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4 22:46
第九百七十章 為何要占城?

  「慕容氏真正為主之人,唯有單于一人,而今單于昏迷,想來此事府君也自知曉,便不隱瞞,這慕容氏上下,因此而相互爭奪,自是各有承諾,那慕容昭素有野心,便抓住機會,想要外連府君,以對於內,各種所求,想來府君這心裡,自是有如明鏡一樣。」

  何經這一開口,也是一副毫不遮掩的樣子,說出來的話,讓身邊的所謂使者都不由色變。

  他這次出來,顯然就有掩人耳目的意思,所以裝扮成隨從,讓另外一人打著旗號為使者,自己暗度陳倉,結果在陳止面前顯露身份,可見這番作為,放得還不是明面上的來犯之敵,而是自己人。

  這事放在哪裡,都可以說是忌諱,就被這麼說出來,自是有些問題。

  陳止便笑道:「何君把話說得這麼透徹,就不怕出什麼問題?」

  何經卻苦笑道:「這話說的是通透,但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在下即便不說,莫非府君就不知道?恐怕府君早就一清二楚了,更有可能,當前這局勢,都是府君一手推動的,又哪裡需要隱瞞。」

  「說我看透了局勢,這也就罷了,說我一手推動,這就太過高看陳某了,」陳止搖搖頭,表示並不接鍋,哪怕這事還真有幾分道理,他也不打算對號入座,「不過,對於慕容氏的情況,陳某並不關心,畢竟當前的承諾本就管著眼前,他慕容昭能給出條件,並且施行,那我就會退兵,我兵一退,這保護都城的功勞,就要落在他的身上,操作得當,自有威望。」

  「但有可能會招來禍患,」何經絲毫也不退讓,「單于當前還在昏迷,相信以府君的手段,自是知道這個消息的,但在昏迷之前,單于卻對兄弟之死耿耿於懷,更是憤怒於府君之舉,很有要交戰到底的意思,若是等單于醒來,知道自己的兒子,背著自己和府君達成了約定,還損失了這麼多的威嚴,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所謂承諾,豈不是一文不值?」

  他見陳止笑而不語,心中也生出忐忑,但依舊面色平靜,做出據理力爭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況且,府君這次攻城,太過猛烈,已然讓城中出現了眾多傷亡,更使得慕容族的幾位貴族身死,這仇恨都積蓄著,不少人因此主戰,他慕容昭一點威望,根本壓不下去……」

  「慕容昭壓不下去,難道慕容皝就能壓下?」陳止輕笑著搖了搖頭,「這兩軍交戰,哪裡有不死人的,這攻伐之間,拼盡全力,破陣破計,方才是對敵人的尊重,若真覺得德行有虧,那還是趁早離去,不要趟這渾水,而且我這次之所以過來,就是因為他慕容仁在幽州肆意妄為,屠戮華夏貴胄!」

  「這話未免有些太重,」何經眉頭一皺,試圖辯解,「據我所知,仁公子其實並未入那幽州地界,而且也沒有殺傷什麼世家子弟……」

  陳止忽然瞇起眼睛,說道:「你也是出身中土,如今出仕慕容鮮卑也有自己緣故,陳某不會多做評判,但之前言語提及鮮卑貴族多有遵從,而談及被他慕容仁無故殺戮的中土人卻多有輕蔑,未免讓人不快,本來稱王做霸,但死在戰場上也就罷了,但慕容仁卻是殺戮的無辜百姓,甚至還要抓捕布衣,以作談判籌碼,這等人若沒被我見到也就罷了,但既是在我眼前犯事,哪裡能夠放過?」

  見何經表情尷尬,卻還要張口分辯,陳止便乾脆的擺擺手,說道:「不用繞這麼多圈子了,他慕容昭能做到什麼地步,陳某心裡清楚,至於事後他是借此機會樹立權威,一舉上位也罷,又或者是被慕容廆惱怒,徹底失勢也好,都與陳某無關,你說這麼多,莫非是他慕容皝不願意付出東西,想要靠著一張嘴,將陳某的兵馬說退?」

  何經一聽此言,越發尷尬。

  按理說,這兩邊還打著,其實該是仇敵,結果這城外的人明顯是要待價而沽,而城中的人也得討價還價,為的就是趁機得利,自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是他背後的慕容皝,還真不打算付出太多東西,畢竟比起慕容昭,慕容皝的局面本就要好得多。

  「你也不用感到難辦,」陳止卻是兩手交戰,淡淡說著,「這兵家之事本就是政事延伸,沒什麼荒謬不荒謬的,戰場上兵將廝殺、犧牲,為的卻是達成目的,否則縱然戰勝,也無意義,今日我領軍來此,就要趁著周圍兵馬尚未合圍之前取得戰果!若是和談不能給予,那陳某自是以兵取之!」

  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令何經清楚的感到了那話中的堅定意志,只是他同樣也不能退縮,於是硬著頭皮說道:「但我慕容氏畢竟不是小族,哪怕棘城真的被攻破,以府君三千多的兵馬,也不可能佔得城池,反而結下仇怨……」

  「我為何要占城?」陳止聽到這裡,反而笑了起來,「你想一想,慕容昭答應我的條件,到底是什麼內容?」

  何經聽著,沉思片刻,隨後悚然一驚。

  「看來你明白了,」陳止收斂笑容,「陳某就是要威望而已,今日可以破你棘城,這塞外哪個部族能抵抗?況且你之前也說了,交戰之中不少鮮卑權貴死傷,他們心有仇怨,那何不乾脆就把這棘城一網打盡?到時有仇之人自是沒了,而你也說了,慕容氏不是小族,還有諸多分支,等主幹一去,分支就要爭奪正朔,彼此交戰,慕容氏內戰,威望折損,自然四分五裂,諸部散去,又有什麼威脅?」

  何經聽著這些,馬上就明白過來,由於訴求不同,陳止還真不會在意是否佔領城池,其人索要的,不過就是破城這個名聲!

  其實從某種角度而言,他已經達成了目的,三千人馬將棘城城牆轟破,令單于重傷昏迷,使族中權貴身死,幾個單于之子爭相和談,只要傳揚出去,北地誰才是真正的霸主,豈不是一目瞭然?

  而何經相信,陳止恐怕已經著實進行宣傳了,這時還要求慕容氏提出和談條件,無非是錦上添花,順勢再撈一筆罷了,恐怕這位征北將軍只要想走,隨時都可以離去。

  但問題是,這個在陳止看來,不過是順帶而為的事,對慕容氏有志單于的子弟而言,卻是無法放過的機會,也不能忽視!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5 21:54
第九百七十一章 割地?

  「何先生,你似乎犯了難。」陳止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何經,卻是再次笑了起來,「其實這次的事,真正的關鍵,並非在於你背後的慕容皝,所以你才會犯難。」

  何經聽得此言,稍微品味,便明白了這背後的意思。

  「慕容單于之下,本來最有資格、也最有可能繼承大位的,正是慕容皝,」陳止不等何經再次開口,就將這話說了出來,「而對於他的兄弟而言,這次就是個機會了,不知何先生認不認識我那八弟?」

  何經本來還以為陳止會說什麼,結果突然提到了那位陳八爺陳羅,著實是出乎他的意料,前面議論國家大事,後面突然拐到了自家堂弟的上面,這畫風變得太過猛烈,縱是何經也有些失措。

  好在他到底是定力過人,於是點頭道:「陳八君的本事,在下也是知曉的,在商賈上是一把好手,超過……超過不少人。」這就有些違心的誇讚了,但顯是對陳羅的事,知道一點。

  畢竟陳止北上的時候,生平資料,就已經被擺到了各家勢力的桌上,讓他們研究推敲,這裡面自然也包括了兄弟姐妹的內容,所以這北地的勢力之中,上上下下的,都知道他陳止一共兄弟三人,還有個妹,除此之外,在彭城陳氏中,和他關係最好的,就是排行第八的陳羅。

  只是這陳羅著實沒有多少建樹,在不少勢力的資料條子上,最多就是提及一下名字,甚至都不會涉及具體事情,也就是何經這次過來之前做了詳細的功課,加上那陳羅就在軍營裡面,才稍微瞭解了一下,但對他而言,陳羅的生平著實是乏善可陳,又怎麼會關係到這次戰爭?

  難道,這位征北將軍,想要讓自家兄弟留下來做人質?這不可能,此時代郡兵馬可是佔據優勢,沒有理由留人下來受罪。

  又或者,是想要讓慕容氏在陳羅的商隊上提供便利,作為條件?

  正當何經各種猜測之際,陳止卻繼續說道:「我這八弟,別的本事沒有,但卻懂得一些世家利益的關鍵,若是他在這裡,恐怕一下子就能看出這次事的脈絡所在,無非就是慕容氏家財太多,本來都該留給慕容皝公子,其他人最多拿些殘渣、九牛一毛,結果現在有機會上位,哪怕因此讓慕容家的總財產有所損失,但餘下的部分,他們卻可以得到大頭,本來沒權的,現在能得權,哪怕慕容氏整體失了威嚴,但在他們的個體而言,卻是收穫巨大,你說比起皝公子,其他人是不是會多拿點出來?」

  說白了,就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就和當初陳止的前身一樣,父輩積攢的一點家底,幾乎都敗出去了,可對前身而言,只要能賭贏一次,於己便是舒暢。

  「坐上了單于的位置,或者將會踏足那個位置,自是立意高遠,看的都是幾年後、幾十年後的大勢,要帶領族群崛起,但沒辦法觸及那個位置的人,想的卻是如何能夠得到,而不是得到後會怎麼樣,今日慕容昭給我的承諾,就是要搏一搏前程,也許等他走上了那個位置,也會和慕容皝想的一樣,但這絲毫也不影響我今天與他交易。」

  陳止說著,冷靜的看著何經,直白的說道:「口退敵軍的念頭,何先生還是熄了吧,慕容皝能給我提供什麼?陳某話說到前面,這慕容昭已經給出了一個底線,若是想要說服陳某,至少也得比他慕容昭給出的更多,想來皝公子身為少族長,掌握著更多的權勢,給出的承諾,自是更加誘人。」

  何經見繞了半天,還是回到了這個上面,不由苦笑起來:「尊位者承其重,皝公子雖有其權,但若是肆意而行,下面不知有多少人要拿來攻訐,與慕容昭自是不同,更何況,仁公子乃是血親,若是將之交出,難免被人說是薄情。」

  「那就沒辦法了,」陳止頗為遺憾的搖了搖頭,隨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這時間也不早了,何先生這次是低調出行,還是早點回去,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我還有其他客人要見,就不親自送行了。」

  何經本來正在起身,聽到最後兩句,又停下動作,臉色陰晴不定。

  陳止看了,也不多說,還是做著送行的動作,只是有意無意的點了一句:「慕容氏果然是人才濟濟啊。」

  聽到這話,何經反而沒有動作了,坐在原地,就直接問道:「府君,不知你想讓皝公子拿出什麼代價?」

  陳止見狀,也不送客了,但臉上也沒了笑容,語氣淡淡的說道:「慕容皝放在中原,就是儲君人選,一舉一動都被人關注,無數人想把他拉下來,我亦明白,讓他進貢也好、送出慕容仁也好,都難以做出,既然如此,不如就送土地吧。」

  「這絕不可能!」

  不等陳止進一步說明,何經就斬釘截鐵的道:「讓我等割地,絕無可能!」

  「貴族領地,本就與中原不同,沒有什麼疆土之說,而是星羅棋布的分佈,與其他各大部族交錯分佈,不成體系,而且彼此征伐之間,今日失一綠洲,明日得一草場,本就是正常的事……」

  「兩者不能混為一談。」何經搖搖頭,正要分說,「況且塞外之地,本就易攻難守,更難有耕種之處,又有胡部雜居,府君就算拿了,非但不成助力,還要投入兵力保護,消耗底蘊,著實……」

  陳止卻是打斷道:「何君自可放心,這地盤的弊端,我自明白,拿了難以耕種,還要費力防禦,所以這地,不是讓你們割給我,相信在處置上,會有不同的局面。」

  「什麼?」

  何經一臉錯愕。

  ………………

  等幾方使者都接待了一遍,已是到了晚間,

  「兄長,你說咱們可以準備撤軍了?可是那慕容氏要認輸了?」陳羅卻是馬上找了過來,「那咱們可以會師了?」他最近這些天可是吃不好、睡不好,都瘦了,早就歸心似箭。

  陳止看著他,卻道:「是要回師,不過在這之後,還要去見一人。」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5 22:41
第九百七十二章 陳氏鎮幽,吾族危矣

  呼呼呼……

  是夜,這塞外之地忽然掛起了大風,那風之大,連旗桿上的旗子都獵獵作響,有一種隨時要被掛倒的趨勢。

  陳止在會見了幾家使者之後,讓人將人都送走,隨後在起風之前,就命令兵將停止進攻,原地守備。

  所以,當何經回到城中的時候,這座在炮火中已經表現的有些瑟瑟發抖的雄城,難得的迎來了夜晚的安寧。

  只是,感受著在身邊掛過去的大風,他滿面憂色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崩裂、崩塌的城牆,歎了口氣。

  「先生何故歎息?」身旁跟著的人見狀,便就問了起來,這人正是與他一同出城,面見陳止之人,「不是已經與那陳氏說定,只要能夠說通少主,便能解除這城中危難麼?」

  「我歎息,是因為那陳氏將起啊。」何經倒是並不隱瞞,因為這個相隨之人,同樣也是自己的親近之友、慕容皝的親信之一,所以才會在這個敏感時期,讓他出面遮掩,「不說別的,就是這城外的利器,何等凶殘,連這泥夯刀鈍的城牆,都難以阻擋下來,好在他現在是讓攻勢停歇了,否則的話,藉著這般風勢,那鐵桶所發的天雷火,借風而行,肯定要越過城牆這一線,直接落到城裡,如此一來,可就危險了。」

  另一人聽到這裡,也是面色陡變,隨後忍不住點頭,滿臉後怕之意,但很又鎮定下來,說道:「不過,我剛才聽你與那陳將軍交涉,就知道這人雖然意志堅定,卻也不是個濫殺之人,棘城之中多百姓,還有許多是漢家人,想必陳將軍是不會趁人之危的,否則他何必讓人停攻?換成是宇文部、段部、拓跋部的人,恐怕巴不得這個時候乘勝追擊,好逼迫城中答應他的條件。」

  何經聽了這話,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好友一眼,隨後又歎息道:「這才是我最擔心的,連你都尚且如此認為,那其他人又會如何?」

  那人先是一愣,而後也明白過來,神色微變,說道:「先生的意思是?」

  「這陳氏比之前的王氏,還要危險,此人坐鎮幽州,一旦坐穩了,北地氏族恐怕是別想有任何翻天的念頭了。」何經搖了搖頭,指了指城中,「這城裡很多漢家百姓,其實是在幽州等地過不下去了,才會出外來討生活,這才給我諸部機會,可以一旦他們認為幽州乃是施仁義的地方,那又該怎麼辦?」

  「自然是留在故土,不會離家。」那人也很清楚漢家人的心性、習慣,臉色難看起來,「而且這陳止本就是有名的學問家、文豪,乃是中原名士,肯定是懂得儒家大義那一套,更知道要怎麼收攏人心,偏偏打仗還厲害,從他來到北地,前前後後幾次大戰,居然就沒有敗過!」

  何經補充了一句道:「不僅打仗厲害,治理地方也格外擅長,他編著的大典且不多言,就是那《齊民要術》就可以說是農家機要,我這半年為農事,靠著自《齊民要術》中偷學來的一星半點技巧,著實提升了咱們棘城外田地產量,你想想這原版在代郡施行的要術,又是什麼樣子?未來如果傳播到整個幽州,那又是什麼景象?」

  「這……」那人瞠目結舌,作為好友,他當然知道這半年來,在何經的主持下,農事有著多高的提升,「恐怕發展下去,不是中土漢家人來此地求生,而是咱們這的人,想方設法的混入幽州,以足口糧!」

  「正是如此啊!」何經感到心情越發沉重,又提起一件事,「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那陳氏雖然攻城,但在城外卻不傷農田,些許莊稼損毀,還都是在被單于命令,調動過去的慕容兵卒腳下。」

  另外一人頓時皺起,面色擔憂的道:「但凡攻城,皆有毀糧搶收之舉,那王氏興兵攻陳,便有搶在麥熟之前提前收割的念頭,而其他兵家也多有毀壞糧草之舉,以此來削弱敵人。」

  「不錯,」何經還是歎氣,「但如此作為,真正受苦的往往還是百姓,偏偏這陳氏卻並未這般行事,將那糧食都留下來,事後就算單于組織人手,把毀壞的莊稼,都歸罪於陳氏,但長此以往,那陳氏仁義之名漸漸傳播出去,終究會有影響。」

  「如此一來,確實堪憂,此人能文能武,還有名望,如果再這麼拉攏民心,吾族安有立足之地?養族之民?危矣!」其友人也不由擔憂起來,想了想,提議道:「那就可以驅趕民眾攻城,讓他不得不殺,以此來壞他名聲!」

  何經搖搖頭,說著:「這事沒有這麼簡單,陳府君說的很清楚,戰場上殺敵乃是對敵人的尊重,發百姓而攻,若是最後勝了還好,如果敗了,就是落人口實,慕容部想要崛起,決不能行段部那一套,否則是自絕於人!」

  這說著說著,便到了一處街道,何經見了也收了這話題,就道:「這些都是後話了,以後再頭疼吧,當務之急是盡快將圍城之事解決了。」

  他那友人也點點頭,把嘴裡的話嚥了下曲,說道:「整該如此,還是先把這情況給少主回報清楚吧,也好讓他定奪,唉……」

  想到了陳止提出的條件,兩人對視一眼,又忍不住苦笑起來。

  ………………

  「割地?」慕容皝聽到了這個條件之後,立刻就條件反射一般的搖頭,然後頗為嚴厲的看著何經,「先生應該知道,這本來就是個虛名,除了棘城一帶,其他地盤的掌控並不牢靠,更無郡縣之類的地方組織,被人搶去也就罷了,但如果說是割地,名聲就不好,我自是不會允許。」

  何經聽著,便點頭,而後道:「這個關鍵我豈能不知,陳府君也明白,所以他的提議,是將西邊被慕容仁梳理的三個牧場拿出來,交個七品鮮卑!」

  「什麼?」慕容皝聽了此言,皺眉思索起來。

  他們慕容部算不上純粹的遊牧部族,但還是有許多遊牧習慣,慕容仁此番西去、南下,挑釁了幽州,但更多的是教育了零散小部族,佔了以三個草場為中心的一部分土地,直接與拓跋部接壤,而陳止提出的土地,就是這部分。

  「七品鮮卑乃是那陳氏奴僕,給了他們與給幽州又有何異?不對,不是幽州,而是他陳氏私僕,這裡面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慕容皝想著想著,正要說話,外面忽然又急匆匆的腳步傳進來,跟著變見一名侍從滿臉焦急的靠過來,說道:「單于……單于醒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6 21:34
第九百七十三章 戰?和?

  慕容廆養傷的地方距離慕容皝的駐地,其實有些距離,所以得到了消息之後,這慕容皝也不敢耽擱,立刻就放下手頭的事,讓人將馬牽出,翻身上,便疾馳而去,何經一樣得了一匹馬,緊隨其後。

  在這個緊急時刻,他們可是半點都不想耽誤,就是為了防止意外。

  算起距離來,慕容皝等人所在的位置,其實距離慕容廆修養的宅院還比較近,所以算是來的比較早的,不過等靠近宅院的接到,就有守備的士兵過來,讓二人下馬步行。

  對此慕容皝表示理解,只是這臉色還是頗為陰沉。

  「單于醒來,本來也在我等的設想之中。」何經趕上來,匆匆說了一句。

  「這個自然,如果不是考慮此事,那慕容昭敢承諾的人,我又有何不敢?」慕容皝的腳步越走越快,卻還是回頭回了一句,「只是現在父汗一醒,恐怕又生變數啊,哪怕我能三言兩語,讓父汗厭惡那慕容昭,但終究是退不了兵啊。」

  其實他這麼快要過去,還有一個擔憂,就是害怕有人在哪慕容廆的面前,給他進讒言,說他私自接觸陳止,圖謀不軌。

  這事雖說大家都幹了,但只要能潑髒水,那是半點都不會含糊的。

  不過慕容皝這走了幾步之後,見前面人影寥寥,除了幾個一直看在門口的宗族之人外,其他人還沒有趕過來,就知道自己果然搶了先,不用擔心會被人污蔑,只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另外一個煩惱。

  他們這些人,包括族中的很多人,都想要趕緊結束圍城,畢竟這城當下雖沒有被圍困,但他們的身家性命都在別人的炮口之下,又涉及到慕容部的威嚴,他們著實不願意繼續下去了。

  但現在慕容廆醒來了,這位大單于是怎麼想的,會不會與眾人背道而馳,一力主戰?那可就真的是麻煩了,本來這各方都打算和談了,心中的氣就洩了很多,如果再被強逼著作戰,那情況可就真的要崩了。

  說起來,當下的慕容氏還在崛起的途中,族中並沒有多少暮氣,反而多是蓬勃向上的氣息,本不該畏戰,問題是,在遊牧和漁獵部族看來,這視死如歸、悍不畏死的英勇作戰,前提是知道自己能做出貢獻,哪怕只是為了堅定自身的信念,那也足以驅動他們行動。

  可問題是,在炮火中死去,卻顯得那麼荒謬,無力抵抗,更不知如何抵抗,自是心生排斥,有些是畏懼了,有些事想要換取一些時間,讓他們能沉澱下來,找到對抗的辦法。

  至於還有一些人,則很乾脆的逃亡出城,顯是對局勢並不看好,而他們這一逃走,即便未來慕容恢復過來,肯定也會追究,卻也暫時顧不上許多了。

  只是陸陸續續有消息傳回來,說是這群逃出去的人,有將近一多半的人,都被陳氏埋伏的兵馬抓住了,可能都被斬殺,一時之間在城中引得貴族人心惶惶,又不敢逃了,戰鬥意志越發低落。

  「這種情況下,父汗如果前行推動交戰,以他威望自是讓人不敢反駁,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又可能讓其他人動心思!」

  慕容皝自是想要登上那個寶座,只是當下還需要他的父親遮風避雨,鋪平道路,是以並不想慕容廆的權威受到挑戰。

  何經心裡同樣也在擔憂,卻還安慰道:「公子放心,單于是有大智慧的人,否則也不會帶著慕容氏,得到這麼大的基業,他會做出妥善的抉擇的。」

  不過,二人的這股擔憂,在看到那面色蒼白、眼窩深陷的大單于後,卻越發濃烈起來。

  受到傷痛折磨、又昏迷了好一會的慕容廆,已經好一會沒有正兒八經的吃飯了,當然顯得格外虛弱,但當他從手下心腹口中,得知自己的幾個兒子、兄弟,還有族中長者、貴族,在自己昏迷的期間,都傾向於投降主義的事實後,立刻勃然大怒。

  慕容皝一進門,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隨後趕來的慕容昭也沒有落的好處,緊跟著其他趕來的人,一個都沒逃得了,都是站著聽著。

  但這樣的情況,卻也讓眾人都放心下來,本來他們之所以敢動這個心思,也是因為大家都有行動,本著法不責眾的樸素思想,各自活動起來,現在既然一起挨罵,那還有什麼好怕的?難不成慕容廆還能把他們都給貶了?那這位老單于可就後繼無人了。

  不過,想是這麼想,他們當然不會說出來,還表現出格外羞慚的樣子,只是這心裡卻想著,等會萬一大單于要反攻,要繼續作戰,說不得就的忽悠一兩個人出去阻止,可不能繼續下去了,吃不住啊。

  好在慕容廆罵歸罵,卻沒有提繼續作戰之事,也不知是還沒罵過癮,或者是睡迷糊了,把握不到重點,又或者有其他原因,總之一直到單于罵累了,罵乏了,都沒有提及這事,反倒是眾人看準時機,說是不耽誤單于休息,主動告辭。

  深深看了這些人一眼,慕容廆臉上的疲憊之色越發濃烈,最後擺擺手,說道:「那就都退下吧,別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就能這麼算了!」

  眾人滿頭大汗,如蒙大赦,急匆匆點頭,轉身就要逃離此地,卻不想慕容廆這時卻點了幾個名字,讓他們留下來。

  這其中就有慕容皝與慕容昭。

  於是,在眾人意義不明目光的注視下,這幾位單于之子硬著頭皮留在此地,揣摩著父汗的心思。

  「人都走了,現在該說說心裡話了,你們都是某家的兒子,未來慕容部也要靠著你們,若是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說出來,不用藏著掖著。」

  一番話說完,卻見幾個兒子都露出驚慌之色,慕容廆也不繞圈子了,指著慕容皝和慕容昭,問道:「說吧,他陳守一提出了什麼條件?」

  二人對視一眼,那慕容昭倒是光棍,走過去說了陳止的要求,令慕容廆額頭青筋跳動,但老單于生生忍住,沒有多說什麼,又看了慕容皝一眼。

  慕容皝咬咬牙,說出了陳止的提議,卻讓慕容昭滿臉意外。

  而聽了兄弟二人的敘述,慕容廆卻冷笑起來:「要我送兒子做人質,又要賠禮進貢,還要割地,這是予取予求,當我慕容無人啊!跟是將我慕容氏這偌大地盤,當做他陳氏幽州的附屬,何等囂張!」

  兄弟幾人不敢接話,低頭不語,他們都很清楚,這是老單于要做出決定了。

  「你們兩個逆子,背著某家,倒是真敢當家做主!真當某家就只有你們幾個兒子可以依靠?」

  慕容廆冷冽的目光掃過兩個兒子,頓時讓兩人冷汗直流。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6 23:52
第九百七十四章 服軟了

  忙來忙去、鬥來鬥去,為的還不就是那個位置,慕容皝是要保住繼承人的地位,鞏固影響,打壓其他兄弟的念頭,而慕容昭則是要放手一搏,希望能得威望,也覬覦繼承人的寶座。

  但若是因為二人所為,真讓慕容廆惱怒失望,將位置傳給其他人,那確實是難以承受之重,別看兩人先前魄力十足,從大局出發,認為慕容廆不至於真的因此而問罪,更有諸多理由和支持,可想的時候是一回事,真當場碰上了,在父汗多年的積威之下,還是難免心中忐忑。

  「怎麼都不說話了?」看著面前戰戰兢兢的兒子,慕容廆冷笑依舊,「在那陳氏面前,恐怕你們不是這般樣子吧,只是也沒有什麼骨氣,這些要求,恐怕他陳氏還沒有提出來,你們就主動奉送上去了吧……」

  「父汗明鑒,兒子也是擔心局面失控,這才出此下策!」慕容昭在重壓之下搶先出口,試圖辯解,「那陳氏兵馬有利器逞威,實非我等能夠抵擋,父汗先前坐鎮的時候還好,但之前身體有恙,這城裡城外、族裡族外的,不少人都起了心思,派了使者出去,明顯就是有心投降,兒子就想了,與其被動,不如主動,也和那陳氏接觸,看他目的,順便也省得被城裡城外的其他人暗算……」

  慕容廆的毫無理解之意,反而瞇著眼睛,打量著這個兒子,冷笑道:「你看旁人投降,自己也搶著去投降,居然還能說出這麼一番道理,過去某家還真是小瞧了你!」

  「父汗恕罪!」慕容昭一見這表情,馬上就慌了,兩腿一彎,條件反射般的就跪倒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

  慕容廆也不再看他,而是轉而盯著慕容皝,後者這後背的衣衫馬上就被冷汗浸透,卻知道不能在裝聾作啞的,於是低頭說道:「孩兒派人過去,只是為了摸清陳氏用意,之前他用來威逼四弟的那些條件,孩兒是一概沒有接受,於是那陳氏退而求其次,才提及了西邊之土,但我派的使人,並沒有答應,而是過來回報給我……」

  慕容廆這時打斷道:「陳止給昭兒提的條件,根本就是在打我慕容氏的臉,你為少單于,自是不敢答應的,不過這個西方之土,既然作為條件,給你回報了,想必你派出去的人,是覺得可以商量的,你派過去的人,是何經吧?」

  「父汗英明,正是何先生,真是什麼都瞞不過父汗……」不理會身旁慕容昭那詫異的目光,慕容皝不得不如實回答,「至於這提議,孩兒確實有心要答應,畢竟那邊的土地,本來就不穩固,而且大部分部族也都召集過來了,交出去卻也沒什麼。」

  「咱們塞外諸部,往往以牧場為核心,如此擴張領土,但其實沒有固定之處,除了咱們鮮卑幾部之外,其他小族根本不會想著立城,因而守土艱難,也沒有多少意義,人口、牛羊才是根本,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他陳氏為何提出這般要求?」

  「是為了宣揚出去,以此來打壓咱們的名望,破壞威望,」慕容皝神色平靜的回答起來,「是以孩兒只能接受將這地,在名義上割給七品鮮卑,雖說這其實就是交給他陳氏,但在宣揚上自是不同了,況且我料陳氏要土,其實並非真的要壯大七品鮮卑,更不是對那土地有什麼圖謀,畢竟並非可供耕種之地,估計只是為了打擊咱們的威望。」

  「你倒是敢說!」慕容廆說著,那冷冽、銳利的目光略有弱化,掃過面前幾人的面龐,冷冷說道:「若說割地,未免難聽,只是若不同意,恐怕今晚城中就要大亂,那陳氏不光有利器,更在城中安排了許多探子、細作,就連我身邊,恐怕都有內奸,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不可不防,若是此戰繼續下去,他未達成其意,可能會鋌而走險。」

  這話一說,其他人還沒有聽出什麼,可慕容皝卻是臉色陡變,露出一點驚喜之意,他忍不住道:「父汗的意思是……」

  「先把人送走,爭取一點時間,把內部梳理之後,再看看他陳氏能否在幽州站穩!」慕容廆的臉上露出不甘之色,「眼下再拼下去,只能讓旁人白白得利,不過這未必就是壞事,此次事件來的突然,連某家都沒有想打,亦未做好萬全準備,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所以也讓他們暴露出了跟腳,一些隱患可以直接根除,等將這些處理了之後,他陳氏若不能完全掌握幽州,自然要算賬!畢竟此次,可謂仇恨!」

  聽得此言,眾人忍不住便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慕容皝更是面露喜色,因為毫無疑問,慕容廆的停戰挑戰,是要採納自己的。

  當然,他們同樣也很唏噓,著實沒有料到,自己這個性子剛烈的父親,會在這件事上服軟,這和最近幾年來其人的強硬立場明顯有偏差。

  不過,慕容廆的子嗣倒也知道,自家父汗早年歷經磨難,能有今日基業,也是走過能屈能伸的日子的,忍耐的時候不在少數,只是最近這幾年少了點罷了。

  要知道,當初若不是關係到慕容部安身立命的根本,那王浚有要將整個部族連肉帶骨頭吞下去,慕容廆自是要抵抗一二。

  現在看起來沒有當時危及,但設計到的問題卻很要命,慕容廆有所鬆動要是正常。

  但自然而然的,未採納的慕容昭臉上露出了不甘之色,旋即眼中精芒一閃,又有了主意,就聽他上前一步道:「這陳氏耀武揚威而來,若真就這般毫髮無損的離去,還得了好處,那就真是太便宜他們了,孩兒願引兵追擊。」

  「別節外生枝了,」慕容廆眼中精芒一閃,隨即擺擺手,「這事你就不要過問了,先回去準備一下,接下來某家還會繼續重病,難以理事,這族中的事,得你們出面,那些臨陣逃脫的人,名單列好,其族其姓皆不可脫罪,至於其他,相信也不用為父教你們怎麼做。」

  眾人一聽這個,頓時精神一振,尤其是慕容皝和慕容昭,更是對視一眼,各有計較,隨後滿臉倦色的慕容廆一揮手,眾子皆去。

  但接下來,他卻沒有立刻休息,而是喚了人來。

  「城下之盟!陳氏一個出其不意,利用調兵時間差,又藉著這城裡各部還未完全收攏,種種條件之下,方有此次收穫,但想要這般名利皆得,未免想得太好,得讓他吃點苦頭,否則日後必定變本加厲,我慕容無寧日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7 21:26
第九百七十五章 辱盟異臣,必不久矣

  「以上便是我慕容氏的要求,請陳將軍您即刻退兵!」

  肅靜的大帳之中,何經朝著上首坐著的陳止拱手而言,隨後抬頭看著那道身影,心中唏噓,心裡充斥著複雜情緒。

  陳止則是淡淡一笑,說道:「先生放心,此番進軍,本意就是為了懲戒,既然慕容單于願意用土地,來換取慕容仁的罪責,而慕容仁又重傷臥床,那本著朝廷對周邊諸族的惠策,此事便就這般處理,我天朝王師,自會退去,不過……」

  那何經本來正在哀歎,心裡有諸多念頭,聽到「不過」這兩個字,馬上就警覺起來,不知陳止還有什麼後手。

  於是,他不等陳止把話說清楚,就出言提醒道:「陳將軍,這次約定背後到底是什麼緣故,你我皆是心知肚明,單于做出這般決斷,也承受著族中很大壓力,這才有了如此決定,若是還要再變,那族中不耐,可能就是魚死網破了。」

  說著,他壓低聲音,用警告意味很濃的話道:「當下將軍你局勢看著一片大好,但並非真的佔據絕對優勢,只是因時機巧妙,真拖延下去,對你也沒有好處!」

  陳止聞言笑道:「不錯,不過這次機會卻是你們給的。」

  他很清楚,慕容部的這次低頭,在慕容氏內部著實艱難,若是慕容廆沒有醒過來,或許還能堅決一點,但現在慕容廆醒了,儘管身子骨還有傷勢,不能起身離床,但到底是讓城中有了主心骨,於是原本被壓下去的主戰派,又死灰復燃——

  慕容氏到底有著部落殘留,好戰之人頗多,更有許多根本不管前路,只是一心不願意吃虧的,所以主戰派的勢力,其實頗為不小,只是先前大環境的原因,他們的聲音被掩蓋下去了,而沒有領頭人,這群人也難以被擰成一股,是以聲音衰微。

  現在既然慕容廆醒來了,這城中的主戰派,馬上就要團結在他的身邊,說是要反擊出去。

  可以說慕容廆的決定,在這些主戰派看來,是嚴重的背叛行為,這種服軟令主戰派感到很是恥辱,若非有過去的威望鎮壓,恐怕城中還有的熱鬧。

  何經這時便繼續道:「既然如此,還請將軍盡快退兵,便不要再說其他什麼話了。」

  「其實我這本來也無甚要求了,」陳止倒是不疾不徐的說著,「只不過,先生剛才提及了城中主戰一方的壓力,未免有失偏頗,若無這主和一派的主導,又如何能有你我在此談及退兵事宜?」

  同樣的,除了那一夥主戰派之外,主和的一派,也不是省油的燈,現在慕容廆昏迷過去了,他們因此動手,結果這位單于又醒了,此時如果罷手,那等於承認錯誤,就算最後圍城解除,他們也要被事後追究,所以一看慕容廆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牴觸,便要加快推進,因此越發焦急,變成了慕容部內部的推動力量,也使得複雜的決議、商議,得以迅速進行。

  見陳止對城中情況這般清楚,何經神色微變,想到了慕容皝提到的,城中有諸多代郡奸細之說,便暗暗留心起來,嘴上卻道:「既然如此,將軍就更該盡快將這事說定,否則時間一長,又有其他變數。」

  「這變數對慕容而言,怕是更為要命,」陳止還是好整以暇,毫無焦急之意,三言兩語之間,就讓對面的何經有些心浮氣躁了,完全主導了這次和談的節奏,「畢竟城中的主戰派也好,主和派也罷,其實還是站在慕容部的立場上的,真正令人擔心的應該是第三派吧,這一派,才是你們急著和談的原因所在,既然如此,又何必拿架子?」

  何經聞言,面色陡變,雖然竭力掩飾,卻還是透露出一絲驚恐。

  陳止的話,正好說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慕容氏除了主戰、主和這兩派之外,另外還有一派人,就是因為慕容棘城被圍,慕容氏政權表現出脆弱一面後,生出其他心思的人們。

  這些人有些是原本慕容部的組成部分,為幾大姓之一,但更多的卻是最近慕容擴張之後,從外界吸收進來的諸多部族貴族,而且是其中相對實力比較強大的貴族,以慕容部的強勢,也不能立刻消化,還要拉攏、分化,防止他們聯合到一起。

  這種情形下,這群人就有了談判資本,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自主性。

  先前,慕容廆的方案,是趁著慕容氏強勢,一邊壓制,一邊給點頭,將他們吸納道慕容部的體系中來,這個過程頗為順利,也讓不少部族頭領認命了,結果出了這檔子事,這群人居然在短時間內有抱團的傾向,這還得了?

  「被吸納的諸多部族,單個都不是慕容氏的對手,可以一旦聯合起來,那慕容部就不得不正視了,」看著神色連變的何經,陳止斯條慢理的說著,一雙眼睛盯著對方,「你說陳某這點兵馬拖延不起,但若是我多消滅一些慕容本部兵馬,讓這個實力對比更加失衡,你說結果會如何?」

  深吸一口氣,然後緩慢呼出,何經反倒是鎮定下來了,他搖搖頭道:「將軍果然對我慕容部的情況洞若觀火,難怪敢一路追擊至此!」

  他深深看了陳止一眼,隨後道:「不過,將軍若是還有什麼要求,何某卻無法做主,只能回去通報。」

  「陳某自是知道,」陳止卻點點頭,笑了起來,「他慕容氏丟不起這個臉,所以才派出先生你來,這事都讓你這等漢家臣做了,未來有罵名,你是第一個倒霉的,丟官卸職都是輕的,若是慕容將來勢大,塞外稱雄,乃成一國,建制立史,以傳後世,你這名聲更要遺臭,你說這樣的事,他們慕容氏自己人,會親自來麼?」

  一番話說得何經額頭冷汗直冒,這其實也是他心中擔憂,只是大局當前,強迫自己不去想罷了,沒想到陳止卻當面挑明,頓時就讓這位氣度不凡的使者心態混亂,看向陳止的目光,更是有視鬼神一般。

  此人不僅對大勢洞悉,能把握住慕容關鍵,居然對人心也徹悉至此?!

  驀地,何經心裡生出了恐懼之念,對陳止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

  但就在此時,陳止卻忽然道:「慕容如此不體恤先生,何必停留,不若追隨陳某人,先生以為如何?」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7 22:56
第九百七十六章 陽謀離間族相異

  陳止的這句話,一下子就把何經說的愣住了。

  不只是他,跟隨同來的幾人同樣滿臉詫異,而此時坐在陳止周圍的代郡將領、幕僚,同樣也是滿臉驚疑。

  這等事,可以說是讓他們感到世界觀的動搖,這對面過來之人,分明是代表人家慕容氏,為使者前來交涉,為的是停戰、退兵,結果這還沒說個結果呢,你先當眾招攬起對方的使者來了,哪裡有這個道理?

  只不過,在經過最初的驚訝之後,不少人沉澱心思這麼一想,又覺得這也不算多麼突兀,尤其是配合著陳止前面的那番話來說,更顯得頗有深意。

  畢竟這次議和,說白了,就是城下之盟,還是在慕容氏強勢的時候,打了一個時間差,讓他們不得不暫時退讓妥協,換成了誰人,都難免不服氣。

  只不過,這種事在過去的歷史上並不少見,在以後的歷史上更是常見,中原王朝幅員遼闊,兵多將廣,但時常在局部戰爭上吃虧、退讓,就是因為種種因素的作用下,這綜合實力不能全力對敵,是以有所欠缺,慕容部也是一樣。

  但如此事,不管當時是因為什麼原因,時候都會被人詬病,而且往往不理會前因後果,直接把這怪罪之情歸結到某一人的身上,那後世清代的李中堂更是各種代表。

  在陳止看來,面前的何經,很有成為「何中堂」的機會,但比起那位李中堂,他何經的情況更差,畢竟這地位上大有不如,而在慕容部而言,他也不是不可或缺的,這次城下之盟一定,問題堪憂。

  眾人這邊還在想著,陳止卻不願停嘴,笑著說道:「先生這次與我定下此事,短時間內或許無事,但過上一陣子恐怕就要遭殃,何不來陳某此處,幽州初定,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以先生的學識,只要能過篩選一關,必有重用,陳某用人,不敢說不看品階,但絕對不拘一格,如何?」

  當眾招攬,句句在理,連何經在警惕和慌亂之中,都免不了稍有意動,但跟著就暗叫不好,轉頭看向同來的同伴,意識到問題大了,知道陳止這是在給自己挖坑!

  於是,他便不敢讓陳止繼續說下去了,防止這問題越發出格,引起無窮隱患,就算是現在,他回去之後都難免被人心疑。

  「將軍有什麼要求,直說便是,不用行此離間之舉。」

  「陳某乃是真意,」陳止搖搖頭,然後話鋒一轉,「既然先生有忠義之心,不願相隨,那就罷了,不過先生也知道,陳某之前曾派人與城中的漢家民接觸,他們也多數知曉陳某,既然先生不願歸,那不如就讓城中的漢家百姓歸來吧,我知這城池之內,有很多人被強行留住……」

  「這……」何經神色微變,心裡不由怒罵,自己怎麼知道了?我完全不知情啊!根本就是沒有的事,你不要亂說啊!

  但他很清楚,這時就算辯解,恐怕也沒什麼用了,轉頭看了一眼同來幾人,果然見到這幾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對,不由暗暗歎息,知道這等當眾明謀離間之事,卻是防不勝防,也無從辯解,因為是針對人心、人性,尤其是讓上位者疑神疑鬼,難以破解。

  此時,其實還沒有後世的民族之分,所謂部族與漢家之別,更多的是在生活習慣、禮儀服飾等方面,漢奸的說法並不流行,是以很多寒門學士才會投奔異族,以求建功立業。

  但歸根到底,兩邊族群不同,就映襯了那句其心必異,族中本就有許多猜忌,再加上敵軍之言「印證」,哪怕知道其中有鬼,也難以控制不往那方面去想。

  有鑒於此,何經是真的不敢再聽陳止多言了,馬上就表示要回去請示,跟著就不願意再留下來,匆匆歸去,給城中稟報去了。

  只是,他的這個要求一被傳遞上去,馬上就讓慕容廆否決,更說真要如實如此,那不如一戰。

  見對方態度堅決,陳止也順勢退讓了兩步,畢竟他提及此事,本就不是真要帶什麼人走,而只是為了埋下一根釘子、種下一顆種子。

  「這慕容氏真是不知好歹!都到了這時候了,還敢拒絕兄長的提議,簡直是給臉不要臉,未來若有機會,一定得讓他們知道厲害!」

  和來的時候不同,離去的時候,陳羅卻是意氣風發,在隨軍離去的時候,還指著那遠方的城池,忍不住嘀咕著,好在他也知道輕重,沒有說出什麼過失的話來。

  陳止聽了,卻笑道:「他們現在卻是已經知道厲害了,而且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有擴張的精力了。」

  陳羅聽著疑惑,卻不敢詢問,等陳止離去安排兵馬,才找了個空隙,來到鮑敬言跟前請教起來。

  鮑敬言對陳羅的態度也有了變化,聽了這詢問,笑道:「其實府君說的不錯,因為他如今是一子動了慕容全局,行陽謀之事,是以這慕容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怕是無暇他顧了。」

  「此話怎講?」陳羅聽了這個,明白了一些,卻還有些想不通透,「可是因為這次攻城,讓那些被慕容收編的氏族又有了他念?」

  「這也只是一方面,」鮑敬言點點頭,「但現在提了一句,回去就要讓慕容氏內部對漢民有猜忌,你也聽府君提過,這慕容氏如今推行漢化,能快崛起,其實靠著冶鐵、耕種等等事,而這其中大部分的工匠、農戶,其實都是漢家出身,一旦鬧出族群對立的事來,牽扯內部精力,又是一番風波,這就難得安寧。」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陳羅這般想著,旋即舒展眉頭,感到自家兄長果是籌謀深遠,越發安心起來。

  遠方城牆上,慕容皝在半毀的塔樓中,看著那支遠去的兵馬,卻是咬牙切齒,攥緊了拳頭。

  「此仇當報!」

  只是這邊念頭落下,就有幾人飛奔進來稟報,說是又有兩個部族私自逃走。

  「好大膽子!真覺得我慕容要倒了,給我追擊!」

  但旋即卻有人勸道:「如今城外諸軍不穩,咱們本部兵馬當謹守,防止意外,實在不好追擊了,先放兩部人馬去,以後再收拾才是正道。」

  聽得此言,慕容皝的臉上一會青一會白,最後長歎一聲。

  「今日之事,一傳開,恐怕這塞外之地,又是多事之秋,他陳氏之名,必然響徹!」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8 21:27
第九百七十七章 段部畏陳

  蒼茫山野,密林成群。

  不過,在這樣山林之中,卻也有一條道路,蜿蜒曲折,雖然路面崎嶇不平,但卻看得出大概的輪廓。

  此刻,一匹快馬,就在這道路之中飛奔,這匹馬與馬上的騎手,穿過了層層林木,眼前的景象豁然開來,一座看上去被低矮城牆圍起來的城池,取代了重巒疊嶂,呈現在這騎手的面前。

  「北疆急報!北疆急報!」

  騎手坐在馬上,抬起一條手臂,手中握著一根紅繩,隨風飄動,而那城門之前的守備兵卒見了,立刻就推開城門,將這一人一馬放了進去。

  經過幾番審查和盤問,確定了此人身份之後,他嘴裡的軍情,就被傳到了一間頗為寬敞的書房之中,正中間坐著的那個,正是段部鮮卑的首領之一,段疾陸眷。

  「慕容部居然認輸了?」

  看著軍情所寫,段疾陸眷的瞳孔猛然放大,然後將那書信傳閱屋中眾人。

  當下有人看完之後,砸了咂嘴,就道:「慕容部輸了,也不算意外吧,畢竟連大將軍都不是陳賊對手,何況他慕容氏?」這人身壯體寬,聲音洪亮,一看就是猛將,其人名為段批,乃是段疾陸眷的從弟,自小練槍,為軍中猛將,此番段部逃出幽州,此人中途開路,頗為勇猛,在來到遼東之後,他更是槍挑高句麗兩將,這才讓這一支段部安穩下來。

  而段批話音一落,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覺得說的有理。

  「陳氏凶殘,不說戰力如何,其首陳賊止,奸詐狡猾,陰謀詭計無數,滿肚子壞水,只看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把王大將軍生擒活捉的事,就知道這人在謀戰上已近集大成之境,他既然敢攻慕容氏,肯定是有準備的啊!」

  「你這不是事後英明,我記得這消息剛傳來的時候,你還很是興奮,說那陳氏勝得太多,心態膨脹,以至於窮兵黷武,自取滅亡,說是咱們反攻的時機呢!」

  「我那時不還是心中有氣,不甘被陳氏趕出幽州麼?難道你不是,那幽州在中原人看來,算是邊疆貧瘠之地,但比起這平州可算是繁華之地了,本來在幽州就等著享福呢,結果卻不得不狼狽逃亡,至此平州躲避,哪裡受得了,而且現在還是夏季,一旦入冬,那可更是要命!我自是想要回去!」

  原來,他們這批人,正是原本依附於王浚的段部鮮卑一支,隨著王浚被抓,幽州局勢陡變,戰況瞬間逆轉,這支有著半僱傭性質的兵馬,不得不脫離戰鬥序列,四散奔逃,其中的一大部分,都被段疾陸眷帶領著,跑到了平州境內。

  這平州名義上是王浚開疆拓土之地,也如中原諸州一樣,冠以名號,還設立郡縣,朝廷更是安排了郡守過來牧民,但實際上局面複雜,乃是胡漢雜糅之地,同一片地區,多個勢力盤踞,兩種不同的體質覆蓋。

  名義上歸屬朝廷的州郡,其實政令難以通徹,往往局限在城池之中,根本影響不到平州、遼東的廣袤土地,在這片土地上人數最多、戰力最高的,乃是諸族。

  原本平州之首,其實是慕容部,那慕容棘城的原本位置,就在平州西邊,乃是連同東北、中土和草原大漠的關鍵節點。

  結果,因為慕容推行漢化,加上被其他勢力蠶食,勢力漸漸西移,連棘城都先後重建了幾次,越來越遠離平州,如今幾乎就在邊緣。

  與之相對的,原本在慕容部西邊的宇文部、西南的段部,勢力卻慢慢滲入平州,把控了一部分土地,這正是先前陳止與何經、何經與慕容皝,以及慕容廆父子幾人探討他們這些部族領地時的特點,那就是真正看重的,還是人口牛羊、馬匹戰士,實際上的疆域範圍,其實意義不大。

  當初慕容部分裂,慕容吐谷渾帶人離去,最後兩邊相距甚遠,就是這個道理。

  如今幽州既得大劫,宇文部、段部逃亡,自是要往有根基的地方跑,這平州就成了理想選擇,段疾陸眷的這部分段部人馬,如今就在遼東郡境內,所在的這座城池,名為汶縣,往南很快就到了半島,可以如海,往東則近高句麗,頗為偏僻。

  聽著眾人的議論,段疾陸眷卻始終沉默,等眾人一輪交談、發洩過後,他看向一人,問道:「匹磾,你對陳氏該是最為瞭解,你來說說,當前這局勢到底有沒有可供利用的地方?那軍情中所說的天雷,到底是單梢砲所為,還是陳止故佈疑陣。」

  被他看著的人,站在人群之中,顯得格外低調,正是先前作為使者出使過代郡的段匹磾,在王浚進攻之後,段部與代郡敵對,這段部的人就很少再能入那代郡了,甚至派出幾個探子進去,都會很快被人辨認出來。

  不僅如此,連過去安排潛伏進去的人,都被一一拔除,有些乾脆就被利用起來,傳來了一些假消息。

  是以段匹磾這幾個從代郡逃離、脫身出來的人,就變成了非常珍貴的知代派,經常被段疾陸眷咨詢。

  此刻,面對詢問,段匹磾毫不猶豫的就道:「必然是某種新的兵家利器!絕不是什麼妖法、天雷,更不是單梢砲所為,至於故佈疑陣之說,可能性也不大。」

  「哦?」段疾陸眷眉頭一皺,瞇起眼睛,「你何以這般肯定?」

  「臣弟在那代郡之時,雖被限制,卻還是各方打聽,手下人馬來回搜集消息,就知那陳氏又諸多工坊,其中多有匠人,更收編諸多墨家墨者,始有那單梢砲之物出現,而除此之外,此人極好匠工之術,或有其他利器隱藏,如今不過是拿出來吧了。」

  「你對那陳氏倒是高看的緊。」段批在旁說著。

  段疾陸眷卻是眉頭一皺,訓斥道:「我等一路逃遁,還不是那陳氏所逼,王大將軍不可一世,亦被其人所敗,如今失了靠山,部族又在遷徙之時分裂,正是虛弱之時,你如何還敢小瞧那陳氏?便是將他看做當時梟雄,亦不為過!」

  段批一聽,馬上低頭認錯。

  段疾陸眷也不看他,反倒是眉頭一皺,低語道:「只是不知道,這陳氏離了棘城,又去往了何處。」他自是擔心被陳止追擊過來,也給逼出個城下之盟。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8 22:53
第九百七十八章 平州事,宇文之厄

  「好好好!慕容部也栽跟頭了!好事!」

  在段部鮮卑大部分停駐的汶縣往北,超出遼東郡的範圍,卻有一個玄菟郡,在這玄菟郡的最北邊,有一座縣城,名為高顯,原本也算是被朝廷掌控的地盤,如今卻被一夥鮮卑人攻下之後佔據,這部分鮮卑,正是從幽州逃遁而來的宇文部鮮卑。

  這支宇文鮮卑的頭領,名為宇文逸豆歸,此時也接到了自慕容部而來的消息,滿臉愉悅。

  但他這邊話音剛落,就有一人跳出來出言:「豪帥此言差矣,我部固然與那慕容部有世仇之事,雙方多年來攻伐不絕,但歸根到底都是鮮卑山一脈,如今我部自幽州而逃出,又歷經分裂,正是衰弱之時,連那漢廷的一介郡守鄧飛,都不將我等放在眼中了,敢出兵追繳,就是因看準了局勢,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痛打落水狗,與之相對,若能求助慕容,則能改變情況!」

  說話的這人名為宇文端德,乃是這宇文逸豆歸的族兄,過去曾往中土洛陽留學,雖然戰力不怎麼樣,但卻是族中有名的智者,經常有族人前去請教。

  此刻他一說話,眾人立刻就思索起來,儘管對那話中提議的求援慕容部有著牴觸,但考慮到自家當前的局面,也不得不多思考一些——

  此時宇文逸豆歸所在之處,乃是一處屋舍,裝飾簡陋,但地方空曠,容納了十幾人,都是這宇文部的貴族、高幹、大姓和他的心腹,但人數著實不多。

  眼下這宇文部的情況,當真是非常不利,比之段部鮮卑更要慘上幾分。

  原本的頭領和將領宇文乞得龜受了重傷,修養之後還是留下後患,前陣子隨著王浚的命令要攻伐代郡,為北路大軍,結果連續遭遇波折,與七品鮮卑交戰之後,又接連吃虧,和王浚麾下的幽州軍體系,沒有完全整合,因而退守的時候又有波折,等一切疏通完畢,反過來要反擊的時候,王浚又被抓了。

  那時候,宇文部的兵馬還以為能趁機入幽州劫掠一番,結果邊疆的守軍卻已得了陳止的許諾,擋住了宇文部的兵馬,無奈之下,這宇文部只好逃竄出去。

  只是比起段部的兵馬而言,宇文部這一逃,可謂是歷經磨難,中途甚至還被其他部族伏擊過,又遭遇了幾次自然險情,而疑神疑鬼之下,更是多次分兵,連宇文乞得龜等人,都在中途帶著兵馬離去,然後就沒有消息傳回來了。

  真正抵達了這平州東邊,與高句麗接壤之處的,也就是宇文逸豆歸他們這些人,但人口比原本減少了一般有餘,可以說是損失慘重了,就這還一到了玄菟郡,就被鄧飛帶人給堵著揍了一頓。

  那鄧飛正是玄菟郡的太守,乃是鄧家出身,頗有其名,在鄧家年青一代中,也是佼佼者,卻沒有走中樞任職的道路,而是轉而到了地方,為一地郡守,因邊疆之地,太守本就可以先斬後奏,干涉兵事,而這平州更是雜糅之地,是以鄧飛也領著兵馬,時常親自衝殺,練出了一支兵馬。

  這次,就是這一支兵馬,讓宇文部吃了虧。

  眾人在那邊思考著與慕容部聯手的可能,但他們的首領宇文逸豆歸卻是念叨起其他事來:「那鄧飛確實是不知好歹,居然還敢伏擊我等,莫非把自己當做是陳守一那樣的人物了?豈有此理!等部族緩過勁來,我第一個就要拿他開刀!」

  先前他們一路逃遁,本就疲憊不堪,原來的戰力十不存三,所以被精心準備的鄧飛帶人一頓追擊,不得不放棄攻佔玄菟郡首府玄菟城的打算,轉而北上,佔了邊遠小城高顯縣。

  而那佔領玄菟縣本是宇文逸豆歸拿出來,準備鞏固自己領袖身份,進而謀奪宇文部大單于的立威之舉,卻被鄧飛破滅了念頭,自是難以釋懷,現在聽別人提起,這肚子裡早就窩著的怒火,便就順理成章的宣洩出來。

  他這一發話,自有那打算投其所好的族人、部屬在旁附和——

  「這鄧飛本就是個又臭又硬的石頭,當初連王浚的話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我等?先前王大將軍不是要將昌黎郡拿出來,讓他做太守麼,結果此人直接拒絕,那昌黎可是大郡,又靠近幽州,不比這玄菟強?現在想來,他當時就是心懷叵測,早就準備要偷襲咱們了!」

  鄧飛為平州一郡太守,乃是受朝廷指派,用來牽制王浚的,是以之前王浚在平息平州紛亂的時候,多次給鄧飛小鞋子穿,最有代表性的,應該就是先前幾次挪動鄧飛的職位,一會說可以在昌黎擔任郡守,一會又說他該調動到遼東,甚至乾脆就要派人去半島。

  但鄧飛卻沒有上當。

  昌黎乃是平州東邊的郡,與幽州接壤,地盤頗大,而且靠近幽州,算是相對富庶之地,只是領土大部分被幾部鮮卑瓜分,鄧飛真要是過去了,立刻就要淪為傀儡。

  至於遼東與半島,在當前來看,即便不能說是苦寒之地,但畢竟遠離了幽州,失去牽制王浚的意義,當然也不會從。

  更何況,得令而來,到了平州,地方上也有許多問題和掣肘,鄧飛也是花費了好大功夫,甚至編練一支兵馬,這才算是站穩腳跟,真要是聽了王浚的命令,原先的積累頃刻不存,又要從頭開始,而平州卻已被王浚平定下來,恐怕很難再有機會了。

  這個道理,在場的人不少人都明白,這時聽了宇文逸豆歸的話,便歎了口氣,那宇文端德便試圖將話題拉回來:「當下陳氏得了幽州,此人手段過人,心思難測,更不似王浚那般,有明顯的所求、喜好,更可慮者,乃是此人似乎戰無不勝,連慕容部都敗於其手,根本看不出後續還有何等目的,這時我等理應先聯各方,以謀後續!」

  「端德啊,」宇文逸豆歸搖搖頭,頗為不以為然,「不是我不願意,實在是那慕容部如今心比天高,我等現在過去聯絡,他第一件事就是讓我等臣服,你信不信?」

  「我信!」慕容端德重重點頭,毫不避諱的說,「但凡事當有所取捨,又該能屈能伸,當初慕容廆亦有低頭時,如今更是在陳氏面前服軟,我宇文部面對大敵,事關存續,又豈能不暫時委屈一下?屬下不才,願為使臣,出宇文、拓跋、段氏三部,全力聯絡,以和鮮卑之勢,斷不能讓他陳氏有喘息之機,否則等幽州恢復,恐怕北地雖大,卻無吾等立錐之地!」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3-9 22:47
第九百七十九章 打什麼?不會投靠啊!

  「你還想聯合鮮卑各部?」宇文逸豆歸瞪大了眼睛,「莫非想讓各部鮮卑聯合起來,圍攻幽州,對付陳氏?」

  「當下或許是最好的機會了,」宇文端德沒有直接回答,但話中真意卻表露無遺,「否則真等陳氏站穩了腳跟,我等休矣!」

  「一派胡言!」就在這時,又有一人跳了出來,卻是名看上去頗為精明強幹的青年,「慕容新敗,與陳公定城下之盟,安有膽量再犯幽州?而今陳公擒王氏,驅慕容,更令我部退避,段部望風而逃,只待定下拓跋之約,便穩固了地位,為北地霸主,豈能輕攻?」

  宇文端德聞言看去,眉頭頓時皺起,認出是東逃路上逐漸展露頭角之人,名為莫淺渾,時有驚人之語,此次東逃,此人就多次提出了建議,漸漸被宇文逸豆歸倚重。

  不過,這話中提到陳止,卻是尊稱為陳公,不僅宇文端德聽著不快,其他人也是疑惑不解,只是宇文逸豆歸不說,眾人卻也不好追究。

  不過,宇文端德卻不喜此人,覺得這人頗有諂媚之舉,乃是佞臣之流,現在更是出來擾亂,於是他毫不客氣的質問:「莫淺渾,你說我乃是胡言,但當下我等被那陳氏所逼,逃至此地,乃是事實,之所以能喘息,是陳氏又被慕容牽制,加上幽州還未完全消化,等這些塵埃落定,到時候陳氏可就勢大難治,我等如何自處?」

  他這話問的尖銳,屋子裡的眾人都沉默下來,感到心裡沉甸甸的,都有了危機感,就連宇文逸豆歸都不由收斂思緒,不再糾纏於鄧飛的事上,轉而思考起整個部族的前途,還有自己的地位。

  唯獨那莫淺渾眼光閃爍,掃視眾人之後,看著宇文端德,嘿嘿一笑,反問:「為何我等要擔心陳氏勢大?」

  這句反問,立刻讓一個個憂心忡忡之人愣住了。

  連宇文端德都是一愣,但他到底見多識廣,旋即就明白這莫淺渾的意思,暗道不好。

  果然,莫淺渾跟著就道:「莫非因為這次被他陳氏攻伐,以至於損兵折將,因此就要一念為敵?那當初王浚初來,立威北地的時候,不就是拉攏了段部,隨後便聯合段部攻伐四周,咱們宇文部就少吃虧了?但當時是如何處置的?」

  「原來如此!」

  一時之間,眾人居然都感到茅塞頓開。

  「當時局面和現在不同!」宇文端德眉頭一皺,就要指出分別,「王氏與陳氏的行事風格截然不同,那王氏更多追求的乃是權柄……」

  「中原的官,想要的東西,能有多大不同?」莫淺渾卻搖搖頭,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直接截斷,「你看那王浚出身大族,陳公也是大族出身,王浚以兵家威懾北地,陳公也練出了代郡武卒,王浚以幽州為根,而陳公現在也佔了幽州,兩邊一比,對我等而言,乃是如出一轍啊,至於二人志向有何不同,那是漢家人才操心的事,咱們想這麼多幹什麼?」

  這三下五除二的分析,馬上讓不少人眼中一亮,連連點頭。

  莫淺渾見狀,心中得意,知道這次出面乃是正確之舉,只要繼續下去,說服眾人,就可一躍而起,成為族中智囊、謀主,進一步接觸權力核心圈,只是比起這宇文端德之流,自己還需要一個靠山、一個外援,想要爭取,就看這次了。

  心裡這麼想著,莫淺渾便繼續道:「既然陳家勢大,難以制止,那又何必對抗?和王浚那時候一樣,找個機會投靠不就行了?到時這大敵就成了支援,說不定還能因此崛起,眼下慕容氏與陳氏為敵了,那陳公肯定就不會支持慕容家,他要穩固這東北局面,還能靠誰?段部與王浚的關係,那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拓跋部則遠在底邊,還被匈奴牽制,環視四周,咱們豈不是最好的選擇?」

  這番話,立刻就讓不少人思索起來,就都覺得有些道理。

  「哪有這麼簡單的事?」宇文端德立刻反對,「你畢竟年輕,不知實情,當初王浚提出讓我部歸順,我等也不是立刻答應,而是前後磋商,更有許多條件,乃是互惠互利,相互利用之舉,但陳氏行事不同,如他麾下七品鮮卑已然不是結盟,而是附庸,我宇文部此時力量大衰,哪裡有條件和陳氏談判,自是要抓住對方還未站穩的機會……」

  「你都說了,此時陳氏還未站穩,而我宇文部也是損傷慘重,雙方都不願意繼續打下去,豈不就是最好時機?」莫淺渾卻得理不饒人,抓住對方話中的漏洞發揮起來,「再看周圍,慕容崛起,如今城下之盟乃是恥辱,必然渴望反擊,但自己力量不足,只好服軟,而段部原本背靠王浚這座大山,號令東北無人不從,而今卻損兵折將,與我等一樣逃遁此地,肯定也不甘心,你要去出使兩家,這兩邊一聽,肯定是一拍即合,然後派咱們宇文部當個先鋒,咱們這不是有病麼?明明想要動手的是他們,我等卻主動去聯合?」

  「對啊!」

  眾人品味之後,皆覺得此言不虛。

  莫淺渾笑了笑,繼續道:「反之,陳公初得幽州,正是需要人手幫襯的時候,乃是雪中送炭的良機,其人又未站穩,正是咱們討價還價的時機,此時不抓住,反而要聯合他人以兵爭,爭鬥過後也未必能勝,萬一再敗,咱們宇文部就真的要散伙了!」

  話到此處,他不再去看宇文端德,直接衝宇文逸豆歸行禮,說道:「屬下願往幽州,面見陳公,說服他接納我部,再爭取讓我部能留在東北,開疆拓土!」

  此言一出,眾人頃刻禁聲,總算知道,為何這位新晉謀士,會稱呼「陳公」了,原來早有這投靠打算,只是這也未必是壞事,於是都將視線投到宇文逸豆歸身上,這位宇文部的臨時首領沉吟片刻,看了那神色難看的宇文端德一眼,點點頭,吐出一個字來——

  「准!」

  ………………

  幾日之後,慕容部的消息傳入了更多勢力耳中,立刻暗潮洶湧。

  而正主陳止,卻已率軍南下,抵達上谷。

  「暫時壓服了慕容部,北地的問題就只剩下兩個了,便是拓跋部和北地秩序,」陳止身後,兵馬正安營紮寨,他卻站在軍前,與人議論,「這北地秩序,要等各方勢力自己站好位置,一時也急不得,至於這拓跋部,卻要先從眼前的衛將軍入手。」

  話音落下,他抬頭朝前看去,視線盡頭,乃是一座被夯土城牆圍起來的城池。

  城牆低矮,很多地方顯得簡陋,顯是新近建成,那城中沒有多少百姓,多為兵卒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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