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30
Babcorn 發表於 2017-7-3 14:04
第五百八十章 老傢伙

    已經八十高齡的秦檜,自老妻先去了以後,很少晚睡了,越晚越發睡不著的。

    秋日漸涼後,暖床的丫鬟已經過來幾回,讓他歇息了,只是今夜秦檜心緒混亂如麻,彷彿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根本毫無睡意,甚至湧起想上街走走的念頭,喚了幾聲,往日的老僕並未過來攙扶他,便覺得有些蹊蹺了。

    走到院中家裡的僕人家丁跪在那裡不讓他出去。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主事武朝中樞幾十年,一身威嚴並未因為身軀老邁而減退,喝斥中,跪著的一名僕人緊張的磕頭道:「大老爺身體重要,如今夜深氣寒,若是染了傷寒該如何是好。」

    秦檜直起僵硬的腰身,疑惑更甚,秦府離皇城不過一條街,疑惑起來時,他下意識的望向巍峨的城牆。

    隱約有廝殺聲傳來。

    他再看看黑壓壓跪下阻擋去路的人影,明白了什麼。

    轉身。

    白鬚怒張:「逆子!!!」

    自院中小間,秦熺走出來,見到老父憤怒的模樣,自知事情隱瞞不下去了,來到老人近前跪下磕頭,「父親大概已猜出,宮中有事變,今夜陛下駕崩了。」

    「汪直篡改遺詔,想要擁立新帝?」秦檜壓下胸中怒火,望著已經六十多歲的兒子,手指顫抖的指他:「所以你也加入了是不是?」

    「父親…」

    「老夫就問你是不是?」

    秦熺點頭,「是。」

    啪——

    一記耳光扇了過去,用力過大,反而讓秦檜跌跌撞撞的後退,「為父一生清譽毀於你之手,知不知道,你這是要拉著全家死絕啊!」

    跪著的秦熺,臉上還帶著紅印,跪著爬向老人想要攙扶,聲音慼然:「父親,你雖貴為樞密,可這麼多年來你閒賦在家,兒子也是老態龍鍾,就是想給子孫後輩們謀一條出路啊。」

    秦熺繼續說道:「父親無非擔心宮中那位九千歲罷了,可是父親有沒有想過,若是那白寧已經老死深宮中,誰人知道?或許是皇室故意這麼宣揚,好讓外人忌憚。」

    老人閉著上,嘴癟著沉默了。

    而後睜開望著這個當年過繼而來的兒子,嘆了一口氣,「白寧若是像你這般說的無能,他四十年前就坐不上那九千歲的名號……你們根本不瞭解他……」

    *************

    「太子刺君造反,速速捉拿。」

    淒厲的聲響蔓延在太子東宮,皇城守將金虎一馬當先帶著三千餘人開始包圍這座宮殿,遭到東宮侍衛的抵抗,千餘百人佔據要沖位置展開廝殺。

    火把的照耀下,汪直負著雙手大搖大擺走過宮中廣場,一身金邊點綴的蟒紋起起伏伏,身後數列麾下番子、錦衣衛足有七八百人,理也不理周圍殺作一團的東宮侍衛和皇城禁軍,徑直朝東宮過去。

    踏上石階,那裡也已經包圍,數十名東宮侍衛護衛中間一名看上去身形單薄的少年,見到汪直過來,馮寶面帶怒容擠開包圍。

    「汪直!你膽敢謀反!!」他聲音不夠雄渾,卻也是大聲叱喝出來,一掌就推了過去。

    那邊,走來的太監並不接招,身子側了側躲開,伸手從懷裡掏出一份聖旨,抖開,朝周圍廝殺的人群喊道:「先帝聖旨在此,捉拿太子是真,冊立晉王趙乾也是真,若有疑問可上前查看。」

    「你顛倒黑白,以為咱家看不出!」馮寶猛的暴喝,雙手呼的打過去,有人衝來,被一掌打飛,他回頭吼道:「帶太子殿下離開,去無壽宮!!」

    汪直反應過來,然而被對方纏住,朝周圍番子、錦衣衛以及正過來的禁軍將領金虎吩咐:「速去捉拿太子,別讓一點小事驚動九千歲。」

    九千歲?

    很多人愣了一下,跨出的腳步遲疑,畢竟過去這麼多年,這個稱呼只存在別人的閒談裡,真正涉及到時,還以為在聽故事……

    「還愣著做什麼,金將軍快去!!」

    人影混亂交雜,帶著數百名禁軍的金虎追出去時,有雨水濺在他頭上。

    ………..

    延福宮最深處,新起了一座宮殿,簡潔的殿門,四下清靜沒有一點聲音。

    燈籠延綿在廊下,有些駝背的人影走過了長廊,走過了房舍,花圃中在夜間綻放的花朵被他剪了下來,放進籃子裡,又去剪下一朵,然後裝滿,方才轉身往回走,慢吞吞的像一隻爬行的烏龜。

    「摘花就摘花,晚上偷偷摸摸的像什麼話。」

    有些駝背的身影在走過花園屋舍時,隔著窗戶裡面有聲音出來,「是不是夜裡的花,要格外香一些?」

    「原來是師姐啊…」駝背的人停下慢騰的腳步,嘶啞蒼老的男音回道,然後又看看了手中的花籃,「夜裡的花才好啊,好多花都是夜裡綻放的,只有這樣新鮮的花適合給師娘,怎麼搬到這裡來坐了?宮裡不是還有房子嘛。」

    「宮裡太冷了…一把老骨頭,冷的受不了,原本以為搬到外面,哪知今晚又吵的很,外面是不是鬧出事來了。」

    駝背的老者緩緩轉過身,望著天空,又埋下頭專心的走路,聲音也再道:「我去看看吧,鬧到這裡來,吵到師父師娘,這些人一個都別想活了……真是自尋死路啊。」

    門吱呀的在走遠的背影後面推開,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嫗拄著枴杖走了出來,看了一眼隱隱泛起火一般顏色的天空,嘆口氣也跟著往外走。

    …….

    漫天秋雨沙沙沙沖刷著石階,翻飛的步履踏踏踏的跑在上面。

    雨中,身後數以百計的禁軍追在後面,太子趙厚的侍衛反身撲過去,在長長的石階上殺了起來。

    人頭飛滾,滾下台階,血染紅了地上的秋雨。

    隨後,轟轟轟的腳步追襲而來,倉惶後看的趙厚跌倒,又趕緊爬起來,視線裡身形魁梧凶惡的將領拿一對金錘正殺來。

    步履踩掉了一隻,趙厚連滾帶爬的跑向那邊的殿門,小手奮力的拍打,呯呯的響。

    「舅爺爺,開門啊,救救厚兒,有人要殺我。」

    砰砰——

    「舅爺爺快開門啊,那人殺過來了!!」雨水濺在他稚嫩的臉上,看不出是淚水還是雨水。

    遠處追來的火把映著恐怖的人影慢慢罩住了拍打森嚴殿門的趙厚,那持著金錘的將領裂嘴猙獰的笑起來。

    「太子殿下,和末將走吧,這殿裡哪有什麼活人,再喊也沒用的。」

    嚇得縮在殿門下的趙厚,不死心的繼續拍打,直到那邊,汪直的身影趕了過來,才絕望的停下動作。

    「殿下,你讓咱家好找啊。」汪直舉步逼近過來。

    「你們不怕九千歲嗎?這裡是無壽宮,你們敢在本太子不敬,我舅爺爺會出來殺了你們——」雙腿蹬在地上,已經退無可退的太子大聲的嘶吼。

    圍過來的人群中,有人噗哧的笑出聲,響起微弱的嘲笑:「都幾十年了,還有沒有這個人都不知道……就算有,一個守著冰棺的七八十歲老傢伙,你以為我們會怕嗎?」

    汪直攤攤手,袍袖揚了一下。

    眉頭挑著,帶著諂媚的怪笑,對趙奕說道:「看大家都不信了,你喊了半天,有人給你開門嗎?咱家一身武藝,放今天下,也少有人敵了,就算那七八十歲的老傢伙出來,咱家也不是沒有可能對付。不過啊,他畢竟是廠公,大家都要尊重的,對吧,殿下?」

    「來,我們離開這裡,不要打擾他老人家休息。」

    就在他跨出一步的剎那,殿門陡然間吱嘎聲響起,讓眾人當場以為自己耳中出現了問題,再看時,宮門在視線緩緩打開。

    著白色宮袍的花白老人背負著雙手走出,微微有點駝背的看著他們,秋雨和夜風吹來時,袍擺獵獵飛起。

    渾濁的目光,帶著冷漠,就像看死人一樣。

    「剛剛你們誰說督主是老傢伙的……」

    汪直也怔了一下,呢喃:「陳公公。」
Babcorn 發表於 2017-7-3 14:04
第五百八十一章 祖宗

    「陳…陳公公…」

    汪直下意識的後退半步,猙獰的笑漸漸僵了,化為驚悚,幾乎以為在這幾十年裡沒有露過面,可能早已死去的太監,此刻就站在汪直的面前,心頭怎能不驚,主要的是這人還有一個身份,九千歲白寧的貼身近侍小晨子,只是如今也老了。

    驚懼的雙眸悄悄投向殿門內,漆黑的只有幾盞油燈還亮著,並未見到那位提督,汪直深吸了一口氣,定下神,乾笑道:「不知陳公公今日出來有何見教?」

    小晨子低頭看了一眼滿臉驚懼的趙厚,目光淡漠的又抬起:「你們在此喧鬧,打擾到督主了…」

    「是…是…」汪直並不清楚那位九千歲到底還在不在,只有等辦完眼下的事,大權在握後再來一探究竟,連忙應承了幾聲,對身後的屬下揮手:「來人,請太子回宮……」

    那邊的白袍太監聲音同時響起。

    「……還有,剛剛誰說督主是老傢伙。」

    渾濁的眸子掃圍來的兵將,突然精芒一閃,看到人群中一人面色有異,枯如樹枝的手背探出袍袖一拂。

    「咱家看到你了。」

    汪直急忙跨步上前,想要攔下,卻陡然止住腳步連忙後退,一道寒風撲面從他側旁過去,人堆中,砰的一聲響,那名錦衣衛慘叫,向後跌倒,雙膝跪滑在地上,劃起的水花漸漸凝固,霜花爬上那人臉頰,驚恐扭曲的表情眨眼間定格下來。

    圍攏的錦衣衛、番子、禁軍見到跪在地上變成冰疙瘩的同伴,瞬間發生混亂,站在死去屍體旁邊的人僥倖逃脫一劫,屁滾尿流的跑到一邊,驚恐的大喊:「哎喲…妖法啊!」

    「什麼武功……」

    「…散開…快散開…」

    ……

    汪直瞪著眼睛,咬牙凶戾的轉頭看向收回手的白袍太監,「這是什麼武功?督主教你的?」

    小晨子並不理他,視線偏轉看向另一邊有些發懵的禁軍將領金虎,聲音慢騰騰的道:「你爹還沒死吧?不想讓你爹白髮人送黑髮人就跟咱家進來,不管怎麼說當年你爹還送過一棟宅子予我,這份恩情還欠著,進來給督主承認自己錯了,就不罰你了。」

    說完,轉身攙扶起地上不知所措的趙厚,理了一下對方貼在臉上的幾縷頭髮,「堂堂太子落到這般田地也真是造孽,一起進來吧。」

    顫顫兢兢的太子點頭,驚懼的看了一眼身後虎視眈眈的東廠和禁軍,手緊緊拽著老太監的衣袍跟在後面。

    「放肆!!」

    汪直踏過一步上前,「陳公公,本千戶敬你乃是同門,但不代表怕你,況且太子涉嫌謀逆,怎能讓你說帶走就帶走,信不信咱家身後幾千人把這宮殿給燒了。」

    踏出的腳步輕輕的放在積水裡,蕩起一波漣漪,小晨子停下來側臉瞥向他,袍袖陡然翻起,開口:「涉嫌謀逆,那也要督主說了算。」袍袖盪開,枯瘦的指間,空氣扭曲,有看不見的東西推開落下的雨滴。

    啪嚓

    汪直揮手在擋,然而膝蓋發出脆響,雙手不自覺的抱住膝骨跪了下來,白毛汗瞬間密佈額頭。

    「啊啊!」人影發出痛苦的叫喊。

    聖旨從他袖口裡掉落在地,小晨子過去伸手撿起,周圍無人敢動。再次轉身的太監牽著趙厚的手,慢慢走進昏暗的大殿,金虎吞嚥一口唾沫,讓手下不得輕舉妄動,便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踏踏踏……

    靜謐的大殿,昏黃的燭火在燈柱上燃燒,三雙步履走在一塵不染的地磚上,周圍昏昏暗暗看的不是很清楚陳設是什麼樣的,大殿的正中,掛著一面殘破、褪色了的旗幟,上面依稀的紋路,還能依稀看出。金虎作為軍中的人,自然清楚那是女真的大旗。

    「那是沾罕的旗幟,督主把他放在這裡,免得滄海桑田後,記不得曾經的有過這麼一段歷史了。」

    小晨子在前帶路,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倆心裡的疑惑,便開口解釋了一句。

    宮殿寂靜,只有腳步聲在地上走動,過道的油燈忽明忽暗照在他們臉上,顯得陰森恐怖,向來有些膽小的趙厚邁出的腳步越來越小。

    小晨子拍拍他的頭:「督主是念舊的,看在先帝的份上不會不幫殿下。」

    不久,三人停在一扇銅門前,老太監撿起之前放在地上的花籃,伸手推開大門,門扇發出沉悶的吱嘎聲。

    緩緩打開的縫隙,滲入頭骨的寒氣湧了出來,讓金虎和趙厚齊齊打了一個寒顫,裡面白氣繚繞就像一個冰窟,沒有一絲光線。

    小晨子讓他們在外面等等,取過牆上燃著油脂的火把先走了進去,不久殿裡左右兩側燃起火光,視線明朗起來。

    「不要害怕,咱家平時常出入這裡。」他回來將火把重新插回牆壁,牽著趙厚踏了進去,金虎猶豫了一下,咬牙跟上,光潔如冰面的地磚倒映著他們的步履從上面走過,前面繚繞白氣散開,顯出一個類似帷帳的輪廓。

    趙厚有些害怕的遲疑。

    然後,在那帷帳的前方,一張座椅佈滿冰霜,一道人影坐在上面一動不動,三人再走近時,人影更是像是冰雕,一層薄薄的冰渣覆蓋在衣袍、臉部之上,模糊的看不清人的樣貌。

    「督主,太子趙厚被汪直誣陷謀反,旁邊這位將軍是故人之子,不想他枉死,也算還了當年恩情。」

    冰殿裡良久也未有聲響傳出,金虎左右警惕起來,捏緊了錘柄。

    「奕兒死了?」

    陡然的聲音從前方的冰霜中響徹殿內,然後又響起回聲,金虎立即運起內力抵抗,也震的五臟六腑顫抖,身上的甲葉更是嘩嘩的亂響,手中雙錘也掉在了地上,「好強…的內力…」他旁邊的趙厚直接雙眼一翻昏倒過去,然後被人接住。

    「上次見到奕兒的時候還是風華正茂,這次竟死了……」內力貫發的聲音,停了一下,又來,震的金虎使勁的咬牙硬撐,眼角和耳朵已有絲絲血跡,心裡也是越發驚恐,隨後就聽道:「……帶他下去休息,驚懼傷了神魂,怕以後做事也會變得躡手躡腳了。」

    小晨子抱起昏睡過去的身軀,「是,督主。那汪直還跪在殿外。」

    「……讓他跪著。」

    金虎似乎撐不住了,雙膝呯的跪下,甲冑碰撞在寒冰上。

    對方好像也降下了內力,聲音淡然仍然有力的在說:「…地上那雙錘,是金九的吧…你叫金虎,是他兒子?」

    「回…回…千歲的話…是…是的。」就算減少了那磅礴如大海的內力,這個魁梧高大的漢子也是難以久撐了。

    「他死了嗎?」

    「沒…沒有。」

    「當年,他帶你到本督府上時,還是只是一個奶娃娃,虎頭虎腦的,一眨眼你都這般大了。」

    隨著說話聲,咵咵咵……冰裂的聲響在寒氣中一連串的傳來,金虎抬起頭,白氣繚繞的視線之中,那尊冰雕密佈已經裂紋,好像有人要走出來了……

    ……

    不久之後,金虎從無壽宮走出,外面潮濕的空氣讓他渾身溫暖,他望著在地上跪著的身影,說了一句:「九千歲讓你繼續跪著。」

    風隨著雨點嗚咽的吹著,周圍林立的人群持著火把,沉默下來。

    「老祖宗還活著」東廠中有宦官驚得丟掉了兵器。
Babcorn 發表於 2017-7-3 14:04
第五百八十二章 九千歲

    「父親,兒子知錯。」

    雨簾下,斑白的頭顱磕在地上,秦熺在聽完父親這些年為什麼會激流勇退,只掛虛職在家後,總算是明白還政皇室後,有些位置必然要換人的,若是秦檜站著不挪窩,只能會讓皇帝親自動手了。

    秦檜是個聰明人,所以主動請辭,在趙奕再三駁回後方才同意下來,最後君臣歡喜,完滿結局,畢竟一個有了面子,一個家族安全。

    雨中,已經年過古稀的秦檜扶起這個兒子,嘆氣,沉默片刻,「做錯事不可怕,要懂的回頭啊。還好提督還在的,看在爹的面子上,他會放過你,咱們將功補過吧。」

    他將腰上的一枚玉珮解下,遞過去,拍拍秦熺的肩膀,拄著枴杖舉步朝外走,「拿著這枚玉珮去三衙,讓他們出兵平叛,老夫當了幾十年樞密使,從未真正帶過兵,臨到死了,還能過把癮,哈哈哈——」

    秦檜慷慨的大笑,朝後揮手,雨漸漸收住,東方的雲層泛起了光亮。

    一縷晨光下來,士兵洶湧衝向皇城,原本守衛宮門的禁軍撤離值守,融入著人海的浪潮,無數的腳步濺起地上尚未乾透的水漬,湧進了宮門。

    「汪直行謀逆。」

    「降者不殺——」

    「汪直的手下聽好,從賊者,夷三族,此時將功補過,尚來得及……」

    尚有汪直麾下中參與此次宮變的禁軍以及將領,有人是被脅迫,但此時有些意動,揮刀砍向曾經的同袍,也有並不相信對方口中所說的禁軍、錦衣衛、番子等等,依舊在頑抗。

    而後雙方撞在一起,無數廝殺的吶喊聲衝天而起,長刀翻飛過人頭,血漿四濺,數百人與數百人的對抗,上千人與上千人的搏殺,宮人、侍女尖叫著躲回房舍宮殿,只敢隔著窗戶悄悄偷看。

    戰馬的鐵蹄踏過了青磚宮道,朝垂拱殿而去,殺戮鋪展的更遠了。

    ******************

    無壽宮。

    碎裂的冰渣,一雙蹬雲履走過去。

    修長、微有摺皺的手自花籃中取出一朵朵帶有冰霜的花朵放在帷帳之內,隱約的能看到裡面一具長形棺槨的輪廓,映射著油燈找來的火光,晶瑩透亮,散發一陣陣的寒氣。

    放上去的花朵褪去了鮮豔的顏色,絲絲的霜氣蔓延上去,凋零。

    「韶華易逝,落盡多少殘花啊……」冰棺上倒映的是一張爬滿皺紋的臉,銀絲垂肩,便顯得更加蒼老,「和小晨子說多少次了…不要再帶花進來,他不聽,說是要盡徒弟的孝道,這一孝順啊,就一輩子了。」

    「對了,奕兒死了…上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個小夥子,,現在他兒子都十多歲,相公這一覺睡的太久了……一眨眼就死了。」

    「這麼久,相公都沒和你說話,會不會很寂寞…原本相公有很多話想和你說的,上次不小心睡過去了,忘記說到哪裡…」

    「也不知道玲瓏那丫頭回來過沒有,等會兒啊,我去問問小晨子,相公知道你心裡一直掛唸著她…那丫頭喜歡在外面跑….喜歡在外面跑…我也好久沒見過她了……」

    白寧說話斷斷續續的,手拂在冰上,寒氣呼呼的散開,帷帳從僵硬變得柔軟撫動,冰下的人性變得更加清晰了,原本有些慘白的臉色,也逐漸有了血色。

    細細密密的汗珠在他額頭密佈。

    殿門口,小晨子駝背恭立在那裡,這樣的情景他看過幾次了,也沒有了多少感慨,只是心裡有些發堵,那邊的督主亦是師父,每次醒過來都會給師娘灌輸內力,恢復一些生機,若不是這般,督主也不會老的這般快的。

    他悄悄抹了一下發紅的眼眶,過了許久,那邊的身影從帷帳出來,才牽著身旁哆哆嗦嗦的趙厚走上前,那邊在椅子上做下的身影開口響起聲音。

    「皇宮發生叛亂,曹少卿是干什麼吃的,這點事情都辦不好。」

    過來的倆人,小晨子低頭:「督主,曹公公十年前就去世了,因為練功走火入魔,經脈絮亂,原本想要向督主求救,還沒到這裡就在半途吐血身亡了。」

    白寧睜開了眼睛。

    下方站立的老宦官,比之上次見到時,更加老了,加之剛剛動了內力,氣血都有些不順暢,心裡嘆息。

    「他也死了啊……除了金九那沒心沒肺的還活著,還有誰死了,一口氣告訴本督。」

    「還有高斷年,他與尋仇而來的厲天閏一起死了,被發現時,兩個老頭子埋在雪地裡,都凍僵掉了,不過倆人歲數加起來都一百好幾了,這樣死也算不虧。」

    「……」白寧沉默著點點頭,站起身,依舊挺拔,他走下石階,摟過發懵到現在一字未說的太子趙厚,沉啞開口:「走,舅爺爺帶你去…..登基。」

    延福宮外,大片大片的廝殺,兵器隨著慘叫飛起又落下,混亂在四處蔓延,波及到了一些宮人和宮女,收不住劣性的禁軍扛起尖叫的侍女衝往角落,擋去路的宮人被他一刀梟首,屍體倒下,腦袋孤伶伶的在血泊裡打旋。

    尖叫聲中,被撕爛衣裙的侍女晃動的視線中,猙獰獸性的男人飛了出去,血灑出一路撞在殿柱上。

    不久,延福宮外,白寧帶著趙厚站在了那裡。

    「武朝九千歲駕到——」

    「眾人跪迎!」

    小晨子持著拂塵用內力將聲音迫去遠方,他想起了曾經的一些過往,不由挺直了一些駝著背。蔓延的混亂當中,兵器的碰撞少了下來,大量廝殺的人望過來,那一頭銀絲,黑金的宮袍立在晨光裡。

    「真…真的是九千歲…」

    「和衙門裡的畫像一樣…是老祖宗啊。」

    「不…不打了…」

    噹的輕響。

    東廠的一些宦官主動丟了兵器,錦衣衛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繡春刀,鐺鐺鐺鐺……越來越多的兵器丟在了地上,不是他們沒有廝殺流血的勇氣,而是對於這個一直存在巨大影響力的宦官,他們是不敢動手。

    畢竟很多人都是聽著他故事長大的。

    「我等拜見九千歲——」

    山呼海嘯的聲音幾乎同一時間在他們口中喊出,身形跪了下來。地上尚受傷的,未死的,掙扎的伸長脖子在張望那道身影。

    「拿起你們的兵器,隨本督平叛逆,前罪不糾。」

    巍巍老矣的白寧牽著目瞪口呆的趙厚在眾人的拱衛下走向垂拱殿,原本互相敵對的人,紛紛抄起了丟棄的兵刃,「既然千歲說不糾,那還造什麼反。」「兄弟們!!走啊。」「咱們返回去殺了汪直那狗賊。」

    招呼的聲音一道道的傳達下去,勢均力敵的局面匯聚成了數千人的洪流,有人重新騎上戰馬,有人持著長槍、鋼刀蜂湧著護衛那心目中的神話再去完成另一個了不得的故事。

    洶湧糾纏廝殺的垂拱殿周圍,汪直陰沉著臉看著密密麻麻廝殺的人群,他手裡抱著從裡殿奪來的玉璽,人群中,他隱隱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拄著枴杖在指揮。

    「原來是這個老不死的帶兵壞咱家好事,秦家的飯桶真是信不得。」

    那邊,秦檜也看了過來,揮起枴杖:「捉拿竊國之賊汪直者,封侯!」

    然後,鋪天蓋地的呼喊聲、腳步踏在地磚上的轟轟巨響猶如巨浪觸礁一般席捲過來,秦檜和汪直望了過去,那裡是望不到頭的人揮舞兵器朝這邊衝殺。

    汪直心裡咯噔猛跳,讓人攙扶想要逃離,被滿身鮮血的金虎攔住了去路,他碰了碰金錘,撞出火花,猙獰笑起來:「你跑掉的。」

    隨後,海嘯般的聲音過來。

    「捉拿汪直!」

    「九千歲駕到!」

    「東廠的人快快停手,不得在老祖宗面前放肆。」

    各種各樣的聲音自那邊數千人中喊出來,這邊殺場死地漸漸停息下來,過來的數千人分開,白寧看著周圍滿臉血污的每一張臉,都是陌生的,卻又是親切的。

    牽著趙厚一步步走上染血的石階,他像帶著教育的口吻在對少年緩緩說著,走過一張張帶著單純崇拜的臉孔:「…看看他們,記住了,厚兒,作為皇帝,他們才是你牧民之本,不是身邊說好聽話的人,記住這天下只有兩種人可以信賴,一個就是他們,另一個是外面只要有吃有坐就容易滿足的百姓。」

    「馬上,你就要為皇了,記住最後一點,不要有常人之心。」白寧看著還有懵懂的少年,「懂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趙厚還是點了一下頭。後方,有蒼涼的聲音在喊:「提督大人…」

    白寧回身看過去,那是自人群中走出的老人。

    「秦檜?」

    老人嘴上沒有多牙了,他走到近前,眼睛眯起打量一番,將枴杖放到一旁,顫顫巍巍要跪下,白寧探手握住他手臂扶起。

    「千歲,你也老了啊。」老人眼眶陡然微紅起來。

    白寧微皺的臉難得泛起笑容,轉身走上石階,揮手:「本督從不服老,會之可願意與咱家做一回從龍之臣否?」

    「老臣遵旨!」

    秦檜大笑起來,朝是身後士卒叫道:「隨千歲殺賊——」

    「隨千歲殺賊——」

    「隨千歲殺賊——」

    「隨千歲殺賊——」

    ……

    汪直抱著玉璽的匣子,在心腹的攙扶下,望著海潮狂怒的兵鋒,嚇得直接跌坐到了地上,那幾名心腹手下,更是嚇得四散逃遠。

    海嘯直衝雲霄。
Babcorn 發表於 2017-7-4 11:16
第五百八十三章 離去(一)

    嘭

    身影撲倒在地,滑行出去撞在門檻上,裝有玉璽的匣子滾落到白寧腳邊,彎腰拾起,交到趙厚的手中,「手上沾血的皇帝,才是合格的皇帝,厚兒,來完成你登基前的最後一步。」

    白寧伸過手,金虎會意,抽出佩刀遞上去。有些懦弱性子的太子顫抖的握著手中刀柄,視線的那頭,汪直狼狽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殿下殿下饒命啊老奴當年還抱過殿下的。」花白的腦袋呯呯的磕在地上,牽出殷紅的血絲,「看在老奴服侍先皇半輩子的份上,繞過老奴一命吧。」

    「厚兒!」白寧半眯著眼,聲音冷了下來。

    抿著嘴唇,不斷深呼吸的少年,難以邁出一步,雙臂不停的發抖,望著那邊楚楚可憐的老宦官,下不去手。

    「舅爺爺,厚兒下不了手,不想殺人」趙厚搖著頭,臉色煞白。然而,陰影籠罩過來,一隻冰冷的手握在趙厚顫抖的手背上,刺了出去。

    噗!

    刀身沒入汪直的胸口,拔出時,血如泉水般湧出來,淌了一地,有些濺在趙厚的臉上,嚇得他手中一鬆鋼刀掉落在地上,彈跳時,白寧面無表情的牽著他跨過了屍體,跨進了垂拱殿。

    「厚兒,記住,為王者,不得有仁厚之心。」他將趙厚按坐到了龍椅上,「這身下的這座龍椅就是用血染出來的,不是靠仁心得來的。」

    少年天子點了點頭,就算現在還不是太明白,將來或許有一天,會明白今日白寧說的這番話。

    「陛下登基,天門九開,五朝臨門,百官覲見」

    小晨子在殿上高喧,外面早已知道事態的文武早已在等候,聽到宣旨,排列著魚貫而入,覲見新任天子,以及那位站在站在金鑾殿上顯得突兀的九千歲。

    「吾皇萬歲」

    面對下方文武喊出的恭賀,白寧轉身悄悄退了出去,叛亂已除,他就沒有必要留下了,這裡物是人非,沒有一張是熟悉的臉孔,走在宮廷樓宇,迎著眾人的崇拜的眼光,卻是那樣疏遠,人道長生好,且不知真的長生,又有何活著的意義。

    走回無壽宮的磚道,身後小晨子和秦檜不知何時跟了上來。

    「會之為何不在金殿領賞,難道也有閒心與本督看看這裡曾經熟悉的一磚一瓦?」

    老人微微張開,隨後沉默了一下,搖頭笑道:「老臣老矣,快死了,縱然有心也是無力,家中早已備好薄棺一口,就等著老臣雙腳一蹬。只是提督大人,為何讓陛下獨自一人掌朝局,他還年輕,容易犯錯。」

    「厚兒太過軟弱稚嫩,在臣子手中吃點虧,會有長進的,總比在外人身上吃虧要好的多。」白寧笑了一下,腳步繼續在走,下一刻,他望向聳立的延福宮,有些出神,喃喃在說:「你我都老了,將來的事,哪能再管下去,本督這輩子做的也夠多了,女真剪去了野蠻血勇,已經不足為懼、西夏君臣昏庸,百姓困苦已是亡國之兆,剩下只有北方草原的雄鷹還在飛翔。這個敵人就讓他趙厚為他趙氏江山打吧」

    前方,延福宮殿門打開,白寧踏進去的一刻,身後蒼老的嗓音喊了他一聲。

    「督主!」

    白寧負手轉身:「嗯?」

    蹣跚上前的秦檜,扔掉枴杖,眼眶紅起來:「這一別,怕是再也難見了,就讓老臣再拜你一次吧。」

    「好!」

    負手的身影爽快的答應一聲,他望著跪下的老人,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然後轉身不再看一眼,揮手道:「會之,安心去吧。」

    「督主!!」

    秦檜再次大喊,老淚縱橫,模糊的那方,殿門緩緩關上。

    穿過延福宮,天光已經東北吐露到了這裡,過道上的杏樹黃了,鋪了厚厚的一地,有風過來時,就像下起了金黃的雨,葉子飄在風裡,再過去就是無壽宮,耶律紅玉已經將殿門打開等候在了那裡,她已是老嫗,常年練的硬功夫,到了如今暗傷佈滿每一處,身子比誰都弱,再也難以動武了。

    往年她回過西遼一次,那時父親耶律大石已經在鐵木真的鐵蹄下戰死,再後來就沒回去,聽說那裡已經被夷為平地,當年跟隨耶律大石西征的人要麼死了,要麼降了,回去的意義也就不大了。

    「紅玉已沒有家了,不管是北邊的,還是西邊的。」

    「也不想嫁人身子勞了,也不想拖累別人,還請師父收留。」當初她大概就是這樣在白寧面前說的。

    「師父要去後殿?」

    「嗯!」

    耶律紅玉便沉默了下去,走在前面,後方是充滿活力的花園,杏黃的葉子在風裡飄著,鳥兒啼鳴在枝頭,花圃中央,用籬笆拱衛著一支花苞,散發奇異的湛藍顏色。

    白寧只是看了一眼,默默的離開了。

    回到冰寒的宮殿裡,他坐回到冰棺的旁邊,不曾抱怨過,唯有這次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花還沒開,可相公越來越老了怕守不到你醒來。」

    「相公從沒有後悔過。」

    冰棺前,白寧伸手撫摸那晶瑩模糊之下的輪廓,那是他的妻子,心中唯一的寧靜,他輕柔的側臉靠在上面,寒意攀爬上來時。

    他說:「等不了,那就不等了不等了,相公帶你看一眼這繁華的天下,相公一輩子守著的天下,欣賞這裡的巍峨壯麗山,清澈甘甜的溪水,然後我們徹底離開這裡。」

    「你不說話,就是同意了。」

    宮殿外,正是陽光燦爛。

    白寧回了一趟白府,裡面的人都已經搬離了這裡,空蕩蕩的院子,花園雜草叢生,悅心湖上的涼亭也在一場暴雨後倒塌,沒了往日的記憶。

    不久之後,一輛馬車悄然駛出了皇城,身後只有數十名隨從跟著,穿過了川流不息的街道,走過了一戶原本林姓人家的小院,這裡已經換了主人,一家幾口人熱鬧的在院中吃飯、閒談,車轅滾動,駛出了城門,走過了山崗一路向南。

    遠處的山崗那邊,孤零零的兩座墳緊挨在一起。

    「林沖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白寧收回視線,放下了簾子。

    車轅離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7-7-4 11:16
第五百八十四章 離去(主線完)

    白寧回了一趟白府,裡面的人都已經搬離了這裡,空蕩蕩的院子,花園雜草叢生,悅心湖上的涼亭也在一場暴雨後倒塌,沒了往日的記憶。

    不久之後,一輛馬車悄然駛出了皇城,身後只有數十名隨從跟著,穿過了川流不息的街道,走過了一戶原本林姓人家的小院,這裡已經換了主人,一家幾口人熱鬧的在院中吃飯、閒談,車轅滾動,駛出了城門,走過了山崗一路向南。

    遠處的山崗那邊,孤零零的兩座墳緊挨在一起。

    「林沖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白寧收回視線,放下了簾子。

    車轅離開。

    石鳳莊由一個小小的莊子經過幾十年,如今變成了石鳳鎮,一道道馱馬運送的貨物在山道蜿蜒前行,繁間的市集,商販在這裡歇腳打尖,人流來來去去,熙熙攘攘,原本這裡的主人也先後去世,留下的唯一兒子支撐家業,也算得上金玉滿堂了。

    走過河.南府,駐留當年的小院,石桌石凳還在,只是爬滿了青苔,那顆歪脖子的大樹不見了蹤影,替代的是一棵剛種下的小樹,窗櫺上有厚厚的灰塵,桌上的縫隙,插著的糖人也只剩下兩根光禿禿髮黴的木棍。

    輾轉,又去了北地,大同府見到了已經年邁的岳飛,一起站在大同的城牆上俯瞰這片土地過往的是商旅,道別不久,金國犯邊,迎擊的是岳雲這批年輕的將領,白寧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山.東,曾經自己來過的那個山村,白寧的老家,白娣、白益帶著家眷搬到了這裡,幾十年過去了,白寧見到的只是放著的靈位,只有孫不再還活著,不過已經是痴痴呆呆的老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望著烏泱泱跪著一片姐姐白娣的後人,只是笑了一下,離開了。

    「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樓船壓過濤水在鄱陽湖上航行,夜風從湖面拂過,船艙裡燈火如豆,白寧坐在案前書寫,一張張的宣紙寫滿了字跡,挨近了看,會發現上面這些都是這幾十年來,他自己的武功心得,也將自己所會的《極陰無相神功》、《闢邪劍法》等等武功整理成冊。

    「我只能練到無壽者相了.....希望將來有人練到最後一層無天地相吧,總不能帶著這身武功離開。」

    他在開卷首頁還是註明了警醒想要練這些武功的人的話:欲練此功者,必先自宮。

    一路走來,洋洋灑灑寫了萬言,此時外面天還黑著,小晨子過來催促幾次讓他休息了,吹燈的時候,窗外隱約看到湖面上有亮光在飄著,白寧皺著銀眉走到窗櫺望過去,那邊好像是一艘小舟隨著水波飄蕩,那邊有細微淒婉憂愁的樂聲隨著風過來。

    「江湖紛爭恨不休.......風雨飄零幾春秋...人來人往都是客...依舊寂寞在心頭...痴心兒女無情劍......酸酸澀澀在心頭......」

    蕩漾的水浪之上,一盞燈籠在黑色裡輕搖,緋紅的長裙飄在視線裡,淒婉的音色正是從那輪廓唱出。

    「是她...」

    白寧沉默看著已經飄遠的小舟,一些遙遠的零碎的記憶組成了那女子的畫面,心裡嘆息一聲,吹滅了蠟燭。

    樂聲也在外面遠去,逐漸消失。

    不久之後,天光放亮。

    「轉道去福建。」白寧站在船頭下了這樣讓人意外的命令。

    ************************************

    福.建,莆.田,九蓮山。

    悠遠的銅鐘在山上敲響,大批在寺的僧人湧出,林泉院方丈智廣禪師帶領僧眾迎在山門,山腰上,一支規模並不大的隊伍上來,智廣上前揖首,道了一聲佛號。

    「貧僧智廣見過九千歲。」

    「起來吧,帶本督去你禪房,有事交託。」白寧下轎後,並不客套,說完徑直越過一眾僧人,朝寺內進去。

    吱嘎——

    推開禪室,智廣先進來請了白寧坐下,倒上茶水:「不知千歲有何要事交託貧僧。」

    小晨子打開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本秘籍呈了過去,白寧轉交給老和尚:「這是咱家一身所學,宮廷人心險惡,若是讓心懷不軌之人學去,必然又是腥風血雨,可本督也不想這些武功消弭人世,便寫下來交與南少林妥善保管,將來若是有有緣人之人,大可讓他學去。」

    「這......」智廣遲疑的看著桌上放著的那本秘籍,不敢接下。

    此時,門外突然異響,門陡然間打開,一個只有四五歲大的光頭小孩撲倒進來,摔的擠眉弄眼,智廣心下一急,似乎怕這個孩童觸怒了當朝千歲惹來殺生之禍,將其呵斥出去。

    轉身賠罪道:「還請提督大人恕罪,這孩童乃是貧僧的小沙彌,紅葉。」

    「本督倒也不至與一個小孩較真,不過秘籍咱家放在這裡了,別想拒絕。」白寧臉色微冷,說完後,起身就離開,出門還看到那叫紅葉的小沙彌躲在一棵樹下衝他做鬼臉。

    「千歲稍等。」

    智廣從後面追來,捧著那本秘籍說道:「督主尚未署名......如此多的武功,提督大人不打算......」

    那邊,白寧搖了搖手。

    「本督不缺那點名聲,你替咱家寫上吧,就寫前朝太監。」

    翰寧十一年,十月。

    白寧遊歷了大江南北後,終於在接近十二月回到了汴梁已是深夜,星斗晦暗,馬車停在延福宮時,坐在車廂角落的老宦官一定也未動了。

    白寧用手指動動他,隨後心頭黯了下來,「陪了我這麼久,老夥計...你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

    耶律紅玉站那裡看著被抬出來的小晨子,掩口哭了出來,終於,一個個熟悉的人都離去了,白寧心裡最後一絲牽掛也都消失不見。

    ......

    天光遠來,寧馨,而靜謐的無壽殿被人推開,寒氣早已散去。

    走進的一個紅衣的身形,高挑而美麗,眼角上的微微皺紋讓她看上去年齡有些大了,身影走過殿中,飄蕩的帷幕裡,原本放置的冰棺早已不在。

    捂著嘴,身子顫抖起來,淚水噠的掉在手背上,「娘...娘你在哪裡啊,玲瓏來晚了。」下一秒,抽泣止住,轉過了頭,似乎想到了什麼,衝向了殿外,一個縱身化作殘影消失在宮宇之上。

    汴梁西郊,聳立大山之上的高塔,歲月的流逝,爬上了青色,鶯鶯的生命在上面繁衍茂盛,然後,地上陰影覆蓋過這片綠茵,高塔之上,衣袍獵獵作響。

    不遠地方,冰棺立在那裡,晶瑩裡女子的面容充滿生氣,就像小睡了一會兒。

    「惜福...我帶你走,去我的世界。」白寧撫過冰棺,呢喃輕聲的說:「如果有的選擇,我不願意冒這個險,但是相公沒有選擇了...那個世界的醫療很好,或許能將你體內的毒清理出來......」

    他望向另一邊站立的老嫗,「紅玉,等會兒要麻煩你了。」

    「師父...說哪裡話,弟子也想跟著師父看看這天開個口子是什麼樣的,反正活也活夠了,看看天外是什麼,死了也值啊。」耶律紅玉老態中臉上泛起微紅,竟有些興奮。

    「好!」

    白寧拿出那枚當初系統留下的圓盤裝置,一直以為自己會用不到,想想他笑了一下,手指在中間的按鈕沉下去。

    泛著金屬色的圓盤陡然弧出一道藍光,白寧像是觸電般鬆手,耶律紅玉緊張的看過來,那圓盤掉在地上的一瞬,一道白色的光柱從上面衝天而起,鑽進雲層裡,電光在雲間閃爍起來,周圍,颳起了大風,吹掉了白寧頭上的寶冠,銀絲揚在空氣裡。

    轟隆隆的雷聲竄過天際。

    天空的雲層像是塌下來一般,壓的極低,自他倆為中心的位置,雲中有光亮不斷的閃爍,雲霧隨著大風捲了起來,像是打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裡面漆黑一片。

    通天塔下,一道身影飄然而至,她望著塔頂上天空出現的異像,整個人都驚住了,然而下一秒,還是大喊出聲:「爹!娘!」

    上方,一切準備妥當的白寧聞聲走到邊上,望著下方那紅色的輪廓,笑了起來內力將他聲音傳了過去,響起在這片天空。

    「好好活著...爹和娘走了!」

    轉身,袍袖推了出去,口中暴喝:「紅玉準備。」手掌探出印在冰棺下面,轟的一下,沉重的冰棺直飛而上,耶律紅玉腳下一縱,護著冰棺升了上去,腳下奮力再一勾,將原本快要失去力道回落的冰棺再往上提了提。

    她身下,白寧直衝而上,一掌抵住冰棺的下端時,周圍已是電閃雷鳴,他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過這樣的畫面,那打開的空洞裡,就像無限的延伸,看不到盡頭。

    那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很快他就清楚了。

    晶瑩的棺體飛進了空洞,像是失去了一切重量,浮了起來,衝勢未減的白寧到了這裡又是一掌揮出,然後他整個人感覺開始被撕扯起來,不是一個人的撕扯,而是像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撕開成兩半,他的宮袍慢慢的分解掉了。

    瘋狂運起內力抵抗時,他看到耶律紅玉正一點一點的化為虛無、冰棺開始出現裂紋,冰屑從上面灑出,然後消失掉了。白寧張大嘴,想要大喊,但聲音好像也無法在這裡傳播一樣,他的視線也逐漸開始消失,下方打開的空洞已經開始閉合...無路可退。

    意志在最後消散前,他看到亮光,看到裂開的冰棺裡,惜福睜開了眼睛......

    然後一切都黑了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6 14:04
番外第一章

    嗡……

    車輪飛速轉動駛過高速公路,帶起呼嘯的聲響,白瓦瓦的燈光,一閃而過,一張滿是汗水的臉在暗處明滅凸顯。

    呼呼呼……

    下方輔道,粗氣自那張臉上大口大口喘出,手抓握泥土站了起來,向四周快速張望,口中不斷的呢喃一個人的名字。

    「惜福……惜福……」

    然而視線裡,只有一輛斜在田埂和路基之間的轎車,前燈不斷閃爍的橘黃顏色,映出白寧緊張的表情,當看到汽車時,瞳孔縮緊,「我回來了……不對,惜福呢?」

    下意識的視線左右掃視,輔道盡頭一束光亮照過來,一輛黑色的摩托車由遠處停到這邊,上面一男一女嘻嘻哈哈看著白寧,不過那男的摘下手套還是問道:「嗨,兄弟,有沒有哪兒受傷,需要幫忙打電話嗎?」

    「……」白寧轉過臉看向他們,目光冷厲,摩托車後座上的女人渾身顫了一下,連忙偏開了視線,那男笑臉僵硬的轉回去,不敢對視,低頭說了句:「抱歉,打擾了。」

    轟著油門,一溜煙跑了。

    閃爍的警示燈,白寧陡然間「啊!」的怒吼,聲音迫開,路邊幾顆樹嘩啦啦搖擺直響。

    「惜福……夫人……你在哪啊——」

    回音在田間拂挨了莊稼,漣漪在上面盪開,附近不遠幾戶農家,院裡狗亂吠起來,燈光也在院中點亮,有手電的光打開門出來朝周圍尋找什麼。

    「回來了,為什麼你不在.......不可能的,你一定還活著...還活著。」白寧喃喃輕啟唇間,舉步走向歪斜的轎車,閃爍的燈光倒映的面孔卻是既陌生又熟悉的臉。

    伸手摸向臉頰,有短短的鬍渣扎手,膚色暗黃粗糙,這是他原來的樣子。

    「我回到原來的身體了?」下意識的摸向下身,男人該有還在。

    「哈哈哈……」白寧忽然似笑似哭發出另人心悸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

    咬牙頓挫,下一秒。

    猛的揮手一掀,轎車拋上半空翻了個兒,嘭的一聲重新落回輔道上,吱吱呀呀的晃動幾下。

    看到這一幕,白寧降下視線在雙手方才意識到,自己一身武功竟還在的,他不自覺的笑了聲,自己能回來,武功也在,那惜福一定還活著。

    心裡稍鬆了一下。

    旋即,伸手拉開車門坐上去,看著方向盤,猶豫的伸去摸一把,「自己好像不會開了。」這些對他現在的身體來講是熟悉,但幾十年的歲月裡是陌生的。

    轟——

    鑰匙扭動,發動機點燃聲響,白寧試著找回當初的感覺,本能的將車一點點開動駛出去。

    啪嗒。

    一隻手電落在地上,光束投在地上收縮。望著車子燈光遠去,那名聞聲出來老農張大嘴連忙掏出手機,「喂,兒子,這次你要信老爸,剛剛我看到有個人把車子掀飛起來了……好嚇人……喂……喂……兒子……」

    ……

    車輛行駛著,路旁還亮著燈光的建築、商舖一棟棟過去,這些熟悉的地標讓白寧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武朝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是那個東廠提督……」他看著掛在後視鏡上的水晶相片,那是一家三口幸福的合照……然後,猛的踩下剎車。

    白寧瞪大了眼睛,搖曳的水晶相片上,注意到那戴著眼鏡的女人……也就是他妻子,竟和惜福那麼像?

    等等……白寧握緊了方向盤,他似乎想不起來,曾經的妻子到底是什麼樣了。

    車子再次發動,車輪飛速打轉,車身嗡的一聲射了出去,速度明顯比之前更快,尾燈消失在夜幕下的路燈裡。不久之後駛入一處小區,車子停在車位上後,白寧快步走進已經浮現在腦海中的單元,然後開門。

    走過玄關。

    客廳裡,傳來電視的聲音,他發現自己竟然會緊張,隨著視線推移展開,一雙小腳丫懸在沙發搖搖晃晃,小手拿著薯片津津有味的邊吃邊看。

    螢幕閃爍的光裡卻是兒子……白小魚。

    白寧看著那張圓乎乎的小臉,眼角有些濕了。

    「啊!」

    那邊,白小魚看見站那裡的白寧,慌張的站起來,將薯片快速的藏在身後。

    「爸爸,你回來了啊。」

    「想吃就吃吧,吃完趕緊睡覺去。」白寧嗓音有些哽咽的說著,卻將兒子抱在了懷裡,揉著他毛茸茸的腦袋。

    「爸爸,你在哭哦,羞羞,大人是不能哭的。」白小魚像個小大人一樣拍在白寧的肩上,「放心,我不會告訴媽媽你哭鼻子,但是你也不能告訴媽媽,小魚在吃零食喔。」

    白寧揉揉他頭,坐到沙發上,看了看屋裡,書房的門縫下沒有燈光亮著,便問道:「你媽媽呢?」

    「吃飯晚飯的時候,媽媽突然說有些頭暈,就去睡覺了。」

    小魚將拖鞋一蹬又爬上沙發:「爸爸,能不能商量個事,我想把這電視看完,裡面的那個大太監好厲害,好壞的,別人都打不贏他。」

    白寧顫了一下,看了眼電視,裡面在眼古裝宮廷劇,也像是武俠片那種。

    「小魚就只能看一會兒。」

    兒子嘟著嘴哦了一聲,等白寧起身走開,又開心的拿出薯片,盤起小腿沉入電視裡去了。

    腳步走在地板上,然後擰開門,床頭的櫃上的燈散發朦朧的橘黃,女子的身形裹著被子在床的一側睡著,青絲鋪在枕頭上遮住了臉頰,均勻沉穩的呼吸在起伏,像是已經熟睡了。

    白寧脫掉外衣,坐到床沿,那裹著的身影明顯微顫了一下,檯燈下,脫下的眼鏡映射溫馨、安靜的光。

    「不能貿然直接問她,我的樣子有些變了,明天試探一下。」

    白寧收回視線,輕手輕腳退出臥室,準備洗漱,在臉上撲了一捧水時,陡然間,鏡子裡倒映的是銀絲如瀑垂肩的人影,一張陰柔冷漠的臉正望著他。

    浴室外,響起小魚走動聲響,「爸爸,我去睡覺了。」

    「嗯,乖乖的睡。」

    白寧再轉回頭時,鏡子裡那張臉已經不見了。

    「到底哪個才是本督。」

    咵!

    洗手池的陶瓷被捏的迸裂開,原本回到家的靜嫻,又變成了冷漠。

    ……

    天光在晝夜過後放亮,清晨,鳥兒停在陽台上嘰嘰喳喳的鳴叫,外面街道傳來車流的聲音、喇叭的聲音、人的喧鬧,彙集成新的一天。

    安靜的臥室,有門打開的聲音。

    淺睡的身影睜開眼,起身,習慣的張開雙臂:「更衣。」

    然後怔了一下,門口戴著眼鏡的妻子也愣住,她指了指外面:「早飯在桌上。」隨後飛快的退了出去。

    白寧皺起眉,疑心起來。

    拿過床頭的手機很快找到一個號碼播了出去,儘量放鬆自己的語氣,不久那邊接通。

    「喂,媽,我想問問你,小慧有沒有小名?」

    「有啊,你倆認識的時候,不是告訴過你嗎?那時候小慧身子弱,就先取的小名,叫惜福啊……喂喂……」

    白寧將電話丟到床上,揉了一下臉,他明白了,現在的這個老婆就是惜福,所以剛剛看到自己時,表情和說話都很古怪。

    「她並不知道是我……難怪那麼彆扭。」

    「哈哈……」

    白寧第一如此愜意的笑了起來,然後,門打開一條縫,兒子小魚探進小腦袋小聲道:「爸爸,媽媽今天怪怪的,她好像不知道怎麼去學校,你也是噢,都快上班遲到了。」

    又揮了揮手:「不過我能帶媽媽去學校的,爸爸再見。」小魚做了一個鬼臉將門闔上。

    片刻後,倆人腳步遠去,響起關門的聲音,白寧起床拉開窗簾,陽光照在臉上,卻顯得陰沉。

    「上班……多麼遙遠的字眼。」

    不過白寧還是決定去看看,試著讓自己從曾經那千萬人之上的身份脫離出來。

    他開著車在城裡兜轉一個小時,才逐漸想起去公司的路線。

    車停在寫字樓下,在七層的位置掛著宇洋商貿四個大字,這只是一家小公司,也是白寧曾經工作許多年的的地方

    踏進大廳,周圍有熟人向他打招呼,對於他們,白寧只是點點頭,卻叫不出名字。

    「白慕秋怎了?」

    「誰知道……怪怪的。」

    ……

    到了七樓,宇洋商貿四字下方的櫃檯後面,一個漂亮的女孩朝白寧招手。

    「白經理,你遲到了,今天老闆來的時候心情好像很不好,你進去後要躲開點。」

    「嗯。」

    平淡的應了一聲,白寧推開玻璃門,視線裡打著電話在客戶的女孩見到他進來,眨了眨眼。正複印資料的青年哈欠連天,伸手搖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踢踏高跟鞋的女郎在分發一些文件讓人傳閱,見到白寧時,纖細的畫眉微皺,指間的鋼筆轉了下,然後帶著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轉身離開。

    複印資料的青年連忙湊近,「白經理,你今天好像忘穿工作裝……那個婊子等會兒肯定會打你報告。」

    然而,白寧似乎並未聽到他的話,手指尖輕輕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拂過。

    那青年還想說什麼,微微張開的嘴立即閉上,轉身走開。

    「白慕秋……昨晚叫你陪客戶,中途就跑了,生意砸了怎麼辦?」帶著藴怒的聲音在背後傳過來。

    ……

    辦公桌上,擺著老婆兒子的照片,一些未做完的工作,幾個小擺件,尚未清理的菸灰缸,這就是他工作的位置。

    ……

    「白慕秋,你聾了啊,老子在和你說話,是不是不想幹了?」

    ……

    辦公室內,不少人抬起頭來看向這邊,屏住了呼吸,盯著那一動不動表現異樣的背影,咬著筆頭的女子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踏踏踏……皮鞋踩在瓷磚快步走過去,伸手一把拍在白寧肩上。

    「你耳聾…………」

    「放肆——」

    猶如颶風在吹,微胖的身形,呼的一下倒飛砸在百葉窗框,各種資料雪花般四處亂飛。

    啪嗒……

    筆頭從那女人嘴裡掉了下來,眾人瞪大了眼,看著紙頁在飛舞。
Babcorn 發表於 2017-7-6 14:04
番外第二章 系統重啟

    牆壁上的掛鐘滴答滴答的轉動。

    「好煩啊……」

    坐在辦公室的女子揉著頭髮,看著書本上的簡體字,乾瞪著,臉上愁雲密佈,「相公在哪兒啊,那個白慕秋怎麼會和我變成夫妻了,還有這些字……好像趙吉的瘦金體啊。」

    筆在臉上一下一下的輕輕敲打。

    自從醒過來後,她面對的不僅僅這麼兩三個問題,比如這裡是哪裡,為什麼自己變成教書的先生,為什麼衣服裙子那麼短,為什麼鞋子後面會這麼高,之類的各種各樣問題,最重要的是自己竟有個兒子……

    「啊啊……」女子懊惱趴在桌上,時不時會扯一下套裙,哪怕是這種達到膝蓋的教師裙也讓她非常羞澀,「就沒有再長一點的嗎?」

    叮鈴鈴,下課的電鈴在外面響起來,歡快的腳步聲,湧出教室,嘈雜的聲音有說有笑。辦公室的門輕輕推開,一名夾著書本的女子英姿颯爽的走進來,看著對發呆苦惱的身影邊說邊倒水:「小慧,在幹嘛?」

    那女子坐下喝了一口,見對方還迷迷糊糊的,伸手過去在她面前敲了敲桌子,「昨晚和你老公吵架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下節課是你的,別做夢了,快去洗洗臉清醒下。」

    惜福臉慘白一片,「教……教學生啊……我只趕過鴨子……」

    「嗯?你在說什麼啊?」桌對面的女人翻動書頁,然後看過來。

    「沒說什麼。」惜福連連擺手,轉身背過去,吐吐舌尖,「差點露餡。不過我相公是白寧,相公都那麼厲害,做妻子的也不能露怯啊,好吧,不管是白慕秋,還是教學生,放馬過來就是,都接著。」

    她深吸一口氣穿上高跟鞋,放慢腳步,歪歪扭扭的走向門口,視野之中走廊上滿是帶著紅領巾嬉戲追鬧,做遊戲的孩子,於是向下扯了扯裙子,呢喃:「就當趕鴨子好了。」

    說完,惜福挺了挺胸口,走了出去。

    「小慧!你的書沒拿……」身後,之前那名女子追了出來。

    ……

    陽光從城市上空劃過,逐漸西斜。

    「若是在汴梁,此刻百姓應該都開始歸家了吧。」白寧將車開到環山的公路上停在防護欄邊上,站在車頂望著黃昏裡依然喧鬧的城市,彷彿永遠無法停歇下來。

    風吹過來,他嘆了口氣:「根本找不回來了,和這裡完全格格不入。」

    在公司陡然間發飆,也是下意識的反應,曾幾何時,誰有膽子拍他的肩膀,除了被他殺死的趙吉,真沒有人敢這樣做,慶幸的是剛剛並未想要殺人,否則那位已經被忘記名字的老闆怕是要死的,而他也會成為警方緝拿的殺人凶手。

    這個世界白寧已經不是權利的頂峰,只是身懷絕世武功的老百姓而已。

    叮鈴鈴——

    身上的手機這時響了,看了一眼上面來電的名字,已經不認得了。將手機接通放在了耳邊,對面一陣嘈雜過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慕秋,今晚不是約好聚會的嗎?怎麼不見你人啊,大家都齊了,就等你,快點過來……」

    電話裡的男人嘮叨的說了許多,等掛了電話,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遠處的城市輝煌如宮殿,密集的燈光猶如迷離的火光在他視線裡搖曳,彷彿回到了那片雨中的戰場,城市成了遠山,燈光變成了遊走的火把,人影幢幢呼喊著、嘈雜著各種各樣的聲音充斥耳邊。

    嘟……嘟…..

    他不自覺的按下了一個撥通鍵,那邊接聽的是童聲:「喂,爸爸,怎麼還沒回來,今天又要加班嗎?媽媽在廚房煮飯呢,你快回來吧,媽媽把電飯煲放在燃氣灶上燒呢…好嚇人啊!我都不敢過去。」

    聽著幼稚的童音說著這些,知道惜福鬧的笑話,白寧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告訴小魚媽媽不笨,你教一下,她就懂了,然後又說今晚有個朋友聚會,稍晚一點回來。

    夜色下,手機的螢光還亮著,上面是聚會的地址,白寧坐回車上,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後視鏡裡那張臉,決定再試一次。

    驅車離開。

    夜晚的城市是繁華的,黑夜在這裡變成了色彩斑斕的世界,各種各樣在夜間營業的場所此時正是高峰期,穿梭街道的車流中,一輛銀灰色的轎車駛離了主幹道,匯入附近一條街上,左右兩邊均是大大小小的酒樓飯館,正是盛夏,出來吃飯的人更加的多。

    車子緩速度,車窗滑下,白寧看了看眼前酒樓的招牌,決定了位置,便找了一個車位停下,走進酒樓。

    在迎賓的帶領下,推開了包間的門,熱火朝天的說話,勸酒聲撲面而來,兩桌酒席上人影走動,見到進來的身影,有人熱情的迎上來。

    「慕秋,怎麼才來,快快坐下自罰兩杯。」

    「本…我不喝酒,上杯茶吧。」白寧走到空置的座位,清冷的聲音拒絕了,下意識的想要做掀袍的動作,手動了一下就收回來,端直的坐在座椅上。

    那勸酒的人尷尬的笑了笑,對旁邊的服務員點了下頭,轉身撇撇嘴又去招呼另外一桌的朋友。

    燈紅酒綠,杯盞轉折交疊在席間轉動,白寧就那麼端坐在那裡,看著一道道身影喝的面紅耳赤,夾著菜餚,手指甩動,大聲的說著話,就像指點江山一般。

    白寧起身,也沒人注意到,推開門離開了,裡面的人其實基本已經忘記叫什麼名字,只是看著面熟而已,走出酒樓,他並未去開車,而是順著街道想要走走。

    「慕秋——」

    一輛看似有些高檔的紅色轎車停在剛剛酒樓面前,副駕駛上有個女人正在車窗向他招手,一身紅色短裙,身材不錯,一頭棕色的齊耳短髮,她下來後親暱的對車內的男人揮了揮手,提著小包邁著修長的雙腿,走到白寧這邊。

    「才一年不見,不認識我了?」原本還微笑的女人剛開口說了一句,便看到白寧那冰冷的臉色,下意識的後退半步,指了指那邊酒樓,轉移了話題:「怎麼不進去?」

    「剛出來。」白寧這樣和她說了一句,此時已經心煩氣躁了,而且壓根也不知道對方叫什麼,轉身走在交織的人流中。

    那女子偏偏頭,冷哼一聲也轉身離開,進入之前白寧待過的包間,眾人見到她來,像是眾星捧月的圍過來。

    「哎呀…曹若琳!咱們的大明星來了…快快…大夥要合影簽名的趕緊啊。」有人起鬨。

    包間內鬥氣氛一下高漲了許多,眾人熱情的迎接一陣後,方才讓女人落座,晶瑩的酒杯,紅色的液體在裡面捲動翻滾的斟了小半,塗著紅指甲的手輕柔的捏著杯腳端起來,半空輕輕搖晃。

    「剛剛進來的時候,碰見慕秋了,像換了一個人似得,你們知道怎麼回事嗎?」

    一名戴眼鏡的男人點著煙,抖了下灰屑,「不清楚,來的時候就這樣,我記得他是挺熱情的一個人…」

    「上個月我還和他見過,今天再見,就覺得古古怪怪的。」旁邊一個男人點點頭同意剛才那個眼鏡男人的說法。

    「提他幹嘛,變就變吧,來來,我們繼續喝酒。」

    名為曹若琳的女人聳聳細肩,端起酒杯朝眾人敬了一下,抿了小口,「今天我有個好消息要和你們宣佈。」

    「不會是你要結婚了吧?」對桌一名男人裝作痛心疾首的表情說道。

    曹若琳捂嘴輕笑了一下,比起兩根手指:「第一個,環球聲樂公司想要來亞洲選下一任新歌手,我是評委之一,你們要是家裡有天賦的親戚啊、孩子啊都來賄賂本小姐吧。第二個,就是我真的要結婚了。」

    「恭喜!」

    「雙喜臨門啊……」

    「我要賄賂!!」

    ……

    嗡嗡嗡嗡的聲音,各種恭賀祝福熱鬧喧起來,透過窗戶融入這座城市裡,成為喧鬧的一部分。

    夜漸漸深了起來。

    白寧不知不覺走到了公園,與城市那邊的熱鬧比較,這裡顯得深幽,路燈延展在小湖周圍的小道上,夜蟲撲動羽翅飛舞在炙熱的燈光下。

    孤寂的坐在了長椅上,影子拖的很長。

    仰起頭,天上繁星密佈。

    家裡,惜福卷在沙發上,擺弄手機,小魚在旁邊哎喲的叫喚,像是在教她怎麼使用,以及上面的遊戲怎麼玩。

    牆上的時鐘,時間在一滴滴的過去。

    ……

    公園的長椅上,身影陡然間站起來,反手一拔。

    咔嚓….

    電花閃爍,金屬扭曲的斷裂聲,路燈發出痛苦的呻.吟被扭斷,燈光滅了下來,黑暗中的人影沉默中隨意一個方向投擲,長長的燈柱飛向了城市上空,變成細長的黑影消失夜幕裡。

    「叮!系統重啟。」

    白寧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不久之後,整個城市不少地方有人在家裡發出鬼哭狼嚎,電視信號斷了。

    第二天一早,搶險的維修人員在電視台信號塔上看到了一根路燈插在那裡,絞成一團,當然這個後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7-6 14:04
番外第三章 群山起伏


    讓心態落差失衡的白寧開始冷靜下來的是突然響起的提示音。

    「你沒死?」

    夜晚的風吹過來,白寧微微眯起了眼,聲音森冷起來。周圍寂靜,只有蟲鳴在叫,來自系統的聲音沒有再次出現,片刻後,長椅斜過去的遠處,草叢裡傳來沙沙聲,一道人影走出,路燈的光芒裡,是露裸的身形,一個樣貌身材都極為普通的男人。

    「哈,忘了,你已經是完全的男人了,稍等,裡面還有個人,我去換一下。」那人面無表情的搖搖手指,調侃的語氣說完,重新走回草叢裡。

    白寧坐回長椅上,湖岸的路燈晃眼,心緒複雜,原本幾十年的時間裡,他能看淡一切,回來後環境的不適應讓他心潮一度起伏,當聽到系統重啟的提示後,反而沒有了特別牴觸的心理,就像他鄉遇見故人,哪怕這個故人曾是敵人。

    光潔的腳背踩著公園的地磚走進視線,一支菸遞了過來。

    順著煙看上去,是光潔的手臂,裸露的肩膀、女人的臉,以及完全暴露在外面的胸脯,那女人長相併不好看,身材倒還行。

    白寧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誰,又將視線轉了回去。

    「你們人類不是煩惱的時候喜歡抽菸嗎?」站在旁邊的女人,或者說系統將手裡的那支菸含在嘴裡,點燃打火機,青煙在星火上冒了出來,隨後……一連串的咳嗽聲,他連忙將菸頭扔了出去,「難怪你不喜歡……味道確實不好。」

    白寧雙手合攏撐在嘴邊,目光冰冷的直視前方的水波微瀾,雙唇輕啟,「說正題。」

    「醒過來,離你不遠有一對在交.配的男女,順便用一下身體,過來與你坦誠相待,這不是你們的一種友好、誠實的交談方式嗎?」

    白寧看向他:「我說的是你怎麼會沒死?」

    「啊…那自然是裝死的。」系統用著那女人的臉微笑了一下,「你騙我一次,我騙你一次,不就公平了嗎,你忘了上次我說過的話嗎?以肉身做皮筏,你就是我的那艘皮筏,沒有我你回不來,我也過不去……」

    旁邊的白寧沉默了一會兒,「所以在那邊的幾十年裡,你一直都藏在我體內?」

    「對。」系統的臉貼近過來,眸子在柔和的燈光裡閃爍:「你不想想,你光用我留下的裝置就真能回來?這個時空的坐標誰給你定位的?又是誰讓惜福保留記憶的回到這裡,還有你那個女徒弟也是,不然早就『苦海無涯』的飄著,最終意識消散。」

    一隻蚊蟲飛過來,被系統一巴掌拍死時,白寧起身,負手走到湖邊的護欄前,嘴張了又合上,猶豫了片刻,聲音細小如蚊:「謝謝……」

    「聽你這句話真不容易。」系統驅趕走蚊子,走過來,背靠在護欄上看著漫天星斗,「你在那冰殿裡一坐就是幾十年,我一直都看著,也看到你幫手下,每日都來殿前看一會兒離開,隨著時間,他們有的老了,有的死了,到後來就沒什麼人來了。」

    白寧深吸一口氣,吐出,眼睛閉上:「是啊,錯過了許多…….」

    「所以…我把他們重新歸整了。」系統收回看著星斗的視線,移到旁邊男人詫異望過來的臉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應該會在不久的將來遇見他們。」

    「他們還能活著?」

    系統攤攤手:「有些能,有些不能。快再說聲謝謝,能聽到你九千歲說這兩個字可非常不容易。」

    「謝謝!」

    白寧望著波紋起伏的水面,轉過了頭,彷彿曾經那個千歲回來了,平靜的目光中帶著冷厲和威勢,伸出手。

    那邊,系統笑了笑,同樣伸出手。

    握在一起。

    ……

    鑰匙打開鎖的響聲,白寧打開房門進到家裡。

    燈已經滅了,掛鐘滴答滴答的指向十二點。

    先去兒子的臥室看了看,小傢伙已經睡的很香,薄毯被踢到了一邊,走過去給他蓋好後,靜靜的退出,又去廚房看了一眼,凌亂不堪,鍋碗瓢盆散亂到處都是,電飯煲下面更是焦黑一片。

    「幸好天然氣還知道關……」

    白寧沖了一個澡回到臥房,惜福還是捲著被子縮在一邊在睡,他輕手輕腳過去坐下,那邊甚至是本能的縮一下,朝旁邊挪動。

    他唇角勾起,往女子那邊挪一點,那邊立刻又動一下,白寧笑著再做了一次動作,就聽嘭的一聲響,惜福整個人翻到了床下面。

    捂著額頭的身影爬起來,瞪著眼睛鼓著兩腮,氣鼓鼓的坐回床上,豎起手指,惡狠狠的說:「你給姑奶奶聽好,第一、往後你睡外面去,第二、不準有什麼想法,第三、我還沒想好……」

    「我是你相公。」

    「一邊去!姑奶奶還沒說完…..」惜福手揮在半空停了下來,眼睛瞪著望著說話的男人,一眨一眨,「剛剛你說什麼?」

    白寧將她手放下,握在掌心,「我是相公,白寧。」

    「啊……你…你不是叫白慕秋嗎?」惜福往後躲了一下,「相貌也不一樣啊。」

    旋即,女子眼睛轉動,問他:「那你記得…」

    話還才說到嘴邊,那邊擁了過來,將惜福攔在懷裡,「記得,相公記得所有的事、和你說過的所有話,不管是在白府、城牆上、還是在那晚的街道上、還是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村裡,你趕著鴨子,揮舞著木棍……相公閉上眼睛都能回想起那個黃昏裡,夫人燦爛的笑容……」

    男人抱著女子坐在床上,訴說著許許多多的話,彷彿是將那許多年裡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在這個夜晚講訴出來,燈光將房間映的溫馨,安靜簡單的聲音在這個夜晚顯得溫柔。

    窗外,天上繁星眨著眼睛。

    同一片夜晚下,相同的城市,有一名穿著黑色西裝、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在站在窗前打著電話,沉冷的聲音似乎在應付電話那頭。

    「好的,我知道,會去教育局開會。」

    「嗯,這個校長怎麼當,我心裡清楚。」

    然後,他拉上窗簾,手機扔到書桌上,坐下來時,手指在按在書桌的鍵盤上,上面是聊天的窗框,隨後他敲了一段話。

    「工藝品…長劍,刻名:白龍。」

    眼鏡取下擦拭,冰冷的眸子盯著屏幕上別人回覆過來的字,眼神威嚴冷漠,在他背後的牆壁上,一副剛寫不久的字畫掛在那裡。

    一個大大的「宦」字。

    ……

    城市的角落,垃圾堆砌,陰暗的巷子裡發出呯呯的擊打聲,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在地上被幾名同樣衣衫襤褸的乞丐拳打腳踢。

    「不懂規矩,知道什麼是孝敬錢嗎?」

    「以後還看你亂佔位置……」

    幾名乞丐收拾完地上的身影后,轉身走出兩步的剎那,人影從地上慢慢爬起來,扭動著脖子發出咔咔的響聲。

    胖胖的身形在說:「咱家好久沒被人打過了……你們這群兔崽子的勁可真大,一點都不尊敬老人家。」

    走在後面的一名乞丐朝地上吐口水,呲牙凶狠的轉身,然而視線裡迎來的是一張寬肥的手掌扇在了臉上。

    呯——

    腦袋在肩上扭轉出誇張的角度,其餘三名乞丐看過來時,腦袋剛好停下,瞪著驚恐的眼神正看著他們。

    「啊——」

    不同的尖叫在巷子裡響起片刻,便消失了。

    ……

    城市的另一端,充滿曖昧粉紅色的房間裡,大門嘭的一聲被人踢開,一個彪形大漢邁著大步走進來,凶橫的臉上掃過屋裡。

    「你們兩姐妹是不是不想幹了?趕緊把電腦打開,趕緊直播!」那男人的肌肉抖著,晃動拳頭:「要不是後面大老闆看上你們,不然老子現在就辦了你倆,簽了合同就我們的人,最好老實點。」

    粉紅的暖燈下,心型的沙發上捲曲的女子挽著一縷頭髮在玩耍,嫵媚的眼神瞥在眼角:「姐姐…有人要讓你聲色娛人呢,還口出狂言,奴家心裡好怕啊。」

    落地窗前,另一個女子負手轉過側臉,與剛剛那名女子長相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漂亮的臉蛋上多了許多煞氣,她盯著門口的大漢,「敢這樣本座說話。」然後,讚賞的點點頭:「有膽!」

    下一秒,轟的一聲,身影從房間飛出撞在走廊的牆壁上,灰塵簌簌的落下來,男人直接就昏厥過去。

    在沙發上捲著長腿的女子取過床櫃下的針線盒,拿著一枚細針比劃:「比那時我們用的還要好呢……姐姐啊,要不我們與那位大老闆好好的『玩』會兒吧,畢竟妹妹可是宮裡待貫了,一定要錦衣玉食的,你說呢?」

    眉角輕佻的揚了一下。

    「好!」伸手一招,細針從對方指間吸過來,針尖有奪目的光彩,窗前的女子便是點頭。

    夜風吹過數百里,另一座相鄰的城市,一輛轎車極快的駕駛,停在醫院的門口,一對年過半許的夫妻慌慌張張的走進醫院。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

    「病人神智有些模糊,她最近是不是出過什麼事?」

    「有啊,從樓梯上不小心摔下來,撞了頭,一開始我們以為沒事,後來人就變得迷迷糊糊的,我倆口子一直在外地,今天才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是不是病情惡化了?」

    「這倒沒有,只是突然性的昏厥,再留院觀察幾日看看……」

    家屬與醫生的對話在走廊說著,旁邊不遠就是病房,透過房門進去,昏暗的病床上,一個靚麗的女子悄然的坐了起來,有些搖晃。

    「白寧…師父…師娘……小晨子……」來來回回的念叨這幾個名字,走下了床,望著窗外一片明亮的夜景,以及窗戶倒映出人堆臉孔,目光茫然了。

    張開手掌輕輕的按在窗戶上,摩挲倒映。

    「我輪迴了嗎?怎麼變的這般年輕了…….」

    在這樣的夜晚,有著不同的人陡然的清醒過來,人生如群山,起起伏伏。
Babcorn 發表於 2017-7-6 14:04
番外第四章 拿回自己的東西

    晨光自雲間灑開,金色的光輝倒映樹的影子,蟬攀爬在樹上開始啼鳴起來。

    「爸爸,我和媽媽去學校啦!」

    小魚繫上鞋帶跑去無精打采的女子身邊,開心的揮著小手。旁邊,連打了幾個哈氣的惜福看向白寧時,臉色紅了起來,埋下頭幫兒子把書包背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聲音:「那我們先走了。」

    那邊的鬼機靈捂嘴偷笑,像是什麼都明白一樣。

    白寧此時也整理好衣裝出來,筆直的黑色西裝沒有系領帶,整個人看上去比之前的神色自然精神許多。

    「爸爸,親一個。」小魚在蹲下穿鞋的白寧臉頰上啄了一口,又搖著女子的手,「媽媽也要給爸爸親一個才能走喔。」

    惜福的臉變得像塊紅布,快燒了起來。

    飛快的拉著還一臉得意的白小魚像放風箏似得跑了出去,門嘭的關上,外面童音『啊!』的慘叫聲,白寧穿上鞋,臉上笑意不減,他可不會忘記,惜福是會武功的,而且傳給她的內力就算幾十年裡損耗了不少,但依然能讓一個會一點武功的女子變成武林高手還是輕而易舉的。

    「只是…上班…還上什麼班啊,昨天把那什麼老闆揍了一頓,早就不干了。」

    白寧揉揉眉頭,嘆了一口氣,方才起身出門。

    在樓下路邊的報亭買了一份報紙,原本他想看會兒電視再走的,可不知道為什麼電視沒有信號。

    「慕秋啊,今天可是有大新聞的,你自己看看上面。」報亭的老頭笑吟吟的給他遞了一份報紙過來,臉上放光,看上心情不錯,又自言自語:「幸好今天不知道怎麼的,電視信號斷了,報亭的生意不錯。」

    給過錢後,白寧回到車上,翻動報紙慢慢的閱讀,拿著報紙的手漸漸顫抖起來。

    上面一行大字佔據主版:古代武朝大太監白寧身份即將揭曉。

    下面的內容密密麻麻的字跡排列映在視線裡,手抖動的更加平凡,白寧臉色不停的轉變。

    「據文物局提供的消息,國內首富孫家願意將家傳古物貢獻給國家,據聞該幾件古物本是傳說中武朝那位九千歲所有,若消失真實,那位行蹤成謎的傳說人物很有可能是真實存在過的……」

    「……據悉,準備前往鑑定的專家透露,這幾件古物若是真實,那位傳奇太監的身份將會寫入歷史,而不會再有質疑的聲音,而且更會成為無價之寶,傳聞孫家手中的古物乃是一幅畫像、一柄廠公白寧用過的寶刀、以及隨身的珮飾等貼身物品……」

    報紙放下來,白寧靠在座椅上閉目,「黑刀……」

    對於那些貼身珮飾,他沒有過多的在意,然而裡面提到的畫像和寶刀,卻是讓他難以割捨的,一幅惜福、白寧、玲瓏三人的合畫,就像上面說的,那是證明他曾經存在過的東西,至於黑刀…那是一把充滿神意的刀,豈能隨手讓人?

    「系統,為什麼我的東西會流到這裡來?」

    車內安靜片刻,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悄然而至:「我以為你回來已經都察覺,看來也有你九千歲失察的地方,大概是這樣,你現在的時空其實是歷史空間的另一個分支,原本的歷史軌跡在武朝之前有一個地方發生改動,所以沒了宋朝,取而代之的是武朝。」

    「你的意思是之前已經有人在我之前改變了歷史?」白寧皺起眉頭,顯然對系統的話感到意外。

    系統將事情否定:「應該沒有較大的改變,不然偏轉的會更加厲害。」

    報紙丟出車窗,發動了車子,後視鏡裡,白寧的目光凝聚,變得冷厲:「那就不管了,本督的東西豈能隨意拱手送出去,你能定位那幾件東西嗎?上次你坑我藥方的時候就定位的很準,本督可記憶猶新。」

    「過了這麼久你還記得…果然當過閹人,都很記仇。」

    「說不說?」

    「好了好了,告訴你就是,不過前提是你怎麼和惜福交代,畢竟還是有點遠的,出去幾天,你確定沒問題?」

    白寧一腳踩下油門,「你少操這份閒心。」轎車嗡的一聲,彪了出去。

    開始了一天悠轉。

    大海碧波帶著浪頭撲在沙灘,海潮的聲音嘩嘩的卷響,海鷗結隊在碼頭盤旋,或立在樵柱上跳來跳去,偏頭看著那邊正釣魚的人類背影。

    海灘上,沙粒捲動跳起來,車輪碾出深深的印子,騎著沙灘車的是一名戴墨鏡的女子,緊身的紅色衣裝讓她顯得身材出眾外,還有身手敏捷幹練。搖曳走動的身姿快步走到釣魚人的身旁,在一根系船的短樁上坐下來,翹著小腿輕搖。

    「休假結束了。」她摘下墨鏡,望著遠方水面上海鷗成群盤旋,那是一張驚豔耐看的美人臉。

    「什麼任務?保護人還是去國外?」男人戴著草帽懶洋洋的盯著水面的浮標,「國外我不去,懶得動彈。」

    長發齊肩的女子扭頭看了一下對方,紅唇俏皮的笑了一下:「想什麼呢,那是人家六組的差事,咱們這次是保護幾件文物過審,若是確定下來是真實的,就由咱們接手安保任務,那可是國寶啊」

    「消息傳達給你了,記得準時到啊,這次帶隊的可是東方組長,他為人很嚴厲的。」女子起身重新戴上墨鏡,準備離開。

    嘩

    水面浪花濺起,魚竿一揚,一條魚兒被拉出水面,男子手上動作著,問了一句:「是東方旭?」

    「不然還能有誰?」

    女子聳聳肩,跨上沙灘車做了一個瀟灑的揮手動作,揚長而去。那名男子將魚丟進水桶,看著晴天白雲,伸了一個懶腰,扛著魚竿提著水桶,在沙灘悠閒信步。

    「真實糟糕的假期……」

    海鷗飛在藍天,他喃喃地說著。

    ………

    天光降下,白寧提前回到家中,繫上圍裙在廚房擺弄起灶台。曾經他不是沒做過飯菜,只是後來已經用不到他自己動手了,現在嘛,他怕惜福家裡給點著,只得重新試著找回握菜刀的感覺。

    外面,門響了一陣,片刻後,小魚探著腦袋看著爸爸握刀的樣子,嘆了一口氣:「爸爸,你是要出去殺人嗎,為什麼你握菜刀的樣子和電視裡的刀客很像啊……」

    惜福站在小人兒身後捂嘴偷笑,隨後挽起袖子,從他手中奪過菜刀,做了一個揮退的手勢:「退下吧,還愣著幹什麼,昨晚小魚已經教會我怎麼用這自動噴火的灶台了。」

    「呃…」

    白寧愣了愣,還是有點不放心。正要他走時,身後女子又道:「把圍衣脫下來,堂堂提督大人怎麼能這樣穿,出去陪兒子看電視去。」

    他糊裡糊塗的走到客廳,看著電視上播放的動畫片,兒子縮在沙發上很是乖巧,不由笑了一下,這不就是他想要的一切嗎?

    雖然,權勢上已經沒有了,可這裡,他變成了完整的人,有完整的家庭,甚至不久,會遇到曾經的手下…也不知道會有誰過來。

    「爸爸,我和你說一件事。」

    他正想著事,小魚忽然湊近過來,在耳邊悄悄道:「媽媽在學校好威風啊,她念的古文,連好多老師都理解不了,不過就是媽媽經常讓她班上的學生上課前,在教室裡來回跑幾次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趕鴨子……」

    小腦袋偏了偏:「嗯?什麼趕鴨子……」

    白寧揉了揉他小腦袋:「那是你媽媽教學生的方法,畢竟啊,她這方面經驗很豐富。」

    不久,飯菜端上了桌,一家人圍著餐桌有說有笑,給兒子夾過一塊瘦肉後,白寧隨意的說道:「明天我要出一趟遠門,可能要幾天才能回來。」

    「去幹什麼?」惜福吃過一口菜問道。

    「我知道!」:「是出差,爸爸偶爾會出去談客戶的,每次回來都喊胃疼,喝酒喝多了就是這樣。」

    「出差?」

    惜福偏頭,顯然還沒理解現代的一些詞彙的意思。

    「就是出門辦事。」白寧乾咳了一聲解釋道。

    「那你去吧,家裡有小魚陪我。」惜福見小鬼頭添飯去了,伸長脖子悄聲說:「你不在也好,我好和小魚拉近關係,他老是看我怪怪的,再說,你以前出去辦事,一走就是好幾個月的,我都習慣了。」

    白寧捏了捏她鼻尖。

    「那今晚,相公好好陪你。」

    那邊,女子白皙的脖子瞬間脹紅,竄到臉上,頭埋在碗上大口大口的吞嚥,偶爾抬起頭來,白了男人一眼,卻另有風情在裡面。

    ……

    晚飯過後,惜福帶著兒子在廚房洗碗,白寧在臥室準備了兩件衣服裝進了行李袋,一張寫著某個城市的地址的紙張摺疊好,一起放了進去。

    「本督的東西,自然要物歸原主。」

    目光凶戾。
Babcorn 發表於 2017-7-7 10:28
番外第五章 狂蟒

    飛鳥立黃昏的枝頭上鳴叫吸引同伴過來,城市近郊安靜的道路上,蒼翠的樹木在車窗外飛快的倒退,臉色嬌豔如花的蔡昭翹著腿,腳尖輕擺了一下,從車窗收回視線,塗抹的紅唇微啟:「孫家是國內富豪之一,你們覺得那幾件文物會不會是個贋品?」

    她便是之前沙灘上的女人。``し

    「家傳下來的,又怎麼可能會是贋品,那他孫家可就丟臉丟大了。」旁邊,靠在座墊閉目養神的男人就是海邊的釣魚人,名叫齊守恆。隨著車子行駛,慵懶的開口:「不過,我聽說那幾件東西,可是北武特殊時期裡大太監白寧的東西,要是真有其人,嘖嘖,咱們歷史課本上怕是要做修改了。」

    然後,摸出一根菸準備點上。

    女子皺眉轉過臉去,不著痕跡的伸手屈指一彈,那支香菸被嬌嫩的手指彈飛出去滾在座位下面。

    「我不喜歡在車內聞煙味。」

    名為齊守恆的男人愣了愣,悻悻的將煙盒收起來,便在此時,副駕駛上坐著一道孤寂冷僻的身影發出簡單的音調:「到了,準備下車。」

    說著話,他們所在黑色轎車後面還有四五輛這樣的車子跟著,穿過一道拱形的鐵攔門,駛入一條林蔭小道,盡頭是雕塑的噴水池,三棟連體別墅呈u字形狀建立,周圍還有一片寧靜的小樹林,旁晚的餘暉中,伴隨著蟬鳴,將別墅寸托的充滿了生氣和靈韻。

    嘭嘭嘭…連續幾聲車門碰上的聲響,一道道穿著黑色西裝的身影走下汽車,拱衛著幾名老者朝中間那座別墅過去。

    齊守恆打量氣派的建築,發出感嘆:「有錢人真是氣派。」

    「家裡有底蘊的人,不少都是富豪,恆古不變的道理。」蔡昭抱著雙臂笑面如花,遞過去一個顏色,隨後便跟著那幾名專家後面。

    走進大廳時,裡面有嘈雜的聲音傳來,好像有人發生了爭吵。不久,的一聲,瓷器摔碎在地上的聲音響起。

    摘下墨鏡的冷僻身形,一道淺淺發白的傷疤在臉上傾斜而下,頗為硬朗的臉上擠出笑容,「看來這家裡還是有人不同意,吵架了,我們過去恐怕不方便,就去客廳等吧,主人家吵完自然會過來招待我們。」

    他們拐過路線的同時,二樓的書房,破碎在地板上的瓷器碎片還在轉動。

    「家裡的東西,說送人就送人,那是爺爺留下來給我們的,是我們孫家一代代好不容易傳下來直到今天。」

    「爺爺在世時,你怎麼不這做?」

    「……是不是有人威脅你?誰?!你告訴我,做兒子的立刻去做了他。」

    發出爭吵的房間裡,一名年輕人不停的數落、講理,甚至破口罵了起來,對面書桌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表情嚴肅,卻一聲未吭。

    半響後,待青年稍停,他方才開口:「朝聖,你年輕氣盛,我不怪你今天說的這些話,這件事上,爸爸已經做了決定,自然不會再更改,文物局派來的幾位專家估計已經到了,事情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再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爺爺估計會棺材裡爬出來打死你。」青年氣急敗壞的舉起桌上的檯燈,啪一聲砸在牆壁上,燈罩飛了出去,碎片四濺。

    「你爺爺是火葬的,只有盒子。」那中年男人便是青年的父親,孫家現任的領頭人,孫樹旗,發脾氣的年輕人叫孫朝聖,標準的豪富三代,但為人不喜歡出入煙花,不喜攀權比富,反而更熱衷練武。

    一身脾氣上來,親老子也能罵的出口。

    「老爺子,你行!」孫朝聖比比拇指,摔門而去,下樓路過客廳時,看了一眼那邊十多名由文物局牽頭組建的鑑定小組,極其蠻橫的豎起一根中指,方才離去。管家那邊難堪的向眾人道歉,才讓那幾名資格頗老的專家按下怒火,片刻後,孫樹旗也從落上下來,身後跟著幾名捧著幾件木匣的保鏢,他哈哈拱手:「讓大家久等了,剛剛犬子在鬧情緒,富家裡出來的,難免有些驕橫,還望多多包涵。」

    「這老頭就是孫樹旗?挺有涵養的。」齊守恆說著,透過落地窗看了一眼已經上了一輛紫色跑車的背影,嘀咕:「…,怎麼教出這麼個兒子……」

    「那我們就開始吧。」孫樹旗笑著招招手,捧著木匣的保鏢在大廳一字排開,下人搬來長桌,將匣子裡的東西一件件呈了上去。

    ……

    大廳氣氛熱烈起來的同時,外面轟轟轟轟的咆哮,跑車抓地轉動車胎,青煙噴出的一瞬,車子飛馳出去,眨眼便消失在林蔭小道。

    駛出大門後,轉入街道與一輛綠色的計程車擦肩而過,那的士又往前走了一段,過了十字路口後停在了路邊,一身白色西裝、戴著墨鏡的白寧空著手走了下來,他望瞭望從這裡出去的路口,知道那裡便是通往孫家別墅的道路。

    然後,他找到一家賣首飾的小店,買了一條口罩,出來時天光漸漸暗了下去。

    孫家別墅,林**上的路燈亮了起來,雕塑下方的水池裡紅綠交接的燈光鋪設,濺起的水花也點綴出了顏色。

    大廳中,鑑定已經到了尾聲,從那幾位專家面紅耳赤的興奮狀態來看,齊守恆已經肯定了眼前這幾件東西是真的了,臉上隱隱有了些激動的神色,旁邊一直保持冷靜的刀疤男人,此時扯過領子撇著的通訊器。

    「文物鑑定完畢,確定是真的,護送小組立即過來集合。」

    聲音落下時,那邊討論的話語還在激烈的說著。

    「其他文物倒還好說,可這把古裡古怪的刀卻讓人難以置信,那位東廠提督是讓哪位工匠大師製作的機關,竟無法扒開刀鞘……」

    「確實如此,不過從刀鞘的形狀來看,有點與唐刀相似,又像是唐刀和直刀結合起來的,只是這刀身未免有過長,並不適合與人廝殺。」

    「……可能只是珮飾而已,行了,就說到這裡吧,咱們趕緊將這幾件國寶送上車,回到局裡再討論也不遲。」一名老頭笑眯眯的朝孫樹旗拱手:「孫先生慷慨貢獻,老夫可是佩服啊,現在就不打擾了,待上面獎勵下來,老夫親手給孫先生送過來。」

    「教授客氣了,我送你們吧。」

    「不用,求留步。」那邊一直做陪襯的齊守恆、蔡昭等人,此時接過了保衛權和指揮權,阻止了孫樹旗的靠近,警惕的帶著文物上了停在那裡的幾輛轎車。

    看著車輛燈光亮起,駛出去,孫樹旗臉上笑容冷了下來,「要不是急著將這些燙手的山芋丟出去,鬼才送給你們。」

    冷哼了一聲,帶著手下走回別墅。

    車隊駛出孫家別墅不久,從其餘街道跟來的五六輛黑色轎車隱隱將中間其中一輛車子保護起來,關閉的車窗裡,有男有女,統一的服飾,同樣嚴肅冷靜的神色,觀察著周圍過往的汽車、單車以及行人。

    踏踏踏

    樓頂有晾曬的被單、衣服掀了起來,一道身影自樓頂沿著邊緣在飛奔,間隔四五米的距離,身形飄然而過,快的幾乎像似一陣風吹過,在黑色的環境裡,更加難以辨別。

    半個小時後,車隊離開了熱鬧的近郊,人跡車輛漸少了起來,隨後駛上一座高架橋,齊守恆從後窗看了一眼身後保持速度緊跟著的轎車,笑了一下:「還是那麼風平浪靜,看來這回也沒什麼,雖然媒體有過曝光,可鑑定畢竟是秘密進行的,國內也沒有什麼像樣的組織,有點大題小做了。」

    副駕駛上,這次護送行動的刀疤臉側了側臉,「上面很重視,畢竟是國寶啊,涉及到歷史名人,自然要嚴加保護,你我吃了這行飯,就不要掉以輕心。」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裝置丟到後面。

    「拿著,這段護送沒玩,你的眼睛別開小差,上面的綠點是裝了識別器的自己人,旁邊過去的紅點,是路人,若是有人朝我們靠近到危險距離,它會發出警報。」

    黑夜中飛馳的身影從最後一棟樓頂躍起,踏上了路燈的一瞬,身形再次拔起,朝下一個路燈飛去。

    齊守恆舉在眼前看了看像雷達一樣的東西,「高科技啊,什麼時候出來的?是標配嗎?」

    然而,他說著的時候,手中那玩意兒滴的響了一聲,旁邊的蔡昭皺了皺秀眉,「有人靠近?」她視線挪過去掃了一眼,確實有一個紅點在朝中心靠過來。

    「唉…總會有路過的嘛,緊張兮兮…..」齊守恆不在意的說了一聲,剛將那識別報警器放到腿上。

    嘀…又叫了一聲,副駕駛上的組長皺起眉。

    「又響了一聲。」「…好像不對勁。」後座的男女齊聲說了一句,然後……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非常的急促聲不間歇的發出警報聲。

    副駕駛上的身影連忙轉過身,將它奪過來一看,一個紅點急速的朝中心位置靠攏,甚至還出現了跨越式的閃動。

    「什麼東西……」蔡昭明媚的眼睛露出驚訝,同時,旁邊的齊守恆扯過通訊器朝裡面大吼:「三組聽好,有情況出現,有不明身份的人正朝這邊接近,在你們左手方向,請立即查看攔截。」

    身影穿過昏黃的燈光,皮鞋踩過一盞路燈。

    車隊後方的一輛轎車緩下速度,一名黑衣人放下車窗,朝左手邊的車道看過去,那裡沒有任何車輛或者行人,下意識的,他朝上看了一眼。

    劃過視線裡的一盞盞的路燈在搖搖晃晃,延綿朝前,隱約他看到了有東西從上方飛過,立即拿起通訊器。

    「有東西在我們頭頂……」

    話音出口,一襲黑暗迎面撞了上來,那是轟的巨響,行駛的轎車偏離了道路,轟的一聲撞在高架橋的護欄上,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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