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2 21:54
第九百五十章 生去意

  當議事結束,眾人散去的時候,有不少人聚集過來,大部分人都湊在聶道仁的身邊,與之交談、攀談,談論的多數是如何攻伐東邊三郡的話題。

  相比之下,張賓身邊就顯得有些冷清了,也就是夔安、支雄等少數幾人,湊在邊上與之商談,臉上都有憂色。

  就在剛才,石勒不顧張賓的分析與勸阻,雖然沒有表現得多麼執意,但卻有一股迫切在裡面。

  「兵馬一動,糧草輜重隨之,耗資日以萬計,大帥焦急也是在所難免的,」面對幾名老同僚的憂心之言,張賓表現的還算平靜,「咱們現在不同於以往,過去兵馬相隨,劫掠為生,是以強橫,但遇到朝廷的堂堂正兵,就要避其鋒芒,沒有穩固之地,現在佔領冀州,建制立規矩,徵稅納糧,招募兵丁,有了穩定的錢財與兵員,諸位也都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但凡事皆有利有弊……」

  說話之間,他目光掃過面前幾人,注意到這些人的臉上,比起之前,都多了些富態,神色更好了,雙目更加有神,而身子臂膀,雖然有衣衫遮擋,卻依舊看得出孔武有力的架子。

  過去這些人追隨石勒,要嘛是寄人籬下,要嘛就是在草原、中土奔波,沒有根據地,靠搶吃飯,運氣好了,搶著多一點了,就能過兩天富裕日子,吃香的喝辣的,大口朵頤,可若是運氣不好,那不光沒有什麼好吃的,甚至還要忍饑挨餓,更要被人不斷追殺,難以立錐之地。

  實際上,不光是這些,就連徵兵之事,過去也多數靠著搶劫、強拉,張賓其實就是受害者之一,而他因有學識、本領,被石勒看重,加以重用,但其他人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多數人都死於非命。

  這樣的消耗,無論是對劫掠者而言,還是被劫掠的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過去處處遷徙,可謂辛苦,朝不保夕,自是難過,如今定居下來,便有了享受的根基,只是正像在下說言,凡事皆有利弊,再動刀兵和過去比起來,消耗就大得多了,過去一番劫掠,便是收穫,若無大勢力干涉,甚至能以戰養戰,越發強盛,草原上部族崛起,相互吞併,就是這個道理,但現在有了基本地盤,運作維持就需要投入,而一旦興戰,牽扯各方利益,戰爭時間持續的越長,消耗的錢糧就越多,受到的阻力就越大。」

  支雄聽了,明顯是有感觸,就歎息道:「軍師此言不假,我等初來冀州,橫掃幾郡,也不過就是原本人馬,就地徵兆,就可以直接用來交戰,但那時對手乃是流民軍,本就不堪一擊,一個衝鋒過去,敵人就先潰敗了,可現在不一樣了,面對裝備精良的官兵,打一個河間郡就耗費眾多,便是那無用的江都王,若不是經常丟盔卸甲,留下輜重糧草,恐怕幾場打下來,咱們的人也都拼光了,現在打仗,真是日耗千金!」

  夔安眉頭一皺,沉聲說道:「若是這麼說,那某家就不懂了,怎麼地盤越大,人越多,咱們這戰力反而越弱,越要花錢?」

  「不是戰力越弱,而是不光要打仗了,」張賓搖了搖頭,指出了那話中的錯漏之處,「過去就是一支軍隊,如今不光兵馬,還有產業、有官僚,不光要打仗,要徵稅、要勸農勸學,是以變難了,但這是必由之路,否則不可持久,只能如古時部族一般消失無蹤,我想大帥之志,必不會如此,只是當下好不容易穩紮穩打了一陣子,奠定了基礎,卻不能冒進,否則去了江都王,來了苟晞,那是逼走了兔子,引入了豺狼,北邊還有猛虎,西邊也有野獸,哪裡還有安心發展的局面?」

  支雄與夔安亦是這般心思,這兩人同為武將,過去也是同僚,但現在各領一軍,爭奪權利、補給、糧餉,私下裡已有齟齬,但面對關係到整個勢力集團的問題,還是頗為驚醒的,因此才會過來和張賓商議。

  支雄則道:「依軍師所見,當前要怎麼辦?某家也知道,那屠伯苟晞乃是餓狼,早就想要提兵北上,卻被江都王擋住,冀州已經夠亂,不能再引入此人。」他當初跟隨石勒東奔西走,是吃過苟晞的虧的,當然畏懼,不想此時面對那位東平侯。

  「這事的症結,其實在於花費,」張賓卻將事情看得很準,「因為前期花費太多,結果因為幽州威懾,這河間國不能打,平白耗費錢財,大帥在面子上過不去,關鍵是和先前拿錢的那些商賈、宗族、佛門不好交代,是以才有這般判斷,因此除了要說服大帥,還要將其他各方關係理順,這件事還請兩位將軍能夠出手。」

  「怎麼?」夔安有些詫異,「軍師不親自去梳理麼?」這話一說,卻見張賓朝著一側看去,他循著目光看過去,入眼的正是被幾人圍著的聶道仁,登時瞭然。

  此時說是有商賈、宗族,其實這兩邊真正歸順石勒的不多,主要還是佛門支持,而這次聶道仁又是提供情報,又是提出戰略,還出錢出力出人,影響力在短時間內大漲,而且隱隱要挑戰張賓的地位,如果張賓出面,這結果可想而知。

  另一邊,支雄卻看出了其他東西,他自是清楚,羯人族中以石虎為代表的族人,對張賓受石勒信任,早就心有不滿,時時刻刻都想著找張賓的把柄,這時如果張賓出頭,說不定就要被人抓到什麼事來借題發揮,因此主動退避才是正確選擇。

  「但如此一來,焉知張軍師未來還能否全力為主公謀劃?」

  支雄也有擔憂,他很清楚張賓的能耐,這半年以來越發傾向於張賓,但畢竟不比石虎乃是石勒血親,影響力上不夠。

  與兩人告別之後,張賓回到自家府上,見到了侄子張鐸,歎了口氣,對他說道:「我恐不能久留此地了,你當有準備,最近這段時間,讓家中行商之人,多留意幽州陳氏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3 22:32
第九百五十一章 被嚇破膽了

  就在冀州之中,各方勢力因為北方戰場的消息,而各自暗流湧動之際,在幽州之北,廣袤草原之上,卻有一支兵馬,正急慌慌的前行。

  這支兵馬乃是騎兵,前行迅速,只是這奔行之間,既不見兇猛,也不見靈巧,反而有著濃烈的狼狽與煌急之意。

  「這次,應該甩掉那代郡妖兵了吧。」

  隊伍之首,赫然是那位慕容鮮卑大單于之子慕容仁。

  這位幾日之前,還率領著一支兵馬,佔領和擴張勢力的鮮卑嬌子,此時卻滿臉驚恐,左邊臉頰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那鮮血淋漓的面孔,讓人一見生畏,更能想像其中疼痛。

  不過,騎在馬背上的慕容仁,根本顧不上半張臉的劇痛,而是低頭埋首,駕馬催促,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那雙眼睛裡,更能看到清楚的恐懼之意!

  不止是他,身邊眾人,也是同樣模樣,這些曾經百里挑一的勇士,此刻不僅僅是沒有半點戰意,更皆露出恐懼之色,完全是一副逃命的架勢!

  噠噠噠!

  馬蹄聲急,這一支百多人的隊伍,便這麼一路前行,揚起了塵土。

  忽然!

  遠方的草原上,一條黑線在天邊浮現,隨著距離的靠近,這黑線越發清晰。

  在草原上多年養成的習慣,讓慕容仁不需要停下馬匹,只是抬頭一看,就知道那所謂黑線,其實是一支軍隊,正擺開陣勢,阻擋在前方。

  他這一看,頓時亡魂皆冒!

  「不好!前方有人馬阻攔,定是那代郡的妖兵,快!快快停下來!不對,不對,不要停,轉向!轉向!」

  驚恐之下,慕容仁根本顧不上什麼氣度了,驚慌失措的下達命令,與之相對的,則是追隨在邊上的騎手們,也都個個驚恐,幾乎還沒聽到慕容仁的命令,就各自動作。

  只是由於慕容仁的命令本就混亂,更沒有說清楚要往哪邊轉向,於是一時之間,這隊伍裡面,有的人左轉,有的人向右邊撥轉馬頭,更有勒緊韁繩,作勢停下的。

  於是,這一時之間,整個隊伍混亂不堪,若非都是經過了沙場檢驗的戰馬,恐怕都要上演兩兩碰撞。

  即便如此,這隊列也是一時皆無,別說轉向了,就是繼續前行都無法做到,限於一處。

  這情形卻讓慕容仁越發驚恐,他根本顧不上重整隊列,帶著兩個親兵掉頭就跑,根本不管身後的兵馬了!

  只是,他這邊跑了沒有多久,前面就呼呼啦啦的來了一隊人馬,也都是快馬而來,繞著幾人轉圈,直接就封堵了前後道路。

  慕容仁立刻就是一臉的焦急與驚恐,奮力想要逃離,但他身下的坐騎長途奔襲,幾乎沒有休息的機會,早就疲憊不堪,那馬身上還有傷痕,哪裡比得了這些養精蓄銳的快騎,是以左衝右突,根本沒有機會衝出去!

  正當他焦急難耐之際,卻聽一個聲音從圍困的層層人馬後面傳來——

  「慕容仁,你何故這般慌忙?莫非連我都不認識了?」

  這話讓慕容仁慌亂的心神中,恢復了一絲清明,他們馬上停下動作,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目光所及之處,層層人馬讓開,顯露出後面那人的身影——

  不是慕容皝又是何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心中大起大落,慕容仁猛然間鬆了一口氣,而後就感到渾身虛脫,在念頭混亂的狀態,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你一路朝著棘城逃遁,現在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慕容皝略帶嘲諷的話語響起,看著自己的那個兄弟,臉上的表情卻十分複雜。

  他十分清楚,經過了這次事件,眼前的這個兄弟對自己再無半點威脅可言,未來棘城慕容部的道路上,又少了一個切實的競爭者。

  只是,他同樣也很想知道,慕容仁這樣自視甚高之人,本也是心高氣傲,過去談及陳止的時候,最多是表示一點欣賞,卻是半點也不服氣,這次出征更是充滿了自信。

  結果,最後回來的卻是這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惶惶如喪家之犬的男人。

  「跟我回去吧,單于有話要問你。」

  歎了口氣,慕容皝說了這麼一句話來,隨後他居然看到,自己這個兄弟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這再一次讓慕容皝意外和驚訝了。

  他自是明白,以慕容仁的智慧,不難意識到這次自己的那位單于父親是要訓斥他,更要將其人權責剝奪,換成是以前,慕容仁早就咬牙切齒,想著如何避免了,但現在慕容皝居然動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安心。

  「那陳止的手段就這麼可怕,將你嚇成了這個樣子?」在前行的途中,慕容皝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慕容仁愣了一下,沒有回答,而是搖了搖頭,跟著慕容皝一行人歸於大部隊——

  先前慕容仁在遠方看到的那一條人線,正是慕容皝率領過來接應的,少說也有近萬人,而且個個神清氣足,皆為精銳。

  入了這騎兵隊列之中,慕容仁再次鬆了口氣,有了一點安全感,但等過了一會,卻又忽然問道:「你可曾派人在四周警戒?一定要小心,別看你的人馬比較多,若是被那陳守一的妖兵追上了,一樣損兵折將,難以抵擋!」

  「何必要漲他人威風?」慕容皝瞥了慕容仁一眼,輕輕搖頭,「陳止或許精通兵家之法,但此次靠近棘城,便是當初王浚發四方圍攻,一樣也要退去,又何必畏懼一個陳止?」

  「你是不懂啊!」慕容仁的眼睛裡流露出恐懼之色,用頗為誠懇的話勸道:「聽我一句,必須要有所警戒,陳守一率領的兵馬不多,如果事先有察覺,靠著人數優勢阻擋一二,咱們說不定還有機會派出使者,卻跟他交涉,讓他退讓一步……」

  「夠了!」慕容皝的臉色陰沉下來,「越說越過分了,我明白了,你是想要靠著吹噓陳守一的戰力,來擺脫罪責吧?堅城之下,還要退讓,他陳守一有這麼恐怖?反倒是我要問問你,前後五萬多人投進去,都被你給浪費掉了,你這仗到底是怎麼打的?」

  「你明白了?」慕容仁苦笑起來,「不,你根本不明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4 00:34
第九百五十二章 懼而亂言,耳鳴至今

  「五萬人馬,我就是直接拿出去給人殺,那也得殺上一天多,你呢?在你手上,現在連個響聲都聽不見了!」

  寬敞的大殿上,慕容廆坐於其上,看著下面跪著兒子,怒火根本就壓抑不住,直接呈現在臉上,毫不留情的在眾多從屬官僚的面前,狠狠地訓斥著自己的兒子。

  慕容仁神色木然的跪在台階下面,他的一半臉龐都被包紮起來,隱隱能看到血跡,身上也有幾個明顯處理過的傷痕,低著頭,並沒有言語。

  看著他的這個樣子,這大殿兩邊的眾人,可以說是心思各異,其中有一些人,更是滿臉的憤恨,眼裡噴火,看那架勢,分明是恨不得衝過去,將慕容仁當場撕裂。

  這幾人乃是幾個小部族的族長,他們的兵馬就都派出去支援慕容仁了,結果如今損失慘重,自是滿心痛恨!

  也有不少人注意到這幾人的樣子,暗暗冷笑的同時,卻也感到心驚。

  這座大殿建成時間其實不長,是為了配合慕容崛起的大局面搭建起來,一方面是需要威嚴來襯托慕容單于的權柄,另一方面就是慕容部如今麾下也是人多勢眾,諸多大姓與部族的頭領眾多,如果廳堂太小,召集起來就顯得擁擠,也給人看清。

  草原的遊牧部族、東北的漁獵部族在內部構成上與中土不同,哪怕慕容部原本就崇尚漢化,無論是制度還是官職,都向著中原朝廷看齊,但即便如此,其族群本身的基礎結構,也是難以撼動,先前四方聯軍圍困棘城的時候,慕容部中的幾個大族就先後表達了觀點,甚至還有幾個姓氏暗中與敵人勾結。

  只不過,比起其他鮮卑族群的大姓,慕容部的大姓在影響力上要弱很多,已經基本脫離了部族聯盟的結構,只是隨著慕容部的擴張,為了盡可能的打擊和削弱宇文、段部和王浚勢力,他們不得不先大規模的吸納其他小部族。

  如此一來,又讓原本近乎平衡的結構,再次被打敗,為了安撫其他小部族的頭領和貴族們,原本部落聯盟的那一套規矩,不得不再次拿出來,一方面是籠絡人心,一方面也是給慕容部消化其他部族爭取時間。

  於是,在這個慕容部勢力急速膨脹的關頭,諸多小族的族長,也如願在慕容部中分了一杯羹,至少也算是慕容部吃肉,他們能分點湯汁,便越發推崇慕容部的統治了。

  其中有一些人,更是想要在慕容部體系內,獲得更大的話語權與影響力,於是便積極參與,派出自家兵馬相助慕容部的南征北戰,以此來獲得更大的青睞。

  這次慕容仁南下、西去,最開始是帶著慕容部自己的兵馬征戰,因為慕容部的人馬還是比較善戰的,但要佔領土地,人少不行,於是後續就有不少歸順的部族將自家兵馬派過來,一方面是加深和慕容部的關係,一方面就是順便撈點油水,這一來二去的嘗到了甜頭,就越發主動起來。

  等慕容仁與陳止一番交戰,不斷敗退,朝棘城發出急報,說是需要人手支援,也好頂住陳止的攻勢,於是在慕容廆的默認下,先後有七八個小族首領派出了人手,結果這人一去就沒有回來!

  即便是在中土、中原,在正統王朝的體系下,如果一個將領損失了自家兵馬,那地位立刻一落千丈,更何況是在這般部族聯盟之中?

  那首領的兵馬,不光是手上的兵力,還有族群傳承的根子,一旦損失慘重,很容易就會被人吞併、除名,他們這些首領,有些事被強迫征服,有些事主動投靠,掛在慕容部的名頭之下,能有立足之地,靠的就是有人聽從自己,現在這般損失,未來下場決計好不了,當然惱怒。

  只是,當著慕容廆的面前,這群人卻也不敢當眾如何,畢竟那慕容大單于正毫不留情的訓斥著自己的兒子,他們又怎麼發作?

  狠狠的訓斥了幾句之後,慕容廆猛烈的喘息起來,臉上更是浮現出了一抹潮紅色,看上去是真的動怒了。

  果然,旁邊的親衛、侍衛見狀,趕緊過去詢問。

  慕容廆擺擺手,將人擋住,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算是恢復過來,然後狠狠的盯著慕容仁,問道:「你這次損失了這麼多的人手,換來了什麼?當初動兵,是要佔著地盤,向王浚要好處,結果王浚直接被陳止擊敗,當時你兄弟提議你回來,維持與代郡的盟約,結果你頂著壓力不願歸來,還繼續侵佔,想要故技重施,當時給我的承諾猶在耳邊,結果卻是一敗再敗,今日若不能給我一個交代,就算你是我慕容廆的兒子,我一樣砍了你,給諸位頭領交代!」

  這話說得這般重,一下子讓其他人震驚起來,緊跟著就有不少人出列勸阻,言說父子親情,又說慕容大局,最後則表示那陳氏既然為敵,就不該因此責罰。

  那些本來怒氣滿滿的小族首領先是一陣快慰,跟著悚然一驚,意識到問題所在,就算慕容廆真有殺子之心,那也多是一時氣急,事後回過神來,父子連心,悲傷之下,說不定遷怒他們這些小族頭領,到時他們一沒兵、二無權,可就是徒呼奈何了。

  台階之下,已然麻木的慕容仁,也被這話刺激,終於有了點神采,頓時叩首,旋即抬頭說道:「父汗,那陳氏妖兵人馬雖少,但有天雷為助,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擋,我又如何能勝?我本以為靠著人多,也能衝殺一番,只要擒拿了陳止,一切皆可重來,但未料妖兵的妖術太過厲害,根本就靠近不得,自己都受了重傷,只得敗退!」

  「妖兵?天雷?」慕容廆瞇起眼睛,「不就是單梢砲之流麼?若說這般利器,咱們慕容棘城也已有兩台,還曾經讓兵卒在火毬下操練,怎麼戰陣上碰到了,便就難以承受了?」

  「絕非單梢砲可比!」慕容仁猛然抬頭,面容因為恐懼而扭曲,「天雷落下,天崩地裂,聲音震天,我這耳朵到現在還在鳴叫!哪裡是火毬可以造成?唯有妖術雷法,方可如此!」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4 22:45
第九百五十三章 單于面前訴恐

  「越說越離譜了!」

  慕容廆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隨後揮揮手,居然讓人將慕容仁帶了下去,隨後看著當堂眾人,沉聲說道:「諸君,發生了這樣的事,乃是我教子無方,諸部的損失,隨後都會有賠償的,我會讓人送去牛羊,都不用擔心……」

  「單于太客氣了……」

  「可汗何須如此?」

  「真乃公正之主也!」

  一時之間,眾人皆出言稱讚起來,更有不少人露出了哽咽之色,只是這些有所損失的部族之主卻很清楚,一時的補償其實根本不算什麼,真正要命的,還是未來他們如何在慕容部這個體系中存活下去,只是眼下慕容廆拿出了這麼一套法子出來,難道能當眾拒絕?

  不僅如此,他們還不得不記得這好處,只是卻無助於改變他們的處境——

  真正要改變這個情況,如果願意讓他們自己籌備人手,補充消耗的兵將,那還差不多,現在這樣,不過是溫水煮青蛙。

  只是當他們眼巴巴的等著慕容大單于再給出什麼信號的時候,慕容廆卻毫無顧忌的擺擺手,讓眾人離去,只是將幾個姓慕容的人留了下來。

  這個舉動,立刻就讓眾人明白過來,先前的些許補償,不過是安撫之舉,也是做給別人看的,恐怕這位單于當前最擔心的,還是陳止那邊的具體情況。

  事實上,這也是眾人關心的事,那些損傷了人馬的小族頭領,是因為地位根基斷了,根本就顧不上陳氏兵馬的虛實了,但其他人,包括不少投靠過來的漢家從屬,對於自幽州追殺過來的陳氏兵馬還是十分在意的,畢竟不管慕容仁說的多麼不可思議,他一敗再敗,五萬兵馬近乎破滅,乃是不爭的事實。

  更可慮的,是這陳氏兵馬到底戰力幾何,那所謂的天雷妖法,又是怎麼回事,如果是假的,那五萬人說沒就沒了,連個響都聽不到?

  如果是真的,那……

  他們是不敢細思下去了。

  但等眾人一走,慕容廆的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他為慕容單于,首當其衝,卻是不能不考慮這個問題,於是一個命令傳下去,慕容仁就被再次拉了過來。

  他這兒子此刻恢復了不少精神,頹廢、麻木消退,取而代之的,卻是怎麼都甩不掉的恐懼之色,在眼睛裡越發濃郁。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慕容廆與一眾慕容家的人盯著慕容仁,心思各異,大部分人的人,是抱著看笑話的神色,那損失的人馬雖多,但真正屬於慕容嫡系的,其實還是少數,而且還只是他慕容仁的兵馬,從某些人的陰暗心理來看,死得越多越好。

  被眾人盯著,慕容仁的臉上火辣辣的,張嘴要說話,卻鮮卑慕容廆一句話給堵住了——

  「如果有事所謂妖法、天雷的那一套,就不用提了,你只需要詳細告訴我,這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記得你先前跟我提過,在一陂上埋伏,居高臨下,而且人數還多,更是騎兵衝鋒,以逸待勞的等候陳止大軍遠來,本該一戰而下,何以最終反而慘敗?」

  這話一說,眾多慕容子也不由留神起來,想要搞清楚緣由。

  慕容仁一敗再敗,而一切的開端,正是這個在他們看來必勝的局面!

  哪怕是再怎麼看低慕容仁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在這種局勢下,就算是沒有取勝,至少也不會慘敗,而且仗著騎兵優勢,想要從容撤退,根本不該是難事,偏偏就是在這一戰之後,他慕容仁的兵馬近乎全滅,更是被陳氏兵丁咬住,一路追擊,波及了沿途幾個城池。

  慕容部的城池,可不像是中原的城池那樣,還有城牆防護,其實就是聚居點進一步發展的情況,被慕容部中的不少人,看做是未來真正建立城池的基礎,平時也很是重視,民生、農耕、放牧雜糅並行,算是慕容部賦稅試點之後,主要的財政來源之一,很是看重。

  結果慕容仁往外面轉了一圈,回來之後,幾個登記造冊的聚居點,就這麼散了,也逼著棘城不得不往前面增兵抵擋,但讓他們沒有想到的,卻是前線彷彿一個黑窟窿一樣,怎麼填都填不滿。

  原因到底何在?

  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慕容仁的身上。

  「當時那一戰,我本來勢在必得,甚至親自領軍衝殺,但等我們衝到敵軍跟前,就聽到幾聲轟鳴!隨後前面的地面,就轟然炸裂,有無形之力呼嘯而來,便是泥沙碎石,都好像化作鐵釘,打在身上就像是錘子不斷敲打,身上的甲冑都變形了……」

  說到了這裡,他還是一臉後怕的表情。

  慕容廆瞇起眼睛,看向慕容仁身後的一名中年男子,後者微微點頭。

  這人也是慕容族人,掌管一部分後勤輜重,先前慕容仁一身傷勢,血跡不少,入成卸甲,便是此人在旁看著,那甲冑有何變化,其人自是知曉,這時一點頭,慕容廆心裡就有數了。

  居然是真的?

  火毬可不見得能將片甲衝擊出多少痕跡,難道這孩子口裡那些聽起來古怪的話,真有幾分緣故?

  這邊想著,慕容仁卻還在繼續——

  「……那地面猛烈震動起來,立刻就引得我等胯下馬匹慌亂起來,它們雖是戰馬,在戰陣之上知道躲避,但面對天地之威的時候,卻是難以平靜,更要命的是隊列之中也有地面炸裂之處,立刻就是煙塵滾滾、天翻地覆,有的戰馬連同上面的騎手,頃刻間四分五裂,鮮血四濺!那般情景,爾等若是親眼得見,必……」

  說到這裡,他不光是滿臉的恐懼,更是感到腹中翻滾,乾嘔起來。

  其他人卻是面面相覷、滿臉古怪,不知這話裡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平息了腹中翻騰,慕容仁在慕容廆的眼神中,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道:「隨後,我等見局勢不對,已然知曉對方非我等能力敵,便撥轉馬頭想要回去,跟著卻見到……」他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那土陂在一聲爆響中整個崩潰,隨後崩塌下來,上面還未衝下來的人馬,連同下面的諸多騎兵,盡數被埋葬其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4 22:46
第九百五十四章 陳止來了!

  「你說一個山坡,說崩裂就崩裂?這又怎麼可能?」慕容皝注意到了父親表情,不等其人出言,便當先說話,而他的心裡其實也頗為驚訝,「單梢砲也做不到這種地步,若論這破壞力,這石砲當為第一,卻不會爆發出多大響聲,更不會將一個山坡直接崩塌!至於單梢砲,對人的殺傷力固然很強,但卻不可能造成山崩地陷的局面……」

  面對慕容皝的提問,慕容仁苦笑搖頭,說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若是不信,只需要派人過去探查就行了,其實這件事也不用我來催促,怕是在我這邊剛剛兵敗,你們就已經派人過去了吧?莫非到了現在,還沒有回報?」

  這話說的慕容廆有些尷尬,事實上,由於慕容部周邊的部族,還有許多問題有待於解決,是以在得到了慕容仁兵敗的消息時,慕容部內部並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而是緩了緩後,才派人過去。

  隨後,便是慕容仁一敗再敗的消息,波及範圍越來越廣,或許是因為戰爭的緣故,那本就派遣稍遲的探子,居然一個都沒有回來,是以到了現在,棘城對於當時那一戰的具體局面,瞭解的十分有限。

  前期還能靠著慕容仁的回報瞭解一二,但當時那信上所寫的就已經有些匪夷所思了,眾人只當他是要推卸責任,等到了後期,慕容仁接連敗退,連親兵都被打散了,這回報的信件自然也沒時間、沒途徑發出去了,只能簡單辨認一下方向,就朝著慕容棘城跑過去。

  正因如此,最初他們在遇到慕容皝的人馬之前,還有些不辨東西,分不出自己在什麼地方,距離棘城還有多遠,這其實就是迷航了。

  這邊慕容仁迷航,那邊慕容棘城得不到具體消息,現在兩邊一碰頭,這麼一對比,馬上就有了更大偏差。

  「接下來呢?」

  正當氣氛越發凝重之際,慕容廆沉聲問道:「接下來,你可是一路逃竄,期間不僅前前後後補充了幾萬兵馬,更是依托於幾個小城防守抵禦,結果卻還是敗亡,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麼?」

  「若是補充兵馬於野,與那陳氏兵馬野戰,則有火球滾落,雷霆平地炸裂,無論騎兵、步卒皆不能久立,往往聲音一響,幾十人便就重傷,餘者四散!」

  慕容仁深吸了一口氣,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格外複雜,隨後聽了一個兄弟的詢問,便搖頭解釋道:「非是火毬,而是火焰成球,其大如鬥,自天空而落,宛如天上落星,那種陣勢,沒有親眼見過,根本難以想像!」

  隨後他轉向慕容廆,繼續說道:「這可不是單梢砲一個火毬下來,只有表面上聲勢駭人,實際上除了毒霧之外,很少能殺傷許多人,這般火雷落下來,是真的死傷慘重,便是不死,也要肢體傷殘,更為淒慘,那慘叫與鮮血淋漓的場面,馬上就讓戰場上的兵卒膽寒而退,不敢再與人交戰,於是轉而潰逃。」

  「陣型都沒了,更要任人宰割了。」慕容廆語氣低沉的感慨了一句,隨後輕輕搖頭,問道:「那幾座小城,如今如何了?」

  所謂小城,其實是好聽的叫法,其實便是一些聚居點,比起中原的村鎮也差不多,只是多了些帳子和牛羊,周圍也多有牧場。

  慕容仁在敗逃途中,先後躲藏在幾座小城中,想要依托地利和人口,抵擋一下陳氏兵馬追擊的力度,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那陳氏兵馬幾乎毫無顧忌,我亦普通牧民威脅,想要阻止其人做法,但這人卻是鐵石心腸一樣,根本不為所動,依舊是毫無顧忌的落雷,因此讓兩座小城先後破敗……」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同時低下頭去。

  慕容廆卻是眉頭緊鎖,聞言陷入了沉思。

  倒是他的那兄弟慕容運忍不住說道:「這人倒是意志堅定,聽說此次乃是那陳止親自領軍來攻,那就是說他這人不能用尋常百姓作為肉盾來對付,以後真要是有了衝突,咱們攻伐中原城池,那老法子可就有些不頂用了。」

  他這邊話剛說完,那慕容皝就忍不住反駁道:「以百姓為盾,攻伐城池,本就不是仁義之舉,就算一時得逞,也要傳出惡名,以後哪裡還有漢民趕來投奔,況且咱們也曾吃過這虧,不該提倡此舉。」

  慕容運聽了,微微一笑,卻沒有反駁,他很清楚自己這個侄子畢竟是在中原留過學的,很多看法和原本的慕容部習慣有不同,而且就算他心裡不這麼想,在外必然有這般表態,原因倒也簡單,就是傳出名聲,也好收攏漢家士人。

  而這個話題,也被慕容廆一口帶過,這位慕容大單于盯著慕容仁,正要有所宣判,這時忽然有人快步走來,在他的耳邊輕語了一句,頓時讓這位單于的臉色變化。

  慕容運和慕容皝離得最近,見狀先是一愣,隨後便猜出了緣由。

  「可是那陳守一來了?」慕容運上前兩步,低語問道。

  慕容廆點點頭,對在場的眾人說道:「陳府君率領了一支人馬,如今就在城外,作勢駐紮,不過還是派人過來送了書信。」

  「他還要駐紮?」慕容運眉頭一皺,「莫非真打算攻城?當初四方聯軍都做不到的事,他還想做?我若是他,能將慕容仁趕得滿草原跑,就已經足夠了,至少回去也有威望,何故得寸進尺,來到棘城之下耀武揚威?這裡可不是他這區區幾千人馬,就能放肆的地方!」

  其他人頓時也都紛紛出聲——

  「不錯,莫非我等還會怕了他這幾千人?」

  「慕容仁連敗,可不代表著咱們慕容氏就沒有能人了,那陳止未免有些囂張,來到此地叫囂!」

  「所謂駐紮,就是施壓,簡直可笑,恐怕就是四方聯軍再來一遍,也不見得敢如此了,他帶著幾千人兵馬,就敢如此,莫非是因為王浚一時大意,被他佔了幽州,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興許就是如此,被勝利衝昏了頭腦,需要有人來點醒他!」

  「這說不定還是機會,此人若是不知好歹,那就將他拿下,說不定那幽州……」

  一眾慕容氏子弟說著說著,著眼睛就亮了起來,彷彿都忘記了,這次乃是他們先派人到幽州地界挑釁,才將陳止招惹過來。

  倒是那慕容廆瞇起眼睛,似在權衡,過了一會,他招招手,對眾人道:「你們都先下去,我自有安排。」

  「諾!」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5 22:23
第九百五十五章 慕容之怒

  在諸多慕容家子弟頗為戀戀不捨的離去後,慕容廆卻單獨將慕容運、慕容皝等幾個親近的族兄弟、子侄留了下來。

  緊跟著,慕容廆將陳止送來的書信打開,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勃然而色變,隨後顯於其他人眼前。

  眾人這一看,臉色都是瞬間變化,連本來有心做個和事佬、中間人的慕容皝,都不禁皺起眉來。

  「簡直太狂妄了!」一名慕容子弟冷笑起來,這人名為慕容制,乃是慕容運的二子,看上去年歲不大,但氣度卻十分威嚴,這一冷哼出來,立刻就有種掌兵大將要將人斬首的凶悍氣息,「讓咱們將慕容仁交出去,以正刑法,這是將咱們慕容氏當做什麼?他陳氏的附屬,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不錯,這種要求實在太過驚人了,」慕容運接過那封信,看了之後,輕輕搖頭,「這位陳大將軍的年齡畢竟不大,新勝了王浚,便自覺有些不可一世了,居然來到了棘城門前叫囂,你看他的語句雖然看起來謙遜,說什麼仁兒犯邊,殺傷了漢民,又佔據城池,驅散和裹挾了服從朝廷的小部族,但不過都是藉口,草原上向來是強者為尊,哪裡需要他說的這些東西……」

  說話間,慕容運有意無意的瞥了慕容皝一眼,繼續說道:「平時在部族宣傳一些漢制,是因為這漢家禮儀,有尊卑之分,可以讓那些部族大姓安於臣服,更可以聚集漢民,讓他們耕作、鑄造,可不是用來約束咱們自己的,這點咱們可都是很清楚的。」

  慕容皝聽聞,微微瞇眼,並未言語。

  倒是那慕容制繼續冷笑道:「我就不信了,他陳止真敢動手,他有這個膽子?覺得區區幾千人,比當初四方聯軍還厲害?還說什麼殺傷漢民,那些漢民也只是邊卒賤種,能和慕容仁比?慕容仁這次接連兵敗,固然無用,但留著慕容血脈,本就高貴,以這邊疆賤民的命為藉口,讓咱們交人,別說這話何等囂張,本身有這個念頭,就十分可笑,是對慕容血脈的侮辱!」

  頓時,群情激奮,同時也讓慕容廆的臉色浮現出了怒意,隨後,他止住了眾人的議論,傳下命令,讓人將何經召來。

  何經這人乃是漢家出身,但在慕容家為臣屬也有念頭了,過去曾經陪同慕容皝等人遊歷,更曾經停留在代郡觀察。

  在四方聯軍圍困棘城的時候,何經順勢歸來,同時帶來的,還有陳止的上中下三策,靠著這些建議,幫助慕容部在圍城中得到了新的思路。

  除此之外,何經更是在滯留代郡的期間,關注了當時的播種等事,紀錄了一部《分齊民要術》的內容,帶過來之後,呈了上去,立刻就被慕容廆等人看重,隨後這勸課農桑的工作,也被交給了何經,讓他督促和處理。

  可不要小看這勸農一事,在這個時代,本就是農本為根,無論是定居還是遷徙,其實都與食物獲取有關係,更不要說增加人口、吸引流民,乃至養軍練兵了。

  何經藉著為農一事,也逐步在慕容部的權力體系中攀升,雖然身為漢家人,但獲得的權柄卻不小,在棘城裡面的人脈關係也不差。

  此時被傳喚過來,一走進來,見到屋子裡的幾人,何經心頭一跳,立刻就認出都是單于的親近之人,便明白此次儀事的性質怕是不簡單,但表面不動聲色,先走過去行了禮,便垂手低頭的等候。

  慕容廆也不繞圈子,直接問道:「何先生,你先前在代郡,與陳止也有交流,對這個人瞭解的如何?」

  何經固然意外,他還沒有得到陳止抵達城外的消息,但卻知道慕容仁一敗再敗,被陳止追著滿地跑的傳聞,也知道這位單于之子如今已經被帶回城中,結果卻將自己叫來,問起陳止,緣由如何,不問可知。

  這些想法電光火石一樣的在心中轉過,隨後何經就很自然的回答道:「陳府君此人,有大才,更有大志向!」

  「哦?你是說此人在兵家上,有志向,更有能力?」慕容廆立刻著緊起來,「這人是個什麼性子,你可探究出來了?」

  何經聞言,卻歎了口氣,說道:「屬下在代郡之時,其實見過陳府君,更與其攀談過,卻沒有見過這位府君帶兵的樣子,所以只是說他的談吐和見識,與這樣的人物接觸、交流,也不該想著他在戰場上什麼樣,而是像是平時待人接物一樣,才是上招。」

  話中隱含的勸諫之意,立刻讓慕容廆驚醒過來,他深吸一口氣,點頭道:「不錯,如今陳府君就在城外,帶著一隊人馬,也讓人送了書信過來,卻是要讓某家將兒子交出去,言語之中看起來客氣,但未免太不給某家面子了,畢竟某家也有朝廷冊封,你看此事要如何交涉?」

  「還有什麼好交涉的?」不等何經開口,那慕容制就當先叫囂起來,「這人既然這般自負,就讓他瞧瞧下場,莫不是以為自己比王浚強,就不怕我慕容部了?我慕容部要崛起,王浚都阻止不了,他陳止又能如何?不過就是佔了點便宜,運氣好,拿下了幽州罷了。」

  邊上的慕容廆聞言默然不語,倒是何經暗暗搖頭,心裡暗道:這想要拿下有幽州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哪個能真的得手?真以為是一時運氣?

  只是這話卻不能說出來,慕容制乃是慕容族人,就是國族,地位很高,何經就算當下有點權柄,也承受不了國族的打壓。

  好在慕容運馬上叫停,訓斥自己兒子:「單于還沒有說話,哪裡輪得到你出聲,給我在一邊老實的待著去!」

  另一邊慕容廆則看著何經,後者也不怯場,沉吟片刻,就道:「陳府君既是提到了刑法正典,其實就是看準了我慕容部也有朝廷冊封,顯是要走漢廷之路,既如此,那單于不妨也派人過去與之交涉,畢竟兩家本來交善,將事說開之後,也就揭過了。」

  他見眾慕容都有不滿之意,心中一轉,已經明白,便補充道:「想來陳府君也知道咱們慕容部的勢力,只是礙於臉面,不好一到城前就退走,咱們只需要給個說法也就行了,不需要付出什麼,畢竟以我慕容之勢,四方聯軍都絲毫不懼,又怎麼會因為陳府君的人馬而退讓,反而是這般威勢,會讓陳府君知曉進退,主動放低身段。」

  那慕容運也撫鬚笑道:「不錯,不如趁機震懾這陳氏一番,也好讓他們知道如何敬畏我慕容一族!」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5 23:45
第九百五十六章 以武伐汝,乃為你好

  「主公,不知那邊會如何應答?」

  就在城中慕容族人聚集在一起,商談要怎麼應對陳止之時,遠在城外的一處小林子中,正有約莫三千多人的兵馬,正在散開,幾人一個小隊,按著章法巡查,內部則有不少人拉鋸木頭,搭建帳篷,建設營地。

  林中一處,有四人聚在一起,為首那人正是陳止,而在他的身邊,年輕的冉瞻,正有些好奇的說著。

  在冉瞻的身邊,立著一個個頭不高的富態胖子,聞言笑道:「我看這慕容家的人,想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挽回面子,我可是瞭解這些大族的心思,尤其是像慕容部這樣,統領了不少人的一方大族,那對臉面的看重,是勝過其他的,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得派人過來宣揚威風。」

  說完這些,這胖子帶著討好的笑容,看著陳止,問道:「七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八弟,看來你真是長進了不少。」陳止看著那胖子,輕輕一笑。

  他面前的這個胖子,正是自己的八弟陳羅,陳止這次出征,將他也帶在身邊,只不過一開始的時候,這堂弟擔心沙場廝殺,想著戰場上刀劍無眼,要是一個不小心的話,自己這將近兩百斤的重擔,可就交代了,卻又不敢違逆陳止之意,只好硬著頭皮上,只是顯得格外膽小,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立刻就表現出和自身體重不相符的靈活與速度來。

  因為擔心被陳羅的肆意奔跑擾亂了陣型,陳止特地安排了兩名親衛跟在陳羅身邊,一邊保護他的安全,一邊則控制他的行蹤。

  這邊冉瞻卻道:「這群慕容族人,真敢出手?當初圍城,主公不是曾經相助麼?這般不知感恩?再說了,他們之前畏懼王浚,但咱們連王浚都擊敗了,這群人難道不該畏懼我等?」

  陳羅立刻有幾分賣弄的說著:「這還想不通?咱們過去越是相助過他們,他們越發不願意承認,否則豈不是說自己無能?因此誰提這事,他們都要反駁!再者說來,這群人過去畏懼王浚,但王浚與我七哥對峙,最後敗亡,這慕容氏可是一刻不停的擴充力量,肯定是覺得自家的翅膀硬了,更覺得咱們代郡兵少將缺,縱然勝了王浚,但出塞作戰,卻要居於劣勢,而且定有探子將咱們大概多少兵馬回報了回去,讓他們覺得人少,這膽氣便就壯了,就得教訓教訓,讓他們知道厲害,以後才能安生。」

  冉瞻一聽,不由點頭,覺得十分有理,而後看向陳羅的目光,就有了變化,多了幾分敬重。

  陳羅登時便生得意之念,覺得大漲顏面。

  陳止又笑道:「想來剛來的時候,你面對敵軍,可是話都說不出來,如今在這雄城之下,也可分析局勢了。」

  「哪裡哪裡,都是兄長教導有方啊,這一路行軍,聽著兄長教誨,再看兄長你指揮若定,小弟自是學了不少。」陳羅聞言,心裡不由嘀咕,自己當初就是作勢客氣,說要隨兄長出征,想著自己這等你貨色,帶著就是累贅,兄長必然答應,誰知道陳止當場應下,立刻讓人架著滿臉錯愕的陳羅離去。

  於是這位陳八公子就在自己父親戀戀不捨的目光中,被迫從軍了。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陳止搖了搖頭,「你接手陳莊商事後,見的人多了、處理的事多了,這待人接物自是不同了,見識增長是很正常的,先前不敢說話,無非是初至戰場,擔心危險,是以心神混亂,後來見我軍強盛,敵難抵擋,放下了心中擔憂,發揮了A該有的本事,以後這幽州陳氏要扎根、要發展,還得看你的經營、運作,還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陳羅一聽,登時得意起來,臉上笑開了花,卻還是故作謙虛的擺擺手道:「兄長謬讚了,真是太抬舉我了,這般重擔,小弟著實感到難以支撐,唯有兄長支持,方可有所作為……」

  「先別急著拍我馬屁,」這邊陳羅還想說什麼,陳止卻不等其人說完,就道:「不過,之前那幾個聚居點,讓你過去交涉,都未能如願,沒有體現出你的本事,等棘城那邊派來的人過來,還是由你接待,希望你能拿出幹勁,莫要墜了代郡威風。」

  陳羅一聽,剛剛升騰起來的幾分豪氣,轉瞬消散,這臉色登時就垮了,卻還是不得不點頭稱是。

  原來,陳止將他帶上,可不是突發奇想,而是知道這個兄弟長袖善舞,擅長與人交涉,有心要提拔和栽培他,所以在慕容仁逃遁過程中,會使者讓陳羅與之接觸,尤其是陳羅逃入那幾個聚居點之後,更是讓陳羅過去,試圖說服他投降,或者說服那些聚居點歸順。

  出軍與敵人交涉,也就是使者,在陳羅看來太過凶險,結果這小子還是膽小,就算有大軍壓陣,有親兵護持,更不會真的和慕容仁面對面對話,卻還是嚇得提心吊膽,話都說不利索,又如何勸降敵人,這事也就一直沒成。

  其實,陳止早就發現,慕容仁躲藏的聚居點小城,與他其實並非一心,只是礙於慕容威勢,不得不收容,但在陳止兵鋒的威脅下,其實也有計較,暗中有投誠之意。

  派陳羅過去,幾乎沒有風險,更多的是要鍛煉這個兄弟,結果陳羅畏懼之下,發揮失常。

  但即便如此,表面上陳止攻破了那幾個聚居地,其實與其中部族已有接觸和約定,畢竟那邊距離幽州也近,其中不少族群過去就依附在王浚的勢力之下。

  如今陳止來到棘城,也是要有所表示,鬧出動靜,好讓那些個沿途勢力,能有決斷,方便下一步的拉攏。

  「慕容氏若是來人,肯定不是慕容廆親至,我這也得有個出面的,你我乃是手足,讓你出面,最是合適,而且此處乃是我等兵營,營中還有利器,總不至於讓你出事,該放心大膽的說了。」

  聽了陳止這話,陳羅訕訕一笑,再次點頭,說是保證不讓陳止失望。

  他身處軍陣之中,卻是能放下擔憂了,別看他們這三千多人少了點,但陳羅卻很清楚,軍中有那樣的利器,是絲毫也不怵敵人。

  陳止見著,又笑道:「那就先去準備一番吧,弘武,你過去安排一下人手,也得提前有應對。」這話一說,陳羅與冉瞻一前一後的離去,現場就剩下了兩人。

  除了陳止之外,那另一人赫然就是鮑敬言這位中原名士。

  先前陳止與自己的部下、兄弟說話的時候,鮑敬言並未插話,反而時常遊目四望,看著周圍正在忙碌的兵卒,或者眺望遠方的那座堅固城池。

  這時那兩人離去後,鮑敬言則主動開口說道:「聽說棘城在這半年中兩次加固,比之原本的城池要擴大了不少。」

  陳止點點頭,說道:「慕容氏的實力躍升,而王浚一方面要防備我等,一方面又要平定平州叛亂,段部、宇文部也要從屬之,令北邊和偏東北的草原上出現了權力空缺,慕容氏自是成為了小部投靠的目標,實力擴張,修葺城池,並不為過。」

  鮑敬言沉思了一下,而後問道:「那府君的那件利器,是否能在這牆上也留下痕跡?」

  陳止笑道:「總要試過才能知道。」

  「不知慕容氏是否會給府君這個試一試的機會。」鮑敬言也笑了起來。

  陳止卻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相信他們會的,慕容氏既然崛起,那就要有一個崛起中的樣子,下面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是不能後退的,我向他們討要慕容仁,這事他們肯定不會答應,必有反彈,正好讓我出手敲打一下。」

  鮑敬言一聽,就收起笑容,正色說道:「如此說來,府君從一開始,領軍來此,就是為了要震懾慕容氏?可萬一有個差池,只是這三千多人馬,怕是很難全身而退。」

  陳止便道:「殿後和接應的軍隊,我在離去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安排,所以才會自上谷出,而此地接近燕國,想回返也不難,而且我自不能放過慕容氏,他們先與我交善,結果說翻臉就翻臉,慕容仁更是殺傷了諸多漢民,若不加以懲戒,周圍部族必然變本加厲,源源不絕的挑釁,不勝其擾,而幽州漢民,也不會安心,更難以快速歸心,只有讓他們知曉,但凡傷漢家民者,雖遠必懲,才是正道,再說了,慕容氏肯定也想打一場,我亦要戰,正好誡之,這也是為了他們好,省得以後慕容氏膨脹,逼得我不得不滅之。」

  鮑敬言聽聞,登時目瞪口呆,好嘛,你這早就計劃好了揍人一頓,還是為人家好,想到軍中那利器的厲害,鮑敬言不由暗暗搖頭,希望慕容部能知道進退,以免苦頭,畢竟說到底,陳止本來得了幽州,正要休養生息,內養民力,外修功德,本不欲出兵,但你慕容主動挑釁,真要是出事,分明是自討苦吃,怨不得旁人。

  這麼想著,過了好一會,鮑敬言才說道:「府君果然皆有定計,這樣在下就放心了,可以安心紀錄這塞外的天候、地貌。」

  陳止聽後便笑道:「正要先生行此事,到時書成,必為美談,亦可令萬民受益。」

  鮑敬言擺擺手道:「此書乃是遵府君之綱而成,鮑某不敢居功。」

  噠噠噠!

  這邊兩個人的對話剛剛結束,遠方就有諸多馬蹄聲和腳步聲響起,循著聲音看過去,便見煙塵滾滾,自棘城中出,直奔此地而來。

  很快,親兵陳舉就過來稟報,說是棘城中有人領軍出來,要讓陳止過去答話。

  「讓我出陣?」陳止搖搖頭,「這是要給我個下馬威,不過先禮後兵才是正道,把人請到大帳之中,先說兩句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6 22:22
第九百五十七章 少年膨脹,意氣風發入營

  慕容棘城從城中派出了一支一千多人的騎兵,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駐紮在周圍的步卒,從遠方聚集過來,擺開了陣勢,隱隱將陳止他們這幾千人包圍起來。

  帶頭的乃是三人,正是那慕容運、慕容制父子,以及陪同他們前來的何經。

  「等會見著了陳止,你先不要說話,讓為父先與他說說。」

  三人領軍緩緩靠近,看著前面如臨大敵的代郡兵馬,以及更遠處正在忙碌搭建營地的兵卒,慕容運就對自家兒子說出了這麼一句,只是臉色卻不好看。

  他的心思,兒子慕容制卻十分清楚,更是直接說出來:「父帥放心,我是知道的,只是這個陳止果然是膽大妄為,更是囂張至極,看他這動向,還真要在咱們的地盤上安營紮寨,他才幾個人,他也配?」

  慕容制的臉上帶著傲氣與蔑視,目光掃過遠方的一個個兵卒,嗤笑一聲:「這些漢兒,不過土雞瓦狗,居然還這般作態,真以為能擋得住我慕容鐵騎?」這話讓旁邊跟著的何經,臉色不是很好看,但後者並沒有發作,前者也沒有絲毫顧忌的意思。

  慕容運也沒打算幫何經解圍,只是道:「你先管住自己的脾氣,不要一上來就給那陳止臉色,先讓何經和他交談,透露我們慕容部的實力,也好讓陳止畏懼,知難而退。」

  「這個我懂!」慕容制頗為不耐煩的撇撇嘴,隨後看向何經,「何經,你等會可要給我盡心盡力,別以為都是漢家人,就有心包庇那陳止,得讓他知道厲害,不然什麼貓啊狗啊之類的,都敢來我慕容氏的地盤上撒野,我等威嚴何在?」

  何經微微瞇眼,心中惱怒慕容制的不敬,沒有回答,而是看了慕容運一眼。

  慕容運在心裡冷哼一聲,臉上卻露出笑容,對兒子斥責道:「怎麼說話的?我叫何經也就罷了,你才多大年紀,連個職位都沒有,怎麼也這麼叫?先叫何先生。」

  慕容制被這一訓,低頭嘀咕了一句,卻沒有反駁。

  現在沒有職位,所以叫我先生,以後上位了,是不是就可以直呼其名,然後呼來喝去了?

  何經心裡暗暗搖頭,但他也知道,如今在慕容部之內,崇尚漢化的一脈有,但同樣也有牴觸的人,這群人往往只看重漢化帶來的好處,卻不願意承擔對族中移風易俗的改變,每每發現族人的變化,就越發惱怒,兵遷怒於漢家臣屬。

  這些,都要等以後,慕容皝上位之後,他何經從旁輔佐,徐徐圖之。

  於是他也不惱怒,反而說道:「要與陳止交涉,第一步就是做出威勢,否則必然會被看低,只是有一點,不能直接以兵馬威逼,不如與他見面,當面交談。」

  慕容運就道:「這個我也有了安排,已經讓人傳話過去,是陳止出來,陣前相見。」

  這邊話音落下,那邊就有一人過來,說是陳止傳來邀請,讓幾人如大帳。

  「這人也太不知進退了!」慕容制當即怒火高漲,「把自己當城主人了不成?」說著,看向父親,勸阻道:「陳止此人太過陰險,詭計多端,請父帥進去,說不定是要趁機下黑手,絕不可讓他如願,依孩兒看,此人本就沒有什麼誠意,不如直接引兵衝殺!」

  「不可!」何經直接出言阻止,不理會慕容制眼中的警告之意,衝著慕容運拱手說道:「府君明鑒,慕容仁也是知兵之人,手下不缺謀臣武將,過去也有勝績,絕非無能之輩,但他與陳止交戰,屢戰屢敗,最後更是畏之如虎,可見這人並不容易對付,如今我等雖有兵馬在手,但尚不知曉敵人真正底細,是以才要接觸,否則單于早就下了命令,興兵平之了。」

  此言一出,慕容運頓時眉頭皺起,因為何經的這番話,說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他們著實不知道陳止的根底到底為何,尤其是在詢問了當事人慕容仁之後,就越發疑惑了。

  所謂的天雷妖法,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止以幾千人,直接擊穿了慕容勢力,追殺慕容仁至此,更敢在棘城前面安營紮寨,親自壓陣,絲毫不懼,說他沒有依仗,誰都不信。

  所以慕容廆才沒有親自出面,也沒有讓自家兒子出使,而是派出了慕容運父子,就是要先探查清楚,如果父子二人貿然動手,最後發現難以抵擋,那就是失職,哪怕最後陳止白敗退,他們的責任也無法推脫。

  「何經說的也有道理,既然來了,就過去探查一番,」想了想,慕容運還是順勢下坡,「況且,單于讓我父子過來,本就要探查這陳氏軍中虛實,搞清楚是否有什麼利器,比那單梢砲還要強橫!」

  慕容制一聽,還要再勸,但慕容運已經擺擺手,阻止了其人說話,同時遠遠眺望,打量著那正在忙碌的林中軍營。

  「真是沒想到,從這陳止抵達此處,到現在時間不長,可這臨時駐紮的營地,居然是初見規模了,看其中兵卒行走,更是井然有序,素有章法,可以稱得上是訓練有素了,如此看來,他陳守一之前的接連勝利,並非毫無來由。」

  何經點頭道:「這位陳府君領軍的樣子我沒有見過,但只要身處北地,就都會聽聞他接連戰勝的消息,除此之外,此人更是極擅練兵,其人練兵之法,可以讓世家武丁,在一個月的時間中,就成為軍中兵卒。」

  「哦?」慕容運聞言很是詫異,終於有些正色了,「我知道你在代郡停留了一陣子,還紀錄了許多書冊,不知陳氏這練兵之法,是否也在其中,如果真能一個月就練成一軍,哪怕只是烏合之眾,那也頗為珍貴了。」

  何經滿臉遺憾的搖頭,說道:「對於練兵之法,代郡守備極嚴,連代郡官府中的人都難以接觸,我亦無能為力。」

  慕容運聽到這裡,不免有些失望,正要再說什麼,但先前派出去的探子這時回來,稟報了探查結果。

  「不是說有五千人追擊麼?但這裡還真的只有三千多人?」慕容運沉思起來,「餘下的人去哪了?慕容仁可沒消耗多少人馬,莫非是埋伏起來了?」

  這麼想著,慕容運便警惕起來。

  帶著這樣的心思,這父子二人接受了邀請,就要入營。

  倒是慕容制頗為擔心,害怕陳止暗算自己。

  慕容運便冷笑道:「你小子算個什麼東西?咱們只是給單于過來探路的,真正的關鍵還在單于那邊,你我不過是稍微大點的卒子,他陳守一會暗算卒子麼?」

  這話可謂不留餘地,慕容制一下子就臉色陰沉,低頭不作聲,悶頭走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6 22:40
第九百五十八章 我兄長是何等人物?

  壓下了兒子的性子,慕容運便加快腳步,穿過了層層兵卒,很快抵達了營帳之中,只是當看到了過來迎接的人,他的眉頭卻忍不住皺起來。

  「幾位請了!」

  陳羅笑呵呵的與慕容運等人行禮,努力表現出一副從容、得體的樣子,只是他到底沒怎麼經歷過這等事,還是顯得不夠自然,動作生熟。

  這些細節落在慕容運眼中,馬上就生出不快,覺得這陳羅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尊重,畢竟這位之前往周圍部族的時候,那族中皆為族長親自出迎,更是禮數備至,姿態放得很低,哪裡像陳氏這般,不僅陳止沒有出來,還派出一個其貌不揚的胖子,動作更是生熟,明顯是應付。

  這麼想著,慕容運不由冷哼一聲,並不理會陳羅,帶著兒子和何經就朝軍營裡面走去,身後還跟著十幾名親兵。

  這胡人怎麼回事?這般無禮,果然是茹毛飲血之輩,不知尊重於我!更不知道禮節!

  心裡這麼想著,但陳羅畢竟想要完成陳止的囑托,於是臉上依舊是不動聲色的笑著,還在前面引路,同時試圖與來人攀談。

  只是慕容運一聲不吭,何經有心出言,卻知道眼下是慕容運做主,自己若是出聲,等於違逆,得不償失,於是也默不作聲,只是報以微笑。

  毫無回應的陳羅無疑很是尷尬,也不由檢討起來,是否只是自己什麼地方做得不到位,只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了,卻還要本著職責,硬著頭皮的說笑,著實難過。

  但說著說著,那慕容制卻忍不住了,冷冷看著陳羅,說道:「行了,不要在這裡聒噪了,我等此來,是見陳止的,看他有個什麼說法,可不是聽你在這裡話家常的,安靜點!」

  陳羅頓時那臉憋得通紅,眼睛裡也流露出怒火,顯然覺得被這話侮辱了。

  正好這時,幾人也來到了大帳前面,裡面傳出了陳止的聲音——

  「幾位,請進。」

  「哼!」慕容制看著父親和何經先後進入,也邁步跟了上去,卻還是嘀咕了一聲,「好大的架子,也不知親自出來迎接,他怎麼能安坐帳中?」

  這話被陳羅聽去,頓時讓這位陳氏宗親更加不滿,看著慕容制的目光裡,透露出不善之色,只覺得此人何以這般囂張,區區一個慕容氏族,哪裡來的底氣?

  就在眾人各種不同的心思中,慕容運等人走入了帳子裡面,見到了坐於主位上的陳止,一番見禮過後,表明了各自身份,就又分主賓坐下。

  陳止便道:「幾位此來,定然帶回了慕容單于的回話,不知那慕容仁要何時送來?」說話的時候,他看到了滿臉怒意的陳羅,已然明白了情況,便輕輕點頭,讓自己的這個八弟找了一個坐墊坐下,示意他在旁旁聽。

  慕容運聽了這話,瞇起眼睛,眼底閃過寒芒,而後朝何經看了一眼。

  後者會意,默默歎了口氣,主動出聲道:「慕容仁乃是單于之子,為一方豪帥,便是朝廷也封賞,陳府君要我慕容部交出人來,未免有些不合適吧?」

  「我今日便是和諸位講朝廷之法,」陳止聞言微微一笑,顯然早有預料,「按著漢律,只要不是打定主意造反的,傷了百姓之人,便要承罪狀,本官如今為征北將軍,將領幽州刺史,掌管軍政刑典,他慕容仁在幽州管轄境內作惡,自是要依法查辦的,慕容部既承了朝廷冊封,就該遵之,莫非還要違反?」

  「這事卻不是這麼說的,」何經搖了搖頭,「我慕容部自有族情在此……」

  只是他這話還沒有說完,早就不耐煩的慕容制卻是將手一擺,叫囂起來:「別說這些場面話了,不就是想要震懾我慕容氏麼?陳守一,你怕是還沒有搞清楚,當下我慕容氏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他慕容仁一屆廢物,前後五萬人都被打沒了,慘敗而歸,但你要是以為慕容仁就代表了我慕容氏,那可就大錯特錯!區區三千人馬,也敢耀武揚威?無非是仗著背後有漢廷撐腰,去了朝廷,你什麼也不是!」

  這番話一說,整個營帳頓時一片寂靜,原本守在外面的慕容親兵聽到了少主的喊聲,以為出了什麼事,就紛紛衝了進來,還有的抽出了腰間的刀劍!

  鏘鏘鏘!

  營帳裡面,陳止的親兵也不是吃素的,在陳舉的帶領之下,馬上迎了上去,同樣抽出了兵器,一時之間兵刃閃爍,整個營帳之中,頓時就是劍拔弩張。

  「陳舉,退下來,」陳止搖頭說著,「這幾位該是聰明人,不會為了這麼點事,就在我等營中鬧事,畢竟再怎麼說,吃虧的也是他們自己。」

  這話無疑是在提醒慕容運等人,讓他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此時此刻,他們帶領的那些兵馬,都在軍營之外,就算人數眾多,卻對幾人無助。

  慕容制聽了,立刻不滿,他年少氣盛,年齡比起冉瞻也差不多了多少,隨著慕容崛起,自是心氣膨脹,受不得委屈,便喊道:「你這話是以為我慕容勇士怕你?」

  沒想到陳止卻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好不留情的訓斥道:「你是什麼人,這裡也有你說話的份?」

  這冷冽話語,先是讓慕容制一愣,隨後直接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上前一步,咬牙切齒的道:「你怎麼敢……」

  聽到這裡,敬陪末席的陳羅,終於是忍耐不住了,想起剛剛被這胡人小子冷嘲熱諷,但為了大局忍辱負重,結果此人竟是不知進退,當著陳止的面放肆叫囂,而看其父慕容運,似乎沒有半點要制止的跡象,這心裡怒火越發旺盛起來。

  尤其是兩邊親兵還一副對峙樣子,更是火上澆油。

  在陳羅看來,自家兄長是什麼人物,就算是慕容部的那個所謂單于來了,也是比不上陳止的,而這慕容制更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人物,能站在陳止面前,就已該滿足了,居然還敢不敬?

  「我兄長何等人物,自不能與你這小兒一般見識,但你也不要因此就得意忘形,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你算個什麼東西?」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7 21:17
第九百五十九章 逼人太甚?!

  陳羅這一站出來,好不留情的諷刺起來,他過去在彭城之中,也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不缺狐朋狗友,精通諷刺技巧,所以開口之後,根本不給慕容制反駁的機會——

  「你這小兒,過去名聲不顯,可有幾分戰績?可曾有過名號?可有著作傳世?哦?看你無話可說的樣子,定然皆無,如此說來,你除了生在慕容家,其他皆為敗絮,離了這慕容氏,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此叫囂?」

  陳羅說話之間,已然起身,走到了陳舉身後,讓幾名親兵護著,而對面的慕容制已是臉色漲得通紅,眼睛裡滿是怒火,臉色猙獰,有一種要擇人而噬的意思!

  陳羅的話,幾乎是將慕容制先前所言完全拿過來,拍在他臉上,自是讓他覺得難堪。

  若非有一名親兵在慕容運的授意下,拉住了怒火高漲的慕容制,這位慕容少年郎,怕是已經衝過去,一刀砍在陳羅身上了。

  即便如此,慕容制還是憤怒吼叫,伸手摸刀柄,卻被親兵攔住了。

  陳羅見那狀若瘋狂的樣子,心裡也不由驚顫,只是他當初在彭城街頭,與人鬥嘴、鬥毆,經驗豐富,看得出那慕容制難以真正出手,更清楚如何噁心人。

  這大家上世家大少彼此鬥氣,除了讓僕從、侍衛對峙,乃至鬥毆,更多的是嘴皮子要利落,甭管有的沒的,一通數落,不把人氣死,也得把人說的難受三天,這對方渾身不自在,自己聽聞之後,便渾身舒坦。

  此刻見著對面這慕容家的小子,經過自己這一頓說,不知道反唇相譏,只知道抽刀拔劍的發怒,就知道碰到了新手,乃是這鬥嘴界的萌新,而陳止也沒有出言制止,陳羅心裡就有數了,這後續話語立刻奉上——

  「你還別囂張,拿著刀劍砍我這胖子算什麼本事?我家兄長,可是接連戰敗諸多強敵,別說什麼段部、宇文部,就算是王浚都被擒拿了,你真想囂張,最起碼也得有個說得出口的戰績吧?你是抓了拓跋部的豪帥,還是斬過匈奴宗王的手臂?哦,忘了說了,我家兄長和那拓跋豪帥稱兄道弟,而那匈奴的偽王劉曜,則被兄長砍了一臂!」

  這些話,才是真正的誅心之言。

  直接將陳止的功績擺出來,彷彿印證了陳羅的話,更顯得他慕容制難以比擬,更重要的是無話可以反駁,更無力反駁!

  這般惱怒之中,更生一絲羞愧,進而滋長暴虐。

  果然,那慕容制越發難以控制,居然掙脫了親兵,直接衝了過去,只是中途卻被慕容運給擋住了。

  「制兒,怎麼與陳將軍說話的,給我退下!」慕容運淡淡說著,讓滿臉不甘的慕容制被幾名親兵壓住,不得不暫時忍耐。

  而後慕容運抬眼去看陳止,說道:「陳將軍,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用拐彎抹角了,慕容仁不會交給你,這是無法更改的,而且這幽州北邊的草原,是慕容氏的地盤,我們不會染指幽州,但幽州之外的事,希望陳將軍你也不要過問。」

  這直來直去的話,頓時就讓不少人一愣,慕容運顯是拋開其他繁文縟節,直接表明了態度,這恐怕也是慕容廆的意思。

  何經聽著,不免歎息,知道自己原本的腹稿,是派不上用場了,同時對自家主公也有了一絲不滿。

  「單于安排我來,本意是要以中原之道主導此次交涉,一方面探究虛實,一方面穩住陳止,可既然如此,又何必派出慕容運父子,這父子二人平時偽裝的很好,但其實並不喜好漢家風俗,隱隱牴觸,這二人在此,有慕容血脈壓陣,我亦無法違逆,徒呼奈何?」

  事已至此,何經知道展現自己價值的機會,已經是全然不在了,既然慕容運要主導,他只能在旁邊看著。

  「這是要劃分地盤了?」陳止聽了慕容運的話後,輕輕搖頭,「但我想慕容豪帥有些事是搞錯了,陳某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此番過來是為了慕容仁,此人既然犯下罪孽,就要有所承擔,但考慮到他的特殊身份,死罪可免,只是活罪難逃。」

  慕容運的眼皮子一跳,心裡怒火上湧,但還記得身在何處,於是盡量壓下怒氣,維持平淡的語氣,說道:「陳府君,還請你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陳止卻是真的平靜,「到了現在,就不要再拿這一套說辭出來了,慕容仁領兵過去,佔地擾民,吸納部族,為的是什麼?無非就是看著幽州要亂,兩邊對峙,提前佔據一塊地方,想要作為籌碼,謀奪實際的利益罷了,但既然你們的這個目的未能達成,反而讓我來到此處,那這事就該分說清楚,總不能想要好處,還不願意面對風險?」

  「無論怎麼說,你這三千人,來到棘城,連圍城都做不到,又能如何?」被人說破了慕容氏的想法,慕容運頓時有些惱怒,但還是定住心神,盡量維持住自己的威嚴。

  「這話不該你來跟我說,」陳止輕輕搖頭,「想必你心裡也很清楚,我敢來到這裡,就有依仗,你若還想安全走出去,就最好不要有什麼異動,而我現在想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

  「想要知道,我們慕容部是否真心要與幽州和睦相處?」

  聽著自己兄弟的回報,慕容廆的眉頭緊緊皺起。

  「不錯,那人還說,若是真當自己是朝廷臣屬,願意和睦而處,便交上仁兒!」慕容運在自己兄長的面前,便不再壓制心底的怒火,「此人可謂囂張至極,大概真以為當初一點小小計謀,就是大功了吧?殊不知,我等能勝,乃是我慕容勇士用命,更是我慕容氏得天護佑!」

  「和睦相處,交上仁兒?」慕容廆瞇起眼睛,眼底也有怒意,發出冷笑,「好好好,不愧是能滅王浚勢力的英雄,這口氣就是非同一般,既然如此,那某家倒要試一試,此人到底是個什麼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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