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督主有令(亂世玄奇) 作者：迷路的魚 (停更中)

第八十一章 擊敗

    從頭到尾看過所有情況的逆滄海，也不由對這位萬靈胖仙感到讚嘆，能有這份果斷之力，確實不愧是曾經巳蛇的師兄，話又說回來，若非巳蛇沉迷於各種醫術、異術一類的雜術之上，把一半心力放在提升修為中，怕是如今的成就早就超越辰龍了。

    逆滄海眼看這位萬靈胖仙就要掠飛過護城河，重新進入萬靈堡內了，便在此刻，忽地耳朵一抖，回身抬頭一看：「咦，有人來了……速度很快！」

    能從逆滄海口中得到速度很快這個讚譽，那就絕對是真的十分之快！

    隨之，逆滄海就知道為何來人速度這麼快了。

    一頭竟然有四五個成人大小的赤紅蝙蝠猛地從天而降，破開重重瘴氣，轟然飛入山峽上空。如此巨大的蝙蝠本就令人感到震驚了，更為叫人吃驚的是，這蝙蝠背上居還抱著雙手站著一位男子。

    一頭火紅的亂發，臉上戴著遮住眼睛的金屬眼罩，身穿赤色的堅硬戰甲與黑紅的披風，就這般帶著駭人的氣勢來到單不負後方上空。

    「大師兄，何必跑得這麼快，不如讓師弟招待一番再走不可？」

    一聲狂妄的大笑，傲然屹立於赤紅蝙蝠身上的魁梧身影，猛地一躍而下，氣勢滔天地一拳向著單不負轟來。

    「三師弟！」

    單不負一聽後方來者的聲音，就明白對方的真正身份，一回頭看去，隱約陌生的人影帶著翻騰如沸的火拳爆炸似地轟擊過來，混合了火性真元的拳頭，拖曳出熾熱無比的烈焰，一拳擊出，竟然令整條護城河都快沸騰燒起，那就更不用說周邊的毒蟲飛蟲了，紛紛烈燒自焚。

    「啊！」

    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位三師弟，居能從天而降，一時間單不負只來得及護住心口，就已被一拳爆裂的火焰擊中，如遭天外隕石撞上，整個人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爆退撞入萬靈堡的城門。

    「轟！」

    以銅汁、鐵汁灌注而成的萬斤城門，也被這一撞弄得搖搖欲墜，邊上的城牆更是裂痕密佈，猶如蛛網一般。

    黃泉醫術‧生死人肉白骨！

    胸膛塌陷肋骨盡斷的單不負，直接發動了黃泉醫術的救命訣竅，只見不到片刻，塌陷凹進去的胸膛就已恢復如初。

    可是隨之付出的代價便是單不負肥胖的身軀，以肉眼可見之速迅速衰減了下去，不一會就變成了正常人的體型。

    「哈哈，大師兄，黃泉醫術生死人肉白骨之術果然厲害，可是你能再承受第二次重擊嗎？」

    霸氣落地的火紅戰甲男子，一擊得手過後，也不追擊，彷彿單不負已是囊中之物，不在乎單不負的任何反抗。

    剛剛那一擊雖有偷襲之意，可是也不得不說，這個火紅戰甲的男子自身修為也是十分驚人，在已經換上「通元面具」的逆滄海眼中，能夠清晰看出此人的真元量目——六萬三千！

    這是一份極為驚人的數目，已然是歸元境中上的修為了。

    「咳咳……這是焚元空勁，你、你加入了萬門神宗？」

    從一個胖子化作了正常人的體型，單不負咳出幾下鮮血，那是五臟六腑受到損害的徵兆。

    「大師兄眼光很準，沒錯，本座已是萬門神宗四大護法之一。」

    戰甲男子嘴角上揚，也不隱藏身份。

    「你、你到底是……」

    「本座奉宗主之令，現要求萬靈堡交出『萬毒心珠』，若是不從，滅其滿門。」

    戰甲男子抱著雙手，傲然道：「所以說，大師兄，不要以為是本座願意回來，而是宗主之令不可違，大師兄，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要想著能與萬門神宗對抗。」

    「咳咳……你還叫一聲大師兄，就是說你還認萬靈堡嗎？」

    單不負擦拭了下嘴邊的鮮血。

    戰甲男子一怔，隨即冷笑了起來：「說得對啊，本座早就不是當年的萬靈堡門下之徒了，既然如此也罷，單不負，老實點把『萬毒心珠』交出來，否則別怪本座不客氣。」

    「是啊，你已經不是三師弟了。」

    單不負站起身來，臉色一肅：「那麼，曾經的三師弟，現在的項中天，我可以告訴你，想都別想！」

    戰甲男子項中天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火紅的亂發肆意隨風飄舞，狂笑道：「單不負，你果然還是一樣的頑固，與十五年前真是一點沒變，既然如此，本座就親自來取。」

    所謂親自來取，那就真的是親自來取，這是這個「取」字，絕不是什麼令人感到愉悅的事情。

    狂性大發的項中天狂飆而至，又是簡單一拳轟來，帶著爆湧出現的熾烈火焰鋪面呼嘯衝殺向單不負。

    黃泉醫術‧橫脈十三絕！

    黃泉醫術‧置死地而後生！

    單不負雙掌合拍，兩種醫術全力運轉，激發出全身的潛力與真元，剎那間再次揮掌擊出，硬生生與項中天一拳對撞在一起。

    震耳欲聾的驚天巨爆猛然炸開，萬斤沉重的城門也抵擋不住這份可怖的衝擊，一下被強猛的力道帶動著牆壁門葉斷裂開來，狠狠砸落而下。

    就在這其中，兩道身影先後分開，都在巨爆中朝後飛去，只是一個不減其勢在撞入城堡大門後，又撞爆了內部大廳的木門，再凶狠無比地砸落牆壁上，另外一個則在地上留下清晰可見的兩道深痕後，強制停了下來。

    只停下來不到片刻，那道身影就衝入了城堡大廳內，看著因為巨爆被震得東倒西歪的萬靈堡弟子，肆意狂笑：「單不負，你就這麼點能耐嗎？本座曾經還以為黃泉醫術真的那麼厲害，如今看來，以前的本座就真的是井底之蛙了，區區黃泉醫術不值一提。」

    譏諷的嘲笑令在場的萬靈堡弟子憤怒不已，可是被剛剛的巨爆震得耳膜發疼，渾身發軟，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又何談喝斥敵人。

    而在方才那一招中，單不負看似與項中天平分秋色，實則項中天只是被擊退卻並未受傷，而他自己則如遭雷擊，本就受創的五臟六腑再次承受不住加重的傷勢，已然沒有了再戰之力。可見不管修為高低，偷襲總是很有效的戰術，尤其是修為高者偷襲修為低者，效果顯而易見。

第八十二章 制服

    「爹爹！」

    同樣被震的不輕的單秋秋，好在修為比在場諸多弟子高上許多，還有餘力勉強站起來，一看到自己爹爹遭受重創，忍不住大喊著奔到單不負身邊。

    「……哎！」單不負嘆息了聲。

    單秋秋從未外出離開萬靈堡，不諳世事，此刻她怎麼能出口喊出「爹爹」二字，這簡直是親自羊入虎口。

    當然，哪怕單秋秋不暴露出來，以對方的心狠手辣，也不會放過在場所有的弟子。

    果真如單不負預料的那般，項中天一聽到單秋秋喊出「爹爹」來，立馬大笑：「單不負，來看看到底你是愛你女兒更深一點呢，還是愛『萬毒心珠』多一點？你若不交出『萬毒心珠』來，本座就讓你女兒生不如死。」

    他一邊威脅著，一邊踏步走向單不負。

    單不負臉色鐵青，就算此刻讓女兒逃離，也已經來不及了。可就算真的交出「萬毒心珠」出來，項中天就會放過萬靈堡？

    不可能的，新仇舊恨一起來的項中天，怎麼可能會放過萬靈堡，一旦交出「萬毒心珠」，照樣必死無疑。

    「對了，單不負，雖說黃泉醫術威力不怎麼樣，但本座也不得不承認，這門醫術治人效果也委實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強，除了『萬毒心珠』之外，黃泉醫術你也得必須交出來……不要先否認，本座當然知道黃泉醫術不可知不可聞，但你以為本座就不知道黃泉醫術是該如何傳承的嗎？」

    項中天獰笑道：「元神交匯，黃泉醫術便自然會傳承到下一代身上，不知本座說得對與否？」

    「你！」

    單不負還真的沒想到自己這個三師弟居然知曉了黃泉醫術的傳承之法。

    「哼，好，你有膽子就來試一試吧，元神交匯風險奇大無比，你如果願意冒著這種風險，我也不會介意。」

    單不負儘量平息調氣，刻意拖延時間療傷。

    「哈哈，單不負，本座可不是當年愚笨的三師弟了，元神交匯的風險本座自然曉得，你不必把醫術傳承給本座，本座只需找一名屬下接受即可，你若從中故意作梗，我就殺了所有的萬靈堡弟子。」

    單不負心裡一沉，對方加入萬門神宗之後，居能變得這麼狡詐。

    而這份殺意是如此的強烈，單不負絲毫不懷疑對方會不會這麼做。

    「爹爹。」

    扶著單不負的單秋秋驚懼交加，望著大廳正中慢慢走來的戰甲男子畏懼十分。

    就在單不負承受不住壓力，感到絕望之時，項中天卻忽地停下了腳步，猛地一轉身，喝道：「是誰？」

    不知何時，一道模糊的黑影矗立在了大廳門外，直到被項中天察覺到以後，眾人才跟著看到門口站著的身影。

    是誰？

    難道又是敵人？

    一身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的黑袍，戴著一項刻印著符文的面具，腥紅又帶著妖異光芒的雙眸，更是給人第一眼留下了深刻的影響，令人忍不住感到心中發寒。

    喝斥的聲音令來者聞聲不動，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項中天的喝斥似的，一言不發地站著不動。

    然而項中天視線卻掠過此人，透過砸倒的城門看到了外面的狀況……他的屬下不知什麼時候，全部死光了。

    「是你殺的？」

    感知不到對方的修為深淺，項中天有了分警惕。

    不管怎麼說，能悄無聲息幹掉上百人，然後直到門外才被自己察覺到，這份修為就絕不是單不負能夠比較的。

    還是沉默。

    「哈哈，有意思，竟然有人敢在本座面前裝神弄鬼，簡直找死！」

    再怎麼警惕，一個頂尖高手該有的自負還是有的，那是在無數勝利中培養出來的信心，倘若連一點高手的自信都沒有，還沒出手就心生膽怯，那還不如自己找塊石頭撞死算了。

    宛如江河暴瀉下來的氣勢，項中天黑紅的披風瞬間被拉的筆直，整個人畫影成形瞬間拉伸到黑袍人面前，照舊一拳「焚元空勁」以最霸道的力量衝來。

    有時候，萬千的招式也不如絕對力量的一拳頭，而無疑的是，項中天的拳頭絕對是夠硬夠強，他的自負也是數不勝數的勝利贏來的，這個世上肯定有人能接下他的拳頭，但絕不包括這種藏頭露尾的傢伙。

    煉獄般的熾熱火焰撲面迎來，先不等拳頭抵達，光是這些火焰就能焚燒斷裂人的身體骨頭，可是黑袍人始終不動如山，直到拳頭來到他身前不到三尺，火舌已然把他包裹住時，他終於動了。

    右手疾速單手結印，輕喝一聲。

    周邊空氣波紋四起，泛起的圈圈漣漪震盪之下，八條鐵鏈驟然成型暴起延伸，就在拳頭抵至黑袍人胸口前三寸，八條突如其來的鐵鏈猛地捆縛住項中天的右臂，強行逼迫他這一拳中止在了這個地方。

    「啊，這什麼！」

    項中天面色劇變，往後一縮，就想把捆縛住右臂的鐵鏈甩掉，然而還沒等他把右臂的鐵鏈掙開掉，數十條更多的鐵鏈就轉瞬即至，這次不是捆縛住單單一個右臂，而是全身上下全都被捆縛了個結結實實。

    「啊啊啊……」

    憤怒地狂吼出聲，「焚元空勁」巨猛地從項中天身上爆發，可依舊奈何不了閃爍著黑光的鐵鏈，反而在爆發「焚元空勁」以後，真元如江河入海般順著鐵鏈送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一招制服項中天，就和項中天一招制服單不負一樣，逆滄海耗費的力氣只怕比項中天還要少。不是說項中天不強，換做地獄道前來，估計至少也要十幾招後才能捆縛制服他，然則換做逆滄海來，同樣的招式威力增添了何止數倍，一招就令項中天反抗不得。

    但一招被制服，別說項中天到現在都還有點不相信，在場大廳內的萬靈堡弟子和單不負、單秋秋也同樣感到難以置信。

    這……黑袍人到底是何人？

    那可是「萬門神宗」四大護法之一，竟然被來人一招給制服了。

    這怎麼可能？

    再如何不信，事實就在眼前，很快，也由不得單不負不信了。

第八十三章 到手

    「秋秋，扶我起來。」

    「是，爹爹。」

    單秋秋小心翼翼地把單不負扶起身，單不負咳嗽了幾下，抱拳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單某萬分感謝。」

    捆縛住項中天后，意外得知黃泉醫術傳承法門的逆滄海頗為有意思，腥紅的眸子瞥了眼單不負，淡然道：「單不負，交出『萬毒心珠』可以饒你不死。」

    單不負：「……」

    有一句馬麥批不知當講不當講，老天爺你他娘的玩我是呢？

    單不負暗暗叫苦，這叫做什麼事？前面才沒有狼的威脅，結果又來個猛虎？

    單秋秋就單純多了，失聲道：「你不是來幫我們的嗎？」

    幫忙？

    什麼鬼？

    他看起來就那麼像一個好人嗎？

    逆滄海單手一伸，五指一抓，氣勁流轉迴旋，隔著七八丈的距離抓扯住單不負，憑空把他給拉扯到了身前。

    「爹爹！」

    單秋秋一聲大喊，剛跑過來便被逆滄海隨意一揮袖子，隔空扇飛出去。

    「你！」

    單不負被逆滄海捏著脖子，痛苦不堪，見到自己女兒被扇飛不省人事，又急又氣。

    「單不負，交還是不交？」

    逆滄海毫不著急，平淡地詢問，彷彿不是在威脅別人，而只是在闡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罷了。

    「……交，我交。」

    單不負咬牙切齒，最後還是答應交出「萬毒心珠」。

    「把『萬毒心珠』拿過來吧。」

    神念在單不負身上一掃，知道「萬毒心珠」並不在此人身上，逆滄海隨手甩開他的身體，也不擔憂他會逃離，有著在場諸多萬靈堡的弟子與他的女兒，他不敢私自逃離。

    一跌一拐，單不負好似瞬間蒼老了許多，他嘆了口氣，還是向著大廳內走去。

    沒一會兒，單不負帶著一個普通的木盒走了上來，在逆滄海面前輕輕打開，裡面錦柔包裹著一顆半個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珠子。

    「這就是『萬毒心珠』？」

    逆滄海伸手捏出珠子，視線凝聚於上面。

    傳聞此珠有鎮定心神之妙用，同時又有驅除萬毒迷障的神效，乃是至上的秘寶。

    「閣下，我事先說一句，我萬靈堡世代受三宗庇護，你與萬門神宗的護法覬覦此寶，事後必然引來三宗調查，倘若你現在放下『萬毒心珠』，我可保證絕不追究。」

    「萬毒心珠」對萬靈堡意義實在太大，在明知對方不好惹的事實前，還說出這種容易觸怒對方的話語來，可見單不負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和決心。

    「你不必替我擔心，三宗？他們若是有本事，隨時歡迎來調查。」

    逆滄海對此不屑一顧，別說三宗找不到他的真實身份，就算他們派人來調查追殺，就憑他們派來的人還不夠他一招滅殺，除非三宗盡起宗門的頂尖力量，否則所謂的追殺就是一個笑話。

    得到了「萬毒心珠」，逆滄海反手放入懷中收好，「對了，單不負，你的黃泉醫術就暫居你的身上，此後我會再來一次……」

    逆滄海伸手一抓，遠處昏迷中的單秋秋身子猛地飛入他的手中，輕輕一拍，以「晨曦勢」真元化作的禁制瞬息佈滿了單秋秋體內全身。

    「你對我女兒幹了什麼？」

    單不負怎麼看不出逆滄海動了手腳。

    「為了避免你擅自逃離，所以給你女兒全身經脈布下了禁制，半年之後，若是沒有我的解除，你女兒全身經脈會爆裂而死。」

    這種禁制可不是醫術能夠簡單解決的，晨曦勢化作的真元在平時不會影響到單秋秋一點健康，反而還會幫助她真元運轉，可若是半年後不行解除，晨曦勢的真元會猛然爆發，瞬間摧毀單秋秋全身的經脈，到時候輕則變成全身癱瘓的廢人，重則當場斃命。

    把單秋秋丟給單不負，單不負驚怒不已，連忙對自己女兒進行了一番檢查，很快他就不得不確認了個事實，這不是他的黃泉醫術能夠解決的，而是武學上的秘術。

    原本逆滄海還打算潛入進萬靈堡打探消息，結果這個萬門神宗的項中天，竟然知曉了黃泉醫術的傳承之法，那麼也就根本沒有必要虛以委蛇了，逆滄海直接打上門來，先是禁錮了項中天，再給予單不負一陣威脅，等以後有空再來獲取黃泉醫術。

    順利得到了「萬毒心珠」，有得知了黃泉醫術傳承之法，逆滄海心情很愉快，倒也沒有過多再繼續為難單不負，回身抓起被鐵鏈捆縛成一團的項中天，一掠而起，帶著項中天直入天際。

    別人不好順利離開瘴氣，他則攜帶一人，輕鬆沿著山峽石壁向上，幾下穿過數百丈之高的山峽，抵達了這邊山巒的一處懸崖。

    「啪！」

    鐵鏈沉重的在地面砸出一個深坑，逆滄海頭也不回，就這麼解開了捆縛在項中天身上的禁錮。

    「啊啊，本座要殺了你！」

    被一招制服，令項中天暴怒到了異常，一被解開禁錮，頓時就想朝著那道背影發動攻勢。

    可是……

    「喀嚓！」

    才踏出一步，項中天就感到全身上下傳來針刺般的疼痛，同時也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項護法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逆滄海負手而立，也不回頭，卻仿若項中天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控之中。

    「你身為萬門神宗的四大護法之一，肯定知道你們宗主最近的情況吧？」

    逆滄海淡然問道。

    萬門神宗乃十大邪道門派之一，其宗主「神焚天」修為極高，乃是通明境高手之一。

    如今天下雖大，除了逆滄海這種金丹境論外的高手，通明境這種分合陰陽的修為便是當之無愧的絕頂高手，而歸元境也只能屬於頂尖高手。

    根據逆滄海第二世所知，以及這一世打探的消息，當世通明境修為的絕頂高手，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人，算上隱世中的通明境，也該在三十之數。

    這個數量看似很多，但放眼天下來看，也實在不算太多。畢竟通明境高手都屬於鎮派人物，輕易不會離開宗門。

第八十四章 恐嚇

    而朝廷之中，六道輪迴有三名歸元境巔峰，算是半步通明境，還有天道、人間道、修羅道三個功力進入通明境的，效忠皇室的有三個歸元境高手，也算是他能調動的資源，而逆府大管家石詹也屬于歸元境巔峰，如此下來，他就有七個歸元境高手，三個通明境高手的屬下，其勢力之強，三宗五門拿出任何的單獨一個都無法媲美。

    更不要說他手中掌握的大軍，足以剷除掉任何一個門派的根基。

    但依然不夠，還是無法剷除掉全天下的宗門，一旦他們拋開仇恨聯合起來，在頂尖力量上就不是朝廷能夠抵擋。

    那麼完成「黑兕計畫」就有十足的必要性。

    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也是他認知奪舍後第一個想法。

    第二世中，曾經被開啟的「天蜉仙門」中具有能實現一切願望的仙法，倘若能得到這個仙法，也許不僅能竊陰陽奪造化成就地仙果位，還能回到他穿越過來前自己的世界。

    佛說世上有三千大世界，而地仙能自由穿梭萬界，不管這個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他都必須得嘗試一遍。

    那麼在此之前，拉攏一批勢力，儘量提升己方這邊的絕頂高手數量，也是重中之重。

    畢竟前世的他只是一個小人物，不可能得知許多機密的資料，他也無法知曉這個世上，到底是不是還有其他論外的金丹境人物存在。

    多為此做些準備，就是為了避免關鍵時刻出現意外。

    而這個萬門神宗的宗主，其人桀驁不馴，不僅與正道敵視，在邪道中也屬於無人交往厭惡的對象，但就是這樣才好，這傢伙無依無靠，收服起來才叫舒服。

    逆滄海這輩子最討厭的便是大群毆之術，惹了一個人就等於惹了一大批他的親人朋友來圍攻，於是他決定也試一試圍毆別人是什麼感覺。

    「宗主？哈哈，你也知道我們宗主？那你識相一點趕緊放開本座，否則讓本宗的宗主知道了，你絕無倖免！」

    縱然被人給下了禁制，這個項中天依舊囂張到了極點。

    「項護法既然知道識相二字怎麼寫，那麼還這麼說話，豈不是有點瞧不起我的手段？」

    逆滄海緩緩回過身來，「我既然能禁錮你，廢掉你的修為也是輕而易舉之事，難道你想這輩子都當個廢人？」

    項中天臉色一僵，咬牙道：「你想怎麼樣？」

    「我只想知道你們宗主『神焚天』過得怎樣，不可以嗎？」

    逆滄海照舊以淡然的語氣說道，只是看著他那腥紅詭異的雙眸，怎麼都無法令項中天寧靜下來。

    「宗主他正在閉關進階更高一層的修為，你要是想找死，可以儘管去找我們宗主。」

    「閉關？」

    逆滄海冷笑一聲，金丹境要是這麼好進，也不會說是論外了，排除上古時代，數千年以來，能夠準確確認的金丹境論外，不會超過二十之數。

    他不知道現在除了「逆滄海」以外，到底還有沒有其他金丹境論外活著，可有第二世記憶的他，知道這個「神焚天」到死為止都沒進階金丹境。

    何況就算「神焚天」進階金丹境，對於逆滄海來說也只能稱得上一個麻煩，初入金丹境與金丹境巔峰的他，仍舊不是兩個對等的存在。

    「很好，你可以走了，你回去告訴你們宗主，幾月之後不出意外，我會來萬門神宗拜訪一二，神宗主可以多做下準備。」

    項中天作為頂尖高手，在江湖上浪蕩許久少見能有與他匹敵之人，可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被一招制服，這委實太過憋屈，就連「神焚天」也沒法做到一招制服他，怎麼也要十招開外才能擊敗他。

    這豈不是說明了，對方的修為可能還在自家宗主之上？

    項中天既憋屈，又感到驚悚，見到對方隨手一拂，自己的禁制便被解除，也不敢再放言嘲諷，吹了聲口哨，等候赤紅蝙蝠破空飛來，猛地躍飛到蝙蝠身上。

    「本座記下了，你的話本座會如實稟報給宗主，你有本事儘管到我萬門神宗來。」

    到了蝙蝠背上，項中天凌空百丈，這才稍微放鬆了下放了個狠話。

    他不敢耽擱，回頭就令赤紅蝙蝠趕緊他媽的離開，他要回去稟報宗主，宗主不好啦，我他媽的出門在外辦事，不僅辦砸了，還引來了一個不遜色你敵人，你要打要罵都可以，千萬別彈我的那個啥。

    「吱……」

    赤紅蝙蝠猛地一沉，發出一聲尖叫。

    「怎麼回事？啊？你、你……」

    項中天察覺到赤紅蝙蝠不對勁，下意識回頭一看，差點沒嚇得從蝙蝠背上栽下去。

    明明已經離開那個懸崖有數百丈了，鬼知道為何那戴著詭異面具的神秘黑袍人，用什麼方法瞬間來到了赤紅蝙蝠的背上。

    「對了，差點忘記一件事了，以後不許再找萬靈堡麻煩，更不許再有覬覦黃泉醫術的想法，黃泉醫術已是我的囊中之物，知道了嗎？」

    逆滄海淡淡說道。

    項中天氣得吐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這傢伙太欺人太甚了。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但儘管憤怒到了極點，不知怎麼的，項中天話一出口，不自覺就弱了許多：「本座、本座知道了。」

    「那就好。」

    淡然一句話剛落，逆滄海身影驟然一閃消失。

    項中天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只覺得真他媽見了鬼。

    左右看了看，沒找到逆滄海的身影，項中天這才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回頭咒罵道：「他娘的，那傢伙到底是人是鬼？」

    「你不必懷疑，我不是鬼，是人。」

    就在此刻，在項中天心裡留下陰影的聲音再次響起，猛地一回頭，立馬一個哆嗦。

    「你、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逆滄海身影再次出現在赤紅蝙蝠的背上，「忘了告訴你，以後若是再與我放狠話，你就沒有下一次了。」

    話完，身影再度消失。

    你他媽就是為了這點小事？

    項中天強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他是真的畏懼了，這種神出鬼沒的絕頂高手，肯定是通明境層次的高手，還是交給自家宗主來對付吧。

    但……一路上，項中天下意識回頭看了合計二百五十六次。

第八十五章 旱災

    「接下來，就是前往青冥門了。」

    前後非常順利獲得了「水靈蟾蜍」與「萬毒心珠」，逆滄海的目的已經達到，一揮黑袍不耽擱，向著青冥門方向掠飛而去。

    青冥門身為三宗五門中的一門，號稱「青冥浩蕩不見底，一氣日月貫天地」，由此可見其氣勢之驚人。

    如這樣的頂尖宗門，雖說不參與江湖許多紛爭，然而江湖上卻要以三宗五門為馬首是瞻，不插手則以，一插手誰都要給十分面子。甚至三宗五門許多門派還承受五國朝廷冊封，例如青冥門第一代祖師，便被千年前的朝廷敕封為「青冥真人」，後又陸續被各朝代加封「顯佑降魔護道六合無窮至高真君」、「太玄神化景應真君」等等。

    這也是天下公認的金丹境無漏真人，最後進階天境洞曉陰陽，已然羽化登仙。

    逆滄海暗自慶幸，也幸好這青冥門祖師爺登仙了，否則他們祖師爺還在的話，這忽然上門估計還得掂量掂量，若對方還是金丹境還要打過才知道誰更厲害，可要是後期的「青冥真人」，別說他不行了，原本的逆滄海對上了，也得跪。

    當然這不丟人，天境級別的高手硬要說還是人，那就太不現實了，那基本與停留在人間的謫仙沒多大區別，放在上古時代也是能橫掃一切的神上神級別，上古的仙神中能和天境級別的交手也是少之又少，畢竟這與金丹境都相隔了兩個境界。

    可如果也是如果，青冥門的祖師爺客氣點說是羽化登仙，不客氣點的說法就是不知死到哪裡去了。

    以他如今的實力而言，只要不是傻到正面與青冥門硬耗下去，根本不用畏懼青冥門。

    逆滄海換下衣服，重新變換了套衣物，就這麼誰也無法知曉身份地向著南邊行去，而才行了一日，他就不禁減慢了速度。

    「這大楚天下為何如此多災多難？哎……」

    陽沖府方向水患為災，而建州之下的九江府、吉州、化州一帶則旱災、蝗災任行，他一路走來，官道兩邊的田地干涸，水源乾涸，頂著灼灼烈日之下，不時有餓死的飢民屍體倒在官道上，看得人不忍直視。

    這樣幹涸的天氣，甚至連官府專門僱傭的收屍人，拉著馬車也無精打采，車後全是用乾草遮掩的屍體。為了避免屍體腐爛形成瘟疫，當然，也要避免屍體被飢民拿去食用，這些死在路邊的屍體都必須盡快處理，要麼放到官府指定的亂葬崗填埋，要麼集體堆積焚化，反正不能任由屍體繼續落在路邊。

    這還是官府依舊能執行自己職責的後果，那些連官府都基本癱瘓的地方，屍體可就真的沒有人來收拾了。

    逆滄海上一世見過太多易子而食的慘劇了，這一世忽然體會了下大楚京師的繁榮，再與京畿之外的地方一比較，就真的令人心生強烈對比的感嘆了。

    這大楚天下，如今除了京畿重地，以及江州、撫州、鎮東府那邊還能保持紙醉金迷的繁榮外，怕是其餘地方都不會好受，若是不能徹底改變這一切，要不了太長的時間，這天下怕是要大亂。

    只不過有著緝查司在，民間再怎麼大亂也會被鎮壓下去，「逆滄海」不同上一任，他在位的短短時間內，投入了大量銀錢丟入緝查司，不僅擴建情報能力，還加大對精銳力量的培養，加上對四十萬精銳邊軍的掌控，反賊的下場都只有一個死字。

    可是內部的隱患可以鎮壓，但來自外部的威脅就不是那麼容易能解決的了。

    俗話說襄外必先安內，只是大楚已然病入盲膏，就算逆滄海有著緝查司這柄鋒利的刀子，妄動之下也只會加速大楚滅亡，這其中涉及到太多的利益干係，官場糾結之深非常人所能想像。

    不過只要完成「黑兕計畫」，便能一力降十會，不僅內患可除，還可橫掃天下縱橫無敵，也許這才是當初「逆滄海」下定決心做的打算。

    一邊思索著心事，一邊漫步行走的逆滄海，忽地停下了腳步。

    遠處的官道涼亭下，幾個孩子無力地躺在地上，兩個興許是父母的成人臉色枯黃的坐在地上，把一根草插在小孩的頭上，這顯然是正在賣兒鬻女。

    見到逆滄海緩步走來，這兩個廋弱不堪的一男一女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芒，廢力跪著，有氣無力地喊道：「這位、這位老爺，看看吧……」

    逆滄海頭戴遮陽的斗笠，一身普通的青衣，雖不是什麼華服打扮，可這身衣服也不是當地貧民能夠穿上的。

    這些貧民窮困到了什麼地步？

    說是衣不遮體絕非玩笑，一男一女中，那男人連上衣都沒有，只要下邊襤褸不堪的短褲遮體，而女人只能躲在男人身後，遮體的褲子都沒有。

    連大人都沒有衣褲遮體，那麼小孩子又哪來衣物遮體？

    但估計是為了讓小孩子賣出一個好價錢，這男人勉強為自己女兒穿上了一件破洞百出的衣裳，連自己妻子都顧不上了。

    這兩個又廋又黃的小女孩躺在髒兮兮的泥地上，只能勉強張開眼睛看向逆滄海。

    「爹爹，我想、我想喝水……」

    小女孩無力扯了扯男人的褲子，而男人連哭泣的心思都沒有了，任由小女孩拉扯著他的褲子，一臉麻木地只是道：「老爺，看看吧，看看吧……」

    原本官道兩側，都有官府種植的大樹用以遮蔭，然而常年的乾旱不僅曬死了無數草木，就算沒有曬死的，也被飢民刮乾淨了樹皮、草葉吃了，這裡的飢民只有兩個選擇。

    一個留在當地等死，一個選擇北上建州。

    然則大楚嚴防流民，建州作為北上京師的關卡，絕對禁止流民北上，這些選擇逃亡的飢民們，往往走到半路都會餓死，更不用說哪怕到了建州，也北上不了。

    無論如何都是死，為何不反了？

    想反也反不了，常年的饑荒讓這裡的飢民連動彈的想法都沒有，不要說大楚的護擁京師的禁軍了，哪怕是各地頹廢腐敗的各鎮大軍，也能摧枯拉朽砍死所有敢反的飢民。

第八十六章 清水

    水？

    逆滄海抬頭看了看天空那灼灼烈日，哪怕他功力再如何高強，也照樣抵擋不了天地之威，自然常理，沒錯，他傾盡全力之下，也許可以改變一下此地的天氣狀況，可隨之而來的劇變反而會加深此地的自然災害，還會牽一髮動全身，引起其它地方的災變。

    事實上，大楚賑災條例十分明細清楚，若是完全按照實施，這樣的大旱之年也不會死太多人，可惜這世上若真有能按照條例完全執行的官府，那麼也不會有朝代更替，民心不滿了。

    逆滄海緩緩蹲下身子，掃了一眼幾個枯黃面色的小女孩，再把視線放在了泥地旁邊擺放的兩個破碗上面。

    伸手撿起一個破碗，逆滄海食指輕輕一扣。

    驚冰勢‧化氣成水！

    只是片刻功夫，週遭十丈內氣流的水氣驟然凝聚至逆滄海的指尖，化作一滴滴清水落入破碗內。

    幾個眨眼的功夫，破碗內就滴滿了誘人的清水。

    「水、水？」

    男人呆愣愣地盯著逆滄海手中的破碗，怎麼也想不通為何方才還乾枯的破碗內，忽然之間就充滿了清水？

    這難道是老天爺大發慈悲了？

    他再也忍不住，便想鼓起全身的力氣把那破碗的水奪過來，可就在這伸出手的瞬息，他如遭電擊，身子頓時陷入僵硬狀態，再難動彈一分。

    女人沒有絲毫力氣地藏匿在男人背後，就算看到了水，雙眼也沒動上一分，彷彿已完全失去了神智。

    逆滄海端著破碗，扶起廋弱的小女孩，把碗沿抵至小女孩的嘴邊，「張嘴。」

    小女孩無神的眼神亮了一下，卻並沒有按照逆滄海所想的那樣張嘴喝下去，而是艱難小聲道：「妹妹、給、給妹妹。」

    另一個身子比她還要廋弱的小孩躺在她的身側，應該就是她的妹妹了。

    逆滄海皺了皺眉頭，沒有多說什麼，放下這個小女孩，轉而把另外個小女孩扶起來。這個小女孩看起來要比她姐姐虛弱太多了，眼睛緊緊閉著，對外界沒有了絲毫反應，逆滄海也不給她大口灌水，而是手指沾了點水漬，輕輕在她嘴邊拂了幾下，見她逐步有了點反應，才微微給她灌了點水。

    「好了，你妹妹已經喝了，你也喝吧。」

    再次扶起這名小女孩，逆滄海輕聲說道。

    「爹爹、給爹爹和娘親……」

    儘管已經渴得不行了，小女孩看了看只有一碗的清水，強忍住飢渴。

    「……」

    逆滄海不知該說什麼，見多了人心狡詐的他，還是少有見到這種人，明明方才她爹可是不管她們，就想奪走水喝的。

    「放心吧，水還有很多。」

    逆滄海輕淡說道。

    虛弱盯著逆滄海的眼睛，小女孩最後還是張開了嘴，喝了半碗清水，而剩下的半碗，她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喝了。

    這小孩……還是不大相信自己。

    逆滄海又豈會與這小孩為難，手指一伸，一滴滴清水再次落入碗裡。

    如此神奇的一幕，徹底把小女孩眼睛都給看大了。

    把一碗水給灌滿，逆滄海又把另外一碗水灌滿，這才解開了男人的禁制。

    果然一解開禁制，男人就搶過一碗水，狠狠灌進了喉嚨，這才舔了舔嘴唇，把畏懼的眼神投向逆滄海。

    在凡人看來，這種憑空化水的行為已然與仙術沒有區別，其實不要說凡人百姓，在沒有歸元境修為前，這等凝氣成水的動作，在普通武者看來也屬於不可思議的至上武學。

    「喝吧。」

    逆滄海只簡單說出了這兩個字。

    男人猶豫了下，先對著逆滄海磕了個頭，再撿起另一碗水送至背後的女人嘴邊，小心翼翼灌了進去。

    逆滄海對男人的動作沒多少反感，在這亂世之中，能顧得上自己就很不錯了，很多百姓餓急了，易子而食都不是玩笑。這男人能把自己兩個女兒留到現在，而不是殺了喝血吃肉，還插上草標，又何嘗不是無奈下希望女兒能活下去。

    但能理解不代表逆滄海對這個男人就有了好感，他輕輕捏住兩個小女孩的脈搏，逐步渡過去一點溫和的真元，用以改善下兩個小女孩的虛弱的身體，至少不會讓她們就這麼輕易死掉。

    可惜無漏真身對五穀雜糧的需求降低到了極致，逆滄海也因此沒有隨身攜帶乾糧，倒是不能抓點幹糧出來了。

    見兩個小女孩眼神漸漸有了點神氣，逆滄海站起身來，他能做的也不多，一路行來這樣的飢民千千萬萬，乾旱一日不解，朝廷運來再多的糧食也不夠吃，除非天境真君下凡改天換日，不然這地方仍舊會延續酷暑下去。

    上一世見過太多的苦難了，逆滄海不說鐵石心腸，那也基本相差不大，站起身就繼續向著官道走去，已然獲得了兩個五行至寶的他，時間上已綽綽有餘，倒是不著急趕往青冥門，他想看看這異常的天氣到底籠罩了多少地方，以便此後回到京城有個底，再來思索如何更好賑災。

    他這也相當於……微服私訪了吧？

    打著緝查司旗幟的水師艦隊向著寧德府、宿州、泰元府進發，最後會抵達大楚糧倉東南江州一帶，而他則將沿著西南方向走下去，最後抵至沂山一脈找尋越王地宮。

    誰也不知道水師艦隊上的「督主」，實則只是他的化身，而真正的他則南轅北轍到了另外個地方。

    拉了拉斗笠，逆滄海不急不徐地沿著官道走去，尋常人走個十幾里就必須休息一下，他則可以不休息連續走上幾百里，只取決於他的心情。

    「唔？」

    逆滄海回過頭去，就見到烈烈炎日之下的官道後方，兩個小身影艱難地挪移著，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而在這兩個小身影的更後方，一男一女則彼此扶著，走一步便停下來，看著前方兩道小身影挪移幾下，才跟著走一步。

    這是打算幹什麼？

    逆滄海略微有點疑惑，停住了腳步，等著那兩個小身影來到面前。

    「啪。」

    一高一矮的兩道小身影，姐姐幾乎是承擔了大半個妹妹身體的重量，每走一步向前，臉色就蒼白一分，而妹妹則虛弱伸著小手，為姐姐擦拭臉頰流下的汗水。

第八十七章 絕望

    「你們……」

    逆滄海剛一開口，這兩道小身影就直接跪了下來，姐姐什麼話也沒說，使勁開始磕著響頭。妹妹儘管身體虛弱，也學著姐姐的樣子磕頭，只是才磕了一個頭，就幾乎快直不起腰來了。

    而大後方那一男一女，見到自己的兩個女兒跪了下來，也二話不說拉著妻子跪倒在地，朝著逆滄海這邊磕起頭來。

    「……」

    逆滄海沉默不語。

    這是打算強行把自己女兒賣給自己嗎？

    逆滄海最不喜受到威脅，哪怕這種威脅幾乎微弱到了極點，也是受他不喜。

    不過上一世也體會過艱難的日子，他還是忍住了回頭離開的想法。

    逆滄海想了想，一路行來他以防萬一攜帶了一點銀兩，但給兩個衣不遮體的飢民大筆銀兩，無疑是嫌棄他們死得不夠快，因而他只掏了十來枚銅錢，丟在地上，說道：「回去吧，不要再跟著我了。」

    本以為這兩個小女孩會欣喜撿著銅錢離開，誰知姐姐看也不看地上的銅錢，抬起沾滿了血漬的額頭，虛弱道：「我、我會、會做飯、會洗衣、會算賬……」

    十歲的年齡會洗衣做飯在天下也不算出奇，不過一個十歲小女孩說她會算賬，這就令人感到驚奇了。

    似乎以為逆滄海會不信，小女孩咬著幹枯的嘴唇：「我爹爹、是、是算賬先生，我、我也會……一點點……」

    生怕逆滄海不信，小女孩末尾還用了「一點點」來形容。

    在這一家子看來，能算賬已然是不得了的求生手段了，要不是常年大旱，導致一片片村莊全滅，在往常歲月裡，算賬先生不說過得大富大貴，至少也能有滋有味。

    可惜……在這人命不如草的時期，一個鄉村的算賬先生什麼也當不了，甚至因為體弱還保護不了家人。

    「姐姐。」

    另外一個約莫只有七歲的小女孩，想伸手去摸姐姐額頭上的血漬，可是太過虛弱的身體令她伸手都極為艱難。

    「走吧，我用不著你們。」

    逆滄海怎麼可能帶上這兩個小孩子，冷淡說了一句，轉身就踏步走開。

    然則才走出幾步，逆滄海就覺察到了後方的異樣，一回頭，就看到小女孩姐姐咬著牙，磕上一個頭，朝前挪移一步，磕一個頭，朝前挪移一步。

    官道上石頭渣滓很多，很快小女孩額頭就幾乎皮開肉綻了。

    說實話，很多成人都做不到這麼狠心對自己，區區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為何能夠對自己如此心狠？

    不……

    這不是心狠。

    而是絕望。

    在希望破滅後的絕望。

    逆滄海曾經體會過這種絕望，師妹小小的身體倒在他的懷裡，那一刻他的絕望至今回憶起來，仍舊令他心悸不已。這也是他奪舍到現在，對師門的消息依然很是猶豫，就是害怕那道身影出現在眼前時，他會忍耐不住。

    他猶豫了。

    但只是一瞬間，他搖頭甩開了猶豫，也只好麻煩一下了，畢竟是自己心軟沾染上的麻煩，還是好人做到底，把這一家人送到最近的州府，安排妥當下吧。

    想到這裡，逆滄海嘆了口氣，「起來吧，你們跟著我一起走，我會送你們到最近的州府。」

    這句話一出口，小女孩磕頭的動作不由一止，緩緩抬起頭來，疲弱地道：「真、真的、真的嗎？」

    「方才我說還有水，可曾欺騙你了？」

    逆滄海走回小女孩身前，斗笠的影子撒在了小女孩揚起的腦袋上，讓她似乎下定了決心，又狠狠磕了個響頭，才說道：「謝謝。」

    絕望的眼神中，好似又有了點希望。

    「姐姐。」

    另個更廋弱的小女孩依靠在姐姐身邊，伸出的手靠不到額頭上去，就虛弱摸了摸姐姐臉上的灰塵。

    「嗯？」

    逆滄海驚咦了下，倏然一抬頭，視線猛地凝聚至官道後方那一男一女的身上。

    彷彿察覺到了逆滄海收留了兩個小女孩，女的偎依在男人身邊，男人跪地向逆滄海這邊磕了三個頭，才帶著妻子站起來，一臉微笑地拿出了摔破的瓷碗，狠狠插入了妻子的喉嚨，再毫不猶豫地拔出又插入了自己的喉嚨。

    逆滄海凝視著倒下去的一男一女沉默不語。

    那種沉重又無比堅定的決心，令他伸出去的手中途又停了下來。

    「爹爹、娘親……姐姐、姐、姐姐，爹爹、娘親……」

    妹妹的小手抓扯著姐姐的手，剛想回頭告訴爹爹娘親她們被收下了，就猝然看到自己的爹爹娘親倒了下去。

    「姐姐、爹爹、娘親……」

    妹妹茫然地問著，她逐漸意識到了什麼，眼淚子滾了下來：「爹爹、娘親……」

    「不要哭。」

    姐姐跪在地上，頭也不回，「不要哭，一定不要哭，爹爹說、說過，遇到、遇到任何事，都、都不能哭……」

    「一定不要哭。」

    可是作為姐姐的小女孩，連自己的眼淚都無聲無息流淌下來，又怎麼能阻止自己的妹妹哭著。

    可縱然妹妹哭著，也沒有喊著要回去找爹爹和娘親，就算她再小，也明白一點。

    被逆滄海答應收下的那一刻起，她們就與自己的爹娘沒有任何關係了，就算爹娘死在面前，主人喊不准哭，她們也不能哭上一聲。

    從這一刻起，自由就不再屬於她們自己，而是成為主人的財物，區區財物，又豈能為不相干的人傷心？

    逆滄海望著遠處的兩具屍體沉默了半會，那一男一女早已心存死志，只是擔憂自己的女兒安危，才沒有自盡，見到女兒被逆滄海收留下來，立即為了避免拖累女兒自盡。

    ……

    ……

    帶著兩個小女孩站在官道附近乾枯的荒地，逆滄海也沒挖兩個坑，直接把小女孩的爹娘都埋在了一起。

    「爹爹，娘親，我們、我們走了，我一定會照顧好妹妹的。」

    姐姐帶著妹妹又在墳墓前磕了幾個頭，才囁嚅站起身來到逆滄海身邊。

    「記住，不為別的，為了你們的爹娘，你們兩個也要好好活下去。」

    逆滄海負手而立，淡然道。

    「嗯。」

    妹妹茫然，姐姐則堅定點了點頭。

    對啊，要好好活下去。

    既是說給兩個小女孩聽，也是說給他自己聽。

第八十八章 順手牽羊

    帶著兩個小女孩確實是拖累了他不少的速度，逆滄海必須不時地停下駐足，以免兩個小女孩跟不上他的步伐。

    姐姐攙扶著妹妹，兩個小女孩赤足踩在乾涸的官道上，一瘸一拐地咬牙跟在逆滄海身後，連續走了快半個時辰，也不喊累，只是搖搖欲墜的身體正在表明她們的身體快到了極限。

    黃昏漸臨，熾熱的太陽總算到了山脈邊上，給大地留下了最後一分光熱之後，才緩緩把漆黑留給即將到來的夜晚。

    但哪怕是夜晚降臨，也不見天氣變涼多少，照舊熱得人喘息不已，汗水淋漓，只是這樣對常人而言難以忍受的酷暑，於逆滄海來講毫無影響。他的無漏真身早就寒暑不侵，別說區區暑氣，就算走進大火內烘烤，也傷不了他一根寒毛。

    「休息一下吧。」

    逆滄海回身淡淡說了句，便走到前方一顆枯樹下，揮袖一掃，憑空而起的大風頓時掃乾淨了地面的灰塵，獨留下一個幾尺方圓的大青石。

    「姐姐、我好渴……好餓……」

    妹妹抓著小女孩的手掌，低聲說道。

    「忍一下。」

    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小女孩帶著自己的妹妹來到枯樹另一邊蹲下，先是看了一眼逆滄海，又隨後抱著妹妹，默默不說話。

    逆滄海瞥了一眼兩姐妹，抬起頭來，張口輕輕一吐，一道白氣颼然如利箭般飛出，旋轉了幾圈，驟然劈開這枯樹上的枝丫，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再被逆滄海揮袖一圈，散落的枯枝立馬聚攏一團，手指一彈，一枚火星飄然落至枯枝堆上，猛地火星化作磅礴的火焰，照亮了周邊數丈方圓。

    如此神乎其技的一幕嚇得兩個小女孩瞪大了雙眼，畏懼地抱在一起顫顫發抖，想來這一手把兩小孩嚇壞了。

    「你們兩個過來。」

    逆滄海視線看向兩個小女孩。

    再怎麼畏懼，當逆滄海命令的口氣一下，小女孩還是一咬牙，拉著妹妹的小手挪移來到逆滄海身邊跪下。

    「雙手捧著不要動。」

    其實從這裡就能看出，逆滄海一口大楚官話，兩個小女孩也能無礙聽懂，還能跟著說出略帶當地口音的官話，可見當初家庭還是比較殷實的。

    小女孩與妹妹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攤開髒兮兮的小手捧著。

    逆滄海虛空一抓，旁邊的火苗一陣恍惚，聚攏凝成的兩團清水直接落入了兩個小女孩的手心。

    「喝吧。」

    好在有了之前那神奇喝水的一幕，兩個小女孩已經能勉強接受自己這個「老爺」能憑空變出水來了，像兩隻小獸舔舐水一樣，伸出小舌頭小心翼翼舔著手心的清水，似乎生怕眼前的清水全是幻覺。

    「你們兩個就呆在這裡不要走，我一會兒回來。」

    話音剛落，逆滄海身影驟然化作鬼魅消失無蹤。

    他可以不吃不喝幾個月也沒有問題，然則這兩個小孩子顯然不行，清水的問題好解決，逆滄海隨手「驚冰勢」即能製造出大批的清水來，可食物他就沒有辦法憑空製造了，只能去抓點野獸來解決。

    問題是……

    「真是過份了……」

    逆滄海無奈地嘆息。

    餓急了的人真是什麼都能做出來，樹皮要吃，樹葉也有水分可以吸，至於什麼野兔野雞一類的早已被抓空了，別說這些大點的野類，連蟲子都被餓慌了的飢民抓來吃了。常年的乾旱，更是讓天空的鳥獸也跟著絕跡了，情形真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好了，在這鬼地方，連想養活兩個小鬼也這麼困難了。

    轉瞬掠飛出去十幾里之外，逆滄海愣是沒有找到什麼可吃的東西，神念橫掃遍了周圍的土地，連根兔毛都沒看到。

    「咦？」

    掠飛的身體忽地一止，逆滄海眼睛一眯，就在官道遠方數十丈外，一支商隊正好紮營完畢，正在升起篝火。

    在篝火的照耀下，約莫有兩百多個人影晃晃蕩蕩，很明顯的，這是一個十分龐大的商隊。

    雖說九江府這邊乾旱成災，人跡罕至，不過再說也是三州之地，九江府城內怎麼也有五六萬戶人家還存在，有人就有商，商路並未斷絕，時不時還有馬隊商旅運著大量糧草或者其它物資前往九江城。

    只是飢民盜匪太多，為了避免產生哄搶與攔路搶劫，現在敢走九江府的商隊都是僱傭了精銳的鏢局押鏢，才敢走這條路。

    不過這也意味著他想要找的食物有了著落。

    鏢局押鏢都有慣例，何況是在這亂世中，不管是紮營還是防備，都一一仔細做來，毫不馬虎。足有十來個人先拉開距離，做了第一線的防備，隨時在發現不對情況前給予警報。而第二線上也有二十來人，在忙活的同時也持刀做好了戰鬥準備，儘管隨著大鍋架起，香味撲鼻迎來，也毫無鬆懈的意思。

    可惜的是，在逆滄海眼裡，這些行走多年的鏢局精銳與普通人相差無幾，他形如鬼魅的影子在營地裡來回閃爍，硬是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找了一口小鍋，又找了些臘肉與炒米，逆滄海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營地，從頭到尾營地內都無人察覺到異常。

    「應該夠她們幾天吃了。」

    逆滄海轉身掠飛出去，找到乾糧的他不必像來時那麼耽擱時間，加速而行的他疾如閃電，瞬間橫跨十幾丈距離，身影一閃就消失在了百丈開外，沒花多少時間就回到了原地，遠遠便看到了那團篝火。

    雖說只離開了兩刻鍾不到的時間，兩道小身影緊緊蜷縮在一起，渾身發抖著不知是恐懼，還是害怕逆滄海就此不回來了，也許兩者皆有，在這乾旱的天災地方，沒有了父母照顧的兩人，若是逆滄海一去不返，兩人的命運絕無絲毫倖免。

    「啪嗤。」

    聽到腳步聲，小女孩猛地一抬頭，又驚又喜地看著逆滄海的身影逐漸從黑暗中展現。

    「老、老爺……」

    所以說算賬先生的子女就是與一般的泥腿子不同，至少還知道討好似的稱呼一下「老爺」。

    只是比起「逆府」內那些嬌俏可愛的侍女們，從小女孩口中的「老爺」既不動聽，因為飢餓而貧弱的身子也不受人喜歡。

第八十九章 商隊

    「嗤嗤……」

    用小鍋架在火堆之上，把清水燒開以後，再把炒米和臘肉丟進去混著煮上一圈。

    他上一世幹這種活也算不少了，此刻弄起來也算輕車熟路，沒一會便煮了一鍋臘肉「糊糊」出來，雖然外表看起來不怎麼樣，但聞起來倒是香味十足。

    逆滄海對口腹之慾已經減弱了極點，這些隨便煮出來的食物更不會吸引他半分目光，可是一旁蹲坐著的兩個小女孩，盯著鍋裡面的食物卻不停地嚥著口水，那樣子就差點搖著尾巴了。

    尋常人家一年也難得吃上一次臘肉，就不要說這還是饑荒的年份了，別說肉類，哪怕是很稀疏的米粥，許多人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在這裡，用一碗稀粥換來一個小孩，絕不誇張，反而十分的尋常。當然，也有一些人把小孩視為囤積的「糧食」，區區一碗稀粥就換不回一個小孩子了。

    把鍋裡的食物倒進順手牽羊撈來的兩個小碗內，逆滄海輕輕手掌一按，冰寒的冷氣降低了碗裡食物的燙熱程度，放在地上說道：「吃吧。」

    妹妹剛伸手就想去抓碗，就被姐姐一把攔住，小女孩端起碗來，跪在地上恭敬道：「老爺、您、您先用。」

    逆滄海：「……」

    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努力學做大人的模樣，委實有點可笑，逆滄海擺擺手，冷淡地道：「讓你們吃就趕緊吃。」

    小女孩猶豫了下，低頭看了看妹妹渴望的眼神，最後遲疑著把小碗遞給了妹妹。

    餓了這麼久，一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兩個小孩幾乎是以狼吞虎嚥的姿勢把小碗裡的臘肉與稀粥舔了乾淨，沒有留下一點點的油漬與水漬，簡直比新買的碗還要乾淨几分。

    這麼一點食物當然不夠兩個小孩吃飽了，不過逆滄海深知許久沒有吃飽的人，不能第一時間就讓其吃飽，否則腸胃是接受不了的，是而他也當作沒看到兩個小孩飢餓的眼神，淡然道：「吃完了就趕緊睡覺。」

    兩個小女孩乖乖躺在篝火旁邊，躺在地上閉上眼睛。

    如今這九江府天乾物燥，縱然是深夜的晚上，天氣依舊顯得很是燥熱，可這一晚，兩個小女孩卻睡得無比踏實，只有妹妹時不時地夢言喊出「爹爹、娘親」等字眼。

    第二天凌晨，天還未蒙亮，逆滄海便叫醒了兩個小孩子，為兩人再次煮了一鍋昨晚做的臘肉粥，就準備上路了。

    順手牽羊帶回來的鍋碗肯定要姐姐背著，對於逆滄海是一口小鍋，對一個廋弱不堪的小孩子而言，這一口鍋就顯得有點太大了，把鍋背在後背，又提著臘肉與一袋子炒米，妹妹跟在姐姐後面幫著用小手扶住這口鍋，一前一後就如此踩著泥土上路了。

    今天走起來，兩個小女孩非常明顯要比昨日有精神多了，勉強能跟上逆滄海放緩了的腳步，不至於如昨日那般完全跟不上逆滄海的步伐。

    但這般走了一個多時辰，熾熱的烈日再次冉冉升起，還沒全部消散的熱氣又聚攏開來，每走上幾步路，都感覺汗水不停地從額頭上流淌下來。

    逆滄海回頭看了幾眼，見到兩個小女孩始終咬牙堅持著一聲不吭，不禁微微點頭，也沒多說什麼，準備再走一會兒等待休息。

    只是……

    神念覆蓋的方圓幾里內，昨晚被他順手牽羊的那支商隊，這時候沿著官道已然趕了上來。

    在這個年頭內，一支商隊兩百人上下，就有五十來匹馬，已是一個很驚人的數目，尤其是坐在馬上的都是虎口老繭密佈，精悍壯闊的漢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隊伍。

    而這支商隊的中間部位，卻還簇擁著一輛裝飾精華的馬車，當逆滄海的神念一掃而過之時，察覺裡面坐著兩個侍女，一個年輕貌美的婦人，似乎這支商隊也不算是什麼簡單的商隊，還承擔著護送的任務。

    有著兩個小女孩的拖累，逆滄海三個人是肯定走不過這支商隊的，沒過太久，當頭的幾個鏢師就騎著馬踏了過來，先是詫異地瞄了眼帶著斗笠的逆滄海，又納悶地看了下跟在逆滄海身後，艱難走著的兩個小女孩，有點搞不懂這是個什麼奇怪的組合。

    不過鏢師行走天下，第一條規矩就是不能多管閒事，逆滄海等人再怎麼奇怪，他們也不會去管著別人了，只是握住了刀柄，做好了見到外人的警惕與準備。

    一匹匹馬從逆滄海身邊經過，而眾多的馬車上也承擔了許多的貨物，很多商人蹲坐在馬車之上，一邊抹著汗水，一邊驚異地看著路邊的逆滄海三人，低聲聊著話，看來也是在詫異中。

    護送商隊的這些鏢師大多數都是年過二十五的壯漢，卻有一人例外，是個年紀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騎在馬背上面，先是疑惑地打量了下逆滄海與兩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緊接著視線忽地一動，緊緊盯著小女孩背著的那口鍋上。

    「啊……是我的鍋、我的臘肉……」

    少年猛地勒住馬韁，跳下馬來，怒氣衝衝走到小女孩身邊，在兩個小女孩驚駭的目光下，一手奪過那口黑鍋，盯著鍋柄上銘刻的文字，再無懷疑，這就是自己的鍋。

    「怎麼了，小文？」

    見少年忽然勒住馬韁跳下去，一邊的壯漢狐疑地停下馬。

    「王叔，這兩個小偷……就是他們偷了我的鍋和肉，你看，這鍋上面還有我的名字。」

    少年怒火衝天，先是解釋了下，隨後抓住小女孩的手臂，喝斥道：「說，你們兩個小偷，為什麼要偷我的鍋和肉？」

    「我、我……」

    小女孩哪裡遇到過這種情況，驚恐無比完全做不出反應，旁邊的妹妹則使勁推搡少年：「放開我、我姐姐……」

    至於麼？

    不就是一口鍋嗎？

    走在前方的逆滄海停下腳步，暗嘆一口氣，自然最納悶的還是偷他媽一口鍋也能被抓個現行，但那小女孩無疑是代替他背黑鍋了。

第九十章 這口黑鍋

    一口鍋而已……

    可在九江府、吉州這類天災橫行的地方，一口鍋還真不是什麼小事情。

    前朝之時，就有三戶人家共用一口鍋一把菜刀的慣例，到了大楚立鼎後，雖然天下太平，百姓生活逐步富足，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一口鐵鍋仍舊是家裡非常值錢的廚具，傳上幾代人也是很常見的事情。更多的百姓還用的是瓦鍋或者砂鍋，能用上鐵鍋的人家也是少數殷實之家。

    就更不用說小女孩背後的鍋被少年扯開後，一下暴露在外的那根臘肉，足有兒臂之長了。

    也是逆滄海這些日子習慣了京師富貴的生活，差點忘記了一口鍋背在小女孩身上，確實有點過於顯眼了。

    「你們兩個該死的小偷！」

    見另外一個廋弱髒兮兮的小孩還想推搡自己，少年氣得半死，揮手就想一巴掌扇在小女孩臉上。

    可是……

    才伸出去的手掌，才揮至半空中，就被另外的手掌一把攔住停在了空中。

    「你！」

    少年手腕一疼，抬起頭來，就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頭戴斗笠，用寬厚的右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你是誰，想幹什麼？」

    少年又驚又怒。

    「那位朋友，請放開他。」

    這時那騎馬的壯漢鏢師也下馬走了過來，看了看那口黑鍋，微微皺眉。

    「這口鍋我買了。」

    逆滄海聞言放開了少年的手腕，伸手入懷，一枚碎銀丟了過去，被壯漢鏢師一手抓住。

    五兩碎銀！

    常年走鏢的王鏢師，多少銀子在手也能瞬間估摸出個大概的重量，因而也不由驚訝了番，這口黑鍋與臘肉可不值五兩銀子。

    「誰要你的銀子？我可是我的鍋，不賣！」

    少年激動異常，似乎這口鍋並不是簡單用來煮食的炊具，想來一般人也不會在鍋柄上銘刻上自己的名字。

    「算了，小文。」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王鏢師把銀子丟給逆滄海，淡淡道：「抱歉了，銀子就算了，這口鍋是他父母留給他的，也不能賣掉。」

    什麼鬼？

    父母給自己的孩子留一口鍋？

    逆滄海嘴角抽了抽，實在搞不懂這種父母的想法。

    不論怎樣，這少年是不會賣掉這口鍋的，奪回鍋後，他又把小女孩身上的臘肉也給搶了回去，惡狠狠瞪了兩個小女孩與逆滄海一眼，回頭問道：「王叔，他們這些小偷該怎麼辦？」

    「小文，算了，不要惹事。」

    倘若只是兩個小女孩的話，王鏢師自然無所謂，可眼前這個……頭戴斗笠的男子，讓王鏢師下意識地有點忌憚，為了一口鍋和一條臘肉出手，明顯不值得。

    「你們商隊應該還有多餘的鍋和乾糧吧？」

    逆滄海瞥了眼被奪走鍋後，手足無措、又是驚恐的兩個小女孩，又把碎銀丟了過去。

    王鏢師無奈接過碎銀，還沒說話，旁邊的少年就大吼道：「有多餘的鍋也不給你們這種小偷。」

    「好了，小文，你先回去吧。」

    王鏢師對眼前這少年也很是沒辦法，使勁把他推了回去，又喊了一個管事的人過來，說了幾句話，把銀子交給他手上，沒過多久，那管事就帶著一口鍋和一些臘肉、乾糧走了過來。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那就不叫麻煩。

    重新讓一臉懵逼的兩個小女孩帶上砂鍋與乾糧、臘肉，那王鏢師拱了下手，帶著怒氣衝衝的少年上了馬，跟隨商隊繼續往前走去。

    雖然這支商隊許多人都對逆滄海這三人感到很好奇，卻再沒有一個人停下來過，很快商隊逐漸遠離了逆滄海的視線，消失在官道的地平線上。

    走走停停，逆滄海一面拿出大楚堪輿圖查看自己的地理位置，一面不時回頭避免兩個小蘿蔔跟丟了。對，這兩個小女孩看起來還真的很像發育不良的小蘿蔔，走起路來搖搖撞撞的，特別是作為姐姐的小女孩背著一口黑色的小砂鍋，就顯得更是吃力了。

    但事情注定有著一種叫人吃驚的變化。

    當逆滄海帶著兩個小女孩轉過一座光禿禿的山丘時，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先前已經遠離的商隊，只不過之前還好好的商隊，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亂的廝殺之中。

    就如之前逆滄海所認為的那樣，九江府一地遭遇百年難遇的大旱，流民雖多，卻很少有流民敢聚眾造反對抗官府，可這絕不代表就沒有流民不敢聚眾成匪，洗劫沿路的商旅了。

    而此時這支商隊，就遭到了數百聚眾的匪徒洗劫，也許在其它地方，鏢局打著旗幟說點好話給點利錢就過去了，可在九江府這種地方，這一招絕不管用。

    這些匪徒除了還不敢搶劫官府的糧隊外，餓慌了匪徒誰也不給面子，遇到了一概搶劫。

    當然面對數百人的商隊，大部分的匪徒恐怕還沒有這種實力搶劫，可偏偏這時洗劫商隊的匪徒，恰恰就是超過七八百人的大型山匪，一窩蜂地遍山遍野都是匪徒的影子，瘋狂地朝著下面的商隊衝擊。

    這些匪徒雖說沒有真刀實槍，在兵器上完全不能與商隊的鏢師們相提並論，然而他們很聰明地把木頭鋸成尖銳的木槍，一丈長的木槍隔著老遠的距離全部刺來，任憑這些鏢師們武功再高，一個不留神也得被刺死。

    「咦，這些盜匪中該是有能人。」

    逆滄海驚咦了一聲。

    尋常的盜匪都是胡亂一窩蜂亂上，而眼前這些盜匪至少有一兩百人還懂得協同共進退，明顯是經過了一些時日的訓練，不亞於一般的府城官兵們了。

    是以明明盜匪們沒有真刀實槍，就是憑著削尖了的木槍，幾十人站成一排橫直刺來，那些鏢師個個砍劈開一個，就躲避不了另外的木槍，慘叫著倒地死了不少。

    而正當逆滄海驚咦之時，遠在山丘之上，還有十幾個人站在那兒盯著山下的一幕激動不已。

    「哈哈，沒想到軍師還真是有大本事的人啊，這才訓練了一個半月，這些老土渣滓們就能發揮這麼大的作用。」

    彪型大漢狂笑著，一臉驚喜。

    而站在他身側的一個臉色蠟黃，身材廋弱的年輕人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