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督主有令(亂世玄奇) 作者：迷路的魚 (停更中)

第六十一章 地獄道

    天下結印手法數不勝數，然而追究到底，都必須經過三個過程，一個為身密——手印結契；一個為語密——口頌真言與意密；一個為心密——心觀秘法，震動身體氣脈，激發真元。

    是以當地獄道雙手快速變動結印，驅動秘法低聲喝道：「三滿哆麼呋南——黑繩地獄！」

    話音剛落，逆滄海周邊空氣驟然一蕩，劇猛翻騰間，一條條熾熱的鐵繩憑空出現，烈勁疾射，登時籠罩了逆滄海的四面八方，似乎想要捆縛住他的身體。

    這便是練竅之上的歸元，三品聚頂，顛倒妙用，已能化氣為形，凝煉出仿若真正的實物，絕非練竅所能媲美的威能。

    但就在亂流洶湧，數十條熾熱的鐵繩劈頭蓋臉捆縛過來之時，逆滄海面無表情，也沒動彈躲避，卻在剎那之際，無數柄透明形相的氣劍猛地透體而出，彈指間由內至外旋轉絞割，悍然以正面拼上了數十條鐵繩！

    劍門——霸劍氣訣！

    銳射無匹，以鋒利為代表的霸劍氣訣不僅絞斷了熾熱的鐵繩，還亦如滾筒般形成無以計數張牙舞爪的氣劍，好似一頭張開利嘴的龍蛇，驀地朝著幾十丈外的地獄道撲咬過去。

    「轟隆！」

    高聳的亭台哪裡能抵抗霸劍氣訣的威力，連阻擋片刻時間都未達到，即便被撕裂成了無數碎木炸開，而氣劍餘勢未盡，仍舊追逐著往後疾退的地獄道，誓有殺之而後快的意思。

    黑袍在後退的疾風中獵獵作響，掩飾在石頭面具下的地獄道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卻不妨礙他在空中合掌，食指並屈，指端相合與兩拇指並立結起手印，「三滿哆麼呋南——眾合地獄！」

    「啵啵……」

    一陣強烈的波動，兩座突然出現的石山不偏不倚，瞬息合攏聚壓，直接把捲滾而至的龍蛇氣劍壓做粉碎，而石山也隨之消失無蹤，彷彿剛才兩人的交手都是幻覺而已。

    「好！」

    逆滄海大讚一聲，也不遲疑，一直未動的身體抬起右臂，並指成劍，以劍驅氣，無匹浩瀚的真元轉瞬在霸劍氣訣的心法下，化作更為可怖的漫天氣劍，一劍恆指，猛地追上空中倒退的地獄道，好似下一刻即會把其整個身體橫劈開來。

    而也沒有例外，整柄貫穿長空數十丈的氣劍一個剎那便劈開了地獄道的身體，才隨之消失在遙遠的天際線上。

    只是儘管一劍得手，逆滄海也沒有放鬆之意，反而緊緊盯著被劈開身體的地獄道。

    「三滿哆麼呋南——等活地獄！」

    果不其然，一道真言驟地響起，明明剛剛被氣劍劈開身體的地獄道，竟然皮肉還生，一個眨眼間恢復了原狀。

    地獄道中有八大熱地獄，八大寒地獄，其中八大熱地獄中的第一個等活地獄，受盡折磨的人哪怕四分五裂，血肉枯竭，冷風一吹即會皮肉生還重新受罪。

    有著此等秘法的地獄道，一般的方法絕對是殺不死他的。

    果真遇到這種對手，想用只有入門心法的霸劍氣訣解決掉他，實在是有點不現實。

    而重新恢復原狀後了的地獄道不退反進，電掣風馳直如閃電般一掠而過，猛地抵至逆滄海身前，單手一伸，手中一股黑火油然而生，就要朝著逆滄海額頭按下去。

    「煻煨坑地獄的業力之火？」

    逆滄海不躲不閃，這種能夠吞噬萬物的黑火再怎麼厲害，畢竟也是真元化作，絕非真正是地獄中的業力之火，他一拳轟出，與之來襲的右掌猝然撞擊在一起。

    「轟轟……」

    兩條強悍無比的拳與掌一經接觸的瞬間，黑火與逆滄海的真元內勁也跟著相互交匯，由此爆炸產生的氣流以交手的核心席捲盪開，頃刻就讓腳下的亭台化作粉末，仍舊勁道不散，直把地面炸出一個五丈方圓的大坑。

    地面飛沙走石，暴起蔓延的氣流摧枯拉朽般瓦解了周邊的十幾座房屋，仿若地龍翻身的轟鳴與震盪，倘若此刻周圍有人存在，絕對逃不了被硬生生震死的下場。

    而結果……

    一道人影衝破濃濃的沙塵核心，直飛入數十丈的高空才弧線似的墜落而下。

    「哈哈，哪裡走？」

    逆滄海長嘯一聲，跟著爆射飛入空中。

    與「逆滄海」交手的他，只要是肢體接觸的正面交鋒，無一例外都是他敗落下陣來，打得他十分憋屈。

    地獄道也是當世的絕頂高手了，但兩人正面交鋒的結局卻以地獄道被震飛出去，倒是令逆滄海鬱悶的心情舒爽了許多。

    他也沒有留手的意思，身在空中，晨曦勢應手而出。

    霎時，風起雲湧，誰也無法數清的金芒耀天激出，綿綿密密的金芒直把方圓二十丈的空間全部籠罩，身體墜落下去的地獄道甚至來不及跳躍躲閃，驚天動地的巨爆便地毯式地淹沒了所有的聲音。

    「咦，我說你去哪裡了，原來躲在地底。」

    逆滄海身在空中，驚咦了一聲。

    並非是說地獄道。

    而是另外一個戴著三鬼面具的人，一口張開，竟把疾射而至的金芒全部吸入了進去，導致他身邊幾丈的空間沒有遭到牽連。

    六道輪迴——餓鬼道！

    所謂餓鬼者，常飢虛，故謂之餓；恐怯多畏，故謂之鬼。此鬼類羸弱醜惡，見者皆生畏懼，窮年卒歲不遇飲食，永遠無法吃飽。

    是以餓鬼道能夠吞噬幾乎所有的真元化作的氣相攻擊，極為難纏。

    不過……曾經的「逆滄海」有心看看餓鬼道到底能夠吞噬掉多少真元，一招無窮無盡的「燎原勢」任由他吞噬，結果餓鬼道差點被海量的真元撐爆了肚子，落得個自爆而死的下場。

    可見餓鬼道再怎麼能吞噬真元，依舊有著上限的存在。

    不過對付這種敵人，比起用真元撐爆他的肚子，近身戰鬥才是最快解決敵人的方法。

    身子一震，一大團雲霧頃刻在身後形成，逆滄海拉成一長串幻影，眨眼落入餓鬼道與地獄道的面前。

    「嘩！」

    無垢真身是何等厲害，縱然不動用真元，一舉一動間也宛如雷霆。

第六十二章 摧枯拉朽

    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狂風而至的逆滄海，好似一桿大槍的手臂狠狠擊向餓鬼道的喉嚨，一手既出，形之猛，氣之烈，直如一座大山當頭砸來，令人簡直目眥盡裂感到絕望。

    就這霎時，餓鬼道身子疾退，而一邊的地獄道則挺身代替，雙手掄圓帶著業力之火接住了逆滄海這一拳。

    噼裡啪啦……

    這一拳普天之下沒人能完全無所謂接下，以雙手接住逆滄海單拳的地獄道，黑袍就彷彿被狂風撕裂般往後拉扯，帶著地獄道的石面具也有裂開的痕跡，更不用說從地獄道全身上下骨骼傳來的啪啦作響，那是無匹的力道被他傳遞全身，再落入腳下而來的餘力。

    接住了這一拳，不代表能接住逆滄海順勢一腳踢向地獄道的脖子。

    無法躲閃，或者說根本來不及躲閃，雙手擋住逆滄海拳頭，地獄道自己的脖子卻被一腳直截了當一崩而斷，連頸骨都粉碎成渣。

    餓鬼道之內障鬼！

    如破布般飛出去的地獄道身後，餓鬼道手印一結，張口便是一團洶湧如洪水的烈火撲來。

    傳說中的內障鬼能口噴烈火，怕是也不會弱於業力之火。

    「哼！」

    逆滄海一腳踩地，一刀三劍論七勢之「崑崙勢」應聲而出，地面頓時裂土碎石，如同滾湯潑雪般的土浪也向著對面的烈火撲去。

    面對這翻滾至五六丈高度的土浪，灼熱的烈火也無法抵擋，根本穿透不了厚度驚人的土浪，反而被土浪一撲硬生生壓滅，迅速地瓦解火消，甚至還不得不面對海嘯一般席捲過來的土浪！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

    而是從土浪中爆震透出，來自逆滄海拳頭的威脅。

    不知何時恢復過來的地獄道，與餓鬼道也不能再退縮，在土浪來臨前，兩人合力先與逆滄海交起手來。

    不論是餓鬼道還是地獄道，兩人皆是歸元巔峰的武道強者，與分合陰陽的通明境也只有半步之差，然而半步之差也如天淵，何況逆滄海還是通明境之上的無垢真身金丹境。

    周身數丈之內，三人彼此交手的空氣被連串打爆，土浪剛剛抵至即被可怖絕倫的狂風炸的支離破碎。

    滂湃無鑄的勁道被三人交手的瞬間傳遞出去，以至於地面如蛛網般四分五裂，綿延不絕到了五十多丈之外，一座座房屋承受不住地面的震盪紛紛垮塌。

    要是放在真實環境中的京師，只怕隨著三人的交手，就是這一刻就會牽連上千人喪生。

    一崩一劈，逆滄海簡單一拳頭，直砸得餓鬼道膝蓋一軟，當即跪倒在地，啪嚓又把碎裂的地面再次震爆。

    手腳同時順力，一拳讓餓鬼道跪地，逆滄海緊接側身回轉，狂飆而來的一巴掌，把從後攻來的地獄道轟然扇飛出去，直如利箭般撞入了遠處剛剛垮塌的房屋內。

    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近身一戰完全不給地獄道和餓鬼道結印施展秘法的機會，硬逼著兩人與他進行近身戰鬥。

    而這就意味著前後才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內，逆滄海就打得地獄道和餓鬼道兩人聯手也無法反抗。

    「呼呼……好了，停手吧。」

    逆滄海深吸一口氣，讓地獄道與餓鬼道停下了手來。

    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逆滄海有點恍惚。

    「實在是……太弱了！」

    與「逆滄海」進行一百七十三次交手的戰鬥，令他迅速熟練起來，此次面對地獄道與餓鬼道的聯手，他強行逼迫自己以三成功力迎戰，然則就算是三成功力，兩人聯手也無法對抗他的攻擊，如此一來，哪怕真要面對六大宗師，他不說如真正「逆滄海」那般遊刃有餘，也能平手而抗不落下方。

    何況知道歷史的他，又怎麼會一人去對抗六大宗師，單獨面對任何一個人，他都有十足把握在短時間內殺掉對手，以游擊之法一一解決。

    當然，有五年時間的他，委實沒必要落入到那種境界，兩個半月後的越王地宮，就是他改變歷史的第一步。

    從元神之海退回至現實，逆滄海神光內斂，好似先前一場大戰只是錯覺。

    ……

    有了逆滄海的密令，辰龍等人內緊外鬆，刻意放寬了入城的警戒，就是為了令淨土教中人沒有多少妨礙便能順利進京。

    而隨著樊世績午門問斬之日越來越近，整個京師都有著風雨欲來的氣氛，甚至這樣的氣氛已然影響到了朝堂之上，許多官員看向逆滄海的目光更是畏懼。

    原本午門只是作為朝廷官員觸怒聖上，以「逆鱗」之罪廷杖之處，並不會殺人。後來天聖皇后遭到群臣上諫勸阻，由此大怒，下令廷杖三十五人，當場打死九人！

    此後為了震懾群臣與天下百姓，下令直接把犯了重罪的大臣在此斬首決！

    即是說，除非是重臣或者大臣，一般人是沒有資格在此斬首的，只能押往柴市或者菜市等地刑場處決。

    而這次樊世績作為六部尚書之一，也是逆滄海上台兩年多以來，頭一次處決官階最高者，尤其是樊世績在天下百姓的名聲中很是響亮，在京師百姓中的名聲比京兆尹「鐵青天」還要厲害。

    緝查司佈告天下，在四月二十七日對樊世績問斬處決，一時間京師百姓震動，不論是茶坊還是酒館內，都有人群低聲議論，時不時抬起頭來警覺一下，生怕被緝查司的人給聽到。

    再怎麼痛恨及緝查司，不得不說普通百姓對緝查司的畏懼也不在百官之下，就算是咒罵，也只敢低聲在心裡咒罵下，萬萬不敢在街頭人聲鼎沸處咒罵，誰也不知道緝查司的密探躲藏在何處。

    四月末的京師清晨，天氣仍舊有點涼意，然而一大清早時分，當數騎緝衛帶著命令來到鎮撫司外時，不禁大吃了一驚。

    明明平日裡幾乎見不到人影的鎮撫司大門外，此刻竟然在街道兩邊聚集了成百上千的百姓。

    密密麻麻的人頭看不到邊界，人人沉默的壓抑氣息，居然令數騎緝衛微微有點變色。

    「滾開，緝查司辦事，都給我滾開！」

    長久以來養成的囂張氣焰，終究讓數騎緝衛拋開了心中一點不安，一甩鞭子打在了擋路的一個百姓身上。

第六十三章 帶犯官樊世績

    「啊！」

    這名被長鞭甩在後背的百姓一聲慘叫，後背穿著的麻衣根本阻擋不了長鞭的甩打，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數騎緝衛沒有理會倒地的百姓，騎著馬衝入了鎮撫司大門。

    「宣大楚緝查司掌印提督之令，提犯官樊世績，即刻遊街示眾入午門斬立決！」

    一個翻身跳下馬背，當頭緝衛展開上令，大聲喊道。

    早就等候於此的鎮撫司鎮撫延嗣揚與司內大小官員，立即接令。

    「帶前禮部尚書樊世績……」

    延嗣揚一揮手，獄卒押解著一身死囚服飾的樊世績走入過來，為他戴上桎梏，送上囚車。

    「唰！」

    鎮撫司校場之上，計有上戌緝衛五十五人，下戌校令七十五人，以及前後護衛囚車戌兵四百五十人，持槍帶甲，赫赫威風前後護住囚車，向著午門押去。

    「都讓開，都讓開……」

    不止如此，鎮撫司外整條大街上，來自城衛軍的兩千多名士兵手持長矛，擋住了街邊兩側圍觀擁堵的百姓，防止衝擊囚車。

    清晨的冷風一吹，默默無言的眾多百姓眼睛看向大街的盡頭，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一樣。

    鎮撫司押解的囚車隊伍緩緩出現在街道上，頭戴兜盔、渾身重甲、手豎長槍的戌兵就仿若一個個移動的黑沉鋼鐵，光是看上一眼那足足丈長的尖銳長槍，就令人膽寒不已，更不用說要去親自面對這些鐵甲重兵了。

    前排持盾，後排長槍如林，中間跟著五十多人攜帶「千刈刀」的緹騎緝衛，虎視耽耽地盯著周邊圍觀的百姓，手掌隨時放在刀柄之上，做好了拔刀的準備。

    而被桎梏在囚車中的樊世績，這些日子來鎮撫司並未虐待於他，好吃好喝地供著，氣色並不是那麼難看，只是畢竟身為階下囚，氣色再好看也掩飾不住那副狼狽的模樣。

    「樊大人！」

    就在囚車隊伍向前移動之時，忽地一聲大吼傳來，打破了無數圍觀百姓中的寂靜。

    這一聲大吼就好似發出的號角，還不待騎在馬上的延嗣揚反應過來，一聲聲「樊大人」如山嘯海浪般猝然傳來。

    「樊大人……」

    「樊大人……」

    「樊大人……」

    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隨著一聲聲「樊大人」在延嗣揚耳邊傳來，不論是年紀過六十的老頭，還是年幼無知的小孩被父母拉著，一批批的人頭忽地矮了一大半，延嗣揚偏頭一看，立馬震驚不已，本來堵在街道兩側的百姓們竟然一個個跪了下來。

    延嗣揚又驚又怒：「好大的膽子，都是找死不成？居向一個死囚跪地不起？全部都給本官抓起來。」

    「這……」

    邊上的緝衛看了看隨著囚車前進，一排排在兩側跪下的百姓，為難道：「鎮撫大人，這……人太多了，不可能全部抓起來。」

    是啊，左右兩側的百姓估計超過了五六千人，還不用說進入另一條街道的百姓了，仔細算下來，估計今天來看樊世績斬立決的百姓數量會超過十多萬人，怎麼可能全部抓起來。

    延嗣揚方才也是氣急了才說出此話，聽到旁邊緝衛為難的樣子，他冷哼道：「一群賤民，跪就跪吧，早晚把你們膝蓋全都打斷，看誰還敢跪。」

    他回頭看了眼，坐在囚車上的樊世績沉默無言，對兩側百姓的呼喊與跪地視若不見，這樣的態度令延嗣揚心中很是不爽，換做是以前的死囚敢這麼做，他早就一鞭子賞賜過去了。

    但樊世績此人不同，早已得到自家督主命令的延嗣揚，也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鞭打樊世績。

    「民心大有可為啊。」

    藏匿於百姓群中的黎為民眼睛微微閃動，低聲喃語。

    邊上的宋揚也跟著點頭，心中振奮：「有此民心，何愁偽楚不倒？黎護法，此次我們必然能順利把樊大人解救出來。」

    「嗯，全都安排好了吧？」

    「已經安排好了，就待副教主一聲令下。」

    「那就好。」

    兩人低聲傳音入密，後邊站著的楊狄卻抹了抹冷汗，心中直感覺驚顫不已。如今此時此刻，他已綁在了緝查司這條大船之上了，一旦被自己人察覺到出賣了他們，縱使他爹是十大護法之一，他也是絕對逃不了一死的。

    可比起緝查司的千刀萬剮，楊狄卻寧願選擇背叛自己人。

    至少背叛自己人，還有活下去的可能性，若是達不到緝查司的要求，那可就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他還在人群中驚懼又擔憂，那邊的囚車向著午門方向繼續駛去，隨著囚車逐漸進入京師朱雀道，兩側積聚的百姓委實多到了令人驚顫的地步，此刻延嗣揚也不敢說出什麼全部抓起來的大話了，這人山人海到底有多少人？他不禁有點後悔，早知道這樣，就該再多派點人來。

    好在山呼海嘯般的「樊大人」中還沒出現真正衝動的人，看來緝查司的平日裡凶惡的名頭起到了很大的震懾作用，沿著朱雀道一路朝前，就在這令延嗣揚心驚膽顫的一個時辰後，總算在中衛禁軍的護送下抵達了午門。

    午門乃承天宮正門，城牆加城樓通高十三丈，其城下有城門五闕，各門之間又有兩側排列整齊的廊廡，再以門廡圍成廣場，層層遞進彰顯了皇宮威嚴肅穆之特點。東西北三面城台相連，環抱一個方形廣場，此廣場南北長約二里，東西寬約一里，可整整容納四十萬大軍列陣誓師！

    平日裡整座廣場由中衛禁軍守護，不許任何百姓進出，唯有中秋或者元旦聖上與民同樂之時，午門前的廣場才會開放給百姓，每次元旦聚集在廣場上的百姓都會超過十多萬人。

    而此次樊世績問斬午門，平日裡不許百姓進入的廣場也被開放，一時間人頭洶湧，挨肩擦背，人流如潮地湧入廣場。

    「馬按察使，這人會不會太多了點啊？」

    延嗣揚帶著囚車隊伍來到廣場，見到兩側萬頭攢動的人群，感覺自己抓著馬韁的手都在顫抖。

    「人多一點，效果才好嘛。」

    旁邊跟隨著的醜牛嘿嘿一笑。

第六十四章 斷頭台

    「效果也太好了點。」

    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延嗣揚深吸一口氣，儘量安慰自己，有督主在這些都不是大事。

    何況……

    便在此刻，另一條被中衛禁軍士兵隔開的大道之上，人群忽地騷動起來，只見一面面旗幟迎展飛揚，上書「緝查司官設辦事按察使」、「緝查司官設指揮僉事」、「緝查司官校偵緝都尉」、「緝查司官校千牛校尉」，以及最大的一面旗幟——「大楚總攬緝查司掌印提督」。

    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十四位身體無比壯實的緝查司郎將，著甲扛刀，威風赫赫，後面緊隨執旗小校，超過一百多面旗幟能讓遠在街道盡頭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其旗幟上書的名號更是令人聞之色變，驚顫不已。

    而後鵝毛錦衣，作為侍從護衛的緝查司千牛、百牛校尉們身著華麗的飛鷹服，腰佩「千刈刀」，抬頭挺胸，冷眼橫眉，自有一股令小兒止啼的殺氣在內，護擁著中間十六抬大轎向著午門走去。

    一個個持刀緹騎緝衛們走在最後面，但人數達到了整整八百多人，一整排緹騎隊伍過去，嚇得周邊的百姓人人臉色發白，尤其是十六抬大轎簾子中隱約展現的那道身影，再傻的人都知道那是誰……

    正是當今暗地裡被認為上挾天子，下令百官，獨攬大權，肆無忌憚的朝廷緝查司掌印提督——逆滄海！

    「見過督主。」

    當這一批更為浩蕩的隊伍抵達午門前，延嗣揚連忙下馬跪見。

    「起來吧。」

    逆滄海端坐於十六抬大轎中，隨口說了句，便踩在人凳上下了轎。

    「督主，這邊請。」

    左右按察使馬若翔、毛亦飛緊隨逆滄海左右，後面還跟隨著辰龍和丑牛及未羊與馬面，都上了午門的城樓，好好居高臨下俯視整個行刑的廣場。

    「這人還真是夠多。」

    逆滄海隨意掃視了一遍，不禁暗自感嘆。

    此刻來到廣場上的百姓人數，絕對超過了十萬之眾，其它任何一個官員面對這樣的場景，都怕是會感到雙腿打顫，生怕遭遇嘩變，萬萬不敢讓百姓聚集如此多的人到這裡來，也就緝查司不會害怕了。

    但人數越多，殺一儆百的效果越是出眾，那些淨土教反賊竟然不在中途劫走樊世績，估計也是打算當著眾多百姓的面，好好折辱朝廷臉面一番。

    倘若真的讓這群反賊當著緝查司督主之面把人劫走，那麼想必如此一來，緝查司自然會大失威風，而淨土教卻名聲大振，奔著這個名頭去的人會更多。

    「督主，請用茶。」

    擺上案牘桌椅，以供逆滄海端坐，而周邊站著的延嗣揚、馬若翔等人當然只能圍繞他站著，只是相比起下面斷頭台上即將被處決斬首的前禮部尚書樊世績，能站著已經是一種美好的選擇了。

    似乎是老天也不忍見到民間聲望濃厚的樊世績被斬立決，天氣陰沉的可怕，隱約還有電蛇在陰雲中閃現，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正在醞釀之中。

    「求求你們了，讓我們進去吧，這都只是些米酒。」

    「讓我們送樊大人一程吧。」

    守護法場的緝衛們攔著眾多的百姓不能過於靠近，但其中有一處幾個老頭婦孺提著籃子，不停地哀求守護法場的緝衛。

    「都滾開，快滾！」

    緝衛們可不耐煩什麼送「樊大人一程」的廢話，一揮手就把幾個老頭婦孺推搡倒地。

    「你們、你們還是人嗎？」

    邊上的百姓們憤怒了，「為什麼不讓我們送樊大人一程？」

    「真是一群狗腿子。」

    有人低聲在人群中謾罵道。

    「是誰，是誰在那裡放屁？」

    話音雖然刻意降低了點，卻仍舊被一個緝衛給聽到了，頓時惱火地咒罵了聲。

    看到緝衛發火了，對於「青龍衛」的極度畏懼令百姓們敢怒不敢言，立馬縮了回去。

    「媽的，一群賤民。」

    「好了，別生氣。」

    旁邊的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氣。

    雖說都有點惱火，不過沒有一個緝衛放鬆警惕，不管是喝斥周圍的百姓還是推搡阻止他們靠近，所有人的右手始終都握持著「千刈刀」的刀柄，隨手都可以抽出刀來。

    「督主，時間快到了。」

    閉著眼睛沉思中的逆滄海微微張開雙眼，來自旁邊延嗣揚的不安話語在他耳邊迴蕩。

    離午時三刻還有一刻鐘……然而那群反賊卻仍舊不見蹤跡。

    都是怎麼了？

    逆滄海微眯的視線掃視了下面眾多的人群一眼，嘴角勾勒出一絲微笑。

    他還以為都不敢來了呢，看來淨土教反賊依舊如同他記憶中那麼狂妄自大。

    不過……

    逆滄海抬頭看了眼天空，陰暗無光，太陽的光芒被濃厚的烏雲所遮擋，以至於下面的刑場也跟著變得十分陰暗。

    原本午時三刻乃是一日中「陽氣」最盛的時候，此時行刑求得是行刑後不見鬼魂之意，但今日卻陰氣密佈，縱然快到了午時三刻時分，也不見陽光到來。

    「時間快到了，開始吧。」

    「是，督主。」

    延嗣揚點點頭，大聲吩咐下去：「帶犯人，拉鍘！」

    本來被桎梏在囚車中的樊世績，被立即打開囚車，去除桎梏，拉入斷頭台上，一口鋒利異常、寒光凜冽的鍘刀被赤著上身的劊子手拉至最高處，而樊世績則俯身把腦袋跪趴進鍘口，等待行刑的午時三刻一到，劊子手即可一刀砍斷繩索，鍘刀落、頭顱飛！

    看著樊世績被推送上了斷頭台，底下圍繞的無數百姓也跟著激動起來，一聲聲吶喊不停傳來：「樊大人，樊大人……」

    「這樊尚書在百姓心中名聲就真有那麼好？」

    逆滄海面無表情。

    延嗣揚看不出逆滄海是個什麼意思，小心翼翼陪笑道：「犯官樊世績此前最會偽裝，想來以此矇騙了大部分無知百姓……此事過後，天下勢必認清他的真實面目。」

    「是麼。」

    逆滄海不置可否，手指敲了敲桌面，淡然道：「好戲要上演了。」

第六十五章 行刑

    隨著沙漏即將抵至午時三刻，眾多聚集的百姓不時地擦拭著眼淚，有人低聲喃語：「蒼天啊，真是沒有天理，樊大人這麼好的清官卻要被處斬。」

    「為什麼要讓樊大人死啊，為什麼不是那些狗官！」

    「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求求你們了，樊大人就要走了，讓他喝上最後一口上路酒再走吧。」

    一個老婦帶著孩子跪倒在地，抱著一名緝衛的小腿，苦苦哀求攔住百姓們的緝衛們。

    「這老不死的。」

    被抱住自己的小腿，令這名緝衛十分憤怒，甩了幾下沒甩開，也不客氣地一巴掌扇在老婦的臉上，直打得老婦癱倒在地。

    「別打我婆婆。」

    幾個小孩哭喊著去攔住緝衛，反而令這名緝衛越加生氣：「一群小鬼，都給老子滾開。」

    他毫不客氣地連踢帶打，把幾個小孩幾腳踢了出去。

    周圍的百姓們憤怒喊道：「欺負小孩老人算什麼本事！」

    「誰再嚷嚷就給老子站出來！」

    幾名緝衛微微把刀子拔出來一點，立刻令周邊的百姓們噤若寒蟬。

    遠在午門城樓上。

    「督主，時間到了。」

    一直盯著沙漏的延嗣揚轉頭看向逆滄海。

    「嗯。」

    逆滄海拿捏起一旁擺放著的令牌，隨意屈指一彈，令牌化作弧線飛向下方的斷頭台。

    「斬！」

    逆滄海一聲沉喝，下達斬立決的命令。

    「颼！」

    就在令牌飛向斷頭台上，即將落下時，一道寒光疾射而至，瞬息把本來該落到斷頭台上的令牌插進了旁邊的緝衛胸口。

    「啊！」

    慘叫一聲，守護斷頭台的緝衛倒飛落入下面，被蘊含其中的力道貫穿了心胸。

    「誰？」

    延嗣揚吃了驚。

    「哈哈哈，狗官們，你們淨土教大爺在此，誰敢殺樊大人！」

    猝然之際，數道身影猛地從人群中一掠而起，不待斷頭台邊上的緝衛們反應過來，隨手飛刀一甩，幾下慘叫不停傳來，這幾道身影已落入斷頭台上。

    「嗯。」

    城樓上的辰龍眼中精光一閃，邊上的醜牛裂口大笑：「嘿嘿，這群反賊終於來了。」

    「黎為民、宋揚、唐旭、周平、鄧行、潘劍凌……」

    辰龍目光如炬，卻是把跳出來的幾道人影全給認了出來，都是淨土教反賊中有名的護法。

    「想救人，做夢！」

    未羊一甩長鉤，人已然從城樓上掠飛下去，直朝著斷頭台上的反賊們衝去。

    一邊的馬面也不甘示弱，他雙手戴著一套鐵拳，獰笑著也緊隨未羊身後，以絕不遜色的速度掠向斷頭台。

    而斷頭台旁的緝衛們也反應過來，紛紛拔出「千刈刀」，怒吼著衝了上去。

    「誰敢來找死！」

    周平身高九尺，體型壯闊，卻手持一把鏈子長刀，一見周邊的緝衛沖上前來，手上一抖，鐵鏈帶著長刀破空飛射，瞬息環繞了一圈，連帶著七八名緝衛喉嚨被直接砍斷，連慘叫都未發出即被蘊含的內勁真元殺死。

    雖說大部分的緝衛們與戌兵需要攔住百姓，但場中持刀守衛的校尉、緝衛、戌兵數量仍有三百多人，真要全部圍上來，他們別說救人離開，就算自己想走也不是那麼容易。

    「鄧兄、宋兄，你們去救人，唐兄、潘兄，我們上。」

    黎為民一口安排好眾人，自己持刀與唐旭、潘劍凌迎上掠飛而至的未羊和馬面。

    人還未至，當先一人頭大小的鐵鉤便飆射而來，黎為民長刀反手一磕，右臂怒震，真元急吐，便把鐵鉤震盪開來。

    此等空隙還沒爭取多少的時間，連接鐵鉤的鐵鏈又旋飛纏繞向他，其勢頭之凌厲迅猛，甚至讓黎為民也是吃了驚，長刀豎起一格，雖是擋住了侵襲過來的鐵鏈，卻也讓鐵鏈纏繞住了長刀。

    「哈哈，都給本都尉去死吧。」

    未羊森寒叫著，裂肌碎骨的鐵爪從天而降，直接便向著黎為民的天靈蓋抓來。關鍵之時，黎為民快若閃電般棄刀脫離，使得未羊這一擊也跟著落空。

    「喝！」

    唐旭與潘劍凌兩人皆手持長劍，一人迎上跟著降臨而至的馬面，一人則跟著去解圍，劍勢一展，靈動多變的劍光應聲飛舞，凌空逼迫的劍氣無法使得未羊趁勝追擊，不得不鐵鏈一卷，橫空擋在面前抵住銳利無匹的劍氣。

    「啪！」

    雙方真元的衝突應聲而炸，爆裂如鞭炮的炸響震得兩人連退幾步，腳下的斷頭台木板也跟著踩爆了幾塊。

    從淨土教眾多護法衝入法場斷頭台，到未羊和馬面相繼出手，前後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正當一場大戰即將展開，又是一段呼喝，圍觀的百姓當中赫然跳出五六十人來，一個個手持弩箭，周邊的戌兵與緝衛相繼中招被射殺。

    現場頓時一片大亂，許多百姓爭相逃竄，維護秩序的戌兵和緝衛哪裡招架得住這麼多人衝擊，再怎麼怒喝也只能無奈被沖散，根本無法有效聚集起來。

    好在本來法場的午門城樓下，就有數百緝衛待命之中，此刻見到法場大亂，面色沉靜，也不慌亂，前有持盾戌兵列陣，後有持槍甲兵聚集，再另有弓弩也準備妥當，張弓對準斷頭台，只待一聲令下就開弓射人。

    「射！」

    「颼颼颼……」

    也不顧斷頭台上與反賊們交手的未羊和馬面，數五六十根洞金穿石箭驟然疾射，以這等可貫穿鐵甲的重箭而言，哪怕是一流高手不注意也有被射殺的危險，何況是亂戰中面對五六十根的洞金穿石箭！

    「喝！」

    然而便在此刻，另一道紅色身影先後卻快人一步來到斷頭台上空，甩手之間，身上的紅色袈裟迎風而漲，猛然擴大了數十倍，鑌鐵箭頭的五六十根重箭全被袈裟籠罩，稍一接觸不僅沒有射穿薄弱的袈裟，反而全都硬生生被蘊含的內勁震為粉碎。

    一震碎所有的箭支，袈裟又迅速縮回原型，一揮手再次披回這道身影身上。

    「那是……淨土教的副教主東方明月。」

    辰龍手一拍身後的機匣，彈射出一柄三尺青鋒長劍。

第六十六章 紅海菩薩

    光是聽這個名字，可能所有人都會以為這是個女子，然而實際上淨土教的副教主東方明月，實實在在是個長滿了絡腮鬍，年紀超過五十歲的男子，時常以一身紅色袈裟行走江湖，自稱「紅海菩薩」。

    「那便是東方明月……真是聞名不如一見。」

    逆滄海嘖嘖稱奇，對下面法場的亂況毫不在意，倒是對空中那道身影深感有趣。東方明月既然已經現身，辰龍與丑牛也不再遲疑，破空掠飛出城樓，當先的辰龍更是以「彈、柔、反」三勁合而為一，層層真元混合一團，配合劍勢化作三丈方圓的劍光，只是個剎那即抵至東方明月的頭頂。

    「來得好！」

    「紅海菩薩」哈哈狂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手中雙拳齊出，無數拳頭霎時席捲成漫天拳影，以比辰龍來勢兇猛許多的力道逼迫壓人。

    「嘭！」

    拳頭與青鋒長劍的比拚，竟然形成了一個勢均力敵的結果，砰然沉聲悶響下，交手的核心之處一陣陣滂湃的氣浪油然而生，宛如水面的漣漪般急遽橫掃整個法場上空。

    一個以柔，一個以霸。

    東方明月與辰龍的交手自然不會如此迅速結束，密集而狂暴的拳頭宛如洪流一樣衝向辰龍，而辰龍的劍勢也能形若水銀般無孔可入，明暗交錯之際，兩道身影在空中不時爆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風馳電掣、快逾電芒，光是交手間洩漏而出的真元波蕩，就已讓下面數百士兵和緝衛耳膜震痛，生感呼吸困難。

    一個是一百零八穴竅練滿，半步跨入歸元境的辰龍，一個是早已進入歸元境的「紅海菩薩」，在短時間內兩人很難說壓制對手，拳影、劍影彼此交錯不休，甚至朝著越來越快越來越猛的勢頭髮展。

    下面醜牛速度不比辰龍慢上幾分，就在辰龍與東方明月兩人交起手來之時，他的身體也跨越了百丈距離，猝然抵至鍘刀台前。

    「千煉金鐵可不是那麼容易打開的！」

    看著淨土教護法鄧行與宋揚幾次運勁都沒打開鎖住樊世績脖子上的枷鎖，又怕全力之下把樊世績給傷到了，一時間竟然有點一籌莫展，丑牛嘿嘿獰笑，從後而至的拳頭已經來到了兩人的背後。

    被衝天的殺氣所駭然，兩人心中警兆突生，回身合力就是暴猛的刀氣由下而上衝天而起。

    「嘭嘭嘭……」

    一個拳頭猝然從暴亂的空氣中突入進來，兩人的刀氣不僅沒有阻擋住丑牛，反而還讓丑牛趁機加速，以兩人深感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拳頭直接粉碎了他們手中的長刀。

    此時此刻，再想立即救走樊世績已經有點不大現實，應該說，更重要的是保存好自己的性命才對。

    疾退，疾退！

    雙腳一點，兩人身子倒退飛射，以求避開丑牛的拳頭之後，再重振攻勢。

    「哈哈，跑什麼跑！」

    一個吸氣，丑牛本就高大出常人兩個腦袋的身體，立馬如鼙鼓似的膨脹擴大，赫然比原來的身高還要超出三成，全身的血炁更是旺盛到了熱氣騰騰的地步，一下爆發就有令人寒毛炸裂，心膽俱碎的巔峰滂湃氣勢。

    速度再次提升！

    一個跨步即追上了疾退的宋揚與鄧行，兩個巴掌排山倒海似的翻天蓋了下去，彷彿瞬間視線之內便只剩下了鋪天蓋地的肉掌。

    「啊！」

    生死危機，面對一經交戰就全力以赴的醜牛，宋揚與鄧行卻準備不足，立即就有性命之危。

    「喝！」

    便在兩人無法躲避，即要憋屈死在一回合不到的醜牛手下時，陡然勁風撕裂，一道急促劃過兩人中間的身影，雙手迎面而上，硬生生以掌對掌接住丑牛排山倒海的肉掌。

    「嘩啦啦……」

    不出任何意外，以此人為中心，地面頃刻四分五裂下陷，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地震擴散出十丈之外，連斷頭台都為之搖搖欲墜。

    「好猛！」

    丑牛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能以肉掌對肉掌接住自己全力的一擊，身子在強猛無鑄的力道下倒飛了出去，還能趁機看到來人的面容。

    「……原來是反賊排行第五的護法袁洪輝！」

    「淨土教的反賊倒也不全是魯莽無腦之輩，先是激起周圍的百姓的混亂，沖散周邊的緝衛與戌兵，再四處放火引起京師大亂，降低援軍到來的時間……」

    遙望遠處七八處遙遙升起的煙火，逆滄海心思轉動間，已然明白了這群淨土教反賊的打算。

    「唔？辰龍棋差一招啊……」

    收回放在遠處的視線，逆滄海目光凝視於空中交手的辰龍和東方明月。

    他穩穩坐在城樓上面，周邊護衛反手握著刀柄面無表情，在沒有得到自家督主命令前，對於周邊發生的任何狀況都無動於衷。

    逆滄海話音剛落，真元化作的強橫劍氣與罡氣相互交擊，別說靠近交戰的中心位置，縱許是餘勁所過之處，就已然讓下面的士兵列陣搖擺不定。

    以本身修為來論，辰龍在功力上的確弱於東方明月兩籌左右，但豐富的武道經驗讓他真正與東方明月交手時，居然不落絲毫下方，隱約還有點劍氣逼人的氣勢。

    「有趣、有趣，沒想到青龍衛中的辰龍武道修為竟如此高深……」

    東方明月嘿嘿笑著，一臉絡腮鬍叫人實在倒胃口，也不知是因為失誤還是躲避不及，千鈞一髮之際，辰龍劍氣急遽爭湧，此次東方明月沒有及時躲開，一下就被辰龍三尺青鋒帶著劍氣貫穿了胸膛。

    「咦？」

    辰龍不及多想，順勢手腕抖動，帶著長劍在東方明月胸膛內一陣絞殺，劍氣入體橫亂四飛，如遭千刀萬剮，東方明月身體驟然化作飛屑炸開。

    「殺了麼……不對！」

    辰龍神色一變，看也不看轉身就是一劍貫空。

    「唰！」

    劍氣橫貫長空十丈，身體外側之處，居是剛剛被他一劍絞碎的東方明月！

    「哈哈哈！」

    得意狂笑中，東方明月在辰龍震驚神色下，陡然如剪紙般分影錯形，在空中形成了十二個東方明月的身影。

第六十七章 禁錮與瞬殺

    以兩人的歸元境修為，自然是無法長時間滯空停留的，也是由於兩人以真元氣勁交手，帶動著氣流挾持著二人滯留空中，一旦雙方分開，登時往下掉落而去。

    可就在辰龍震驚掉落下去時，十二道東方明月的身影無形畫影，宛如十二道分身一起甩開身上的紅色袈裟，迎風而漲，劈頭蓋臉朝著辰龍壓去。

    迫在眉睫的殺機令辰龍不敢大意，一劍飛掃，凌空擊破飛來的袈裟，心中一凜，卻不見那十二道身影了。

    「啪！」

    落於地上，辰龍心中警兆再生，一回身，剛剛消失不見的十二個東方明月居然一起攻來，猛然驚覺的辰龍喝斥道：「裝神弄鬼華而不實，給我破！」

    漫天劍氣橫溢，辰龍機匣倒轉，另一把長劍彈飛落入他手中，雙劍在手連變數次，以劍對劍威力更是驚人至極，橫貫化作無數白芒劍光插入十二個東方明月身體。

    然而讓人感到可懼的是，每一道被劍光擊中的身影，都宛如破滅的幻影，看似是個真人，其實只是一場虛像。

    「不好！」

    這次辰龍卻來不及轉身了，一股無可避讓的大力當頭罩下，後背身中巨力，猛地化作黑影撞飛出去。

    「也就不過如此。」

    不知以何種秘術來到辰龍背後，偷襲得手的東方明月也不趁機追殺，冷冷的目光看向遠處城樓上的逆滄海，心中殺意四溢，想著乾脆要不要趁著援兵無法到達，在這裡把「青龍衛督主」殺了？

    剛踏出一步，他腦海裡的想法尚未實現，電光石火間，十幾道黑色鐵鏈猛地破地而出，在東方明月意想不到的地方，驀地捆縛住他的雙腿、雙手、腰身。

    「嘩啦！」

    綻裂的地面爆炸聲中，黑袍惡鬼面具的地獄道颼然而來，手一抖，「黑繩地獄」已然迅速如捆粽子似的牢牢把東方明月捆住。

    「什麼？」

    東方明月神色劇變，就要使力把這莫名其妙突然而來的「黑繩」震開。

    「三滿哆麼呋喃，束！」

    雙手交錯結印，地獄道輕喝發出真言，黑色鐵鏈的束縛力突地倍增，並以更為急遽之速一層層把東方明月捆縛加大，不待東方明月想出其它方法，他的全身上下就已被「黑繩」全部覆蓋完畢。

    既然早已知曉了淨土教副教主會到來，逆滄海又如何不會準備？

    來自後世的他，可是深深知道東方明月的成名絕技「幻影無形」，想要抓到他的真身絕不容易，是以先讓辰龍與之交手，讓他使出「幻影無形」，在東方明月自以為獲取勝利暴露真身的那一刻，心思最大意之時，讓潛藏地底已久的地獄道用「黑繩地獄」一舉捆縛住他的真身。

    而另外一邊淨土教十大高手之一的袁洪輝一經現身，就以肉掌對肉掌，強行把丑牛轟飛出去，自身卻只是受到了點輕傷，可見在武道修為上，他還要略勝丑牛一籌。

    然而在場潛伏的不止是地獄道一人，袁洪輝一出現，另外一個潛伏著的餓鬼道也不再隱藏身形，戴著惡鬼面具破土而出，豎指於嘴邊結印，張口一吐便是「內障鬼之業力黑焰」。

    熊熊黑焰猛然疾射，破空直取袁洪輝、宋揚、鄧行三人，除了袁洪輝練竅圓滿外，宋揚與鄧行都只是練化了五十穴竅的高手，哪裡抵擋得了來自歸元境巔峰高手施展的業力之火。

    面對逆滄海之時，餓鬼道幾乎落入無法還手的地步，然而面對這些反賊之時，業力之火一經沾染，立即焚身燃燒，水潑不滅，土覆不侵，唯有化作纍纍灰燼才會熄滅。

    袁洪輝驚駭之下，只來得及以罡氣護住自身後退，旁邊的宋揚與鄧行縱然反應過來，激震真元罡氣護體，也只堅持了瞬間，即被業力之火侵染耗盡，瞬息把兩人化作火棍。

    不要說熄滅身上的火焰，連慘叫都發佈出來，也就兩個眨眼的功夫不到，宋揚與鄧行即被燒成了黑煙與灰燼，可見「內障鬼業力黑焰」的霸道之處。

    若非為了防止誤傷到他人，餓鬼道全力施展之下，業力之火足以覆蓋周邊百丈距離，燒死在場集中至極的數萬百姓都不在話下。

    看著袁洪輝倒退後撤，餓鬼道並未前去追捕，而是虛心合掌，無名指外提交叉結印，同時低聲口訴真言。

    「外障鬼之盤磨鬼吸！」

    彈指瞬息，但見餓鬼道胸前黑氣陡生，盤旋急速螺旋，張口吸氣，仿若鯨吞海水，卻又有著刻意針對的對象，明明周邊毫無異象，對面疾退的袁洪輝卻感到一股磅礴吸力徑直傳來，其暴猛程度遠超他的想像，雙腳踩碎地面落於其中，也無法阻擋滾滾而去的氣流。

    「啊啊……」

    憤怒的狂吼也無濟於事，淨土教排行第五的護法袁洪輝只聽得聲裂帛爆響，自己便化作流星撲向對面那個神秘的黑袍石面具。

    「喀嚓、喀嚓……」

    雙手折斷，琵琶骨斷裂，一落入餓鬼道的手上，袁洪輝就慘遭生不如死的酷刑。

    事實上，從地獄道與餓鬼道出現到擒住東方明月，以及廢掉袁洪輝，殺掉宋揚、鄧行兩名護法，前後也就兩三個呼吸而已，但法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又倒轉了過來。

    東方明月、袁洪輝加上這些集體出動的護法，其力量不可謂不強，哪怕是十二屬相全部聚集於此，要想在短時間內擒拿下他們，恐怕也不是件容易辦到的事情。

    然則只需地獄道和餓鬼道兩人出手，淨土教反賊便摧枯拉朽般破滅，其中固然有地獄道和餓鬼道兩人趁機偷襲的厲害，但哪怕不偷襲正面交手，也無非是讓東方明月利用「幻影無形」逃離，剩餘護法多支撐一回合敗亡的局面罷了，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延鎮撫，好戲結束了。」

    逆滄海慢慢品了一口香茶，瞥了眼旁邊不停擦拭汗水的延嗣揚。

    「哦，是，全憑督主指揮有方。」

    延嗣揚恭維道。

    「唔？」

    逆滄海突地眉頭一皺，抬頭看向混亂的人群。

    「颼！」

    一柄長劍破空飛射而至，頃刻洞穿兩名緝衛胸口，旋轉著劈開了未羊、馬面與黎為民、唐旭、周平、潘劍凌六人的混戰。

第六十八章 紅桐會總舵主

    「啊，這是……」

    黎為民等人本來見到副教主被人擒住，就感到震驚與畏懼了，可是被未羊和馬面以二敵四纏住無法脫身，正暗自焦急不安時，一柄長劍破空呼嘯疾射而至，旋轉了數圈破開幾人的糾纏，又沿著原路旋飛了回去。

    是誰解了自己的圍？

    黎為民等護法大吃一驚，但也抓住時機往後一退，就見到一道身影身如翩鴻掠飛而來，一把凌空接過長劍，反手豎在身後踩落於地。

    「你是……您是陳舵主！」

    「陳舵主？」

    黎為民等人看清來人面貌，先是震驚了下，隨後便激動了起來。

    「陳舵主？」

    未羊和馬面一個收起鐵鉤，一個收起鐵拳，聽到這三個字心中頓時震駭，「你是陳亦明？」

    「不錯，在下陳亦明。」

    來人微微一笑，面容寬正醇厚，一眼所見竟有如沐春風之感，明明是敵人，卻令人忍不住對他生出信任的感覺。

    「那是陳亦明？」

    端坐在城樓上逆滄海，縱然隔著百丈多的距離，也能清晰聽見斷頭台上幾人的對話。

    而這個名字也令他感到極度驚訝。

    陳亦明，這個名字他怎麼會忘記，此人乃前朝鄭國皇族後裔，先前拜在劍門為徒，後來反叛而出，自己在紅桐一地自創「紅桐會」，自任總舵主。

    此人雖然沒有明著與朝廷作對，可熟知部分歷史的逆滄海可是知道，陳亦明其實早就與淨土教有著深深的聯繫，在淨土教造反失敗後，便接過「反楚復鄭」的旗幟繼續造反。

    傳聞而此人武道修為極高，此時逆滄海凝神一看，果不其然，陳亦明全身血炁極為深厚，真元鼓蕩宛如壓縮的暴風，其修為隱約比地獄道和餓鬼道強上一點。

    這等朝廷未來的大敵，大楚不安因素之一，居然自投羅網來到京師？

    逆滄海啞然失笑，隨即眼神一冷。

    辰龍咳嗽了幾口鮮血，揮開旁邊想扶住他的緝衛，再次手持雙劍凝視著斷頭台，而一邊被震飛的醜牛雖然受了點傷，但還不影響行動，如此一來，斷頭台上還剩下黎為民、周平、唐旭、潘劍凌四人，以及忽如其來的陳亦明，周邊衝入進來製造混亂的淨土教精銳弟子，也已經逐漸被周邊圍上來的戌兵和緝衛射殺。

    可是斷頭台之下，卻還有著辰龍、丑牛、未羊、馬面四人，乃至剛剛禁錮了淨土教副教主的地獄道與餓鬼道兩人，兩人功力雖然稍遜陳亦明，然而武道修為並不嚴格代表著實戰意義，一個壯漢若只用一根手指頭，也不見得能戰勝比他弱小許多倍的敵人。

    僅憑地獄道和餓鬼道的詭異功法，任何一人也不是陳亦明能夠必勝的對手，到底誰勝誰負還要真正打過才知曉。可倘若地獄道與餓鬼道聯手，那麼陳亦明未必能撐過五十招。

    「逆大人。」

    持劍負立在手，紅桐會總舵主陳亦明並未立即劫人而走，而是開口正言，朗朗話語哪怕隔著百丈距離，也讓法場上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樊大人一生忠心愛國，愛民如子，行事做官無一不令人稱讚有加，實乃天下百姓心目中的大清官，小民今天在此斗膽請求逆大人，還請看在樊大人愛國愛民的份上，饒了樊大人吧。」

    「放屁，你算什麼東西，擾亂法場，最該萬死，竟然還敢讓督主饒了你！」

    馬面冷哼一聲，砸了下雙手的鐵拳，大有立即上前捉拿這該死的犯罪意圖。

    「愛國愛民？」

    就在此刻，遠在城樓上的逆滄海，浩蕩的口音傳遞至每個人耳內。

    「樊世績收受賄賂，助人科場舞弊，按大楚律令理應問斬，你區區一個平民，有何資格與身份為他求情？」

    「……」

    陳亦明微微搖頭，話音一出聲震天地：「逆大人，俗話說是非自有公論，公道自在民心，貪官污吏忌憚之人，正是百姓所擁護的；百姓喜歡之人，正是貪官污吏畏懼的。樊大人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務實為民深得民心，相比之下，逆大人的青龍衛所作所為，在百姓心中如狼似虎，酷虐非常，囂張跋扈擴張黨羽，惹得天下怨聲載道、天怒人怨！誰對誰錯，又豈是區區一個罪名即可改變的？」

    「你！」

    圍上來的緝衛與戌兵一陣震驚，而未羊與馬面更是又驚又怒。

    周邊四散奔行的百姓遠遠躲開了法場，此刻聽到了陳亦明的話語，不禁多有人大聲贊同，隨後引來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放過樊大人」。

    「放過樊大人！」

    「放過樊大人！」

    「放過樊大人！」

    一陣陣排山倒海似越來越大聲的呼喊，似乎給了百姓們無盡的勇氣，居然面對趕來的中衛禁軍也不懼怕。

    說的很好，可惜並沒有卵用。

    逆滄海不為所動，平淡道：「陳亦明，不必廢話，你若是現在投降，還可贏得個榮華富貴，遲留半刻，小心身家性命不保。」

    「抱歉了，逆大人，小民今日而來，必要把樊大人救回去，恕罪了！」

    他話音一落，千煉青色鋼劍順勢一展，登時劍氣似狂風驟雨般從四面八方向著辰龍、丑牛、未羊、馬面四人，以及眾多圍住過來的緝衛們罩下。

    不待辰龍等人破開劍氣，他又是回頭一劍，折騰了幾個護法許久沒有弄開的枷鎖，登時綻裂開來。

    「你們帶著樊大人快走，我來留後。」

    陳亦明沉聲道。

    「是，陳舵主，拜託了。」

    黎為民等人上前扶起樊世績，也不矯情，此時此刻可不是繼續廢話之時，四人咬牙拉著樊世績往外衝殺出去。

    「別想走！」

    丑牛狂吼著震開銳勁十足的劍氣，陡然沖飛上前。

    陳亦明屹立原地不動，手抖劍出，驟然化作驚鴻一劍，只聽得「嘭咚」聲響，丑牛雙拳盡出也沒擋住這長虹劍氣，悶哼著雙拳鮮血爆射，被反震出十多丈開外。

    「你們留下了吧。」

    眼看旁邊的未羊和馬面想要追殺黎為民五人，陳亦明揮手再刺，匹煉萬鴻的劍光如銀河掃來，逼得未羊和馬面不敢硬拚倒退。

    對於辰龍等四人，陳亦明並不大在意，他的視線集中點僅有三人，一個是守在東方明月身邊，禁錮了淨土教副教主的地獄道，一個則是瞬殺了兩個護法，廢掉了袁洪輝的餓鬼道。

第六十九章 揫斂勢

    最後一人，自然是那個穩坐城樓台上，居高臨下俯視著法場的緝查司督主。

    好在地獄道與餓鬼道二人，一個需要禁錮東方明月，一個則手抓著廢掉了的袁洪輝，都沒有上前阻攔陳亦明和逃走的黎為民五人。

    這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

    看著黎為民等人帶著樊世績在合圍上來前，掠飛進入了百姓人群中，陳亦明微微鬆了口氣。

    現在要考慮的是自己能攔住青龍衛多久，多給黎為民等人爭取點時間了。

    「可惡，這傢伙……」

    未羊與馬面兩個人以自身最快的身法繞行，試圖避開斷頭台上的陳亦明，然則不管他們怎麼避讓，都無法躲開陳亦明一劍襲來，而只要是他一劍襲來，兩人就必須避讓，否則就連練體最強的醜牛都重傷，何況是他們兩個人了。

    「唔？」

    要想攔住未羊與馬面二人，陳亦明非常輕鬆，可不待他繼續保持這種輕鬆的態度，忽地來自心中的警兆令他猛地一抬頭。

    不好！

    哪裡還有其它思緒，陳亦明沉聲一喝，霎時間無以計數的劍光霍霍激發，如同萬千劍雨般在空中聚合歸一，當頭向著遠在百丈開外城樓上的逆滄海殺去。

    霸劍氣訣第七式——劍橫萬里！

    「叮叮……」

    正當延嗣揚感到驚恐時，萬千劍雨化作的長龍猛地抵達城樓，卻與無形擴張而出的罡氣猛地碰撞在一起，頓時爆發出縱橫四溢、激烈無比的燦爛光芒與火花！

    陳亦明心中一沉，立馬明白過來，緝查司督主的武道修為果然不簡單，江湖上以前從未見過他出手的跡象，如今看來修為怕是不在他之下。

    想走必須得走了，面對三個修為不弱於他的對手，再想攔住緝查司，怕是會一跟頭把自己栽入進去。

    萬千劍雨雖然眾多，也不過幾個呼吸間便與罡氣碰撞完畢，可不等陳亦明多做他想，他剛才心中的警兆立即應驗。

    明明逆滄海還穩坐於樓台，不見所動，卻赫然浮現出一道比常人龐大十幾倍的透明身影，凝聚右手劍指，已洶湧瞬息即至陳亦明身前。

    一刀三劍論七勢——第三勢之揫斂勢！

    秋意瑟瑟，羈愁淒淒，明明是入春時分，卻霎時帶給陳亦明秋意襲來的錯覺。

    不妙！

    陳亦明眼眸急縮，眸子中心倒影出急驟而來的巨大透明幻影，毫不猶豫地使出了自己最強的劍勢。

    霸劍氣訣第八式——萬劍合一！

    真元勃然，青鋼長劍周邊氣旋交生，無形劍氣匯聚為一體，洶湧暴現的響徹寰宇，轟然間以比方才還要強上十倍的滂湃力量，強攻順勢而上，撞入浮現掠來的龐大人影之中。

    就如刀劍穿過了瀑布，如此磅礴的萬劍合一，縱然是數百精兵甲士擋在前面也得被劈成兩半，然而就這麼輕易穿過了虛幻的人影，令陳亦明只來得及瞳孔一緊，透明的虛幻人影已讓劍指橫貫他身體而過！

    「哐當！」

    青鋼長劍直接掉落在地上，陳亦明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所有的意志與心思已然陷入了另外一個空間當中。

    一刀三劍論七勢的揫斂勢並無實際的殺傷力，但這一勢卻蘊含了逆滄海的武道意志，能瞬息把敵人拉入幻境之內，若是無法殺死幻境中的逆滄海，或者由逆滄海主動解除幻境，那便只有永遠沉淪於幻境內掙扎不休。

    而要想殺死幻境內的逆滄海……除非武力修為還要勝過他，而若是能勝過他，又不可能中上這一招，是以只要中招，就代表了戰敗。

    陳亦明哪裡想過這世上還有如此詭異的功法，一時不察當即中招陷入幻境，此刻別說逆滄海出手，哪怕是旁邊的未羊和馬面也能趁機殺了他陳亦明。

    「呼……」

    黑袍揮舞，剛剛還在看著熱鬧的餓鬼道忽地身影一閃，已然來到城樓上空，雙手捏指成印，外障鬼之磨盤鬼吸一口張開，猶如江河入海，萬劍合一的劍氣直接被他截取吸走了部分，剩餘的劍氣也只能讓逆滄海的護體罡氣微微一震，還不如先前的一招。

    「……」

    周圍還沒逃離的百姓寂靜無聲，從未見過絕頂高手交手場面的他們，心中的恐懼無以復加，而方才還能以一敵四攔住眾多高手的陳亦明，此刻卻被緝查司督主出手輕易拿下，令人的畏懼更是增添許多。

    別說百姓們被嚇得渾身發抖，就算是精兵緝衛們，也是駭然抬頭看著天空那隔空一招，握著刀劍長矛的手掌隱隱發白，這種遠超常人想像的招式，在普通人看來已和仙神無疑了。

    「他娘西皮的，督主、督主……這也太厲害了點吧。」

    嚥了下口水，馬面以前只知道自己督主非常厲害，但到底厲害到何種程度，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如今自己等人聯合一起上都無法解決的對手，居然被督主一招制服，這既讓人感到震撼，又讓人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

    「唰唰！」

    趕來的中衛禁軍的尖銳槍頭對向百姓，方才還全部吶聲大喊著的百姓們，這時候全都恐懼的微微發抖，他們不僅畏懼這些凶狠的兵將，更為恐懼那道坐在城樓上，始終身體都沒動彈，卻關鍵時刻，不出則已，一出即結果敵人的可怕。

    「揫斂勢這一招果然厲害，一招即可制敵於無形而不傷其絲毫，可惜必須視線相對才能發揮效果，倘若識破這一點，也就不值一提了。」

    逆滄海悠悠望著下面紛亂的法場，「這邊的事情結束以後，也該準備動身了。」

    ……

    「快、快點。」

    「沒事，沒人追上來。」

    幾道人影迅速混入無人的小巷東拐西轉，等跳入一處陰涼的庭院後，幾個人才微微鬆了口氣。

    「黎護法、唐護法……」

    庭院內一直都有幾個人處於警惕當中，等看到落入院中幾人的面貌之後，頓時趕緊圍了上來。

    「可惡，副教主他老人家……還有袁護法、宋兄弟、鄧兄弟，他們都……」

    終於安全到了地方，唐旭低聲喃語，忍不住心中的悲憤之情。

    「唐兄，先彆氣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出城，我們沒有多少時間耽擱在這裡了。」

    「那袁護法和副教主他們怎麼辦？」

    「稟報給教主吧，只有教主才有辦法救人，我們在這裡無濟於事。」

    黎為民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周平背上的樊世績。

    「樊大人，您沒事……唔？」

    話還沒說完，黎為民臉色一黑，就感到心臟猛地一頓，差點喘不過氣來。

    「嘖嘖，這裡就是你們剩下的所有人嗎？我還以為有多少人呢，原來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啊。」

    樊世績嘿嘿從周平背上落了下來，明明是個男人的面容，說出來的話卻是女人的音調。

    「你、你不是樊大人，你是誰？」

    唐旭、周平、潘劍凌三人也是與黎為民一樣眼前一黑，心臟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

第七十章 人造計畫

    「我是誰？」

    「我不就是你們一直想救的樊大人嗎？」

    「樊世績」微微一笑，右手往臉上一抹，原本的鬍鬚和面皮頓時脫落，露出一個清麗女子的面容來。

    「奴婢緝查司酉雞，給諸位淨土教護法大人請安了。」

    「緝查司？」

    「你……」

    眾人色變，可是想要運動真元之時，立馬渾身軟弱無力起來，別說動武了，連站穩都支撐不住，一下都癱倒在地。

    「呼呼……」

    酉雞又是一口氣吐出，無色無味，其餘的人也根本抵受不住，連刀子都才拔了一半，紛紛癱軟倒地。

    「嘎吱。」

    庭院的大門忽地被人推開，巳蛇披頭散髮地走了進來。

    一看到巳蛇走了進來，酉雞馬上變了副臉色：「巳蛇，你不是說你的毒只需片刻即能發作的嗎？為何這幾個人用了那麼久時間才倒下？」

    「我說的是一般人。」

    巳蛇淡淡說道，「沒說是這幾個武道高手。」

    「你……」

    酉雞恨恨道：「你知道要是你的藥效再遲一點，我差點就會陷入絕境。」

    「是麼。」巳蛇表情淡然地來到已然全部暈過去了的黎為民等人面前，「十二屬相之一的酉雞號稱千變萬化的易容之術，沒有那麼容易會被認識破吧？我想就算沒有我的毒藥，你要虛以委蛇幾下，騙得他們團團轉也不是難事。」

    「哼。」

    不再與巳蛇交談，酉雞上手一抹，臉上再次變換了個樣貌，抬步朝著門外走去。

    「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

    沒有理會走出庭院的酉雞，巳蛇目光掃視了癱軟暈倒的眾人，嘴角勾勒出一絲笑容。

    「又有不少的抽取對象了，這次這麼多高手應該能支撐許久吧，可惜了，以為還藏了不少高手，結果真的只有這幾個人了。」

    讓酉雞易容為樊世績，本就打算著萬一情況有變，酉雞可以趁機假裝被劫走，找出對方的老巢一網打盡，結果對方老巢是順利找到了，但不如設想中那般有許多高手留在這裡。

    ……

    ……

    「唰唰……」

    鐵鏈緩緩延伸吊進岩壁，這是一座十分廣闊的地底空間內，位於鎮撫司大獄地底十六層，一般情況之下就連獄卒也無法抵達這裡。

    陰森、灰暗、基本沒有光芒，偶然一點火光只能隱約照亮這座地底空間的小部分範圍，但就只是這小部分的範圍內，除了剛剛被禁錮吊上的淨土教副教主、袁洪輝外，令人驚駭的是還有類似的「粽子」上百個，全都被鐵鏈死死包裹著，由岩壁的鐵鏈吊在空中一動不動。

    戴著惡鬼石頭面具的地獄道慢慢步入其中，他的身邊緊緊跟隨著餓鬼道，兩人慢步來到地底空間的一座看台上，才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又多了兩個。」

    地獄道抬頭看向半吊在空中的東方明月和袁洪輝，由於有一面擋著他樣貌的石面具，也看不清他是何表情與神色。

    「督主。」

    餓鬼道忽地躬身向後面陰暗無光的階梯恭敬道。

    「嗯。」

    逆滄海的身體緩緩從陰暗處展現，「計畫完成的怎麼樣了？」

    「督主，恐怕還需要超過二十個這樣的高手才行。」

    地獄道低聲道。

    另外一邊的餓鬼道雙手結印，已然施展了「盤磨鬼吸」，包裹著東方明月的鐵鏈隱約發出了淡淡的白光，在這陰暗的地底空間內尤為起眼。

    一道道淡淡的白光順著鐵鏈參雜進入無以計數橫縱穿插的鐵鏈網中，慢慢匯聚至一條極為粗大的鐵鏈之上，慢慢延伸至更為深幽的地底。

    逆滄海神念一動，迅速向著看台下方，那深幽不見底的空間掃去。

    那就是……「黑兕」？

    這具身體擁有的記憶實在是太過於廣深了，哪怕逆滄海日以夜繼地去瀏覽，也不過只是九牛一毛，不知道還有多少隱藏的秘密在記憶中深藏著，當他瀏覽到這份蘊藏在最深處的記憶時，也不由感到極度震驚。

    鎮撫司的大獄地底，原來並不只是用來關押天下的武道高手，由六道輪迴精心佈置的一種陣道禁制被刻印在了地底十六層到十八層，便是為了完成一個計畫。

    也是經由這具身體前主人所同意的計畫。

    即人造高手計畫。

    天下武道功法繁多，數不勝數絕非妄言，可不管是哪種武道功法，都必須經由人長年累月的練習，少則五年，多則幾十上百年也不是假話，即是說，哪怕天資再高，武道功法再強，要想脫穎而出成為一流級別的高手，怎麼也要四五年的練法。

    而常況往往則是需要十幾年數十年的時間。

    「逆滄海」因此便產生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既然有灌頂之術，為何不能批量製造高手出來？

    灌頂之術，由一位絕頂高手把畢生的精氣神灌入其後輩身體之中，即可短時間內產生一名擁有其四五成修為的高手出來，可惜灌頂之術成功幾率太低，也必須犧牲一名絕頂高手的性命，如非萬不得已，實在沒有什麼價值。

    可倘若借鑑灌頂之術的優點，倒不失為一種另外的借鑑之法。

    就在那時，「逆滄海」成為緝查司督主，遇到了鎮守鎮撫司大獄地底的六道輪迴。

    六道輪迴——天道、人間道、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

    這六人不僅武道修為極強，功法更是詭異多端，十分多變，面對單獨一個時，逆滄海不難對付，可當六人聯合起來之時，攻擊威力平添數倍，連當初的「逆滄海」也深感吃力，耗費了不少時間才把六人的聯手擊敗。

    把這幾人擊敗收服之後，「逆滄海」瞭解到六人的功法特點後，由此才展開了這個計畫。

    瘋狂至極！

    越是深入瞭解這份記憶，逆滄海就不由從震驚直到興奮。

    倘若這個人造高手計畫成功，那麼憑藉下面這個「黑兕」，他就能批量製造出數千上萬個如同辰龍一般的高手出來！

    十二屬相由此變為上萬個屬相，想想這該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還不止如此，若是把所有的精氣與真元集中到一個人的身上，那麼當計畫成功過後，瞬間就能製造出一個僅次於金丹境的絕頂高手出來。

    而且還可以往復批量製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