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4 21:56
第一千零一十章 淪陷地胡作非為

  「我在真定城就已有察覺,但那邊也只是羯人、匈奴人高人一等,今日入了上曲陽,卻發現此處的胡人,簡直可以生殺予奪啊!沿途的百姓,動輒就被拖拽出來,行那罪惡之舉,各處商肆,可以肆意取用!」

  劉綱感慨著搖搖頭,和彭棋說起這番發現,話中滿是唏噓。

  彭棋語帶感慨的道:「剛剛進城的時候,咱們花費了不少錢財,卻也注意到守城的兵卒如何頤指氣使,但他們終究還是漢家出身,等後來那個羯人頭領一來,就被肆意打罵,半點也不敢反抗,兵卒尚且如何,何況普通百姓?」

  「城中街道上,幾乎看不到百姓身影,偶爾的幾人,一旦見到了胡人兵卒,都避之唯恐不及啊,只要胡人一個性起,抓住一人想要為之,那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何事,」劉綱歎了口氣,「咱們也不得不低調而行,不然太扎眼了。」

  另一邊,劉荃已經打理好了繁雜之事,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小人詢問了此間主人,他說城裡戒嚴,三天兩頭有人來家中收稅收糧,根本不問過去是否繳納,但凡有違抗的,輕則拳打腳踢,重則全家遭殃,家破人亡。」

  「居然有這等事!」彭棋年齡不大,聞言便是一腔怒火,「簡直豈有此理,此番倒行逆施,莫非就無人可治?」

  劉荃搖搖頭,沒有多說。

  劉綱說道:「只有能擊敗石勒之人,方能管制此事,所以關鍵還在陳兄!這北地諸雄,唯獨陳兄乃仁義之人,更是漢家出身,戰無不勝,不僅將逆賊王浚擒拿,更震懾塞外胡族,只是幽州局勢還沒有穩定,等陳兄將權柄鞏固,得了朝廷任命,必有動作,在這之前,咱們能做的,就是將這邊的情況多記錄些,也好讓陳兄有所參考。」

  二人又說了幾句,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外面響起了男主人的聲音,說是晚飯已經準備好了,而後他便推開門,擺上了幾個冷硬的面塊,還有幾碟青菜,冒著騰騰熱氣。

  彭棋忍不住皺眉,等人一走,便抱怨起來:「二兩銀子花下去,就換來了這麼一間破屋,還有這般飯食?」說著還指了指周圍。

  這屋子確實不怎麼樣,十分簡陋,有些地方還有縫隙,靠近一聽,還能聽到透風之聲,這讓從小就住在府院之中的彭棋很不習慣。

  劉綱搖搖頭道:「忍忍吧,咱們只是暫住,但這家主人卻日日都要在此生活,這就是陳兄曾與我提及的貧富差距,咱們給出了二兩銀子,不過是讓旅程艱難一點,如果沒有外出,還在彭城,讓你拿出這點銀子,最多是心裡不舒服,卻不會心疼吧?」

  彭棋一想,確實是這個理,氣也就順了一點,他年齡不大,家裡要求嚴格,但自從得了品階之後,在錢財上卻日漸寬鬆,拿出二兩銀子確實不算個事,也就是眼下身在北地,又有落難之局,這才會感到肉痛。

  劉綱便繼續道:「這就是了,這次拿出二兩銀子,說不定這家人就能過上好日子了,畢竟是荃叔的舊識,能改善一下亦是好事。」

  一番話說得彭棋點頭,劉荃激動,而那女子亦是眼現異色。

  「行了,先吃吧,這幾日算是風餐露宿,著實安穩吃上一頓了。」說話間,劉綱當先動了筷子。

  劉荃卻長了個心眼,先是喊了停,然後拿出一根細針,在每蝶菜飯裡都插了這麼一下,拿出來仔細看了看,這才放心。

  見其他人面露異色,劉荃坦蕩道:「城中局面複雜,總該有防備才行,就算是熟人也不敢全信。」

  劉綱點頭,便真正開動筷子。

  彭棋也不落後,趕緊跟上,也吃了起來。

  這幾天他們確實辛苦,說風餐露宿有些誇張,但確實擔驚受怕,沒怎麼進食,現在有屋子遮風擋雨,便是吃起冷硬面食,也覺得香噴噴的,不由多吃了一些。

  便是幾名女子也毫不顧忌吃相,大口大口的吞嚥。

  一行人有如風捲殘雲,轉眼就消滅了面前的食物。

  飯後,劉綱道:「等會早點休息,明日一早,咱們就啟程!「

  然後又安排了幾人的住宿位置。

  這家人並不富裕,家中一共三間屋,除了夫妻二人住的那一間,也就是這間還能拿得出手,眾人都擠在裡面,劉荃和幾名護衛看著擁擠,加上上下有別,便主動提出,要到第三間簡陋的棚捨中將就一晚上,將這屋子讓給了劉綱等人。

  劉綱也不矯情,沒有堅持同處一屋,而是順勢而為,讓三名女子睡在裡屋的床鋪上,自己和彭棋則打起鋪蓋,合衣在地上躺著。

  地面冷硬、凹凸不平,即便有稻草隔著,一樣難受,不過接連幾日的疲勞,還是讓劉綱在困乏中很快就進入夢鄉。

  他這一覺睡得深沉,幾乎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但中途卻被人硬生生給搖醒了。

  「怎麼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入目的是劉荃略顯慌亂的面孔。

  「少爺,不好了!咱們被出賣了,這家人通告了石勒的人,胡人的兵馬已經圍起來!堵住了院子內外出口!」

  「什麼?」聽著劉荃滿是慌亂之意的話,劉綱什麼困意都沒了,條件反射一樣的坐起身來,再一看周圍,彭棋、女子等人都圍在身邊,幾個護院卻不見了蹤影。

  被一雙雙眼睛盯著,劉綱壓住心中惶恐,沉聲問起情況。

  劉荃急切答道:「我等睡的地方離門牆都近,有名護院出來小解的時候,聽著有異響,心生警惕,過去查看,卻見這家家主一家四口全都不在了,立刻就知道有問題,來通知小人,小人起來,還未做什麼,就聽到外面有聲響,派人探查,知道是胡人兵卒散勇來襲,這會已經被人包圍了院落!幾名護院正在抵擋!」

  「被出賣了?」劉綱臉上一瞬間露出怒意,隨後又被他強行壓制下去,遊目四望,見眾人都看著自己,便深吸一口氣,強擠出一個笑容,「不用擔心,就算是最壞的情況,他們也不敢如何,咱們在北地並非毫無根基,背後站著陳兄!」

  話是這麼說,但劉綱心裡也沒底,陳止會不會為了這點交情,就為了自己和南邊一大勢力交惡,著實難料。

  而就在這時候,門外一個熟悉的公鴨嗓子叫喊起來:「劉綱,你小子還躲什麼?給你爺爺我出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5 22:09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大英雄,大豪傑

  一聽到這個聲音,劉綱的臉上就露出怒意,而那名清秀女子則是臉色蒼白,下意識的朝劉綱靠近了幾步。

  「是趙厚那個傢伙!」

  彭棋對這個聲音也很是熟悉,面色陡然一變,恨聲說道!

  這個趙厚,正是劉綱等人落魄至此的根源所在,逼得他們一路逃難,未料最後卻還是這般結果。

  眼下局面已經十分清楚,無非就是這家宅子的男女主人表面上接納了劉綱等人,實際上卻只是拖延時間,其實心懷歹意,在劉綱等人入睡了之後,偷偷跑出去告密,最後被趕來的趙厚認出了來歷,親自帶著人過來堵門了。

  撲通!

  管事劉荃忽然跪了下來,在劉綱、彭棋的面前,滿臉愧疚之色的說道:「都是小人識人不明,誤認了歹人為故,方才有這般災禍,陷入如此絕境!」

  他畢竟是有見識的,眼界比較廣,彭棋尚未看出裡面的關鍵,但劉荃卻已經發現端倪,意識到裡面的危機。

  先前他們逃出真定之後,期間也有幾次凶險經歷,經歷過被圍堵攔截的時候,但當時卻不似現在這般,是被困在一個院子裡,還有內應告密。

  院落之中空間有限,騰挪的地方很少,難以隱藏,尤其是半夜突襲,還有這家的男女主人通風報信,作為內應,幾名護衛都過去應急,才給劉綱等人留下了點時間,只是這也意味著,他們已經沒有什麼武力保證了。

  果然,幾聲慘叫之後,僅有的幾名護衛先後倒下,院裡一下就湧入了諸多兵卒模樣的男子,個個凶神惡煞的在屋外面叫囂著,卻沒有任何人上前推門,他們都在等著這次的主持者露面。

  終於,在萬眾期待中,身高體壯的趙厚施施然的走過來。

  他雖穿著士人裝束,但神情與氣度卻似是街上混混一般,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在眾人的奉承聲中,他直接來到門前,又在護衛的保護下,才一把推開房門,看著屋裡聚在一起、滿臉警惕的劉綱等人,冷冷一笑。

  「劉綱,怎麼樣,你爺爺我說要抓著你,那就能抓著,知道為什麼麼?」趙厚很是高傲的指了指上面,「因為我的背後站著石大帥,他乃是北地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誰敢不從?」

  說話間,他冷冷的瞥了躲在劉綱背後的女子一眼,冷哼一聲,衝著身邊的一名親隨道:「給我把人帶上來!」

  「諾!」

  很快,那親隨就帶著兩個人進來,卻是一男一女。

  一見到這兩個人,劉綱眉頭一皺,彭棋臉現怒色,而劉荃更是根本顧不上其他,直接破口大罵!

  這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這間民戶的男女主人,兩人聽著劉荃罵他們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等等話語,不免心中羞愧。

  當年劉荃跟隨劉家老爺外出遊離,碰上了這男主人的弟弟,雙方結交之後,這家人也得了些好處。

  這些年來,北方遭災、上曲陽也歷經磨難,城中不少人家要嘛破了家,要嘛死了人,很多更是直接變成了流民。

  這戶人家能一直留存下來,和當年劉家老爺的幫助也有很大關係,說他們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絲毫也不為過。

  如果不是有著這麼一層原因,劉荃也不會選此處作為躲藏的地方,最後落得這般局面,自是悔恨,也對這家男女主人很是痛恨,比之趙厚還盛幾分!

  「你……你們不該怨我等,」興許是被罵的急了,這家的男主人忍不住反駁了一句,「要知道,城中如今處處設卡,夜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巡查,還不會固定哪家,萬一找到有窩藏犯人的,就要誅連一家,我等也是沒有辦法,要是怨,就怨你們找過來挾恩圖報,逼得我家不得不鋌而走險,我為了妻子兒女,出於無奈,才行此下策!」

  這人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最後居然是理直氣壯了!

  這話中之意,將劉荃氣得說不出話來,直罵無恥,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如何反駁了。

  趙厚看著有趣,居然也不阻止,就想著看好戲。

  劉綱看這局面,出眾出言:「若真是威逼了家人性命,就算人情大過天,亦不該答應,既然答應了,肯定有所權衡,況且我等過來躲藏,是拿出銀子的,誰家留宿一夜需要二兩銀子?你貪圖錢財才收留我等,既然如此,將我等供述出去,除了畏懼城中巡查、擔憂家人安危之外,必然還是求財!」

  伴隨這些話,男主人一家的臉色頓時變了,原本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還是愧疚。

  劉綱毫不留情的道:「求財本無錯,卻不該言而無信,若你直接將我等趕走,便是事後去舉報,也有道理可言,但既收了錢,又出賣我等,自是背信棄義,豬狗不如,這等無恥,卻還敢在我等面前狂吠,我若是你,根本無顏活於世間!日後你的子女問起此事,又有何面目相答?」

  一席話說的夫妻二人掩面羞慚!

  「夠了!」趙厚一聲厲喝,居然露出了惱怒之色,這是他想起在真定的時候,曾給劉綱設局,未能讓對方出醜不說,還被其當眾一頓說辭,就好像這夫妻兩人一樣,直接就被說的下不來台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加上祖父吩咐,才堅定了趙厚的心思,就是要抓了劉綱,女子的事反倒不是主因了。

  因此當那女子站出來,說到要一力承擔、讓趙厚放了其他人的時候,趙厚反而滿臉嘲諷之色,冷笑道:「你算什麼東西?以為有幾分姿色就能和小爺我討價還價了?若非看中你家裡還有點影響、錢財,你敢和這小子一起逃跑,早就被一劍殺了!些許言語,還想動搖我心?笑話!一個女人而已。」

  說著說著,他的目光又落到劉綱身上,冷笑道:「行了,束手就擒吧,若不是祖父他老人家親自來了,怎麼都不會讓你們活過今夜!真是可惜了,祖父居然想要見你這除了會動嘴,其他皆無本事的廢物!」

  「你的祖父,要見我?」

  劉綱壓著怒火,思索著這個關鍵情報。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5 22:09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幽馬入冀,群賊退避

  「那個趙厚俺聽說過,本來不姓趙,但由於其父拜了石勒麾下一方將領趙鹿為義父,於是全家老幼一起改了姓,彷彿真的成了那趙鹿的親戚一樣。」

  幽州與冀州邊界之處,正有一支馬隊緩緩前行,彷彿外出郊遊一般。

  但這裡是什麼地方?

  幽冀之交,本來就多流民山寇,過往的商賈哪怕僱傭猛士百人,也要小心翼翼,或者沿途打點,生怕招惹十分,到了一地,根本不敢停留,都會迅速離去,哪裡會像是這支馬隊一樣,夜色都深了,還敢打著火把趕路,更有種閒庭信步的意思。

  只是奇怪的是,這沿途的馬匪也好,流民也罷,看著這不足百人的兵馬,居然紛紛退避,別說來打秋風,那樣子分明是避之而唯恐不及!

  原因就在於馬隊中豎起的那面旗幟,旗面飄揚,上書一個「陳」字。

  這是來自幽州征北將軍的馬隊!

  那位征北將軍最近做出多少大事,根本不用贅述,哪怕是再怎麼凶悍的馬匪,也聽說了這位征北將軍因為自家治下的幾個百姓,生生追殺了慕容仁,最後逼得慕容單于低頭,割地求和!

  這是何等的豪氣!

  要知那慕容部崛起之勢,便是冀州也有人聽聞,知道不可一世,攻打小族,戰無不勝,難以阻擋,彷彿旭日東昇。

  偏偏這日頭還沒升起來,就被陳止一拳頭砸了下去,造成的漣漪波及四方。

  這些沒有根基的流民、馬匪自認不如慕容部,也又離著幽州近,哪怕看著這支人數不多的兵馬,也是畏之如虎,不敢動手,生怕將背後人招惹過來。

  這般景象,卻讓這支兵馬的人越發昂首挺胸,氣勢如虹,儘管人數不多,但那股子氣勢,更讓人忍不住退避。

  只是,這些人的裝扮,卻算不上是征北將軍府的高層,甚至說是中層也有些勉強,為首的兩人,一個看起來有些瘦弱,一個則略帶匪氣。

  此時,正是那帶著匪氣的男子,跟另一個人介紹著情況。

  「……不過這般做的結果倒也很是如願,至少在趙鹿看來,有這麼一群孝子賢孫送上門來,總歸是件令人舒心的事,自是不會拒絕,對這一家子也很是看重,錢財不捨得給,但平日裡道多有偏愛,時常幫著撐腰。」

  那匪氣男子說著,咂咂嘴,很是感慨的樣子。

  另外一個稍顯瘦弱的男子說道:「李頭,你對這些人可真熟悉啊。」

  那匪氣男子名為李頭,聞言笑道:「那可不,王構兄弟,你可是不知道啊,俺們過去也在這裡流竄,就得清楚各家的人物,不然提到了鐵板,就是找死了。」

  那名為王構的瘦弱男子笑了笑,他對李頭的過往略有瞭解,這才讓這人跟著,就是看重他熟悉這邊的地勢和大概局勢,因而沒有深究,只是道:「以石勒在冀州的威名和地位,作為追隨他早期起兵的一份子,趙鹿在其勢力中,也有著一定的影響力,雖說不再是重將之一,只是帶領些二線兵馬,不過名頭擺著,旁人多多少少得給點面子,那家人借他的勢,想必收穫不少。」

  李頭點點頭,說道:「趙厚這一家子確實得了實利,他的父輩、叔父等人,借此在石勒的勢力中謀得了職位,而他這個原本小門小戶的傻大個,好像是突然成了世家公子,平日裡與他不冷不熱的世家公子哥們,也願意和他說話了,那叫一個快活啊,我幾個兄弟都聽過他的事情,只是這具體做過什麼,就不清楚了,畢竟離得有點遠,而且俺們出走冀州的時候,他還沒發跡。」說到後來,訕訕一笑。

  王構也不以為意,招來一名騎手,詢問細節。

  這騎手出自密諜司,強聞博記,信手拈來,介紹起趙厚生平。

  原來,此人借勢而起,時間一長,人就膨脹,再加上一點小心思,慢慢的就利用名聲開始謀取錢財,巧取豪奪幾次之後,又變本加厲,開始對女人下手,那些家中有些錢財背景的女人,更是他的主要目標。

  「這次劉綱公子遇上的女子,就是這般背景,這女人本有些姿色,看著清秀,背後的家族是大家宗族分出來的一支,有著營生,因此積累的些許家財,連同自家女兒,都被趙厚盯上了。」

  聽著介紹,王構點點頭,又道:「聽你之言,這個趙厚倒也不是那種腦子一熱,就當街搶人的蠢貨,還頗有些喜歡賣弄風雅,興許嚮往世家之名,覺得強搶橫奪有失身份,不夠風雅,因此講究一個雅奪,追求的是盡量降低惡名,結果這樣的習慣,就給了劉公子據理力爭的機會。」

  那密諜司騎手點頭,說道:「正是如此,但等三次辯論過後,趙厚被辯駁的體無完膚,終於惱羞成怒,巧取豪奪都在其次,關鍵反而成了挽回顏面,於是就想要動用他那位義祖父的勢力,反倒是讓趙鹿注意到了劉綱公子,等弄清楚了劉公子的身份來歷,趙鹿大喜過望,覺得找到了立功的機會,便吩咐自己這個乖孫子把人捉拿過來。」

  李頭這時過來湊熱鬧,笑道:「結果等趙厚帶人過去,劉綱帶著那女子已經跑了,無奈之下,趙厚回告訴了他便宜爺爺,被趙鹿一陣責罵,肯定是心驚膽戰啊,於是就趕忙出來追捕,結果還沒抓著人,可真是丟人啊!要是俺出手的話……」

  王構微微皺眉,提醒道:「李頭兄弟,咱們這次出來是一次機會,一定得把事情辦好了,把劉公子完完整整的帶回去,這位公子與將軍乃是舊識,若能成此事,咱們必然都被將軍記得,日後有了進身之階,可不能粗心大意,失去了機會!立功不成是小,可如果弄出了差錯,那可不是一跑就能了之的!你可要謹記!」

  「是!是!」李頭趕緊點頭,「俺都記得了!」

  見他這般,王構也不多言,又問了幾句,便不急不緩的趕路,很快找了一個地方點起火把、拿出乾糧休息,看的遠處不少人直瞪眼。

  王構等人休息的時候,那個被李頭說丟人趙厚,卻是春風得意,一副得償所願的樣子

  一路追捕劉綱,上卻幾次讓人逃脫,直到此刻,眼見劉綱是跑無可跑了,心裡終於踏實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6 22:30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言談生死,追悔難回

  「我倒要看看,死到臨頭,你劉綱是不是還能這般鎮定!」

  看著對面劉綱依舊還能維持冷靜,趙厚不由冷笑起來。

  他既認定了劉綱等人難以逃脫,當然顯得氣定神閒,只是有些遺憾不能親自斬殺,用以洩憤和洗刷恥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遺憾,但總歸是平靜下來,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這邊諷刺劉綱,那邊就吩咐左右道:「祖父馬上就要到了,把人先給我帶走,綁起來嚴加看管,如果再讓他逃了,你們一個都別想好過!」

  「諾!」

  話落,一堆人爭先恐後的湧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劉綱等人都給控制住了,然後就是五花大綁、生拉硬扯的要給帶出門外。

  對於上曲陽的下等兵卒而言,趙厚其實不算什麼,但此人背後的趙鹿,卻是在石勒面前說得上話的人物,值得死命巴結。

  眼下,在石勒控制下的區域內,很是看重後台出身,若是異族胡人,先天就高漢家一等,而對於投降過來的漢家兵卒而言,能討好一位十八騎的成員,事後好處可謂妙用無窮,當然盡心用命。

  劉綱等人被抓住,卻也有不認命的,如彭棋還在掙扎,卻被一下子被人打在腰間,疼得齜牙咧嘴,渾身乏力,然後又被拖拽著前行。

  他從小天資過人,在彭城年青一代更是出類拔萃,若不是陳止忽然異軍突起,以他的品階,足以傲視同輩,因此從小就被人百般推崇,哪裡受過這等粗魯對待,等疼痛稍減,就呵斥起來,但卻無人理會。

  對於出身下層的兵丁而言,若是過往年間,見到了一個彭城世家子弟,也是要過來巴結的,但經歷幾番戰亂,現在想法就不同了,先伺候好石勒的人才是關鍵。

  於是拖拽之間,幾人被拉出了屋子,彭棋氣不過,嘴裡就沒有停過,尤其是經過這屋子的男女主人身邊時,更是滿臉恨意,大聲叫道:「你們害怕那石勒,就不擔心征北將軍報復?我等與征北將軍本就是好友,此次北來,就是去投奔他的,現在被你等出賣給了石勒,你以為能這麼容易就算完了?等著吧,有你們好看的!就怕你等,有命拿錢,沒命花錢!」

  聽到「征北將軍」這四個字,這對夫妻的臉色終究還是變了,露出驚恐慌亂的神色。

  現在生活在北地的,誰不知道征北將軍的厲害?他的名字,這些天都經常被人說出來,用來震懾胡人!

  就連趙厚聽到這四個字,都是神色劇變,要知道,最初知曉劉綱等人身份的時候,他也曾經猶豫過,只是一時利令智昏,加上看重臉面,又有祖父慫恿,才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便是那些兵卒,一個個相顧之間,也是驚疑不定。

  「征北將軍的友人?真的假的?」

  「這要是真的……可是不得了啊!趙君,你事先可沒說這個啊!」

  「是啊,咱們是想要立功,但誰敢得罪將軍府的人啊?大將軍王浚不信邪,現在牢裡待著,那慕容氏主動挑釁,被人按著低頭,拓跋部趁亂想要佔便宜,衛雄都被生擒,至於那段部、宇文部,過去何等風光,如今倉皇而逃,征北將軍的好友,咱們不敢抓啊!」

  「是啊,如果追究起來,就是一個死字!」

  聽著眾人之言,趙厚心中不免惶恐,但想到祖父,又不得不強打精神,故作冷笑道:「彭棋,你也別說大話,征北將軍過去和你們一樣,都是世家子,所以有些交情,但人家現在是什麼身份?每天去投奔他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不乏你們這些自稱友人的,但又能如何?那些陳氏族人投奔過去的,只要過不了那什麼篩選之禮,也只能老老實實的當個莊園護衛,何況爾等?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給我帶走!」

  這說法,讓眾多兵卒稍微放心,但依舊緊張兮兮的,動作卻客氣許多,沒有什麼拖拽,反而開始好言相勸,更有拿出家中老母妻子孩子為憑,讓劉綱等人能通融一二的。

  劉綱被說的心軟,而彭棋則因為趙厚的一席話,也有些擔心陳止不念舊情,消停了下來,一行人倒是很快走出去了。

  只是,趙厚的話卻無法讓那夫妻二人放下擔憂,畢竟他們才是真正出賣劉綱等人的罪魁禍首。

  所以等劉綱一行人被帶出院子,那男子頂著趙厚厭煩的目光,不得不來詢問:「趙君子,我等因此得罪了征北將軍,若是不趕緊離開,那就是天大的禍事啊!不知答應我等的錢財和條件……」

  「知道了,知道了,」趙厚不耐煩的擺擺手,「錢會讓人給你們的,也會幫著你們搬遷,放心吧。」

  等夫妻二人鬆了一口氣,趙厚走出院子,就對親隨道:「等會就送這家人上路吧,畢竟牽扯到征北將軍,可不能讓人多嘴,對了,聽說這家人還有孩童,也一併上路,免得有後患。」

  「諾!」

  這邊劉綱等人剛剛被帶走,夫妻二人剛剛安寧下來,忽然就來了一隊人,個個凶神惡煞,手中握著長刀,嘿嘿獰笑。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男主人見狀,驚嚇過度,卻還是護著妻小,「我們可是和趙君子有過約定,你們不要自誤!」

  「我們就是趙公子的人,來履行約定,送你們上路!」說罷,便撲了過來!

  事已至此,這夫妻二人如何還不知道趙厚意思,當即嚇得亡魂皆冒。

  那女子更是忍不住埋怨:「都是你!都是你!我說忍著一晚,便可無事,你偏要貪圖賞錢,如今得罪了征北府,更是連命都沒了……」

  男子面色蒼白的慘叫道:「我悔啊!!!」

  幾息之後,在男人女人的慘叫聲中,全家老幼盡數砍殺。

  等第二日一早,代郡的探子摸上門來,已是人去院空,這探子見狀,便將消息傳遞回去。

  另一邊,上曲陽城的南門,一隊騎手伴隨著朝陽,抵達城中,為首之人,是一名滿面虯鬚、虎背熊腰的漢子,一入城中,便翻身下馬。

  周圍的兵卒紛紛行禮,稱道:「見過趙豪帥!」

  這人,正是石勒十八騎之一,趙鹿!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6 22:31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大破拓跋,挾民而歸

  趙鹿的年紀其實並不算老,看上去還正值壯年,所以當一臉欣喜的趙厚迎過來,一口一個「祖父大人」的時候,旁人多多少少都覺得有些彆扭。

  孫兒尚且如此,那兒子恐怕與這趙鹿之間的年紀,都在十歲以內了,卻也要口稱「父親大人」,瞬息之間,這周圍的人就都知道那位未曾謀面的趙鹿之父,是個什麼貨色了。

  只是看透了卻不能說透,再怎麼說,趙鹿與趙厚一家的情誼,都要比旁人深厚得多。

  「聽說人已經被抓住了?」等寒暄過後,趙鹿一邊走著,一邊笑著詢問。

  趙厚便趕緊回答道:「是抓住了,關著呢,就等著祖父您發落。」

  「沒虐待吧?」趙鹿瞥了這個孫子一眼,對方的秉性和習慣,他當然早有耳聞,只是懶得過問,但這次的劉綱之事,事關北邊的那位,趙鹿還指望著借此一事討好石勒,能夠重回一線將領團體呢,不能等閒視之。

  「怎麼會?」趙厚心裡一慌,卻強自鎮定回答。

  虐待是沒有虐待,可態度卻著實不好,更不要說趙厚本就打算等趙鹿一來,就編排劉綱幾句,說他看不起趙鹿,激起這個便宜祖父的憤怒,再進一步折磨劉綱。

  可當前,聽著趙鹿這話中之意,趙厚卻意識到,自己原本的打算恐怕是要落空了,畢竟做人家孫子這行的,講究的就是一個察言觀色,什麼時候該討好,什麼時候該奉承,什麼時候該閉嘴,都是有講究的,亂扯是要出事的。

  趙鹿明顯不想將劉綱如何,如果趙厚還自作聰明的想要搞事,最後只能自己倒霉,所以儘管不甘心,他還是理智的閉上了嘴。

  果然,趙鹿接下來就道:「沒虐待就好,我知道這個劉綱讓你丟了面子,這事當然要找回來,但此人身份不同,是與陳征北一同遊學之人,情誼非比尋常,那陳征北如今稱霸幽州,震懾草原,對大帥是個不小的威脅,以至於大帥不得不轉而南下征戰,若能從這個劉綱身上搾取一點好處,讓陳守一退避,是最好不過的,即便不能,也能落落他的臉面,讓你爺爺我,可以更上一層樓,那總歸是好的。」

  趙厚聽到這裡,心中涼涼,已然知道報仇的事算是吹了,卻還只是點頭,硬著頭皮道:「祖父能更上一層樓,我等孫兒輩的,也能跟著沾光。」

  似乎是看出了便宜孫子的念頭,趙鹿跟著又道:「你這小子,以為我看不出你心裡的那點不甘心?」

  這話一下子將趙厚給嚇到了,他趕忙分辯解釋起來:「祖父明察秋毫,孫兒多少是有些心思,但還是大局為重……」

  「行了,在我這說這些幹嘛?」趙鹿哈哈一笑,擺擺手,「你是我孫子,爺爺我還能讓你吃虧不成?你要知道,讓一個人難受,可不是只有一個法子,那劉綱不是有幾個隨從、管事麼?拿出來殺雞儆猴,就讓他看著,當著面搞,讓這小子心裡難受,不也能解恨?」

  趙厚一聽,眼中就是一亮,趕緊拍起馬屁,讓趙鹿高興的哈哈大笑起來。

  祖孫兩人就這麼走著走著,入了上曲陽的縣衙,而此城的官吏早就等在前面。

  看著那一身官袍的縣令,趙鹿停下腳步,問左右道:「這個縣令是大帥任命的嗎?」

  趙厚早就搞清楚了,主動回答道:「此人是原來朝廷的官兒,因有些機靈,及時投靠,大帥看他也算有點經驗,於是便留任了。」

  「朝廷的官兒?」趙鹿瞇起眼睛,大步走上前去,抬手就朝那頻頻擦汗的縣令扇了過去,「啪啪啪」幾個大耳光子下去,直接將那縣令給打懵了。

  趙鹿是何等身手?

  當初隨著石勒起兵,先為馬匪,後為賊軍,再往匈奴,最後來到冀州,中間都沒有掉隊,這軍旅生涯最是熬人,沒有武藝和強橫體魄的,早就都被刷下去了,這一巴掌下去,換個強壯的人都撐不住,何況是這看起來就上了年紀、還有些瘦弱的縣令?

  這位縣令老爺的臉頰當即紅腫,而更多的卻是被無緣無故、就被突然當眾羞辱的痛苦和惱怒,他捂著臉滿臉不解的看著趙鹿,卻不敢發作。

  「老子當初被你們這些狗官迫害,吃了多少苦頭?生平最恨的就是朝廷的官!要不是大帥下了命令讓你留守,這就拔刀砍死你,還敢瞪我?」趙鹿說著,眼睛一瞪,嚇得那縣令低下頭去。

  見狀,趙鹿更覺得出了口氣,越發舒暢,仰天長笑,對著趙厚就道:「看到沒有,好漢子就得這般,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心思通達!你與那劉綱的仇怨,也別憋著,就按著爺爺我說的法子去做。」說完,大步流星的走進了衙門。

  趙厚也是心中歡喜,亦步亦趨的跟著,只留下那位縣令,低著頭站在原地。

  左右諸多兵卒跟隨過去,悄悄打量縣令,都有嘲笑之意,令這縣令咬牙切齒,攥緊了拳頭,卻知道形勢比人強,強行忍耐,將滿心的憤恨隱藏起來。

  另一邊,祖孫兩人來到正堂,那趙鹿往上面這麼一坐,便要叫人把劉綱等人帶上來,打算先威逼恐嚇一番,壓壓對方傲氣,日後也好拿捏。

  可這邊命令還沒傳下去,就有幾個報信兵匆匆忙忙的趕來,打亂了節奏。

  也有趙鹿的親兵過去阻攔,但等幾個傳信兵表明了身份,就又放行,讓他們長驅直入,一直來到趙鹿跟前。

  「怎麼了?」趙鹿直起背,看著來人,面露疑惑,什麼事要這麼急?他自是認得出來,這幾人都在石勒帳前聽令。

  「趙將軍,我等奉了大帥之令,過來通報軍情,」那為首的傳信兵抱拳回答,「大帥要求,這消息和命令務必傳給每一個將領,知道將軍外出,我等便從真定一路趕來,就是為了通報此事!」

  「什麼事?」趙鹿的表情嚴肅起來,他很清楚,石勒領軍南下,戰況正在焦灼,居然還囑咐傳信各將,不得有遺漏,就可見這消息的重要性。

  報信兵就送上了一封情報,然後在旁邊補充:「兩日前,征北將軍府的校尉冉瞻,於草原與拓跋六修戰,大勝,挾四萬漢民歸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7 22:31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陳征北師出有名

  「冉瞻出塞,搶了漢民回來?還是從拓跋部的手裡搶來的?」

  趙鹿畢竟也是石勒軍中老人,哪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拓跋六修可是掌握了拓跋部,哪怕正在打著內戰,也不見得就會失敗,莫非是幽州方面動用了什麼利器?」疑惑過後,趙鹿直接問出了疑惑,「冉瞻帶了多少人出去?」

  「聽說就兩千人左右,」報信兵也有些不能確定,「這具體的人數和戰報並不清楚,只是知道冉瞻是趁著拓跋部內亂之際,打著約定的旗號,將拓跋部安置的一大半漢家奴隸都給劫持了!」

  「約定旗號?」趙鹿抓到了一個關鍵。

  「不錯,這個約定,說是當初陳氏剛剛抵達代郡,與那拓跋郁律有過約定,說是要轉移多少漢家百姓之類的,好像是拓跋部沒有給夠數……」

  「拓跋部願意吐出漢家百姓?」趙鹿眉頭一皺,「這北邊的部族,都是想方設法的從中原劫掠人口出去,還會吐出來?估計是差的不少吧,都逼得陳征北這個時候,還派人出去……」說著說著,他卻注意到這說話的傳信兵,表情有些怪異。

  隨後,就聽這兵卒說道:「其實按著情報傳來的情況,大致統計之後,得了個大概的數目,結果說是約定的幾萬人,也遷徙了不少,數目快要符合了,差的並不多,所以大帥有了個判斷。」

  「什麼判斷?」不知是否心有所感,趙鹿的心裡浮現出一點不詳之感。

  「大帥說,先前陳氏追擊慕容仁,後來抓捕衛雄,以及現在搶奪人口,觀征北將軍行事,似是極喜歡找個藉口,然後師出有名!」

  「好像是這麼回事……」趙鹿品味這話,不由稱讚,「不愧是大帥啊,看的就是通透,一下子就看出了關鍵,可不是麼,陳征北可以說是從不主動出擊,非得整出點什麼理由,他們文人出身的,這心裡的彎彎道道就是多啊!不過這點,似乎也能利用,只要咱們不給他出兵藉口,豈不就是說,不用擔心陳征北會驟然南下?這就讓原本的危險,變得可以控制了,等大帥平定……嗯?」

  說話之間,趙鹿本來還頗為興奮,但說著說著,忽然想到一事,這臉色立刻就是一變。

  不光是他,其乖孫子趙厚同樣一愣。

  傳信兵則順勢點頭道:「大帥也是這般說的,大帥還說,由此也能看出陳征北的縝密心思,以及穩健的作風,同樣也能看到其人狂妄的一面,可謂剛愎自用,這些都可以加以利用,咱們冀州現在主要南攻,那就一定不能給陳氏留可以出兵的藉口,更不能埋下未來隱患,反而可以順勢結交,與其友好,只要表面上雙方禮尚往來,他陳征北自忖光明正大,行君子之道,總不能無故毀交,將刀鋒指向友善之輩吧?」

  趙鹿表情僵硬,點點頭,也不說別的了,就是問道:「你說此來,除了傳達消息之外,還帶來了大帥的命令,這命令是什麼內容?」

  傳信兵看了趙鹿一眼,低語道:「將軍你定已經猜到了,大帥的意思,是不能做出任何給陳氏藉口的事,些許過境小卒,拿來做人情就好,何必鬧僵呢?真要是到了最壞的情況,犧牲一兩個漢家部曲,換取陳氏諒解,給大帥爭取時間,也是可以的。」說到後面一句,這人瞥向了一旁的趙厚,將後者看得毛骨悚然。

  趙鹿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道:「這就是要我,放過那個劉綱和彭棋?」

  「對,大帥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明確指示,讓你把人放了,最好直接送到幽州,以示誠意!」傳信兵又看了趙厚一眼,「好在大帥沒有說其他的,否則你這個孫子恐怕罪責難逃,還望將軍能盡快行之,免得夜長夢多。」

  趙厚被一連幾眼,看的心中鬱悶,又被那話中之言刺激的滿腔怒火,偏偏不敢發作,原因倒也簡單——這個傳信的,看著只是普通的兵卒,但卻是羯人出身。

  趙厚自認為趙鹿的孫子,平時狐假虎威,連一些世家子弟都讓他三分,但歸根結底,他還是個漢家之人,若是當眾與一名羯人對峙,哪怕對方只是兵卒,事後傳出去,那些羯人裡面的掌權者也回事後追究,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這種事,已在冀州地界上演過多次,趙厚自然不會挑戰,於是將情緒憋在心裡。

  倒是趙鹿眉頭一皺,背往椅背上一靠,有些不滿的道:「還要把人送出去?這樣別人看了,會怎麼想?會覺得是咱們害怕了他陳征北!大帥怎麼會下這樣的命令?」

  刷!

  傳信兵的袖子裡露出了一塊令牌,道:「大帥親自下達的命令,將軍,你追捕劉綱等人,不過就是為了讓大帥得一棋子,好讓他歡顏,若是違逆命令,豈非事與願違?」

  趙鹿沉默下來,冷冷的看著那塊令牌,最後歎了口氣,起身說道:「也罷,那我這就離去,真是晦氣,白白來了一趟,乖孫子!這放人的事,就由你來做吧。」

  「這……」趙厚都快要氣炸了,還要讓他親自去放,哪裡能夠忍受,終於忍不住道:「真要放人,能不能只把劉綱和彭棋放掉,那個女人本來就是真定籍,還有那些護衛都曾冒犯……」

  「你聽不懂命令嗎?」趙鹿冷冷的看了這個孫子一眼,「把人都放了!」

  傳信兵在旁補充道:「那女子關聯的宗族、家族,也不許動手,要杜絕一切能夠變成開戰藉口的事……」說著,他看向滿臉不滿的趙鹿,說著,「這不是畏懼,只是爭取時間,一旦大帥穩固冀州,拿下鄴城,北方局抵定,建國立制也不是沒有可能,想那匈奴,也不過一州之地……」

  「好了好了,我懂了!」趙鹿打斷了對方,對趙厚道:「行了,趕緊去辦,別他娘的說廢話了,趁著北邊還沒有人來,不然……」

  這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過來稟報,道:「有一隊騎兵來到城外,求見管事之人,他們……他們打著征北將軍的旗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7 22:32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悔之,因不知其盛

  「這麼快就來人了?」趙鹿眼睛一瞪,看了趙厚一眼,沉吟片刻,點頭道:「讓人進來吧,倒是要見識一下,這陳氏麾下的菁英,到底是個什麼模樣,能將幽州攪動的天翻地覆。」

  說著說著,他又問道:「這次過來的,姓甚名甚?」

  那剛剛抵達的報信之人面露難色,答道:「對方報上的名字為王構,小人未曾聽聞過。」

  「王構?」趙鹿想了想,沒有在心裡找到和這個名字相對的人物,不由又問:「這人是什麼來歷,在將軍府擔任什麼職位?」

  那人就道:「據說這人在將軍府沒有擔任要職,只是個吏胥。」

  「他陳征北找了個普通的吏胥過來見我?是看不起我趙鹿?」趙鹿眼睛又是一瞪,滿臉不忿,他向來自負,以石勒早期班底的身份自傲,可惜因能力有限,如今退居二線,征伐、征討的事都輪不上了,卻越發注重評價,因而惱怒。

  報信人趕緊解釋道:「怕是征北將軍不知將軍來此,畢竟本來這城中坐鎮的,也就是那縣令。」

  這麼一說,趙鹿的氣也順了一點,點頭道:「說的也有道理,應該就是這個道理,畢竟我來此處,也是臨時決定,陳征北不知道也很正常,既然如此,那就不追究此事了,還是讓人進來,問問他們的目的吧。」

  來者的目的是什麼,已是明擺著的了,否則放著南邊的真定不去,何必跑到上曲陽來?只是趙鹿卻不能直接挑明,不然面子上著實難看,尤其是石勒派來傳信的幾個羯人傳信兵還在旁邊看著。

  這幾個羯人倒也識趣,見狀先就告辭離去。

  等人一走,趙厚忍不住過來,低語道:「祖父,真將劉綱他們都放了?這幾個人,可……」

  「還能怎麼辦?」趙鹿又瞪了他一眼,「我奉勸你小子,別動什麼歪腦筋,不然死了可別連累爺爺我!你和你那老子,背地裡幹的那些個混賬事,真當我不知道?老子只是懶得問罷了,過去靠著老子的名頭,你們得了不少好處,但老子也是靠著大帥的名號,才能在冀州吃得開,真要是因為那個小小的劉綱,而得罪了大帥,嘿嘿……」

  他一冷笑,直笑得趙厚渾身冰涼,心底終於有一點怕了。

  「得罪了大帥,別說老子不保你家,第一個要滅了你們的,就是爺爺我!懂了麼!」趙鹿這直白的話語,說的趙厚渾身冷汗直流,不住的點頭。

  趙厚這心裡,更是泛起了後悔之意,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恐怕是闖禍了,那個征北將軍,恐怕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恐怖!

  石勒這位羯人大帥,在趙厚看來,已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遙不可及,自己抱了一個趙鹿的大腿,城中世家子弟便給了好臉色,這還只是石勒麾下的一個過氣將領,可見石勒的能耐和影響力。

  但就是這樣一位大帥,面對那位北方的將軍,還是要妥協、退讓,豈不是更襯托出陳氏的不凡!

  自己卻是不知死活、不明高低的招惹了那位征北將軍的好友,還一路追殺,後果如何,想像都讓人心寒、擔憂!

  這非是趙厚愚笨,他一個原本的地方戶子弟,困於一城之中,根本不知道外界勢力,腦子裡的地圖,也就是真定城的這一畝三分地。

  幽州在地理上距離冀州很近,在他的認知上卻很遠——

  對於從來沒有走出過冀州、甚至常山郡的趙厚來說,征北將軍的厲害,終究只是道聽途說,是從旁人口中得到的描述,沒有切身體會,但他借助趙鹿之勢,讓旁人忌憚的事,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身邊,有著切身感受的,難免膨脹,有種只要身在石勒勢力之內,就可以胡作非為的錯覺,認為那征北將軍再厲害,也管不到常山郡。

  結果,羯人傳信兵的幾句話,就打破了他的安全感,將一切赤裸裸的呈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於是,這報復、雪恥的念頭都淡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避禍、脫責,被趙鹿這麼實實在在的敲打了一句,馬上就老實的,低著頭、側著身子,做出傾聽之態。

  很快,就有七八人走入正堂。

  這八人,正是自幽州而來的征北將軍府使者,為首的乃是王構與李頭,一文一武,一個看起來瘦弱,一個看上去雄武,一個氣度沉穩儒雅,另外一個則顯得頗為毛躁。

  這般奇特的組合,著實讓人在意,尤其是趙鹿看著那李頭,覺得其人的樣子、姿態,和手下的一些流民將領頗為類似,便瞇起眼睛,猜測著其人根底。

  王構拱手為禮,說道:「我等來的時候,不知是趙君在此坐鎮,有些失禮了。」

  「無妨,」趙鹿雖對王構不稱自己為將軍有些不悅,卻知道征北將軍乃是朝廷冊封的官,朝廷一系的人,視自己等人為賊寇,稱姓不加一個「賊」字,已算是客氣的了,再奢望對方叫聲將軍,無意於癡人說夢,加上有石勒的命令,他也不敢發作,只是淡淡道:「王構,你這名字,我聽著耳生,不知有何來歷?莫非是自大將軍府投靠了征北將軍?」

  大將軍王浚,出身太原王氏,為北地兩大王氏之一,而幽州地界,主要的王氏來源,就是那太原王氏了,趙鹿雖然粗鄙,但現在有了點底氣,就開始關注家世傳承的這一套,因而一聽王構之姓,就詢問起來,一方面是要掌握談判和交涉的主動,一方面則是為了套個近乎。

  王構從容回答道:「在下家世稀鬆平常,按說與太原王氏也有些關聯,但早已淡了,本支出自北海郡,算不上什麼大族。」

  「北海王氏?」趙鹿念頭一動,「我記得王彌那廝好像就是北海王出身……」說話之間,他也覺得不妥,王彌這反賊是陳止誅滅,當著人家下屬的面這般說話,總歸有些不妥當,於是便不多言。

  王構倒是不以為意,搖頭道:「王彌乃是東萊王氏出身,與我北海王氏有些關聯,但聯繫不大,而且我亦非家中嫡系,父輩時便已衰落,淪落北地,被流民裹挾,最後誤入了幽州軍中,得鮑師看得起,收我為徒,引薦給將軍,方有今日。」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8 23:13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強勢面前,何來心機?

  這個王構,確實是出身自王浚軍中。

  當初四方圍慕容,陳止派鮑敬言出使王浚軍中,反而被扣留下來。不過鮑敬言雖被扣留,卻不是被安安靜靜的關押起來,反而向諸多軍中兵卒講學,其中就包括了這個王構。

  王構年齡不大,心思敏捷,頗有智慧,為鮑敬言所喜,時常與之說學,等王浚不得不放了鮑敬言之時,鮑走之際,曾問聽學之眾,可有願從者?

  眾皆搖頭,唯王構從之。

  王構追隨鮑敬言抵達代郡,便安心讀書為學,頗有起色。

  期間,鮑敬言幾次在陳止面前推薦王構,算是在陳止心裡留下了印象,這次派人出來接應劉綱,便安排了這個王構,既有考較的意思,也有降低影響的打算,否則派出一個在將軍府有名有姓有職位的,事情的性質可就變了。

  另一方面,給王構安排的同行助手,也有些來歷。

  這個李頭,同樣也是王浚軍中出身,但又有不同,因為他的根底其實是流民軍,乃是被收編的兵馬,即便在王浚的軍中,也只是二流,屬於炮灰階層。

  當初南路大軍來襲,被安排在前面作為消耗的,就是李頭所在的軍隊。

  王浚被擒,投降的軍隊雖還沒有被整編,但也開始替換中層將領,重新安置隊主,有限度的從原本的底層兵卒中,提拔隊主這樣的中層官兵,相互制衡。

  這時,就有陳午、李頭等人出頭,被提拔出來。

  那陳午本就是李頭等人的精神領袖,在能力上可以說是出類拔萃,很快就被上面的人注意到,連帶著李頭等人也被關注,其名漸漸入了陳止耳中。

  這次王構要南下接人,考慮到冀州的局面和地貌,需要一個有些能力,又瞭解情況的人,於是陳午等人就被推舉出來,最後選定了李頭此人,也算是一個折中之選。

  所以,趙鹿見了李頭,才會覺得氣質熟悉,二人可以說是出身相似,只是所走道路卻迥異。

  這邊,王構將身份來歷交代了一遍,那趙鹿馬上就倨傲起來,覺得自己的身份地位,遠遠高過這個王構,氣勢上理應更勝一籌,於是言談舉止慢慢從容起來。

  「王兄弟,你這次過來,是為了何事啊?」

  王構直接就道:「我等奉征北將軍之命,過來是與貴方交涉,希望能釋放一行人。」

  「哦?交涉?」聽著這個用詞,趙鹿眼珠子一轉,「何人?」

  王構道:「乃是彭城劉氏、彭氏兩家的兩位公子,想必趙君是知曉的,他們兩位先前在真定鬧出了些誤會,和城中一些人起了衝突,最後一次事,就發生在上曲陽城中,我等此來,就是要帶走兩位公子的,若有損傷,也願賠償。」

  「這個事,我確實聽說過,」趙鹿本來都已經有了決定,既然石勒有了命令,加上自己確實不想招惹北邊,參考冉瞻出塞挾民破胡的事,就想著趕緊把人送走得了,了一樁心事,可一見王構這幅樣子,言語之間彬彬有禮,似乎有些懦弱,而且對方也不知道石勒大帥的命令,那能不能詐對方一下?

  放人,肯定是要放的,但如果能利用信息不對等,操作一波,拿個本來就要送出去的人換來好處,豈不大善?

  趙鹿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淡淡一笑,說道:「這個劉綱的事,我雖然知曉,卻不好干涉,他既然鬧出了動靜,總不是毫無緣由,肯定是有些出格之舉的,畢竟一個外來世家子,豈能無故被追捕?若是閣下一來,兩句話一說,就把人帶走了,我這裡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王使者,你說對不對?」

  王構眉頭一皺,猜到了趙鹿的想法,正要開口,斜後方的李頭卻已嗤笑起來。

  「趙頭領,也別玩心計了。」無視了王構提醒的目光,李頭邁步上前,開口說話,「不就想趁機佔便宜麼?俺們今日過來,就是要人的,要是兩位公子弄壞了什麼東西,也有錢財賠償,卻沒法子和你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你看看俺們,都是無名小卒,對吧,你心裡肯定是這麼想的……」

  說著說著,他看著趙鹿的臉色,反而得意起來:「剛才打探王小子的根底,不就是為此麼?俺們這般人物,豈能做主?你心裡也該明白啊,說白了,俺們就是個打前哨的,你若是願意放人,俺們帶著人就走,不在冀州多留,若是不願意……嘿嘿……」

  最後的冷笑,讓趙鹿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你是什麼東西?」趙鹿用冷冽的目光看著李頭,「也敢這樣跟我說話?」

  「俺是個無名小卒不假,」李頭絲毫也不畏懼,「但無名小卒也是有區別的,就看誰跟對了老大,你趙鹿過去也就一馬匪,有什麼地位?還不是靠著石勒?可惜,石勒是發達了,但你能耐不行,現在也就是在後面練練兵、呈呈威風,抓抓人罷了,俺老李也會啊,關鍵是,俺後面也有個厲害的人,你敢動手?」

  「你!」

  趙鹿暴怒,卻被抓住了七寸,因為他確實不敢動手,連劉綱都不敢動,何況是面前的這個李頭?

  這人可是幽州使者,一旦動了,立刻就是送上門的開戰藉口,就算所有人都說,幽州空虛、根基不穩,難以再次出兵,可南下的石勒卻賭不起。

  更何況,這種說法也流傳了一陣子,結果卻是陳止先親自出塞,又有冉瞻出塞,已經讓人難以信服。

  但被李頭當著眾人的面如此說辭,趙鹿怎麼能忍受得了?

  「好了!」王構這時開口了,「李頭,不可對趙君無禮!」他剛才並沒有阻止李頭,等對方說完這才出聲,已然說明態度,但趙鹿好歹有了個台階下。

  「哼哼,你這樣口無遮攔,也就是靠著……」趙鹿還想說兩句場面話,但話未說完,就被王構打斷了——

  「趙君,咱們也不繞圈子了,」王構看著趙鹿,神色平靜,「李頭的話不好聽,但道理是對的,劉公子等人,我們必須帶走,若是阻攔,後果如何,你當清楚,石頭領在南邊領軍,這裡能有多少駐軍?若因你的一點私念,弄得雙方都下不來台,結果如何不好說,但你肯定是難辭其咎的,希望你不要自誤!」

  趙鹿的臉色瞬間鐵青,強壓怒火,擺了擺手,而後轉身便走,似乎片刻都不想留在這裡。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8 23:14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世事變幻皆從權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落在地上,發出陣陣聲響,讓陰冷潮濕的冰冷牢房裡多了幾絲生氣。

  「不知那個趙厚會怎麼對付我們!」躺在稻草堆裡,彭棋有氣無力的說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先前還有一腔怒氣支撐,等被關押起來,彭棋終於有些害怕了,想到古老相傳的那些凶狠手段,已是難以鎮定。

  「先不用擔心,」劉綱一樣沒底,可他卻知道,必須表現出穩重的一面,否則彭棋等人只能更慌,於是轉移話題,問起劉荃,「咱們被帶走的時候,劉勇他們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危?」

  劉勇正是幾名護衛的領頭之人。

  他們幾個護衛在院子被包圍的時候,挺身而出,阻擋著趙厚等人,可惜寡不敵眾,終究還是敗落下來。

  「他們被關押在其他地方,該沒有性命之危,我們被抓走的時候,我特意看了一眼,幾人身上都有傷勢,有些看起來還挺嚴重,鮮血直流,如果放著不管,恐怕不容樂觀。」

  「得想辦法讓他們能得救治才行,」劉綱眉頭緊鎖,落難之後,眾多僕從四散,願意留下來的都是忠心之人,他當然想要救助,可當前這種情況卻是無計可施,「眼下咱們自身難顧,想要幫他們,實在困難,只能等見了那個趙鹿後,再想辦法了。」

  「趙鹿是十八騎之一,定是個凶神惡煞一樣的人啊,怎會有這等好心?」彭棋在旁邊嘀咕著,「還先想想自己怎麼辦吧,我可是聽說過,這些羯人殺人成癮,視人命為草芥,咱們落在他的手上……」

  「他不會殺了我等的,」劉綱搖搖頭,斬釘截鐵的說,「如果只是因為得罪了趙厚,那根本不可能引出趙鹿這等人物,趙鹿之所以出手,還是看重咱們的背景!」

  「咱們的背景?」彭棋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道:「可咱們兩家就算是在彭城也不過普通世家,在北地更是……不對,在北方這裡,眾人看重的是那幾個稱霸一方的人物,趙鹿看重的還是咱們與陳君的關係!」

  「正是如此,我等若死,毫無價值……」

  劉綱這麼說著,便聽「匡當」一聲,外面的牢門已被打開,而後便是雜亂的腳步聲。

  「來了!」

  劉綱、彭棋、劉荃同時繃緊了心弦,意識到決定命運的時刻到來了,三個人的目光,聚集在走道的盡頭。

  緊跟著出現的,卻是趙厚那焦急而略帶討好笑容的面孔,以及追隨他同來的諸多兵卒。

  「幾位公子,受累、受苦了!」趙厚來到牢房跟前,隔著欄杆朝裡面致歉,「先前是我一時誤會,讓幾位落難,著實是罪過,現在事情都弄清楚了,這就放幾位出來……」

  說話間,他朝跟來的眾人吼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人放出來!」然後又遊目四望,搖頭道:「這地方也太糟了,環境太差!怎麼能讓貴客在這裡久留,快點!動作都給我快點!」

  旁人心底嘀咕著還不都是你鬧得,但臉上卻是一副聽從的模樣,就這麼一擁而上,將滿臉迷茫的三人帶了出來。

  隨後就是一陣操作,等劉綱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間佈置典雅的屋子裡,坐在胡椅上,旁邊放著熱湯,身上換上了新衫,腿上還蓋著毛毯,一掃牢中陰冷。

  「到底是怎麼回事?」旁邊的彭棋也是一臉疑惑,正看過來。

  劉綱卻長出了一口氣,疲憊的笑了起來:「這還用說?定是幽州來人了。」

  「你也這麼認為?」彭棋一直等著這個答案,聞言鬆了一口氣,「只是我沒有想到,幽州的影響力會這麼大,連趙鹿親自過來都不得不放行,不知等會遇到了趙鹿,他會怎麼說。」

  「估計是見不到了,」劉綱輕輕搖頭,「你看趙厚的那個樣子,已足以說明問題,趙鹿再怎麼說也是有身份的人,鬧出這般局面,他怎麼會親自露面?難道要自找難堪?」

  「說的也是。」彭棋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這邊還在說著,忽然有人敲門。

  等將門打開,便見王構走了進來。

  「見過兩位君子,」王構行禮之後,表明了身份,跟著就道:「我等這次來得晚了,害得兩位受驚了,也遭了罪。」

  「這怎麼能怪你們!本來就是我等招惹的禍端!」劉綱搖搖頭,隨後感慨道,「還多虧了你們,不然我等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簡單說了幾句,王構就提起了正事:「正要詢問君子,我等將帶著諸位一同前往幽州薊縣,不過看幾位的狀態,不如先在這裡休息一晚……」

  「不休息,路上睡也一樣!」彭棋不等王構說完,就忍不住出聲,「我是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

  「那好,我這就去安排,」王構點點頭,站起身來,笑道:「另外,那位小姐也在詢問劉君的事,等會會安排她過來探望,到時候會跟著咱們一起上路。」

  「有勞王兄了。」劉綱面色微紅,隨後話鋒一轉,「還要請問,我與彭兄家裡的幾位護衛,如今如何了?」

  「他們都被放出來了,不過因為都有傷勢,安排了大夫診治,」王構知道劉綱擔心什麼,「劉君放心,都不是致命傷,也不會因為趕路而加重。」

  「這就好,王兄有心了。」

  致謝之後,目送王構離去,劉綱忍不住與彭棋感慨道:「這位王構,一看就不是簡單人物,在陳兄那裡只是來做這等瑣事,可見幽州真是人才濟濟,這才過去多長時間,陳兄就有這般氣象,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啊。」

  彭棋點頭道:「回想當初,都說我是彭城年青一代的翹楚,真是恍如隔世啊。」說著,兩人相對苦笑,情緒複雜。

  在這種詭異的情緒中,種種事項被準備完畢,一行人登上馬車。

  看著在後面給他們送行的趙厚,彭棋這心裡還是有火氣,忍不住道:「可惜沒有讓此人受到教訓!付出代價!」

  王構卻道:「不過早晚的事,將軍和石勒還不好翻臉,因而不便動手。」

  劉綱卻道:「能平安離開,我等便已經滿足了。」

  彭棋卻還是難以釋懷:「還有出賣我等的那戶人家……」

  「那戶人家,已經沒有活口了。」王構淡淡的話語響起,看著幾人詫異的神色,又補充道:「兩位不要誤會,並非是我等動手,而是那趙氏所為……」

  幾人沉默,最後劉綱搖搖頭道:「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那家男女主人罪有應得,但孩子無辜,趙氏所為,也是罪惡……」

  車子裡的氣氛便凝重起來。

  另一邊,張賓與侄子張鐸姍姍來遲,抵達上曲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29 21:43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以族分上下,以名得暢通

  「來晚一步啊,人都已經走了。」從上曲陽縣令的口中,知曉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張賓露出了遺憾之色,「我倒是白來一趟。」

  這話可不是客套之言,而是真正的有感而發,從張鐸的表情上也能看出端倪。

  見此情景,那縣令上來兩步,又詳細描述了當時的情形,聽得張賓連連點頭,又從蛛絲馬跡之中,捕捉到了縣令當眾受辱一事。

  「楊縣君,你這次是受苦了,」張賓安慰起來,「趙君是個兵家之人,有些事看不透,不知道要治理一縣何等繁瑣、辛勞,居然做出這等事來,著實不該,我會在大帥面前提起,督促他日後改正。」

  楊縣令一聽,趕緊擺擺手道:「無需如此,無需如此啊!還是我等做的不夠,得加強自身,不能什麼都勞煩大帥,讓他分心。」看那焦急的表情,絲毫沒有作偽的意思,是真心不願意讓張賓提起。

  張賓見狀,已明其心,便不再堅持,又說了兩句,縣令就安排了屋舍讓叔侄二人休息。

  張賓等人連夜趕來,確實困乏,也不推辭,便順勢住下。

  但等到了地方,張鐸卻是長舒一口氣,很是感慨的道:「沒想到,大帥居然親自下命令,讓趙鹿放人,著實是出乎意料。」

  「由此可見,南邊的戰事並不順利,」張賓卻瞇起眼睛,「因此北邊一點風險都難以承受,這才要不給陳氏發作藉口。」

  「這麼看來,北邊的局勢越發清晰了?」張鐸說話間,下意識的朝北邊看了過去,「那征北將軍的勢力,恐怕誰人都不能輕視了吧?」

  「這個自然,」張賓說著,又搖搖頭,「與之相對,大帥這邊的情況卻有些問題,楊縣令身為一縣之長,地方官其實相當重要,不僅僅因為這些縣令要處理地方事務,維持整個勢力的運轉,更由於縣令接觸地方上的世家,牧守地方上的百姓,是直接接觸民心的職位,一個應對不好,讓縣令起了異心,造成的影響非常嚴重。」

  張鐸點頭抱怨:「確實如此,趙鹿這次做的太過,不只是他,其他一些羯人、匈奴將領,也絲毫不將各地縣令放在眼裡,時常折辱,引以為樂!甚至有些郡守,只要是漢家出身,都受排擠,叔父你不就因此而吃虧,不然怎麼都有個郡守的位置,」他見張賓搖頭,馬上轉變話題,「不過,那姓楊的也是膽小,叔父都說要幫他們在大帥面前提一提,這人卻是不敢言之,自己也有問題。」

  「這正是症結所在,」張賓輕輕搖頭,「楊縣令不讓我說,因為什麼?無非是對大帥都沒有信心,覺得就算是說了,也不見得能有改善,還可能洩露給那趙鹿,讓他再次找上門來進一步的折辱,這就說明,在這位縣令的眼中,整個勢力從上到下,從最高到低,都存著蔑視官吏的情形,配合著對漢家子民的壓制,長此以往,根基難穩啊。」

  張鐸也點點頭,不過他現在心態不同了,如果過去聽到這個,肯定憂心忡忡,想著如何勸諫,才能改變風氣,可現在卻能客觀分析,榮辱不驚了。

  原因就在他下面一句:「只是有了這麼一出,無法通過劉綱接觸北邊了,可惜……」

  「這些事多想無益,先把手頭上的事處理好,」張賓既不告誡,也不慫恿,語氣平靜,「任何時候,任何勢力,要的都是有能力的人,現在有讓你培養能力的機會,就不要左思右想,浪費機會。」

  張鐸一聽,便明其意,點頭稱受教。

  張賓則目光一轉,看向窗外,朝著北邊的天空看去,若有所思。

  幾日之後,經過一路風平浪靜的旅行,劉綱等人便隨著王構的車馬,抵達了幽州境內,踏入了范陽郡。

  「沒想到一路上會這麼順利。」彭棋掀開窗簾,看著正遠遠打量自己這行人的流民隊伍,便忍不住嘀咕起來了。

  邊上的王構笑道:「全靠了將軍的威名,在北地行走,只要打起將軍旗號,便可安枕無憂,沒有人敢動手!」

  「都是打出來的名聲啊……」劉綱忍不住感慨,流露出嚮往之色,他自幼便好兵法,與陳止相交,也是因為兵法之故,現在自己只能在紙張上推演兵策,而陳止卻已親率千軍萬馬征伐,裡面的差距可謂天壤之別,難免羨慕、佩服,也隱隱有著期盼。

  彭棋關注的就更為具體了,一聽王構之言,就忍不住道:「之前幾次大戰,陳兄都是如何指揮的?他做的那些傳奇事,彭城可都傳遍了,只是說書先生的話,難免讓人覺得誇張,既然來了,不如就聽王兄你講講吧。」

  王構卻搖頭道:「軍機之事,我等難知,無以說之,還望見諒,等兩位見著將軍,自可問之。」

  彭棋不免有些失望,卻也沒有追問。

  車馬又行,很快便聽到外面有「轟隆隆」的聲響,彭棋趕忙掀開窗簾,見是一隊騎手正在飛奔,朝著遠方的山林而去。

  看著遠方揚起的沙塵,彭棋稱讚道:「好個雄壯威武之師,此時奔騰,莫非是在操練?」

  王構也看了一眼,道:「實不是操練,是新編的騎兵隊伍在剿匪。」

  「剿匪?」劉綱頓時留心起來,「記得當初陳兄在代郡立足之後,也曾安排人手剿匪練兵,如今是要在范陽郡效仿?」見王構疑惑,便笑著解釋,「這些事,也是說書先生之言,我等記下,看來所言不虛。」

  「不光范陽一郡,」王構伸手虛劃,「整個幽州境內,都在剿匪,無論是山林之中的,還是躲藏在城中的匪類,都要清繳,給百姓留下一個安居樂業的環境。」

  「原來如此,只是山林中有匪倒是正常,怎麼城中也有躲藏?」彭棋有些疑惑,但他自認是兵家的門外漢,沒有多想,倒是劉綱神色微變,似乎猜到了什麼。

  王構也不解釋,轉身催促馬車快行。

  這一走,橫穿了范陽郡,七日後抵達薊縣。

  得到了消息的陳止,早就已在城外等候,見了劉綱等人,滿臉喜色的迎了上來,身後跟著烏泱泱的一片人。

  劉綱、彭棋等人一下馬車,看著這般陣勢,都給嚇了一跳,這才深切感受到陳止如今的身份地位到了何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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