。通天寨若是有意染指天地,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這也是安伯塵一直無法搞懂的地方,為什麽通天寨裏的人如此執著於留在通天寨,僅僅是為了躲避天地劫難?可那些寨民們,他們也擁有不俗的實力,卻也和遺民玩起凡塵的遊戲......這其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這位客官,你是否準備繼續前行?若是的話,你還需辦理新路引。”

就在安伯塵悠哉悠哉品著酒的時候,風姿綽綽的老板娘走了過來,對安伯塵問道。

“不了,下次吧。”安伯塵接過老板娘敬來的酒水,笑著喝完。

“我說客官,永塔鎮無論風光還是景致可都比其餘四鎮都好許多,你不如就留在永塔鎮。”老板娘向安伯塵拋了個媚眼道。

在安伯塵遊逛永塔鎮的這七日裏,所行到之處,客棧、酒肆、茶樓、店鋪,幾乎所有的掌櫃老板都向安伯塵發出過邀請,這過分的熱情曾令安伯塵如坐針氈,好在弄清楚緣由後,安伯塵漸漸適應。

通天寨的居民,大致上分為那麽幾等,寨民、遺民、行腳商、船主、旅人以及鬥奴。其中寨民和遺民是常住人口,幾乎不會減少,寨民和遺民的劃分區別其實很簡單,遺民都是遠古時候,從別處遷徙而來,寨民或是通天寨的土著,或是天地崩塌、秩序混亂之後,遷徙來的修士。即便對於寨民來說,遺民也是一股異常強大而又神秘的力量,若非偽妖的出現,直到今日通天寨的居民們都不會知道那些遺民的存在。

維持秩序的首要條件,便是絕對強大的力量,無法擁有絕對的力量,隻能退而求其次——掌握平衡。

由於此前很長一段時間裏,天地道運衰頹,導致仙神妖魔延續後代子嗣甚艱。因此,寨民們為了維持和遺民們潛在的平衡,大力邀請外來修士在通天寨定居,條件優越。

“多謝老板娘一番美意。”安伯塵笑著答道:“我的旅程還未進行完,等遊曆通天寨的旅程完了,我若想留下來,定會找老板娘當推薦人。”

說完,安伯塵起身,拾起行囊打道回返。

安伯塵走後沒多久,從茶肆裏麵的一夥行商中,站起一人。他古怪的望著安伯塵遠去的背影,遲疑許久,終究還是放棄追上去的打算。

“老皮,你在看什麽呢?”

“沒,沒什麽,看到一個人有些眼熟罷了。不過不會是他,一定是我看走眼了。”

人口販子皮先生坐下,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七日前才把船上的新“鬥奴”們押入永鎮校場,其中就包括他,今日又怎麽可能在通往蛇尾山的陌路上遇見他?

......

對於被皮先生發現,安伯塵並不意外,他今次一路前往東北蛇尾山,正是發現皮先生的蹤跡,暗中跟隨。直到知道這位皮先生隻是去做一件平常買賣後,安伯塵這才放棄跟蹤。

“偌大通天寨,偌大永塔鎮,竟然找不到一處破綻。”

行走青蔥山路上,安伯塵嘴裏嘀咕道。

他所說的破綻,確切來說,其實就是一個切入口。

想要從通天寨成功救出大匡虎狼,僅憑安伯塵和呂風起二人蠻力遠遠不夠,就算有琴娘在外麵接應,也並不保險,行事縝密如安伯塵又豈會隻留一手準備。

可偏偏,安伯塵花了七日時間,都未能永塔鎮找到一個能將計劃進行下去的切入點。

“罷了,還是等過些日子,風頭過去,去登記成寨民試試。”

安伯塵自言自語,苦笑著道。

若非呂風起一時衝動,也不會惹來如此大的麻煩。

七日前,按照計劃,琴娘自回齊塔鎮,安伯塵和呂風起被押入永塔校場。然而,事與願違,在船上的半個月裏,安伯塵還好,同樣被監押的呂風起卻憋了一肚子火,直到登岸時終於爆發,暗中出手擊殺了羊公。若非安伯塵和琴娘同時以殺氣製止,恐怕皮先生和方侯也難逃噩運。

這件事在秩序森嚴的通天寨引起軒然大波,從通天峰派來三名真仙徹查此事。

可誰也不會想到,犯下這麽大的禍事後,安伯塵和呂風起仍呆在仙奴堆中,逃過了捕捉。

“也是時候回去了。”

說話間,安伯塵已來到山麓處。

左右望去,方圓十裏內都了無人跡,安伯塵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詞,消失在永塔鎮東北方。

......

“鏘,鏘,鏘......”

位於永塔鎮鎮中央,那座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宛如一頭漆黑猙獰巨獸的校場中,永遠都不缺乏兵器相擊的沉重聲響。

從外麵看,永塔校場和鎮子裏的其它建築物,有著難以歸為一處的天壤之別。

永塔校場好似一隻巨大的城堡,無論牆壁還是吊門,都是由漆黑精鐵打鑄,加持禁製、法陣,即便陽光再強烈,照射上去,也不會泛起絲毫光亮。

它就那樣特立獨行的傲立在小鎮中央,與一切格格不入,無論誰接近它,都會清楚的顯現出來。這也就從根本上防止了鬥奴逃跑,因為一旦有鬥奴越出校場,他立馬便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當然了,永塔校場建立至今,萬多年來,也沒有發生過一次鬥奴逃跑事件。

因為永塔校場最強大、至今保持不敗戰績的鬥奴,皇級鬥奴越天戰,據說在校場主人手中走不出十招。

“越天戰,那個據說是永塔鬥奴場最強的男人......聽李賢說,你見到過了?那人實力如何?”

永塔校場中,最外圍的訓練場中,剛剛回返的安伯塵問道。

在他身旁,呂風起長發不束,背對著他,直直站著,卻遲遲沒有開口。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15
第五百八十九章 試煉
“遠遠看了一眼。”

半天,呂風起吐出話來。

聽他口氣,安伯塵便覺不妙,果然,呂風起用罕見的深沉語氣說道:“以我們如今的技巧,恐怕難以敗他。”

聞言,安伯塵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過......”呂風起接著道:“想殺他並非那麽難。鬥奴們所精通的,隻是方圓十裏校場內的格鬥技巧,格鬥並非殺敵。”

“你的意思是說,在角鬥場的秩序之下,我們無法敗他。沒了條條框框的約束,卻能殺他。”安伯塵點頭沉吟:“如此看來,皇級鬥奴,也就是真仙境的鬥奴,並沒想象中那麽難對付。”

“你錯了。”呂風起毫不留情的打斷安伯塵:“遇上越天戰那樣等級的鬥奴,除非一開始施全力將其擊殺,毫不留手,否則拖到後來,越往後越落入他的下懷。”

“怎麽講。”安伯塵問道。

“因為他們的技巧已達到無懈可擊的地步,反應能力幾乎等同於習慣,一呼一吸,一動一靜之間,無不準備好了立即廝殺。說老實話,我們大匡的虎狼雖也英勇,在道技上得天獨厚,可也不是日日廝殺,比起厲害的鬥奴仍有不小的差距。”呂風起道。

“不過也無妨。”呂風起冷冷一笑,接著道:“這些鬥奴都來源於天地各地的仙奴,不管怎麽說,我們大匡武將們的根基遠勝過其餘鬥奴,所以,他們應當都活得好好,說不定還能出人頭地。”

“出人頭地?”

安伯塵斜睨向呂風起,聲音戲謔。

呂風起也覺得失言,收回目光,盤膝坐下。

兩人所在的區域是校場外圍的密林中,約莫方圓三四裏,有溪流,有山坡,是專門用來從新到仙奴中挑選出鬥奴。縱然是仙神妖魔,也不是個個能擁有近戰角鬥技巧,不是人人都有資格成為鬥奴。因此,每有新的仙奴到達,總會讓他們吃飽喝足蓄滿元氣,隨後丟到外圍密林中。這片密林有陣法和禁製,禁止使用道法、法寶等等,甚至還截斷了源力,所能使用的隻有肉身之力以及近身戰鬥技巧。

這樣一來,差不多等於把仙奴們拉到同一水平線上。境界高者,固然要比境界低者擁有玄奧和道上麵的優勢,肉身之力也強上不少,可畢竟仙人們都用慣了道法,隔了百年千年,讓他們重新使用肉身力量,實在是把他們往火坑裏推。

相比之下,安伯塵和呂風起就好許多。

以他們真仙境的修為,固然能夠打破禁製,獲取天地源力,可他們又豈會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身為武道玄奧創始人,無論安伯塵,還是呂風起,都從未放下過近戰搏殺的技巧,在外圍近千鬥奴中,他二人帶著個李賢可謂是輕鬆寫意,無人能阻擋。

“我曾聽人說過,力量的來源,有命運,有天意,還有技巧。那時最不重視的便是技巧,卻不料在今時今日,成為我唯一能使用的力量。”

安伯塵說話間,十支羽箭快若流星,成合圍之勢,向安伯塵圍殺而來。

就見安伯塵不慌不忙,腳尖輕輕一跺地,十片樹葉飛起,迎向那十支羽箭。樹葉又輕又慢,脆弱無比,即便如此仍在十支羽箭快接近安伯塵時,將它們都切成兩段,隨後化作粉末灑落潺潺溪流。

“哼,我們走!”

女子的挾帶恨意的聲音遙遙傳來,漸漸變輕,卻是偷襲者已遠去。

“又是她。安伯塵,你的女人緣很不錯。”呂風起看了眼飛奔逃離的那夥人,說道。

安伯塵聞言莞爾,心知呂風起是指璃珠。

這七日裏,安伯塵和呂風起雖和近千鬥奴一起參加新人試煉,可每日兩人總會輪番潛出校場,時日久了,偶爾也會聊聊前塵往事。安伯塵尤記得那年在璃珠夢中所見到的呂風起,遂和呂風起提到璃珠入圓井宗之事,果然,呂風起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且還惦記上了。

“隻不過比你好一丁點罷了。”安伯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打趣道:“你若非老冷著臉,多笑笑,何愁......”

安伯塵還未說完,就被呂風起一個冰冷的眼神止住。

就在這時,從林中傳出簌簌作響的聲音,卻是衣衫發髻淩亂的李賢從林中鑽出,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叫道。

“媽呀,剛回來時又遇上那個姓王的小妞,險些一箭射穿我的心窩!”

說著,李賢用幽怨的眼神注視著安伯塵,幽幽道:“安師,那小妞可是把她兄長之死全賴你頭上,恨透你了。”

李賢說的正是同船而來的赤方天王氏少女,也是她剛剛發箭偷襲安伯塵未果,含恨離去。

事情還得從七日前,登岸下船說起。

赤方天王氏兄妹醒來後,發現自己已成為階下囚,自然大為不甘,自稱姓王的青年更是破口大罵,就在這關頭,呂風起暗中出手擊殺羊公。然而在所有人看來,是王氏青年接觸上羊公的那瞬間,羊公暴斃。

因此還未等王氏青年回過神,他便被皮先生和方侯合力擊殺於岸邊。

羊公之死最終成為懸案,已淪為仙奴的王氏青年的死,自然也沒人會去在乎,隻除了那個幾乎崩潰了的少女。

當她的眼淚洗刷了漆黑的油墨後,她竟出落得明麗嬌豔,兼之梨花帶雨,更顯楚楚動人。

從她兄長死的那一刻起,她便將安伯塵視為死敵,來到校場後,她憑著自己的姿色很快聚攏起一夥人,在校場外圍站穩腳跟,不時偷襲一番安伯塵,卻從未有過得手的機會。

“呂兄,冤有頭債有主,我可不想平白無故的為你背黑鍋。”安伯塵道。

“你總會應付女人。”呂風起耍起無賴。

李賢此時已喘過氣,他揚了揚手打斷二人,道:“你們讓我去當斥候,果然,我發現那幾夥大勢力已經開始聯手,似乎是奔著我們來。安師,你不是常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為何今次在這校場試煉中,如此出風頭?”

李賢雖在好奇的發問,可言語間仍透著絲絲欣喜,一副一應俱榮的模樣。

近千人的仙奴中,隻會挑選出兩百多名鬥奴,其餘的,一律充當奴仆,或是留在永塔校場,或是拿出去做買賣。但凡淪為奴仆者,都會被廢除修行,成為真正的凡人,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

未來隻剩下兩種選擇,成為朝夕不保為人作樂的鬥奴,或者成為沒有修為的奴仆,任誰都會選擇前者,因此這七日中校場外圍戰鬥激烈,每日至少都有數十仙人喪命。剩下的人漸漸開始抱團,組建勢力,大勢力兩百人,小實力也有數十人,像安伯塵、呂風起和李賢隻有三個人的小團夥,在校場外圍獨此一家。可就是他們三人,在七日中接連打敗十夥大小勢力,讓仙奴們為之震驚。

“李賢,你覺得他們真能成功嗎?”安伯塵盯著李賢的眼睛問道。

“自然不能。”李賢哈哈一笑,搖頭道:“有安師以及呂前輩在,縱然他們全上,也構成不了威脅。”

“安伯塵不是指這個。”呂風起瞥了眼李賢,冷笑道:“他的意思是,那夥廢物真的能夠團結一致,隻為對付我們?”

“這......”李賢愣了愣,半晌露出恍然之色:“對呀,從一千人裏挑選出兩百人,我們三個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是敵人,他們真正的敵人,是除了自己勢力外其餘的勢力。”

“你算是明白過來了。他們之所以給你造成這樣的假象,是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共同的矛盾,用來爾虞我詐,並且隱瞞住對彼此的敵意。”安伯塵笑道:“再加上,還有那個女人從中煽風點火。至於你問我,為何要出風頭......李賢,記住一句話,這世上永遠沒有墨守陳規的活法,水在冬日在極北之地,是冰,在夏日在細流中是溫吞的泉,在當初大匡的南荒,則是沼,而在天之高處,或是雨或是雪。我從前雖然隱姓埋名,低調至極,可如今這裏是通天寨,是鬥奴校場,這裏的秩序隻有一個,那便是力量。就算我再隱忍,遲早也會被發現,何不一飛衝天,引起校場中大人物的重視,晉升王級甚至皇級,早日進入五鎮校場大比鬥,尋找到大匡散落於此的虎狼們。”

李賢聽得眉飛色舞,連連點頭,每次和安師的談話中,他都能學到很多東西,受益匪淺。

“最重要的一點是。”安伯塵語氣一轉,苦笑著看向呂風起:“有這家夥在,我就算想低調,想隱忍,也無法做到。”

“這才是最關鍵的原因嗎......”李賢剛剛升出的油然欽佩之情頓時弱下不少,訕訕說道。

很難得,這一回呂風起並沒回嘴,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盯著不遠處的溪水,眉頭緊鎖。

“怎麽了?”安伯塵問道。

“我突然想到一點,應當是我們遺漏的地方。”呂風起長吐出一口氣,轉向安伯塵道:“按理說,皇級鬥奴是真仙境,在通天寨也不乏其數。可是,真仙境的存在為何會老老實實呆在校場中當鬥奴?他們是出不去,還是不想離開?若是前者,為何我們能隨意出入,而不被校場的主人察覺?”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18
第五百九十章 武道真義
“你不說我倒沒發現。”

安伯塵心頭“咯噔”一跳,呂風起所提及之事甚為關鍵,若是不打探清楚,足以成為置他們於死地破綻。

“那麽,隻好如此了。”安伯塵看向呂風起,想了想說道:“該輪到你潛出去,去齊塔鎮,找琴娘問一問此事。”

安伯塵話音方落,呂風起的臉立馬黑了下來。

“為何要去找她,她又怎會知道?”呂風起冷冷道。

“不找她也可以。總之,這事既然被你發現,那便由你去解決。”安伯塵聳了聳肩,似笑非笑的對呂風起說道。

呂風起看向安伯塵的目光有些惱意,旋即收斂,低下頭,許久沒再說出半句話。

校場外圍的天色陰沉黯淡,好在安伯塵所在林邊溪畔清風徐徐,綠意盎然,修道人在這呆上個十天半月也不會憋悶。

李賢掬了一捧水,浣洗完臉脖,走回安伯塵身邊,好奇的端詳起呂風起:“安師,這便是移物換形的道法?”

“是。”安伯塵指著“呂風起”道:“這是最粗淺的道法,而最粗淺的道法往往最容易被人疏漏。呂風起所借之物不過是林邊一葉,真正的他早已遠去,不在校場之中。”

“原來如此,那安師前次遁去也是施展此法了。”李賢說著,話音一轉:“不過安師,我倒有個疑問。”

“但說無妨。”安伯塵揮了揮手。

“早在七日前我們便被告知,這次試煉不得使用道法,一經發現,就地格殺。”李賢遲疑的說道:“據說隻要使用道法,便會觸動什麽禁製,上至玄仙,下至神師,誰也躲藏不了......難道安師和呂前輩的修為已高過玄仙?方才不被他們察覺。”

“你就算不問,我也會和你說。”安伯塵看想李賢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欣慰,指著溪水邊,示意他坐下,隨後道:“我剛剛故意遣開呂風起,便是想要傳你一門武道。通天寨比我想象中還要危險許多,你雖有我看護,可我也保不準哪天會發生怎樣的意外,若你能習得此術,當可多幾分保命資本。”

聞言,李賢喜上眉梢,隻顧激動的看著安伯塵,話語凝噎。

李賢口上稱安伯塵為安師,可僅僅是一個尊稱,並沒實際意義在其中。如今安伯塵將要授他武道,遣開呂風起說明是不傳之秘,兩人的關係也必將更進一層,這是李賢夢寐以求的事。

“徒兒,拜見......”

李賢納頭便要拜,被安伯塵手疾眼快止住。

“我此生不欲收徒。”安伯塵說著,李賢麵露失望,就聽安伯塵話音一轉:“不過,或許真如你父那年和我所說的一樣,你我的命運,早早的被那天地造化定下。"

李賢一愣,沒等他深思下去,安伯塵已經伸手按入溪水:“我所傳你之術,名曰武道真義,如今天下所會者,也就我與呂風起。我之所以遣開他,隻是怕他發現後,日後對你心生顧忌。”

“武道真義......”李賢喃喃著,麵露古怪:“安師,你此前曾在流沙國傳武道與圓井宗弟子,和今日傳我之道,又有何區別,為何要稱為真義?”

“差別大了去。”安伯塵笑道:“在流沙國所傳武道,是初創初成的武道,蒙蒙初始,未得提煉其中精髓。而此後,我和呂風起結伴前來通天寨,一路上吃飯喝茶閑聊,十有八九都在暗中鬥法,當然,你是看不出。直到上了岸,我二人的境界都有所提高,初獲武道真義,呂風起那家夥更是被激起心中豪氣,為了發泄,暗中擊殺了羊公。”

李賢聽得眉飛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

他很難想想,從流沙國到風雪渡口的一路上,安師和呂風起表麵看上好好的,事實上竟在暗中比鬥。兩位不世出的武道大家,終日沉浸在武道鑽研中,終於各進一步,初獲武道真義。

“安師,為什麽是初獲......莫非,這武道真義很高深?”李賢硬著頭皮問道,在他印象中,安伯塵乃是天上地下無所不能存在,可他竟然用出“初獲”這樣一個謙卑的詞,讓李賢總覺有些不適應。

“算不得高深,隻不過任何一道一玄奧,總要經曆積澱,如此,每個階段的收獲都會不同。”安伯塵說完,語氣一轉:“好了李賢,別再胡思亂想,注意看我的手。”

安伯塵的手插在溪水中,李賢第一眼看去,看得分外清楚,安伯塵的手大若山峰,仿佛要將小溪從中截斷。然而,李賢眼皮眨了眨,第二眼看去時,他忽地一驚,卻見安伯塵分明將手插入水中,卻無法看到,能看到的,隻有清澈見底的溪水。

這無比矛盾的對照令李賢頭皮發麻,隻覺胸口血氣震蕩,難受得他隻想吐血。

“這就是武道真義其中一義,有與無。”

安伯塵收回手,緩緩說道:“用在與人交手對戰中,可以瞞天過海,亦可以聲東擊西,在有和無之間逡巡徘徊......”

說話間,安伯塵的手又向“呂風起”遊走而去,李賢用目光緊緊跟著,隻看見安伯塵的手指在“呂風起”額心上停住,手指敲向空氣某處,輕若無物,可又仿佛在擊碎一塊堅硬無比的金鐵,在空氣中傳蕩出一股波動的力量,令李賢心頭震動。

下一刻,李賢又是一驚。

卻見在安伯塵手下躺著一片輕輕盈盈飄舞著的樹葉,再不見“呂風起”。

李賢剛欲說什麽,就見安伯塵彎曲指尖,對著虛空又是一陣敲擊。

李賢再控製不住心頭的驚駭和震驚。

安伯塵手下,樹葉化作呂風起,如假包換。

“這也是武道真義其中一義,真與假。就如真相往往用假話來隱藏,假象經曆的時間久了,往往也會變成真相。”

李賢傻傻的注視著“呂風起”,許久,咽了口口水,艱難的說道:“安師......這真的是武道,而不是道法?”

“哈哈哈......”安伯塵大笑起來:“武道和道法,又有什麽區別?哦,的確有區別,道法需要源力,需要元氣,而武道則不需要,隻要有習武者、武之玄奧以及武之技巧。有這三者在,武道便是武道,即便用武道也能施展出變化之術。”

“多謝安師指點,賢兒會用心學的。”

李賢朝安伯塵躬身一拜,隨後深吸一口氣,在溪水邊坐定,閉上雙眼,回味起安伯塵適才那兩道真義。

安伯塵點頭,看著李賢,直到他入定方才收回目光。

武道真義是他和呂風起初創的武道至寶,呂風起依舊是極之道義,安伯塵仍走的周天往複的路子,如此武道,已然超脫尋常戰技的範疇,兼之道法、道技、陣法等等,即便安伯塵和呂風起也隻敢自言初獲,李賢想要修成,就算他天賦再好,沒個十年二十年也無法領悟出個皮毛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26
第五百九十一章 武道真義(下)
校場外圍清風徐徐,林木翠翠,距離十日試煉之期還剩兩日,天頭突然下起了小雨,降臨在已被血水浸染的十裏荒地中,倒有些像從前大匡時的古道戰場。

林便溪畔,安伯塵最是逍遙自在。李賢忙著練功,呂風起離開一日未歸,更沒人會平白無故的前來招惹,安伯塵閑著無事,搭起了一座小木屋,用來避雨順帶靜思呂風起所說的那個疑問。

通天寨的校場中都有真仙境的皇級鬥奴,按理說,以真仙的實力,想要逃出去並不難。除非,在安伯塵無法看到的地方,藏有玄仙。

“還有一種可能,對待真仙加持特殊禁製。如若是這樣,可得小心防範別讓人看出我的真實修為。”

安伯塵盤坐在茅屋中,靜閉雙眼,自言自語道。

就在這時,李賢匆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嘩啦”,全身濕漉漉的李賢拉開草門。

“安師,我剛剛打探到一個消息。”

李賢擦了擦額上雨水,說道。

昨日傳過武道真義後,安伯塵便讓李賢繼續做斥候,在實戰中練功。

“看你的模樣似乎是壞消息?”安伯塵問道。

“是。”李賢點了點頭,醞釀著語言道:“試煉的規則改了。”

“哦?”安伯塵雙眼遽然睜開,眼裏光芒一閃:“針對我們而改?”

“差不多吧,也不算全是針對我們。”李賢說道:“新的規矩,不再是從一千人裏挑出最強的二百人,而是以人頭為計,獲得人頭數排名前一百者,才能夠通過試煉。不過,人頭數目可以自行分配。”

“如此,隻是不想讓我們消極懈怠而已。”安伯塵道:“罷了,等呂風起那家夥回來,到時他心情鬱悶,自會大開殺戒,人頭之數也有著落。不過話說回來,這裏的修士殺起來,實在沒什麽意思。”

“可是......”李賢麵露苦澀,想著措辭道:“人頭的價值並非完全對等。除了新的規矩外,又傳來一卷仙奴榜,其中排名第一的,他的一顆頭顱便頂得上百顆頭顱之數,前十名的腦袋都能頂得上數十顆腦袋。”

“排名第一的是誰?”安伯塵問道。

“還會是誰。”李賢苦惱的攤手道:“正是安師你,而第二名則是呂前輩,就連我也被排在第九名。這下可好了,人頭數能自由分配,一卷仙奴榜足以引得大部分仙奴視我們為眼中釘。”

“嗯,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安伯塵煞有介事的說道:“等呂風起那家夥回來,被他知道他被排在我後麵,恐怕他第一個會來取我項上人頭。”

“這......”李賢幽怨的看了眼安伯塵,心中暗道這都什麽時候了,安師還有心情去說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

“李賢,接著。”

轉眼間,安伯塵肅容,手中出現一柄不知何時雕鑿好的木槍,丟向李賢:“他們來了,接下來的戰鬥,隻準備勝不準敗,隻準逃不準留。”

李賢撫摸著鬼斧神工、渾然天成般的長槍,隨後好奇的問道:“隻準勝不準敗我明白,可隻準逃不準留......安師,這又是為何?”

“隻勝不敗,才能體現我們的價值。可被上百人圍攻,卻依舊屹立不倒,未免太過妖邪,因此用逃跑來示弱。”安伯塵輕描淡寫的說道,忽然抬頭,目光穿透木屋,射向天空高處。

“啊,上百人!”

李賢被安伯塵一語驚住,凝神豎耳,這才發現大雨之中混雜著許多腳步聲,正在向這裏逼近。

“安師,呂前輩還沒回來嗎?這樣以來,豈不是要被他們發現呂前輩的障眼法?”李賢反應極快,不一會兒功法便想到用樹葉代替肉身的呂風起。

“不礙事。”安伯塵笑了笑,就見他搓指成刀,順著一個奇怪的軌跡向斜下方劈去。

恍惚間,李賢隻覺得空氣的流動似乎發生了什麽不知名的變化,下一刻,李賢一愣,就見蹲坐牆角的“呂風起”猛地拔身而起,長戟在手,雙目冷鋒四射,正直直的盯著自己。

“這......這也是武道?”

李賢驚訝得快要說不出話來,眼前的呂風起無論氣勢還是氣質,都和他認識的那人一模一樣,至少以他的修為境界無法看出什麽差別。

“自然,這也是武道真義。”安伯塵搓成刀狀的雙指不時在空氣中搖擺,隱約含著某種韻律和節奏,而“呂風起”也隨著安伯塵雙指輕微的晃動,或是虎目圓瞪,或是冷漠如霜,或是收戟於背,或是來回踱步,看得李賢一愣一愣。

雨打茅廬輕,風卷水潮疾。

腳步聲在雨中四散開,已然將安伯塵和李賢所在的木屋包圍。安伯塵朝李賢望去,就見李賢全身緊繃,嘴唇微微泛白。想來也是,這是李賢第一次遇上真正見血的戰鬥,平日裏不覺有多可怕,可真正遇上時,想法總會改變。

“李賢,五六年前的你,可比現在大膽許多。”安伯塵斜睨了眼李賢,淡淡說道。

“現在也一樣。”李賢深吸口氣,神色平靜了許多:“傳說安師當年大鬧琉京,也是賢兒如今這個歲數,想來賢兒和當年的安師一樣,大抵是激動和興奮而已。”

“哦?”安伯塵眉頭挑起,細細端詳起李賢。

果然,李賢雖然嘴唇發白,可氣息卻很平穩,雙目炯炯,沒有半點遲疑和怯懦。

“我看走眼了,還真是和從前一樣大膽。”

安伯塵撫掌笑道:“既然如此,這一戰我不出手,所有的敵人全交給你了。”

前一刻李賢還是雄姿英發、信心滿滿,下一刻聽到安伯塵這話,立馬蔫了,回過頭,幽怨的望向安伯塵。

“呼!”

一陣寒風從門外侵來,隨著寒風一同撲麵而來的,還有一根石雕的長矛,正以如風的速度飛射而來。

當李賢反應過來時,那長矛已飛至他麵門,隻差毫厘。

安伯塵雙指撮刀,向下劃落。

與此同時,李賢手中的木槍劃出一道天馬行空的弧線,槍尾恰到好處的掃中長矛。

“啪!”

長矛彈飛出去,李賢怔怔地注視著他的手,隨後驚喜的回身望向安伯塵,大叫道:“安師......”

“還真是膽大包天。”安伯塵望著從四麵八方攢射向李賢的那一個個石矛,無奈的喃喃道:“時間緊迫,也隻能這樣教了。”

......

“居然沒死?”

“那一槍羚羊掛角,著實難得,那個少年也不簡單嗬。”

“最厲害的還是他身後的那兩人,一站一立,卻都對百多人的攻勢視若無睹,看起來,毫不在乎。”

校場高處,是一片圓拱環繞的寬闊穹頂,穹頂四周都有高閣、樓台,裝飾華麗。高閣、樓台上,許許多多盛裝打扮的男女對著千丈之下肉眼難以捕捉到的試煉戰場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這些人都是仙人,準確來說,是自甘淪落凡塵的仙人。

他們中笑得大聲而放肆、旁若無人的,往往是通天寨寨民,而那些披著玄黑大氅頭戴鬥篷的,往往是前來湊熱鬧的遺民。

雖說仙奴晉升鬥奴的試煉還未結束,永塔校場最新一批的鬥奴還未選出,觀看者們卻都已經早早到來,因為對他們來說,仙奴晉升鬥奴的試煉之戰,同樣也是不容錯過的好戲。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27
第五百九十二章 校場初戰(上)
寨民和遺民分別是通天寨最有地位的兩大群體,能來此觀摩新到鬥奴,更是永塔鎮寨民、遺民中高高在上者。

從穹頂的高閣、樓台處,不時泄露出幾縷強橫的氣息。

然而,整個永塔校場中,泄出的氣息最深厚如淵的,並不在穹頂,而是觀禮台西南斜側的那座巨塔。塔如長劍,直衝向天,粗粗一數去約莫有七八十層開外,螺旋上升,構造奇異。

此時此刻,在螺旋上升的巨塔頂層,四個形貌不一卻都披著同樣製式鎧甲披風的人,正專注地望向試煉場區。

“大清早的,把我拉來這裏看新人試煉,你們還真有閑情逸致。”

開口的,是一個神態慵懶的年輕人,兩條眉毛會說話一般向上沿微微挑起,不屑之意溢於言表。這樣的年輕人,放在哪裏都會給予一種人畜無害的感覺,也是姑娘們喜歡的類型,偏偏他出現在鬥奴塔上,一道近尺長的疤痕從額角向側下方,劃過他整張麵頰,直延生到脖頸處。每當他笑起來時,那疤也在笑,顯得很是怪異。

如此一來,但凡見到他的人,都會知道他並非好惹。

憑他能站在鬥奴塔最頂層,他的修為早已能夠生白骨化腐肉,修複這道疤痕。可在通天寨,在永鎮校場,身為鬥奴若長得太過清俊,隻能用戰鬥時留下的傷疤來彌補那絲威懾,即便他的實力已經足夠強大。

“江峰雲,你不是一直都自以為,你是永鎮校場最英俊的男人?可惜,就算是也隻是從前了,如今永鎮校場可是來了個比你還英俊的美男子。”

站在江雲峰身後的一人說道,話音落下,另兩人也大笑了起來。

九九為王,越塔為皇。

隻有永鎮校場上的王級鬥奴,才有資格登上九九八十一層的塔頂。僅僅是一場從仙奴中挑選鬥奴的試煉,便引來了王級鬥奴中的五人前來觀戰,這說明今次試煉中頗具看點,至於看點,那無非是安伯塵一行三人。

江峰雲輕哼一聲,慵懶的神態絲毫未變,隻是目光略微專注。

“哦?你們是說,那個手持長戟,一直沒出手的男人?他這長戟倒是漂亮,可惜,一旦做了鬥奴,還不是要換上我們這身行頭。”江雲峰冷笑道。

“這可不一定。”在他身後的三人一直躲藏在塔簷下的陰霾中,看不清相貌身形,當中一人嗬嗬一笑道:“我可是很久沒看到過,越老大下命令,以人頭製決勝負。你莫非忘了,曆屆新人試煉前三名,不僅會得到越老大授招,還能得到主人接見,恩賜無數。而那三人中的兩人,絕對是這批新人中排名數一數二的強者,等他們脫穎而出,討得主人歡心,那長戟自然也會保留。”

“強者?”江峰雲露出誇張的愕然表情,隨後大笑道:“就他們也算是強者?頂多是螻蟻中,稍微強壯的那幾隻罷了。我可記得主人說過,老越有設定新人試煉規則的權利,而我們王級也有參與試煉的權利。”

“這......我說小江,你不會是想下場,親手對付他們?”

身後三人當中,有一人倒吸口冷氣,誇張的叫道:“小江,我記得你上次才說過,在永陣校場中隻有越老大才是你的對手,你若出手,也隻會對著越老大。怎麽兩年不到,你就想要毀諾了?”

“誰說我會出手?對付他們,侯級鬥奴足矣。”江峰雲說話間,拍了拍手掌,也沒見他有其它什麽動作,空氣中分出一道波痕,爬出塔窗,順著塔壁向下蔓延開去。

轉眼之後,從也不知多少層的塔閣裏飛出一人,他單膝跪於半空,拜向江峰雲。

“元十五,你可知我喚你前來何事。”江峰雲眯起雙眼,擺足架勢道。

“大人已經交代得很清楚,去給那三個仙奴添點麻煩。”名叫元十五的侯級鬥奴說道。

“知道就好。我之所以叫你,是因為你最懂分寸,既不會丟我們麵子,也不會讓那些大老爺們看得乏味,掃了興致。”江峰雲有意無意的瞥了眼不遠處的穹頂,神色略微遲疑。

“是,在下定會好好演一出戲,戰到十合開外,在將他們擊敗。”元十五拱手應道。

“好。對了,那人的長戟我看上了,順便替我取來。”

“是。”說完,元十五一閃身,消失在空氣中。

通天寨秩序井然,鬥奴校場更是如此。王級鬥奴才有資格自取姓名,侯級鬥奴有姓無名隻有排行,侯級以下隻以著裝相貌取號,比如穿著黃色披風的便稱為黃袍,紅頭發的便稱呼為火雲,如此而已。而且等級低的鬥奴,在不違背鬥奴場主人命令、不傷及寨民遺民利益的前提下,必須無條件服從等級高的鬥奴,就如同元十五對待江峰雲一般。

在鬥奴校場外圍,大雨滾滾而下,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李賢人槍合一,勢若狂風,一波波的橫掃向前來進犯的仙奴們。

其實到現在,這些仙奴早沒了殺死安伯塵三人摘取首級的誌氣,麵對越戰越起勁、幾乎殺紅了眼的李賢,他們隻想有多遠跑多遠。然而少年人手中的木槍夾雜著一股很奇特的勢,槍槍刺出,化作牢籠,將他們禁錮在槍風中,難以掙脫。

就在這時,大雨忽地一緩,李賢隻覺膀臂一輕,木槍刺了個空。

圍攻他的仙奴們個個麵露狂喜,毫不遲疑的趁機作鳥獸狀奔逃。

“安師......”

李賢悶悶的回過頭,剛才從頭到尾都是安伯塵在用奇異的手法操控著他,如同繩線前的木偶,即便如此,李賢也能從那一招招精妙絕倫的槍技中學到許多。

孰料在他剛剛找到些頭緒時,安伯塵卻忽然鬆開了看不見的“繩線”。

“好大的口氣,明明自己奴性十足,卻還喜歡品頭論足指指點點。這永鎮校場的王級鬥奴,太讓我失望了。”

安伯塵目光掠向遠處,低聲喃喃道。

他原本並不知道還有那麽多人在外麵圍觀,直到李賢帶回來那個消息後,安伯塵方才想到。暗中破開禁製,穹頂閣台上的寨民、遺民,八十一層的鬥奴塔,都被安伯塵收入眼底,江峰雲的一番話自然也逃不出安伯塵的耳朵。

“李賢,回來。”

安伯塵看了眼一旁的“呂風起”,對李賢說道。

李賢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的向安伯塵走來。

大雨將校場外圍的土地浸打成泥濘,李賢走路時,難免發出簌簌的聲響。可忽然間,他發現腳粘泥巴的聲音沒了,不僅如此,其餘的聲音也都從他耳邊消失,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靜。

忽然間,在李賢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披著血色披風、嵌套虎頭肩甲的男人。

他靜立在大雨中,泥濘高高濺起,灑落間無聲無響,就如同他的出現一般,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何人!”

李賢大聲喊道,他無法聽到自己的聲音,隻能憑著習慣對準口型。

元十五奇怪的看了看李賢,隨後又看向呂風起,緊接著,他將目光投向安伯塵,眼裏閃過驚詫。

“奇怪,你這是什麽鬥法,竟能用力量去操控別人的力量。”

元十五的聲音響起,在他身後的李賢暗鬆口氣,心道自己耳朵沒事就好。轉瞬後,李賢一驚,他張大嘴巴盯著麵前打扮古怪的男人,卻是沒想到這人居然看破了安師的手段。

“等等,你是......”

無意間,李賢的目光飄落至元十五腰間,那裏圍著一條古銅色的係帶。

“金銀銅鐵,皇王侯將......你是侯級鬥奴!”

李賢無比意外的盯著元十五,此時他才發現,之前圍攻他的那些仙奴們並沒離去,而是停在百步外,怔怔地朝這望來,和李賢一樣驚疑不定。

漸漸的,聚攏於此的仙奴們越來越多,全都隔著老遠,或是仇恨或是恐懼的盯著元十五,當然,也有不少人依稀從元十五身上看見了未來自己的影子,因此麵露憧憬。

要知道,在永塔校場中,皇級鬥奴僅僅越天戰一人,王級不過十人,接下來便是侯級,雖有近百之數,可在擁有成千上萬鬥奴的永塔校場中,仍稱得上佼佼者。

這樣一個永塔校場中的強者,突然出現在試煉場上,看起來像是衝著這些日子裏最風光的那夥人而來,如何不讓其餘仙奴們浮想聯翩。特別是硬把殺兄之仇記在安伯塵身上的赤方天少女,此時更已經在心裏連連祈禱,隻望安伯塵能死得痛苦悲慘一些。

無論穹頂閣台上的達官貴人,還是試煉場中的仙奴,幾乎沒有誰看好安伯塵三人。

安伯塵一行三人雖在八日多的試煉中大出風頭,可他們的對手是一心想活命的仙奴,遠非通天寨中聞名遐邇身經百戰的鬥奴所能比擬。

同樣是不使用道法,隻憑肉身和近戰技巧,普通鬥奴一人橫掃數十仙奴毫不費力。

而元十五卻是能在永鎮校場排入前百的侯級鬥奴,他的出場同樣足夠驚豔,不用道法,隻憑殺意,竟能聚成氣場,讓方圓十裏內鴉雀無聲。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30
第五百九十三章 校場初戰(中)
“你是誰?”

一陣淡淡的聲音響起,卻不啻於平地起驚雷,清晰無比的傳到眾人耳邊,遠在穹頂閣台的寨民、遺民,包括八十一層鬥奴塔頂的幾人,都吃了一驚。

“居然破開了元十五的殺音陣!”

江峰雲挑起眉毛,複又舒展開:“看來,還的確是有點本事。”

他所挑選的元十五修為雖隻有五重天巔峰,可放在百多人的侯級鬥奴中也算強者。更何況,在鬥奴校場裏,更多看重的是本身的力量和技巧,每一場鬥奴戰幾乎都是挑選相同修為境界的對手,誰勝誰敗,誰死誰生,全看搏殺技巧。論技巧,元十五在侯級鬥奴中,足以排進前十,這也是江峰雲挑選他去打壓安伯塵三人的原因,即便安伯塵再度表現出過人的手段,江峰雲也是信心十足。

“我,元十五,侯級。”

正身麵對安伯塵,元十五一絲不苟的答道。

他的殺音陣籠罩方圓十裏之地,也就是說,方圓十裏,皆為他的氣勢範疇。遠遠圍觀的寨民、遺民以及王級鬥奴們論修為實力大多比元十五高出許多,即便如此,他們對於這方圓十裏的感知也不見得能比上元十五。

此時永鎮校場內,也隻有元十五一人知道,他麵前這個看似溫和的男人,是怎樣一個恐怖的存在。

之前從鬥奴塔上遙遙望來,元十五和頂層的王級鬥奴們一樣,都當安伯塵三人隻是普通好手。普通好手的意思是,在鬥奴之外的普通仙人中,能排入高手行列,可和通天寨的鬥奴比起來,普通好手便如雞蛋碰石頭,有去無回。可此時此刻,元十五卻突然發現,麵前這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戰意、殺氣絲毫不弱於久經生死的鬥奴們,最為恐怖的是,直到自己出現了,他仍能將他的實力控製在一個壓迫自己卻不引他人矚目的範疇內,這說明不僅僅是此前的那些仙奴,便連自己也無法逼得他用出五成以上的實力。

想著想著,元十五額上溢出冷汗,並非害怕,而是興奮。

在鬥奴校場中,數百年來日日夜夜徘徊在生與死之間,元十五這樣的鬥奴早已忘記了害怕、恐懼是什麽滋味,他們唯一擁有的便是已然養成為習慣的對於對手的渴望。

“啪!”

元十五解下腰帶,扔在泥濘中,濺起雨花和黑泥。

清脆的響聲遠遠傳開,江峰雲愣住,他身後的三個王級鬥奴愣住,穹頂閣台上準備著觀戰的遺民、寨民們同樣也都愣住。

鬥奴的腰帶上往往印著他們的等級,是校場中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輕易不解,除非正式角鬥中,雙方鬥奴互解腰帶擲地,代表了他們將會不惜生死一戰。

而今元十五麵對一個未晉升鬥奴的仙奴,居然行此正規儀式,如何不讓觀戰的人們大吃一驚。

驚訝隻維持了片刻,片刻後,山呼海嘯的歡呼、鼓掌聲傳來,打破了元十五的殺音陣,同時也將永鎮校場淹沒。無論性情還是做派都已淪為凡人的寨民、遺民們,來鬥奴校場隻有一個目的,那便是尋求刺激,眼下看見一個堂堂侯級鬥奴正式向一新到的仙奴宣戰,意外之餘,亦生出了濃濃的興致。

“我想讓元十五解決那個用戟的,他卻選了三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江峰雲眉頭微皺,喃喃自語著,他轉望向安伯塵,目光鋒銳如刃。

“元十五的鬥技雖不及我等,可才侯級中卻算排得上號,看來那個穿綠衣的仙奴定然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被元十五發現了。”江峰雲身後的一名王級鬥奴說道。

“能有什麽不同尋常。”江峰雲聳了聳肩,輕蔑笑道:“大不了多撐幾合罷了。”

“萬一,我是說萬一元十五被那人戰敗,那你可就要下場了。”從江峰雲身後又走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王級鬥奴,和江峰雲並肩而立,遙視安伯塵,似笑非笑的說道。

江峰雲搖頭苦笑:“我說你們還真是閑得無聊,老實說吧,元十五拋腰帶約戰也出乎我的意料。可你們別忘了,今日的試煉可是有許多大人物來觀戰,他們前來尋找刺激,元十五這麽做正中他們下懷。那些大人物們高興了,主人自然也會高興,主人一高興,我們也能更好過一些。”

“元十五這麽一個實誠人,會想到這麽多?”另一個始終沒開口的王級鬥奴抱著雙臂說道,她站在江峰雲三人身後,一動不動,眼中卻忽然間閃過灼熱的戰意,轉瞬即逝。

王級鬥奴們高高在上,一副指點風雲的派頭,而在試煉場中,近千如今淪為校場最底層的仙奴們,此時也都停止了廝殺爭鬥,神情複雜的向安伯塵和元十五這裏望來。

“王小姐,你這位仇家可不得了。”赤方天王氏少女身旁,一個五短身材的仙人壓低聲音道:“竟能讓侯級鬥奴公平邀戰,那他的實力在永鎮校場也能排得上號,難怪我們一直奈何不了他。”

“你又從哪探來的這消息。”幾日血雨洗禮下,王氏少女已沒有了先前的花枝招展,形容清減,多出幾分悍意。

“小的其實和別的仙奴都不同。”五短身材卻留著山羊胡子,三角眼眯起來顯得精明刁鑽的仙人小心翼翼道:“實不相瞞,我之前是齊塔校場的仙奴,試煉失敗後被賣到鎮上,幾經周折本以為能離開通天寨,誰料最終竟又回到了永塔鎮。關於鬥奴的事,小的比這裏其它人知道得都要多上一些。”

聽著身旁仙人沾沾自喜的聲音,王冰羽眼中流露出一絲輕蔑,轉而迸發出濃濃的哀慟。

這些日子來,她憑著姿色和從小使慣的手段從千多仙奴中脫穎而出,勉強稱得上一方勢力的頭目。她出身赤方天大世家,來通天寨身負重任,現如今兄長被害,她又被關入鬥奴校場,萬念皆休。她之所以連番圍攻安伯塵一行,並不完全是為她兄長報仇,最重要的是,她總要找一個活下去的藉口。

可她漸漸發現,在永鎮校場中活下去,其實比死還要痛苦。

這才短短八日時間,王冰羽就看到許許多多的仙人自甘墮落,似乎已經放棄了重獲自由的希望,言行舉止中,已將自己當成通天寨的仙奴、鬥奴,就如剛才對她說話的那個仙人。

王冰羽很怕,怕自己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這八日間她無時無刻不想著用利器刺穿自己的心窩,一了百了。好在她還有一件事未完成——為她兄長報仇。

遠遠望向安伯塵,來自赤方天的少女眼中流淌出歇斯底裏的恨意,可在恨意之後,卻是無助和迷茫。

倘若安伯塵敗了,死在這名侯級鬥奴手中,那她豈不是再沒活下去的理由。可如果安伯塵勝了,她報仇的希望愈發渺茫,還得整日過這沒完沒了的痛苦日子,生不如死。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的那個仇家,他有可能贏?”王冰羽聲音就如同破碎的冰一般,咯吱咯吱作響,聽得五短身材的仙人打了個冷顫。“王小姐你這話就不對了。你那仇家固然有本事,可他的對手卻是侯級鬥奴,侯級鬥奴,至少都闖過千場,殺過上百人。今日這一戰的看點,就在於你那仇家能撐過多少合罷了,既是丟下腰帶的邀戰,你那仇家敗了,就等同於死了。”五短身材的仙人搖頭晃腦的說道。

“這麽說來,他定會死了。”

“是,你那仇家一定活不過今日。”

五短身材的仙人討好著說道,他抬起頭來,卻突然發現身旁的女子神情很難琢磨,有喜悅,有失落,還有一絲絕望。

......

外界的紛紛擾擾,旁人的指指點點,就好像雨珠一般隨風襲下,飄落安伯塵心田,卻又輕如覆羽。

安伯塵雖被校場內的禁製束縛住了道法,可作為另外一道的武道玄奧,卻因為再無相爭,而愈發通靈起來。安伯塵所創的武道,本身就是另外一種玄奧,隻不過也是以武為名,以技禦殺意的技法。

十指舒張,安伯塵好似在撥動一根看不見的琴弦,任由狂風暴雨從他指尖掠過,他的身體位置並沒發生改變,卻因和狂風暴雨融為一體,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已然混入雨珠的下落之勢,因此,在元十五眼中,安伯塵是在不斷變化著。他所變化的包括他的身形,他的位置,他走路時的節奏,他的氣勢......總之,元十五將他的戰意爆發至極限,都無法捕捉到安伯塵。

越是如此,元十五越是興奮。

不用多說什麽,他已然感覺到安伯塵正在勃發的戰意。

兩百多年來,就包括前不久和呂風起的那一場戰鬥在內,安伯塵都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戰鬥欲望,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殺戮。

從踏上通天寨土地、進入永鎮塔的那一刻起,安伯塵就一直在努力抗拒著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同樣也是通天寨鬥奴校場的標誌,隻有兩個字,那便是實力。

鬥奴校場,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以實力位尊的地方,容不下任何陰謀詭計。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31
第五百九十四章 校場初戰(下)
外界的紛紛擾擾,旁人的指指點點,就好像雨珠一般隨風襲下,飄落安伯塵心田,卻又輕如覆羽。

安伯塵雖被校場內的禁製束縛住了道法,隔絕斷了與源力的聯係,等同於一個僅剩肉身實力的仙人。可作為安伯塵另外一道的武道玄奧,卻因為再無相爭,而愈發通靈起來。安伯塵所創的武道,本身就是另外一種玄奧,隻不過也是以武為名,以技禦殺意的技法。

十指舒張,安伯塵好似在撥動一根看不見的琴弦,任由狂風暴雨從他指尖掠過,他的身體位置並沒發生改變,卻因和狂風暴雨融為一體,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已然混入雨珠的下落之勢,因此,在元十五眼中,安伯塵是在不斷變化著。他所變化的包括他的身形,他的位置,他走路時的節奏,他的氣勢......總之,元十五將他的戰意爆發至極限,都無法捕捉到安伯塵。

越是如此,元十五越是興奮。

不用多說什麽,他已然感覺到安伯塵正在勃發的戰意。

兩百多年來,就包括前不久和呂風起的那一場戰鬥在內,安伯塵都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戰鬥欲望,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殺戮。

從踏上通天寨土地、進入永鎮塔的那一刻起,安伯塵就一直在努力抗拒著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同樣也是通天寨鬥奴校場的標誌,隻有兩個字,那便是實力。

鬥奴校場,是徹徹底底、完完全全以實力位尊的地方,容不下任何陰謀詭計。

站在校場外圍的山坡溪流邊,麵對戰意昂揚的元十五,安伯塵長吸口氣,目光也變得灼熱起來。

這完全是一個憑實力生存的地方,安伯塵甚至懷疑,即便他和呂風起的身份被識破,鬥奴校場的侯級鬥奴、王級鬥奴們,甚至唯一的皇級越天戰,最神秘的校場主人,他們都不會在意。

自從偽妖被鎮壓後,五塔成鎮,鎮中建校場,千萬年來,這五座鬥奴校場也不知曆經了多少腥風血雨,戰鬥的意誌深埋於每一寸泥土下,感知敏銳如安伯塵者,又豈會察覺不出?

這種戰鬥的意誌既然能將安伯塵感染,那便說明,在這座鬥奴校場裏存在或者曾經存在實力遠勝過安伯塵的人物。要知道,修為突破真仙境後,實力的差距早已不是數量能夠填補的,光憑鬥奴校場中鬥奴的數量,是無法撼動安伯塵的心境。

“安師......”

李賢看著安伯塵在這一瞬恍惚變得無比龐大的背影,低聲喚道。此前安伯塵還和他說,隻許勝不許敗,隻許逃不許留,可眼下安伯塵卻行將同不知深淺的元十五決鬥,李賢總覺得安師哪裏變得有些不一樣起來。

“我若戰敗你,你這腰帶以及侯級的身份可是都歸我?”

安伯塵抬起頭,看向元十五問道。

元十五點頭,後又搖頭:“你若勝了,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包括性命。可你若是勝了後,隻拿腰帶,不取我性命,遲早有一天我還會將失去的取回。”

元十五的聲音並不響亮,夾雜在細密雨珠墜地聲中,更是顯得斷斷續續。然而,遠處那些氣息深不可測的寨民、遺民們,以及鬥奴巨塔上的王級鬥奴,紛紛聽到。

起初他們不以為然,可聽到後麵,他們越聽眉頭皺得越深。

“未戰先言敗,江峰雲,你看好的元十五似乎並不像你那麽有信心。”一名王級鬥奴笑著對江雲峰說道。

“小雲,你說你這次會不會看走眼了。”另一名王級鬥奴也說道。

江峰雲輕哼一聲,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那人能否戰敗元十五仍是未知,無論誰勝誰敗,這場仙奴和侯級鬥奴的戰鬥已吊足了那些大人們的胃口,永塔校場仍是最大獲利者。”

似乎都已習慣了江峰雲的嘴硬,幾名王級鬥奴相視而笑,隨後重新將目光投回安伯塵處。

“李賢,槍來。”

就見安伯塵揚手,從李賢手中接過那柄木槍,旋了個槍花,指向元十五。

元十五隔空劈向山坡,也抓出來一根滾木,片刻功夫削木成刀,壓下刀鋒,斜對向安伯塵腳尖。

來自穹頂的喧嘩吵鬧聲漸漸變輕,所有人都已察覺到,兩人之間勃然迸發的戰意。

風雨又大了起來。

這永塔校場分明是一座有著穹頂的密閉建築,狀若城堡,可其中卻有雨晦陰晴等各種天氣,穹頂閣台上風和日麗,鬥奴塔上大風鼓揚,隻有外圍仙奴們所在的區域是狂風暴雨,甚至電閃雷鳴。

雨水擊打在安伯塵腳邊,安伯塵向前邁步。

李賢在身後咬緊牙關,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他打從西流海出發後便一直若有若無的受到安伯塵指點,他還記得安伯塵說過,兩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交戰時,往往會先比拚氣勢。所謂比拚氣勢,其實是在互探虛實,我虛敵實,方可一戰。

倘若棋逢對手,那氣勢比拚很難在短暫時間裏分出高下。

倘若一方勢弱,那這一方必定會是先出手的一方。

安伯塵和元十五的氣勢比拚才開始沒多久,安伯塵便率先邁步出擊,李賢不由心跳加快,全身毛孔收縮,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哈哈哈......原來隻是徒有其表。”江雲峰指著安伯塵放聲大笑,暗中長舒一口氣。

在他身旁的王級鬥奴們紛紛苦笑搖頭,也不知在歎息什麽。

而穹頂閣台上身份崇高的寨民、遺民們大多露出失望的神色,有些甚至已經掩麵垂首,沒興趣再繼續看。在他們眼中,安伯塵這一出手已暴露出他至少在技巧層麵遠不如元十五,元十五手持木刀,如山威挺,如海無淵,氣勢渾然天成,毫無半絲破綻。安伯塵此時出槍去攻,隻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慘敗在無懈可擊的元十五刀下。

“轟隆!”

一聲雷響回蕩在校場外域,紫色的雷光下,安伯塵距離元十五還剩十步,這十步顯得格外漫長,而他手中的槍也格外的平直,卻讓圍觀的眾人大跌眼鏡。

這一槍實在太過普通,普通得讓人不忍去看。

“怎麽會這樣......”

李賢強忍著心中的緊張,倔強的注視著戰局,注視著安伯塵的這一槍。

進了通天寨後,李賢也知道通天寨的鬥奴很強,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隨便一名鬥奴竟會強大到逼得安師率先出手的地步。要知道,在李賢心目中,安伯塵從來都是無可匹敵的存在。

就在李賢心情複雜、百感交集之際,就聽耳邊傳來一陣清冷的聲音。

“仔細看,下次要再看到這麽純粹又精妙絕倫的一槍,也不知道要等到幾時了。”

李賢大驚,渾身一顫,扭頭看向呂風起。

呂風起歸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像是受了很重的傷。即便如此,他方一回轉,目光就被安伯塵的槍牢牢吸引,眼中難得的閃過驚豔的神采。

“這裏被重重禁製包圍,隔斷了仙人們所能獲取的種種玄奧、源力,讓仙人隻剩下肉身的力量和技巧。然而,卻奈何不了我們新的創的武道玄奧。”呂風起喃喃自語著,又像是在和李賢解釋:“可安伯塵這一槍卻又放棄了武道玄奧,由簡入繁,再由繁入簡,非是武道,也非是道技,僅僅是一槍罷了.......他居然又進步了。”

呂風起深奧晦澀的話,自然不是李賢聽聽便能領悟理解的,不過他也聽出了呂風起的話外音——安伯塵的這一槍十分了得,令桀驁不馴的呂風起都為之讚歎不已。

心中湧起激動和興奮,李賢下意識的握緊拳頭,一瞬不瞬的盯著安伯塵的槍鋒,腦袋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安師這一槍出得如此之慢,又搶攻而去,會不會是在示範給我看......

秋夜,高雲,小院。

指握,扭槍,邁步。

......

許久許久之前,在那座奢華京城清冷的小院中,第一次習槍的回憶,在時隔兩百多年後,又重新縈繞上安伯塵心頭。那時的習槍,安伯塵的想法很純粹,純粹到幾乎毫無目的。

萬事萬物皆如此,越純粹的東西越容易失去,可偏偏它又是一切的初始,擁有“源”的力量。

五指握緊,旋轉槍柄,沉腰邁步,槍如靈蛇出洞......

安伯塵這一槍刺出,毫無花假,純粹是他初習槍道時,霍國公教他的那一刺。

槍技一樣,槍中蘊藏的道義玄奧卻有著天壤之別。

來到鬥奴校場,安伯塵隻感覺到狂熱無比的戰意,鬥奴雖是校場之奴,可他們戰鬥的目的卻純粹到極點——因為男人的尊嚴,因此要分出高下強弱,因為要分出力量的高下,所以要戰鬥。

僅此而已。

雖說有些野蠻,可不得不說,這是萬物自然最初始的秩序。

從前安伯塵遇事三思而後行,陰謀詭計大行其道,這雖是一種力量,卻過於陰柔。而今在鬥奴校場遇上如此純粹、原始、陽剛的戰鬥意誌,安伯塵忽然間被其吸引,受其感染,槍道也隨之再做提升。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32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一合擊殺
“噔!”

一聲悶響回蕩在鬥奴校場中,原本已對安伯塵不再抱有幻想的人們,此時一個個睜大雙眼,露出驚愕的神色。

安伯塵看似簡單無奇的一槍,不知何時破開元十五的重重刀影子,紮進元十五的胸口。

元十五的刀已經做出最精準的格擋,安伯塵的槍平直得幾乎沒有半絲波動,偏偏這樣,依舊破刀而入。

嘩然聲四起。

大雨中,安伯塵穩穩收槍,向回走去,不再多看半眼躺在血泊裏的元十五。

大雨外,穹頂高閣上的寨民們議論紛紛,鬥奴塔頂層的王級鬥奴們麵沉如水。

校場中的鬥奴雖都是從成千上百場生死決鬥中脫穎而出,擁有比當年大匡虎狼還要不凡的戰鬥技巧與經驗,近身而戰時,別說群戰,便是越級挑戰也不無可能。而今在禁製了道法修為的鬥奴校場中,光憑決鬥技巧和經驗,四重天的鬥奴便可輕易秒殺六重天仙奴。隻因為安伯塵此前幾天裏的表現驚豔,才讓遠遠觀戰的寨民、遺民多出不少期待。

期待歸期待,可誰也無法想象出,安伯塵竟能一槍紮死身為侯級鬥奴的元十五。

“這個人到底從哪找來。”江峰雲的聲音打著顫,和死前的元十五一樣,不是害怕,而是興奮:“天上地下,居然還有近身戰鬥技巧媲美我等的人物,並且一來就是兩個。”

不光是江峰雲,他身旁身後的三名王級鬥奴同樣露出雀躍欲試的神色。元十五能在侯級鬥奴中排入前十,而安伯塵隻用一招便擊殺元十五,在江峰雲等人心中,安伯塵已有了和他們一戰的資格。

“這一槍......是萬物初始的力量。”

呂風起神色平靜,在安伯塵向回走時,臉上多出幾分冷漠。

在場眾人,唯獨他認認真真從頭到尾觀看了安伯塵生平最純粹而又陽剛的一槍,也唯獨他最能看出這一槍的妙處所在。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和呂風起他自己所掌握的武道也有異曲同工之妙,也是世間之極,隻不過同時飽含了三個“極”,最初始,最純粹,最陽剛。在別人看來,安伯塵這一槍平凡的懶得用言語去描述,可呂風起卻能從中看出安伯塵於槍道一途所經曆的種種感悟變化,從學槍之初最簡單的前刺,到如今的“三極之槍”,殊途同歸,可謂真正的化腐朽為神奇。

再這樣下去,他可不是要超過我了......

呂風起心中忽地一緊,轉而又輕鬆下來,眉宇間傲然不屈之色重現。

“安師!”

最激動的當然是李賢,他上前一步,滿臉欣喜,剛想說什麽,就見安伯塵揚手將木槍拋給他。

“剛才我忽然有所悟。之前教你的那些武道真義,對如今的你來說,隻是拔苗助長,本末倒置。你若果真有心在武道一途上取得成就,便把我剛才刺出的一槍好生生練習,每日千遍。”

安伯塵對李賢說完,便向木屋走去。

李賢和安伯塵呆得久了,一看便知安伯塵想要靜悟,不敢打擾,應聲站在一旁。

忽然間,李賢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下一刻李賢身軀輕顫,張大嘴巴,差點便要叫出聲。

這山坡溪水木屋旁,原本隻有四人,安伯塵、呂風起、李賢以及咽了氣的元十五,眼下卻又出現了第五個人。

這第五個人是一個神態慵懶的年輕人,兩條眉毛會說話一般向上沿微微挑起,看似人畜無害,笑容燦爛,偏偏他笑起來時,額角下方尺長的疤痕也在笑,令李賢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容貌倒還是其次,最讓李賢震驚的是,這人明明站在他身邊,可他隻要稍不留神,卻又感覺這人不在了。

“王級?”

開口的是呂風起,他麵向江峰雲,而這時安伯塵正好與他錯身而過。

“知道就好。”江峰雲懶洋洋一笑,邊笑邊抖了抖銀色腰帶:“王級可不是之前的侯級所能相比的。你二人的實力應當在半斤八兩吧,要不然,你們一起上。”

李賢腦袋“嗡”的一聲,他難以置信的抬頭看向江峰雲,似想記住這個口出狂言的男人。

“怎麽,你們覺得自尊心過不去?”江峰雲抱起雙臂,玩味的打量著麵容冷峻的呂風起,搖頭道:“你們的確和別的新到仙奴不大一樣,可是,這裏是通天寨,是永塔校場,不是你們曾經去過的任何一處,這裏有著許多超乎你們想象的存在。”

呂風起麵無表情,似乎並沒聽到江峰雲在說什麽,可熟悉他的人卻知道,呂風起已然處於火山噴發的邊緣。

“兩個打你一個,如此也好。”

卻是安伯塵停下腳步,轉過身,透過雨幕注視著氣息飄忽不定的江峰雲,笑著說道:“呂兄,這裏的確和我們從前呆過的地方不一樣,好鬥,好戰,偏偏又被一種簡單的秩序製約著。堂堂王級鬥奴邀戰我們,便應了罷了。”

安伯塵刻意將“奴”字咬得極重,江峰雲若無其事,仿佛並沒察覺。

李賢一愣,隨即麵露灼熱之色,安師和呂風起聯手,天下間,又有幾人能擋住?可安伯塵隨後一句話,卻打消了李賢的幻想。

“你先打,他若想逃,我再幫你。”安伯塵說道。

呂風起依舊不起波瀾,那江峰雲聽了眉頭猛地一皺,眼裏閃過陰霾。

“好,好,好。口氣這麽大,看來你們定不會讓我失望。”江峰雲笑著說道,額角延伸出的長疤也隨之顫抖。

李賢正準備聽他繼續放“狠話”,孰料轉眼間身旁的人影便已消失,在李賢視野所能及的範圍內,江峰雲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呂風起背後,左手劈向呂風起,右腿向安伯塵掃去,卻是想要將安伯塵和呂風起同時卷入戰圈。

呂風起動了。

李賢此前還有些擔心,因爲呂風起歸來時氣色很不好,疑似受傷。可一見到呂風起出手,李賢的心完全放了下來,被禁錮住修為的呂風起雖無法像那日征伐西流海時,隨手一戟便可斂海侵洲,可他的氣勢卻絲毫不減當日,長戟鞭出,將那人阻擋於三步開外。

緊接著,李賢就見呂風起和江峰雲纏鬥在一塊,你來我往,廝殺慘烈,數十招後依舊未分出勝負。

李賢暗暗著急,不由走到安伯塵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安師,呂前輩和那人誰更厲害些?”

“這還用問,自然是呂風起。”安伯塵想也不想,不假思索道:“這裏的鬥奴強是強,廢去道法後,厲害點的甚至能夠去戰高出兩個境界的仙人而穩勝。隻可惜,他們遇上了我們,道法雖被禁錮,可我們所擅長的武道尤在,非尋常仙人所能比擬。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的戰技接近於武道,卻是近戰武道,隻為搏殺,凶狠有餘,卻不如武道博大精深、生機勃勃。”

說話間,兩人又戰了三十來合,看得李賢眉頭緊鎖:“既然如此,可為什麽......”

“他的傷太重。”安伯塵目光閃爍,低聲喃喃道:“這才兩天功夫,他莫非便惹出什麽事端來。能把他傷得這麽重的,究竟會是誰......”

安伯塵話音未落,身旁的李賢便“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戰了將近百合都不分勝負,心氣桀驁如呂風起豈會不惱,為了壓住傷勢,他本不欲施展極之玄奧,可王級鬥奴江峰雲畢竟也不是善與之輩。

一抹清冷的光華自雙目流轉而過,呂風起慫蹙的眉頭像是在宣示著痛苦,轉而疏鬆開,他邁前一步,畫戟不取江峰雲,而是直擊向地麵。

呂風起並不知道,他和江峰雲戰了這麽久,已讓周圍的觀戰者們震驚到極點。

鬥奴塔上,穹頂閣台,樹林四周,數千人都屏氣凝神的觀望著,無一人喧嘩。

安伯塵一招擊殺侯級鬥奴,呂風起戰平王級鬥奴,偏偏兩人都是新入的仙奴,雖有六重天修為,可除非是真仙,否則在鬥奴校場中,四重天、五重天、六重天這些境界劃分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爲突破到了仙人境之上,是以對源力的掌控分層化境,而鬥奴校場的禁製隔斷了他們和源力的關聯,某種意義上將秩序打破,但凡仙人都重回同一境界,實力的判定完完全全依靠肉身戰鬥的技巧。

肉身戰鬥的技巧,唯鬥奴第一,這是通天寨中人的共識。

眼下,安伯塵和呂風起的出現將存在於通天寨寨民、遺民內心千萬年的共識打破,不少身份較高的寨民目露精光,卻是已經思考起這兩個即將崛起的新鬥奴在日後給永鎮校場乃至整個通天寨鬥奴校場帶來的變化。

自從那年偽妖被封印於通天寨,五塔鎮建立,開創鬥奴校場後,直至今日,通天寨居民的生活已和鬥奴息息相關,再無法剝離。

大多數寨民們都默默思索起往後對待永鎮校場的態度,並沒發現,呂風起的這一次出手和此前截然不同。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33
第五百九十六章 校場主人
呂風起的方天畫戟直擊地麵,落在江峰雲眼中,隻當呂風起後繼乏力,心裏頓時一喜。

毫不猶豫的,江峰雲收起他飄忽不一定、怪異到極致的身法,猛地撲向呂風起,速度之快好像一道電光。

“沒想到呂風起也會使詐了。”

安伯塵的聲音傳到李賢耳邊,李賢一愣,就聽柳雲接著說道:“李賢,你看好,這才是呂風起的真本領。”

安伯塵話音剛落,李賢視野中的景象陡然一變。

原本是呂風起揮戟擊地,江峰雲向前突進,可此時李賢看去,卻變成了江峰雲向下墜落,呂風起揮戟下砸——江峰雲不知何時竟落到呂風起方天畫戟之下。

這應當就是武道真義中的點與麵了,安師說過,大匡虎狼最拿手的便是掌控戰局,憑借空間的置換落差殺人。

李賢心中想著,轉頭看向安伯塵,孰料竟看了空,安伯塵本來站在他的側後方,卻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師......”

李賢再看見安伯塵時候,安伯塵已出現在江峰雲斜後方,拿著原本在他手中的木槍,槍尖輕輕左右搖擺著。

隨著安伯塵的出現,戰局又是一變。

李賢雖僅僅初涉武道,卻仍能感覺到,安伯塵出現在那裏,恰到好處的把江峰雲遁逃的路線封死。

直到此時,江峰雲方才發現,他莫名其妙的鑽進呂風起的陷阱,若是繼續向前,勢必會承受方天畫戟全力一擊,可若是退後,卻會被那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男人一槍刺中。

心頭湧起徹骨寒意,江峰雲嘴唇發青,全身緊繃。

他終於發現他太小看這兩個人,不但在近身搏鬥上,這二人絲毫不弱於同境界的鬥奴,最關鍵的,他們還擁有一種相似於角鬥技巧的戰技,變化多端,且又神秘莫測,令他無從抵抗。

“你說過,你想一個人戰我們兩個。”

槍尖下垂,柳雲笑著對江峰雲道。

江峰雲咬緊牙關,佯裝沒有聽見,臉上卻燒得緊。

現如今他隻有兩種選擇,一是繼續向前衝殺,卻會直麵呂風起全力一擊,不單單是方天畫戟,而是整個戰局氣勢的壓迫。二是立即後退,可他若是一退,他的氣勢、戰意毫無疑問會大幅跌落,麵對安伯塵秒殺元十五的一擊,江峰雲連半成把握都沒。

千分之一刹那,江峰雲做出了選擇。

他大喝一聲,長發在風雨中向上掀飛,掛如流瀑,手化刀勢,毫不猶豫的衝向呂風起。

“嘭!”

一聲悶響傳開,回蕩在鴉雀無聲的校場上下。

沒帶兵刃、大意輕敵的江峰雲終究沒能闖過呂風起,被他一刀劈斷胳膊,倒退七步方止,身體搖晃,麵無人色。

異變生出,校場中響起喧嘩哄鬧聲。

從呂風起畫戟擊地,到他扭轉局勢砸落江峰雲,也不過百分之一的彈指刹那,這百分之一的彈指刹那即便是仙人,若不用心也難以清楚捕捉。絕大多數寨民都沒能看清呂風起這一戟,江峰雲便已重傷落敗。

此時再去挑戰氣勢正盛的呂風起,等同於死路一條。

江峰雲被逼無奈,隻好轉向安伯塵,還未等他想出如何從安伯塵的槍下逃生,那柄木槍便已刺來。

“好快!”

江峰雲如墜冰窟,在心中絕望的叫道。

之前看安伯塵和元十五一戰時,江峰雲身居鬥奴塔頂,遙遙看來雖覺有些古怪,卻並不太以為然,隻當是元十五太弱的緣故。直到此刻他親自領略安伯塵看似平凡無奇的這一槍,這才如夢初醒。

這一槍的技巧已完完全全超過了自己的近身搏殺技巧,而那個使戟的,若一開始便用出剛才那招,自己同樣必敗無疑。

想到這,江峰雲又驚又慌。

安伯塵和呂風起的實力在他心中一升再升,雖不知比皇級鬥奴如何,可已遠遠超過他的王級。

這時,安伯塵的槍距離江峰雲的太陽穴隻差一根手指的距離,江峰雲別說反擊了,就連腳步也來不及抬起。

遠處穹頂閣台、鬥奴塔上的嘩然聲又大了幾分。

還會有誰看不出江峰雲的處境猜不到他的下場,在此之前誰會想象到,堂堂王級鬥奴會死在自家校場的試煉區域,被新來的兩個仙奴輕而易舉的折騰死。

鬥奴塔上的幾名王級鬥奴已經越塔而出,向試煉區域飛來。

然而他們被禁錮住了修為,就算他們修為尤在,他們飛來的速度也快不過安伯塵的槍。

“鐺!”

鍾聲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令安伯塵和呂風起同時為之震懾的氣息。不為別的,隻因為那道氣息,硬生生的止住安伯塵的槍勢。

越天戰?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心中同時冒出一個名字。

安伯塵截殺江峰雲的目的其實很簡單,既然選擇了出手,便試試永鎮校場的深淺,最好能引出唯一的皇級鬥奴越天戰,試試他的強弱。

“呼!”

江峰雲長舒口氣,一屁股坐倒在地,滿臉僥幸,衣衫已被冷汗浸濕。

“你們兩個,一會沉住氣。”轉過頭,江峰雲擠出一絲笑容對安伯塵和呂風起說道,再無半點先前的傲慢和劍拔弩張。

通天寨鬥奴校場,完全憑實力說話的地方,安伯塵和呂風起雖是兩個對付江峰雲一個,可顯然已徹底折服了這名王級鬥奴,令他非但全無恨意,反而心生欽佩。

呂風起眉頭大皺,安伯塵則望向氣息傳來的方向。

來的不是越天戰,因為來者並沒有穿戰鎧套披風,來者是一個芳齡少女,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袍,手裏捧著一隻寶塔,那道令安伯塵和呂風起同時震驚的氣息,便來自這座寶塔。

“真仙......不受禁製束縛?”

安伯塵一眼看出少女的修為高低,暗暗吃驚,心裏說道。

轉眼功夫,安伯塵已經猜到少女的身份。

鬥奴校場裏有鬥奴,有觀眾,卻也少不了為校場打理事務者。永塔鎮,永塔鎮......這個手持寶塔的少女,十有八九和校場主人有關聯。

“江峰雲。”少女隻是打量了眼安伯塵和呂風起,便將目光轉向江峰雲:“主人傳令,讓你帶著斷臂去見他,然後準備重走一遍修羅道。”

江峰雲一怔,隨即露出比剛才麵對安伯塵一槍還要痛苦的表情,作揖求饒,文縐縐道:“五姑娘,可否幫小的向主人求情......”

他還未說完便被少女打斷:“我已經幫你向主人求過情。可以延緩三日再去修羅道。”

江峰雲眼見話被少女堵死,也不敢反駁,垂頭喪氣,絲毫沒有適才邀戰安呂二人時的意氣風發。

奇怪的看了眼江峰雲,安伯塵心中暗暗思索起校場主人和這些鬥奴們的關係。

在安伯塵之前的想象中,校場主人定是一言九鼎、手段霸道帝王式的人物,方能鎮得住這些桀驁不馴的鬥奴。眼下看來,江峰雲和這位“五姑娘”說話態度雖一絲不苟,可明顯表現出些許隨便自如,鬥奴和校場主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很有些微妙。

“你們兩個。”將目光重新投向安伯塵和呂風起,和別的女子不同,少女看向安伯塵的時間明顯比呂風起要長。

“剛才你們也聽到了,江峰雲喚我作五姑娘,你們以後也可以這樣喊我。”少女說著,從掌心寶塔中取出一物,遞向安伯塵和呂風起:“剛才你們的表現,主人全看在眼裏,主人很滿意。這是王級鬥奴的腰帶,你們先拿著,主人說了,以你們的修為境界勉強能晉升皇級鬥奴,可皇級鬥奴需得走完修羅之路,再曆經百場煉獄,勝到最後者,方有資格。所以,你們便先從王級開始,十日後進行王級試煉。王級鬥奴,可以在鬥奴塔上擁有自己的房間,還有其它的好處一會自己去問江峰雲。對了,你們叫什麽?”

“皇級鬥奴......”江峰雲吃驚的看向安伯塵和呂風起,露出“難怪如此”的神色:“原來你們都還隱藏修為了。皇級鬥奴和王級不同,王級隻需修為境界超過四重天仙人境,之後肉身技巧達到便可。皇級必須先得是真仙。”

麵對江峰雲驚訝、羨慕的神色,五姑娘似笑非笑的目光,安伯塵心髒仿佛被重重撞擊了一下,強忍著不形於色。

原來他和呂風起的真正修為實力,早已被不知身在何處的校場主人看在眼裏。

既然能看穿自己的修為實力,那他的修為必定在當年四嶽鎮的王者之上,也就是......玄仙。

那麽,他知不知道自己和呂風起時不時潛出校場之事?

又知不知道是呂風起殺了皮先生。

若是知道這些,他應當能猜到,自己和呂風起擁有同別的仙人不同的本領——無視禁製束縛的武道玄奧,也能間接猜到自己二人來此的目的。

可是,他卻視若罔聞,甚至還有閑情逸致派人來授什麽腰帶.....那隻說明一點。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22:37
第五百九十七章 機會
麵對江峰雲驚訝、羨慕的神色,五姑娘似笑非笑的目光,安伯塵心髒仿佛被重重撞擊了一下,強忍著不形於色。

原來他和呂風起的真正修為實力,早已被不知身在何處的校場主人看在眼裏。

既然能看穿自己的修為實力,那他的修為必定在當年四嶽鎮的王者之上,也就是......玄仙。

那麽,他知不知道自己和呂風起時不時潛出校場之事?

又知不知道是呂風起殺了皮先生。

若是知道這些,他應當能猜到,自己和呂風起擁有同別的仙人不同的本領--無視禁製束縛的武道玄奧,也能間接猜到自己二人來此的目的。

可他卻視若罔聞,甚至還有閑工夫派人來授什麽腰帶.....那隻說明一點。

安伯塵的目光一寸寸掠過大雨下的鬥奴校場,掠過不遠處一臉茫然麻木的仙奴們,越過穹頂高閣上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的寨民們,最終射向透明的、卻無法再向上看去的穹頂。

沒來由的,安伯塵心中生出一絲寒意,火熱奔騰的爭鬥之心頓時冷下了幾分。

隨便派出一個手下便有真仙境修為,且還任由真仙境的自己和呂風起在鬥奴校場裏肆意妄為,這樣的人物,要麽是大胸懷,要麽,在那個人,也就是校場主人眼中,自己和呂風起二人弱到幾乎難以對他構成威脅。

也隻有這樣,才可以解釋他為會如此放任。

玄仙嗎......

饒是以安伯塵如今的道心境界,也不由自主的在心田生出一絲紛亂波動。

來通天寨之前,安伯塵所遇最強者不過睚眥、東嶽王之輩的真仙,玄仙雖有聽聞,可始終未嚐得見。而今方一入通天寨,十日不到,便在永塔校場遇上一疑似玄仙的強者......玄仙境的強者,已能稱得上至強者。

心頭一動,安伯塵看了眼自稱五姑娘的女子,問道:“敢問你家主人高姓大名,現在何處......”

“大膽!”安伯塵還未說完,就被女子冷喝打斷:“主人是我的主人,也是你的主人,你們是奴,沒必要知道主人的名諱。哼,得寸進尺!”

說完,五姑娘拋下兩截腰帶,扭頭便走。

她的身法好似天頭翩躚的雲彩,輕盈而又空靈,如白雲化蒼狗,眨眼間變化不見去了。

安伯塵神色不變,他說出這番話,隻是為了打探一下校場主人對他和呂風起的態度。然而,隻看五姑娘的反應,卻很難判斷出校場主人的態度。

修為越到高處,再往上越是困難。

麵對未見麵、不知姓名、不知底細的校場主人,安伯塵比當年少年時在京城麵對二蛇還要沒有把握,好在安伯塵從來不缺這種經曆,少時便已想開,不但鬥誌未失,反而多出一絲淡淡的、許久未曾出現過的興奮。

“總算走了。”江峰雲誇張的拍了拍胸脯,隨後將目光轉向安伯塵和呂風起,饒有興趣的打量半晌,道:“難怪我不是二位的對手,二位藏得可真是深呢。二位既受主人看重,封為王級,那便可以保留自己原先的姓名。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無邪。”安伯塵道。

呂風起瞥了眼安伯塵,想了想,開口道:“龍梟。”

“兩位的名字還真是特別。”江峰雲有些詫異的看向安伯塵和呂風起,顯然也猜到二人用的是化名。

“江兄,不知你對這裏的主人有多少了解。”

安伯塵拾起腰帶,把玩片刻,向江峰雲問道。

雖說之前三人拚得你死我活,可在鬥奴校場中,似乎並不存在真正的仇恨。戰鬥是戰鬥,殺戮是殺戮,都與私情無關。因此,即便安伯塵殺了元十五,也差點把江峰雲也給殺了,戰鬥一經結束後,江峰雲卻對安伯塵和呂風起無比熱情,這樣怪異的事或許也隻有在鬥奴校場才能看見。

“這裏的主人?”江峰雲咀嚼著安伯塵之前說的話,隨後目光逡巡在安伯塵和呂風起之間,頗有深意的說道:“在回答你們的問題之前,有一事,我得先讓你們知曉。在校場曆史中,有過許多因為各種各樣其它目的,而混入校場的仙人,可他們最後都無一例外的成為真正的鬥奴,奉校場主人為自己的主人。”

看來這裏的人雖好鬥,卻也並不是傻子。

安伯塵心中暗道。

江峰雲這麽說,顯然他也看出來,安伯塵和呂風起混入永塔校場另有目的。

可對於他的勸告,安伯塵和呂風起道心堅毅,豈會被他一言兩語說動。

“說到這裏的主人......”江峰雲低頭想了想,半晌,抬頭一笑道:“我們雖然常常與主人見麵,可從未見到過主人的真麵目。說起來,主人的身份真的無比神秘,手下七位姑娘,每人都是真仙境,實力不在皇級鬥奴之下,也隻有皇級鬥奴比如老越,才有資格見到主人的真容。”

“你家主人,可是玄仙?”安伯塵問道。

江峰雲已不再去在意安伯塵的不願承認身份,他側著頭,望向穹頂,淡淡說道:“據我所知,今日來永塔觀看你們試煉的遺人中,就有兩個玄仙。主人或許也是玄仙,或許不是,因為僅僅玄仙又豈能在通天寨擁有偌大校場,讓無數寨民、遺民都遵循校場裏的規矩。”

安伯塵默然,餘光中呂風起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終究沒有開口道出。

不遊天地,不知天地大,不到通天寨,不知強者多。

這裏的居民們,大多是數千年前,上萬年前,顛沛流離來避禍的仙神妖魔,就算放棄了從前的身份,把自己當成凡人,可他們的境界實力卻未曾有所改變,依舊是天地間最頂尖的一群人。

依稀之間,安伯塵若有所得,關於通天峰上為何不想讓遺民知道外界天地道運複興的消息。

“你們若沒什麽事的話,現在便隨我回塔裏去,還要準備接下來的修羅道。”

江峰雲說著,轉身向鬥奴塔走去。

“那我怎麽辦?”

從旁邊傳來一道聲音,卻是被閑置半天的李賢摸著腦袋,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江峰雲斜睨了眼李賢,轉瞬收回目光,似是懶得在李賢身上多停留片刻:“你不是王級鬥奴,連成為鬥奴的資格都還沒有。”

李賢聞言,求助似的向安伯塵看去,安伯塵遙望了眼聚在遠處還沒散去的眾仙奴,笑著對李賢道:“不礙事,李賢,距離試煉隻剩兩天,你便先留在這裏好了。”

安伯塵和呂風起已是王級鬥奴,而他們顯露出的本領卻高過王級鬥奴,因此還在進行試煉的仙奴們再大膽,也不敢對李賢下手。

撇開李賢,安伯塵向呂風起使了個眼色,跟著江峰雲向遠處的鬥奴塔走去。

一場熱鬧終於落下帷幕,穹頂閣台上的寨民遺民們也算了了興致,剩下的仙奴試煉變得毫無吸引力,他們自然紛紛散去,不時回眸向漫步青山綠水間的安伯塵、呂風起望來。

校場外圍的大雨早已停止,風和日麗,陽光暖融。

歇戰時的校場被雨水洗滌清風吹拂,少了幾分血腥,將其原本並不算差的風景顯露出來,青山渺遠,泉水依依,林中枝葉蔥翠。曆經七、八日鏖戰的仙奴們經曆了一次次道心上的大起大落,此時已沒幾個還能支撐住,紛紛坐到在地,大口大口喘著氣,享受起這短暫的安寧,迎接即將到來最殘酷的兩日。

此時此刻,仙奴們最羨慕的除了豁免試煉的安伯塵和呂風起外,還有李賢,以及那幾個大勢力的頭領,因爲他們已經穩獲晉升鬥奴的資格。

鬥奴校場外圍區域,所有人都在歇息,唯獨一人呆呆站著,目光空洞。

安伯塵勝了,她報仇的希望也隨之蕩然無存,往後,痛苦日子將繼續,生不如死。

“王小姐,你這對頭,還真是厲害,竟然這麽容易便晉升成了王級鬥奴。”在她身旁,那個五短身材的仙人歎了口氣說道。

王冰羽一言不發,仿佛全然沒有聽見。

“不過,就算仙人也有缺點。隻要找準機會,即便他的實力是你的十倍百倍,你都有可能戰勝甚至殺死他。”那仙人繼續說道。

王冰羽稍有動容,可依舊不言不語。

“王小姐若是肯聽我話,未嚐沒有機會得償所願。”五短身材的仙人終於顯露出他最終的目的。

“說的簡單,他那麽強大,我的機會又在哪。”王冰羽說道,語氣中全然不抱有希望。

“你的機會,近在眼前,遠在天邊。”五短身材的仙人將目光投向遠處,追尋著安伯塵離去的路徑,說道:“那便是我。”

王冰羽身軀劇震。

她詫異的看向身旁似乎一瞬間,氣勢爆發,變得與眾不同的同伴,久久沒能說出一個字。

忽然間,王冰羽生出些許熟悉的感覺,卻是她想起,身邊這人,在來時的船上似乎就已經見到過。

隻不過他的存在感太弱太弱,隻有當發現時,才能回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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