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3 01:21
第九百一十章 厄來急作揖,戰訊入京城

  「縣君,您可要幫我們說說話啊!」

  「是啊,這事我們其實也是受害者,當時那王浚手下的人私底下聯繫我等,都是用家族、親人做威脅,說我們若是不從,便要舉族屠滅!」

  「那王浚過去何等凶殘,整個北地人盡皆知,但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只是到底心裡還存著大義,這才在當日與你聯繫,想要暗示一番,也好讓征北將軍他們能夠驚醒。」

  ……

  一走進屋子裡,撲面而來的,就是諸多的求饒之聲。

  由於這縣城中的牢房,已經是人滿為患,而這群人又關係到通敵之罪,所以並沒有被關在縣牢,而是被單獨安置起來。

  這座宅院頗為兼顧,裡裡外外更有諸多兵卒把手,只是房間、屋舍卻不多,於是那劉賊曹等人,就都被關押在了一起,這眾人一起開口,紛紛擾擾,一時之間倒是讓吳廣書感到一陣頭暈。

  不過,他很快就將節奏把握住了,擺了擺手,說道:「諸位,你們什麼心思,我會不知道?咱們也不用說這些掩飾之言了,這次既然是我來看你們,其實就說明,裡面還有可供商榷的餘地,你們又何必說這些廢話?不如開誠佈公的說通透了。」

  此言一出,剛才還紛紛擾擾的兀自,瞬間就一片安靜,不少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但並非惱怒,而是驚恐之中的蒼白。

  甚至有的人,因為驚恐,都在隱隱顫抖。

  因為消息已經傳進來了。

  為了穩定人心,陳止大破王浚,直接將王浚俘虜的消息,楊宋根本就沒想過要隱瞞,當然要第一時間散播出去,一方面是防止城中再生枝節,另一方面,也是要摧毀那些圍城敵軍的意志防線。

  而圍城的解除、阮豹的投降,毫無意思印證了這些。

  在這個消息傳入這院中之前,被關在屋子裡的一個個宗族子弟,還都是滿肚子怨恨,就想著事後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報復出來——

  在這之前,其實他們通過一些渠道,已經瞭解到,有一扇城門已經被攻破了,幽州軍的人衝殺進來了,便覺得這大局是定下來了,說不定過不老多久,自己等人就會被請出去。

  只是這坐等沒來,又等也沒有來。

  最初的時候,還能聽到門外有喊殺的聲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連喊殺聲都消匿了,反倒是安靜的讓人心神不寧。

  就這麼挨到了天亮,就傳來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幽州軍的真正主宰、兩州刺史王浚,已經淪為囚犯!

  這樣的消息,他們當然不會相信,但隨後的局勢發展,尤其是隨著圍城解除,敵軍接受整編之後,越發的讓屋子裡的人意識到,這恐怕不是在開玩笑。

  於是屋子裡的氣氛逐漸凝重起來,他們從最初的疑惑,逐漸演變成難以言喻的恐懼,甚至有些人更是懊惱無比,覺得自己做出了有一個今生最大的錯誤!

  本來是因為自家利益大損,所以想著一拼,結果這一拼帶來的結果,就不是利益受損,很有可能是整個家族遭災。

  現在再一聽吳廣書的說法,那本因一夜不寧,而精神疲憊的人,頓時就有崩潰之人,哇的一聲哭鬧起來,然後不顧一切的撲過去。

  這架勢、動作,卻讓吳廣書都嚇了一跳,還想著,莫非是有人在重壓之下,想要鋌而走險,拿住自己做個人質,要挾楊宋?

  但緊接著,他就知道是自己想錯了,卻見那人飛撲過來之後,居然直接就在吳廣書的面前跪下,便在那懇求起來,讓他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上下僚屬之義上,能拉兄弟一把。

  此人帶頭,其他人的情緒頓時也悲愴起來,只是到底很多人在城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即便知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但到底是抹不下臉,但那放低姿態、曲意逢迎的意思,卻很明顯,都是一陣細語哀求,希望吳廣書能替他們求情。

  「諸位,」吳廣書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抬起雙手,虛壓了一下,「請聽我一言。」

  頓時,整個屋子裡一片安靜。

  這種如臂使指的變化,立刻讓吳廣書體會到了一種難言的舒暢之感,這才感到權柄的甘甜所在。

  要知道,他雖為縣令,也有背景來歷,過去看似政令通達,但細細追究起來,下面的人其實並非完全貫徹,總歸要打點折扣、討個商量,哪裡如眼下這般爽快?

  要知道,眼前這些人仗著宗族勢力,以及世襲吏胥,平時不過表面上尊重吳廣書,背地裡一樣還有非議,這些他吳廣書都是知道的。

  現在卻都是由衷的聽話,一個個恨不得豎起耳朵,仔細聽吳廣書的每一句指示。

  這種感受,當然讓人迷醉,但吳廣書很快就驚醒過來,意識到了眼前這些人之所以在如此,並非是由於自己,更不是自己代表的朝廷官職,而是因為當他他身後的那位征北將軍!

  於是,他在心裡又堅定投效之心後,這才道:「咱們名人不說暗話,我雖有些薄面,但若說想讓你們完全脫災,想來你們也是不信的,所以咱們就直接說了吧,你們也是知道,當初那鄭家、劉家得罪了將軍他老人家,然後是如何脫罪的,心裡是有點數的吧,既然如此,便準備準備吧。」

  「這……」

  眾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是一臉肉疼。

  鄭家、劉家的家財直接減半,用元氣大傷都不足以形容,這還是兩家家底子厚,換成了尋常人家,怕是一下子就徹底散架了。

  這些宗族之人又不傻,怎麼會同意,但是他們也明白形式。

  「你們如果不同意,那也就算了,」吳廣書洞悉眾人心思,又開口說來,「只是戰時通敵,而今還是軍管之時,真要是有個什麼意外,恐怕你們不光一絲家財留不下來,便是這身家性命,也要丟掉,孰輕孰重,且自私量,吳某人的話放在這裡了,到底要不要遵從,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果然,這話像是一根針,直接扎心,眾人滿臉苦笑,都點頭說要考慮,卻是沒有立刻表態。

  吳廣書也知道,這種事也不是這些個人能決定了,而且自己就是個傳話的,沒必要多摻和,於是便告辭離開。

  而後,這院子裡便傳出一道道消息,前往當城內外的一個個大院、莊園、塢堡,激起波瀾。

  與此同時,這北地消息也傳入了京城洛陽,只是軍情如火,裡面所說的,卻只是王浚與陳止兩家開打的事,緊隨其後的,是來自江都王的一封奏疏。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3 21:34
第九百一十一章 兩王爭,勢如火

  洛陽朝堂,肅穆堂皇。

  朝堂之上,正有一人侃侃而談——

  「琅琊王請北上之事,決不可開,當下冀州局面本就複雜,但有江都王坐鎮,終究不會太亂,有個底線在,但若是在多一位郡王,到時候政出兩門,才是真正混亂的開始。」

  這人說完,便低下頭去,長鬚垂胸,頗有一點出塵、淡然的氣度。

  這人正是張應,如今已經坐穩了,尚書令的位置,大權在握,又有大族撐腰,當然是意氣風發,即便如今朝堂之上,幾王爭雄,這宗室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卻也讓那些身居要職的大員越發重要。

  張應這位張家話事人,本來就是藉著廣漢王之手,掌了尚書事,鞏固了權力之後,正好迎來了幾位親王、郡王入京爭權的事,使得他一下就脫離了廣漢王的掌控,地位越發重要,自是神色不同了。

  此時,是因為朝廷接到了青州方面的奏疏,說是琅琊王知道冀州局面,有心想要過去相助,於是那位皇帝便拿出這件事討論。

  琅琊王是什麼樣的人,其實朝廷上的眾臣多多少少知道,這位先帝最小的兒子,如今說是少年都頗為勉強,正是愛玩鬧的時候,這兩年弄出了好幾次白龍魚服的事來,因此受了宗正斥責。

  若說這位有心跑到戰亂的冀州玩耍一番,然後被時候發現,眾臣不會覺得意外,但說他主動想要去承擔責任,還要領兵相助江都王,那恐怕就沒有幾個人相信了。

  所以只要一想,就知道這其實是青州方面,幾位宗室王族的態度,琅琊王只不過是一個幌子。

  但青州的魯王等,並非沒有敵人,是以就有人出來反對,而張應對此也不支持,因為他和江都王可是有聯繫的,如今江都王在冀州幹得本就不好,再來一夥宗室搶飯吃,那冀州真沒江都王什麼事了。

  於是就有了眼前的這一幕。

  等張應的一番話說完,在文武百官最前頭的廣漢王衝著他微微點頭,算是表示感謝。

  兩人如今的關係可不算融洽了,對於算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尚書令,廣漢王本來是打算讓此人做個傳聲筒,來貫徹自己的意志,也算是個遮羞布,省的被人說是乾綱獨斷。

  沒想到,卻被張應左右逢源、借力打力,一番操作下來,脫離了掌控,從原本的從屬關係,變成了合作關係,關係自然也冷淡了。

  若不是張應還有心交善,而廣漢王也深知不能輕易樹敵,也難以將張應擼下去,怕是連這個冷淡的聯繫,都維持不住。

  這時點頭致意,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畢竟,江都王和他廣漢王之間,雖然有一點小矛盾,但大體上是利益攸關的,畢竟江都王前往冀州,也是廣漢王首肯的,過去之後也在聯繫,還給出了幾次利處。

  若非如此,只看江都王之前的那番表現,早就該灰溜溜的滾回來了,哪怕是宗室,也不例外。

  自然不希望有人過去搗亂。

  只是這邊張應的話剛剛落下來,便又有一人出列,居然是田曹尚書展期,這人依著一番禮儀,見過了皇帝之後,就道:「如今冀州的局面,可以說相當凶險了,若不是有幽州的大司馬震懾,恐怕這亂局都要波及司州和京城了,江都王固然用心用命,但那羯人賊匪著實狡猾,背後又有匈奴暗中支持,有越發做大的跡象,不可不防,若是能有人前往支援,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這話沒有明說,但顯然是在和張應唱反調,當即就讓張應的臉色有些難看了。

  田曹尚書乃是尚書檯下的官職,為他從屬,結果這個下屬卻敢出來,正大光明的和自己抬槓,這換到李朝歷代都絕不正常,只是就像他借外力,平衡了與廣漢王的關係一樣,隨著尚書檯的權柄大增,他個人威望的增長,慢慢成為實權人物,必然會讓各方忌諱,於是就有手伸進來了。

  展期也只是這個表象罷了,無非是急於表現忠心,這樣一來,就算再尚書檯爭權失利,但明確站隊之後,還是會有其他好處的,更何況,此舉說不定還能贏來名望——

  已經有人開始造勢,說他張應乃是權臣了,那作為屬下,直言犯上的反駁,豈不是還能有個不畏強權的名號?這就是資歷啊!

  不過,張應同樣很清楚,現階段自己還真動不了展期,因為他背後站著的,乃是一位親王……

  這樣想著,張應目光微微移動,落到了廣漢王劉出身邊的那道身影上——

  甘陵王劉袤。

  甘陵王,乃是玄武帝劉敏所冊封的郡王,當朝的這位郡王,乃是先王兄長,宣武皇帝的二子,更是當今皇帝劉岱的皇叔,同樣也是廣漢王的叔父。

  隨著廣漢王專權,朝中暗潮湧動,更隱隱有慫恿皇帝打壓太師廣漢王的跡象,在這種背景下,先後幾位宗室被引入京城,先後擔任了官職、軍職,以此來平衡廣漢王的影響力,防止他有更進一步的企圖。

  實際上,這大半年以來,整個京城迎來了不止一位的宗親王者,卻好像走馬燈一樣的沉浮,經過一番波折之後,如今還留下來的,卻是不超過無人,其中權勢最大的,就是這兩位了——

  廣漢王劉出與甘陵王劉袤。

  但不同於坐太師之位,位於權利頂點,還處處插手的廣漢王,這位甘陵王乃為少府,為九卿之一,司掌頗雜,涉及眾多,是以與各方交好,無形之中也有大權,加上他的資歷、輩分,又懂得拉攏人,將城中其他幾位郡王隱隱籠絡,背後更代表著一個巨大的世家利益網路,是以能與廣漢王分庭抗衡。

  展期的話,無疑就是在這甘陵王的屬意下發出來的,此時朝他看過去的,可不止張應一人,幾乎滿朝文武的心思,都匯聚了過來。

  都在想著,今日的這件事,要如何了結。

  但就在此時,宮門之外,忽然有鼓聲響起,一連七下,聲音甚急!

  而此聲落下,殿中群臣面色皆變,知道這是宣武在朝時立下的規矩,指的是邊疆有戰事,軍情甚急,要趕著朝會稟報!

  這聲音,讓始終沉默的皇帝劉岱都不由精神一振,立刻就宣人過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4 00:53
第九百一十二章 正是拉攏之時!

  伴隨著皇帝令下,這殿中頓時安靜下來,不過細微的嘈雜聲卻沒有根絕,不少文武都竊竊私語,討論著到底是什麼消息傳來了。

  畢竟,兩王爭鋒這事,不管是已經站隊的,還是觀望的,都不好在這肅穆殿堂之中討論,況且聽著剛才兩邊人的意思,已經明顯是針鋒相對,大有要藉著琅琊王這件事,好好鬥法的味道。

  況且這事背後暗流不少,表面上是廣漢王與甘陵王對峙,但實際上是兩個權力集團的鬥爭,更不要說那琅琊王本身又代表著了另一派的宗室勢力,可謂複雜。

  但其他文武官員其實並不想要摻和,因為當今局勢已經夠複雜的了,正好這時來了個消息,隨說是朝會七聲鼓,顯然不是什麼好消息的,但至少能轉移一下話題。

  「陳公,你說這次會是什麼事?」

  文武官員裡面,有那大司農楊結,站在太僕陳永的邊上,小聲詢問著。

  他們都是位列九卿之人,位於百官前列,不過由於當下這朝廷上漸漸顯露黨爭苗頭,帶來一連串的權利結構變化,九卿的權柄越發衰落,因而關注兩人的反而不多了,因而倒也沒有什麼人留神聽著。

  況且,因為陳止的原因,楊家、陳家親近也都是人盡皆知了。

  不過,比起大半年前,陳永這位太僕、陳家的頂樑柱,卻顯得蒼老太多了,一雙眼睛都已經深深凹陷下去,彷彿蒼老了十歲一樣。

  這是因為他的兒子陳迭,不聽勸阻,參軍入蜀,結果因為李家反叛,早就生死不知,基本上確認是折在其中了。

  老年喪子之痛,便是陳永亦難以承受,若不是考慮到當今陳家還離不開自己,恐怕已經告老還鄉了。

  不過,經此一事,陳永整個人卻越發顯得蒼老起來,朝中遇事也不怎麼積極,慢慢的受傷的權柄也就隨之黯淡下來,平時遇到了事,也就站著和楊結探討兩句,並不會牽涉其中。

  這時聽得詢問,陳永輕輕搖頭道:「如今四方皆不安寧,北邊戰亂頻繁,還有匈奴在背後謀劃,南邊山民作亂,叛亂苗頭漸起,這西邊關中雖然安寧,但西域那裡卻時時有不利消息傳來,至於關中往南……那蜀中更是有李賊肆虐,此時再有戰亂,大概也就是這幾處吧。」

  楊結點點頭,便道:「希望這事和幽州無關,否則你我怕是不得安寧了,如今兩王爭鋒,這勢頭是越發明顯了,兩邊都在拉攏,還有那張應,也來籠絡,我等現在置身事外,還能從容觀之,可一旦有個藉口被他們抓住,就可能會被牽扯進去啊。」

  這兩個人,一個是陳止的泰山,一個是陳止的叔祖,若說能有什麼藉口被人同時抓住,也就是幽州代郡的事了。

  好在他們也知道,這大半年以來,代郡始終埋頭髮展,同時開發出產,處處開闢商道,頗有幾分悶聲發大財的架勢,相信這次戰亂,和代郡關係應該不大。

  不過,他們二人同樣也明白,距離王浚攻代的時候,應該是不遠了,最近與代郡的通信,都在不斷的傳達著這樣的局勢和消息——

  王浚在整頓平州之後,調兵遣將明顯是要動手了,只是具體時間還沒定。

  兩人這邊想著,已經有人入了殿中,當然不是過來傳訊的人,而是宮中侍衛,此人來到一名宦官耳邊,耳語了兩句之後,那宦官神色微變,似驚似怒,隨後也不耽擱,轉身邁步,走上台階,來到了那中常侍莫安節的邊上,同樣也是耳語,隨後這位皇帝最為新任的心腹大伴,也露出了驚訝之色,而後揮揮手,讓那小宦官下去,自己則邁著小碎步,側著身子,來到了皇帝身旁,卻不敢多行。

  「怎麼了?」劉岱看出對方之意,便問了起來。

  莫安節便道:「北邊出了兵事,此事因還未確認,不好當庭訴說。」

  「北邊?」

  劉岱很是錯愕。

  廣漢王與甘陵王則是皺起眉頭。

  張應、楊結、陳永卻同時心頭一跳,各有所思。

  其餘眾人更是忍不住低聲議論,這殿堂之上,一時之間有顯得紛亂起來。

  「肅靜!」

  廣漢王提高了嗓門,喝止眾人議論,然後出列,來到了皇帝跟前,見禮說道:「既是兵家軍情,又於朝會中響鼓,那必是事關重大,不弱先散去朝會,召集重臣,先瞭解一番。」

  「不錯,皇兄這是穩妥之言!」劉岱點點頭,「那就請皇兄與九卿重臣留下,於御書房中聽此事,餘下眾卿且先退朝,有什麼話,以後再談。」

  「退朝!」

  在劉岱的示意下,便有唱名宦官高聲傳令,眾臣行禮退去,他們之中,自然還有人想要上奏一二,但面對著宣武皇帝留下來的規矩,到底不敢挑戰,只能憋在心裡,同時也對那北地的戰事,生出好奇之意。

  若說北方,可謂紛爭不斷,最讓人在意的就是冀州,因靠近京畿之地,難免讓人關注,而更北邊的幽州,聽說時常與胡人交戰,那也是頗為引人注目的。

  不知這次的事,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莫說他們,就是兩位郡王,其實也不知曉,因為這消息是快馬傳遞回來的,只不過因為冀州戰亂,並州被匈奴佔據,傳驛皆不通暢,這才一直拖到現在,又因為涉及重大,不得不在第一時間通報給上層知曉。

  偏偏當時乃是朝會,按理說不好打斷,只是軍情如火,下面的人著實不敢耽擱,因為交戰雙方再朝中,也有不小勢力,這消息在自己手中停留的時間太長,省得連責任都連帶著了,於是找了一個規矩,敲鼓通報。

  所以,當這份軍情呈現在眾人面前,他們的表情可想而知。

  「這冀州還沒平定,幽州居然又打起來了!還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主動跳起來的!」看完戰報之後,廣漢王當先說起,「他王浚在幽州、平州作威作福,此事朝中早有不滿,結果他還不知道收斂,居然貿然攻打代郡?簡直豈有此理!」說著,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陳永與楊結,這二人當下都是一臉震驚與擔憂之色。

  九卿不管如何低調,到底掌握著一定的資源和權力,眼下幾王爭權,都需要拉攏盟友,像楊結、陳永這樣的,當然不想放過。

  雖然剛剛得到消息,難免震驚,但到底是高屋建瓴的人物,廣漢王馬上就定下了心思,有了主意——

  「這次機會,我不妨就利用起來,賣個人情給他們二人,王浚肯定是治不住的,朝廷現在連冀州都暫時抽不出手去,何況幽州?陳止肯定是要敗的,不過在他敗亡之前,我盡量做出偏袒和相助的意思,這陳止無關緊要,可大司農與太僕若是能爭取過來,則朝廷大勢重新在我!」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又朝著甘陵王看了過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5 00:04
第九百一十三章 漢殤(上)

  「這……按江都王所言,此次戰亂,卻是陳卿的原因才起,這可就難辦了。」

  因為被特地標注了,是與幽州戰局有關的奏疏,因而江都王的這份奏疏被直接拿到了劉岱的面前,翻過之後,其中內容頓時分明起來,乃是一封告狀信。

  這信中狀告的,自然便是陳止了。

  這封信,乃是在盧志北上之前書寫,當時盧志前往幽州,目標乃是王浚,可不是陳止,這邊人一走,那邊江都王的書信便已寫好,直接朝著洛陽送來。

  這奏章上的內容,便是結合了江都王當時瞭解的情況,包括了王浚起兵,三路攻代,雙方似乎是在代郡與范陽郡的交界處已經爆發了一次戰役,在江都王想來,自是幽州佔據優勢,便直接寫在上面。

  他這番奏疏,除了是洩憤過去在佛評上吃的虧外,也有跟王浚賣個情面的意思,所以裡面的內容呈現出來的,可以說是一邊倒的偏袒了。

  如此情景,登時就讓剛才還有心拉攏陳永、楊結的兩名郡王皺起眉頭,感到頗為棘手。

  要知道,他們拉攏楊、陳,是為了政'治考量,無論是爭奪權勢、還是鞏固權力,有兩個九卿級別的人物投靠,都可以說是巨大助力了,但和兩人比起來,江都王同樣也不可小視,因為這是當下幾位直接執掌兵權的宗室之一。

  別看他江都王在冀州可以說是慫如狗,但手上的兵卻是實打實的,而且為數不少,更有一個穩固的後勤基地,距離京城也不遠,在京城的人看來,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外援力量。

  要知道,當初這位郡王之所以出走洛陽,就是存著要再次回來的心思,積蓄力量,然後劍指洛陽。

  雖說他到了冀州東部之後,經過一番折騰,原本提出建議的人都被折騰走了,卻又搭建了新的班底,之所以現在這麼慫,一味採取守勢,其實也是怕和石勒拚殺起來,最後人馬都拼沒了,喪失了未來爭奪洛陽的機會。

  歸根到底,他江都王的本意,都不是平定冀州,而是借此孵化力量,也正因如此,儘管石勒慢慢做大,但除了已經站穩腳跟的祖逖之外,江都王總是會阻止其他人被派到冀州。

  如今,他的意見傳達過來,不管是出於拉攏目的,還是不想交惡的想法,兩位郡王都要著重考慮。

  這些,楊結和陳永也都很清楚,二人剛才還覺得局勢可控,不打算出聲,畢竟要避嫌,況且他們是知道陳止是有準備的,未必會一敗塗地,若是最後支持下來了,而朝廷又通過了提議,真給了一個幽州刺史的名頭,那未來征北將軍加上幽州刺史,兩個身份結合起來,並非不能穩紮穩打,和王浚爭奪幽州霸權!

  而且,這在兩人看來,乃是十拿九穩的事了,畢竟當下的政局起伏,根源就是兩個郡王爭權,如果兩人同時認可了一件事,那還能有變?

  結果,事實證明,還真有可能有變。

  但眼看著江都王的一封奏疏,怕是要將之前的情形全部葬送,楊結和陳永終於站不住了,對視一眼,便要開口說兩句話。

  可就在此時,張應卻前先一步說道:「江都王的這封奏章,倒是證明了之前的那封軍情戰報,並非虛假,如此一來,那當務之急就是先平息了這事,至於到底開展的責任在誰人身上,還是等戰後再談論吧,相比之下,那授予陳將軍幽州刺史的提議,就有些太過急躁了,況且陳將軍真正出仕還不到三年時間,外面不少人說他平步青雲,如今已是一方郡守,更有征北將軍的頭銜,軍政皆出其手,如果再為刺史,那這陞遷速度,也著實是駭人聽聞。」

  此言一出,便是對這奏章內容心存疑慮的皇帝,都不由下意識的點頭。

  劉岱是有心偏袒陳止的,畢竟他和江都王的關係其實很遠,也沒有怎麼接觸過,更親近陳止,只是畢竟是宗室奏疏,不得不有所表示,聽了張應的話,覺得不偏不倚,乃是老成持重之言,就有心按著這個說法先處理了,實在不行,就把陳止召回來——

  皇帝到底也知道一些兵事,知道州與郡戰,那郡能勝的機率太小了,還是念著稱職的好,想要幫一把手。

  但楊結與陳永卻是心頭一震,馬上就聞出了這話中的禍心,看向張應的目光都陰沉起來。

  要知道,這話聽著中肯,但結合前面的局面來看,分明就是大大的偏袒,因為按著兩位郡王的定調,此次戰端的責任在王浚,不管他最後是勝是敗,這個鍋都要背,而相對的,哪怕是最壞的情況下,陳止也能從容回來,不用承擔責任,繼續在仕途上前進,只是有些曲折罷了。

  但現在張應這麼一搞,等於說要等戰果出來再說。

  戰果會是什麼樣,這群人心裡能沒點數麼?

  就算再看好陳止,那客觀差異依舊存在,覺得最好的局面,也不過是平手之局,陳止勉強維持代郡。

  好嘛,他這邊勉強位置,你張應轉頭來一句,根據江都王提供的線報,你征北將軍乃是引起戰亂的罪魁禍首,怕是直接就被打壓下去了。

  更不要說,後面那句陞遷太快,這是要直接絕了陳止快步上位的路啊!

  如今世家子弟,高品之人,有幾個是小步而行的,哪個不是陞遷過快?這話也就忽悠忽悠皇帝,換成世家官僚,誰個會信?

  眼看著皇帝就要上套,楊結坐不住了,他走上前一步,說道:「皇上,以常理而看,陳止不過一郡之首,雖有征北將軍之名,但得之時間不長,豈是兩州刺史之敵?何況,王司馬身兼多職,實力雄厚,我覺得陳止只要頭腦清晰,斷然不會挑釁上司,朝廷過問此事,必須得先明清正反黑白,才好秉公而行,不如派人過去探查,並且警告雙方,勒令雙方休兵,各自陳述,再做定奪,又可以平息戰亂,若是哪邊不願,那就是違逆上意,誰是誰非更是清楚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5 23:07
第九百一十四章 漢殤(上)

  「這……按江都王所言,此次戰亂,卻是陳卿的原因才起,這可就難辦了。」

  因為被特地標注了,是與幽州戰局有關的奏疏,因而江都王的這份奏疏被直接拿到了劉岱的面前,翻過之後,其中內容頓時分明起來,乃是一封告狀信。

  這信中狀告的,自然便是陳止了。

  這封信,乃是在盧志北上之前書寫,當時盧志前往幽州,目標乃是王浚,可不是陳止,這邊人一走,那邊江都王的書信便已寫好,直接朝著洛陽送來。

  這奏章上的內容,便是結合了江都王當時瞭解的情況,包括了王浚起兵,三路攻代,雙方似乎是在代郡與范陽郡的交界處已經爆發了一次戰役,在江都王想來,自是幽州佔據優勢,便直接寫在上面。

  他這番奏疏,除了是洩憤過去在佛評上吃的虧外,也有跟王浚賣個情面的意思,所以裡面的內容呈現出來的,可以說是一邊倒的偏袒了。

  如此情景,登時就讓剛才還有心拉攏陳永、楊結的兩名郡王皺起眉頭,感到頗為棘手。

  要知道,他們拉攏楊、陳,是為了政'治考量,無論是爭奪權勢、還是鞏固權力,有兩個九卿級別的人物投靠,都可以說是巨大助力了,但和兩人比起來,江都王同樣也不可小視,因為這是當下幾位直接執掌兵權的宗室之一。

  別看他江都王在冀州可以說是慫如狗,但手上的兵卻是實打實的,而且為數不少,更有一個穩固的後勤基地,距離京城也不遠,在京城的人看來,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外援力量。

  要知道,當初這位郡王之所以出走洛陽,就是存著要再次回來的心思,積蓄力量,然後劍指洛陽。

  雖說他到了冀州東部之後,經過一番折騰,原本提出建議的人都被折騰走了,卻又搭建了新的班底,之所以現在這麼慫,一味採取守勢,其實也是怕和石勒拚殺起來,最後人馬都拼沒了,喪失了未來爭奪洛陽的機會。

  歸根到底,他江都王的本意,都不是平定冀州,而是借此孵化力量,也正因如此,儘管石勒慢慢做大,但除了已經站穩腳跟的祖逖之外,江都王總是會阻止其他人被派到冀州。

  如今,他的意見傳達過來,不管是出於拉攏目的,還是不想交惡的想法,兩位郡王都要著重考慮。

  這些,楊結和陳永也都很清楚,二人剛才還覺得局勢可控,不打算出聲,畢竟要避嫌,況且他們是知道陳止是有準備的,未必會一敗塗地,若是最後支持下來了,而朝廷又通過了提議,真給了一個幽州刺史的名頭,那未來征北將軍加上幽州刺史,兩個身份結合起來,並非不能穩紮穩打,和王浚爭奪幽州霸權!

  而且,這在兩人看來,乃是十拿九穩的事了,畢竟當下的政局起伏,根源就是兩個郡王爭權,如果兩人同時認可了一件事,那還能有變?

  結果,事實證明,還真有可能有變。

  但眼看著江都王的一封奏疏,怕是要將之前的情形全部葬送,楊結和陳永終於站不住了,對視一眼,便要開口說兩句話。

  可就在此時,張應卻前先一步說道:「江都王的這封奏章,倒是證明了之前的那封軍情戰報,並非虛假,如此一來,那當務之急就是先平息了這事,至於到底開展的責任在誰人身上,還是等戰後再談論吧,相比之下,那授予陳將軍幽州刺史的提議,就有些太過急躁了,況且陳將軍真正出仕還不到三年時間,外面不少人說他平步青雲,如今已是一方郡守,更有征北將軍的頭銜,軍政皆出其手,如果再為刺史,那這陞遷速度,也著實是駭人聽聞。」

  此言一出,便是對這奏章內容心存疑慮的皇帝,都不由下意識的點頭。

  劉岱是有心偏袒陳止的,畢竟他和江都王的關係其實很遠,也沒有怎麼接觸過,更親近陳止,只是畢竟是宗室奏疏,不得不有所表示,聽了張應的話,覺得不偏不倚,乃是老成持重之言,就有心按著這個說法先處理了,實在不行,就把陳止召回來——

  皇帝到底也知道一些兵事,知道州與郡戰,那郡能勝的機率太小了,還是念著稱職的好,想要幫一把手。

  但楊結與陳永卻是心頭一震,馬上就聞出了這話中的禍心,看向張應的目光都陰沉起來。

  要知道,這話聽著中肯,但結合前面的局面來看,分明就是大大的偏袒,因為按著兩位郡王的定調,此次戰端的責任在王浚,不管他最後是勝是敗,這個鍋都要背,而相對的,哪怕是最壞的情況下,陳止也能從容回來,不用承擔責任,繼續在仕途上前進,只是有些曲折罷了。

  但現在張應這麼一搞,等於說要等戰果出來再說。

  戰果會是什麼樣,這群人心裡能沒點數麼?

  就算再看好陳止,那客觀差異依舊存在,覺得最好的局面,也不過是平手之局,陳止勉強維持代郡。

  好嘛,他這邊勉強位置,你張應轉頭來一句,根據江都王提供的線報,你征北將軍乃是引起戰亂的罪魁禍首,怕是直接就被打壓下去了。

  更不要說,後面那句陞遷太快,這是要直接絕了陳止快步上位的路啊!

  如今世家子弟,高品之人,有幾個是小步而行的,哪個不是陞遷過快?這話也就忽悠忽悠皇帝,換成世家官僚,誰個會信?

  眼看著皇帝就要上套,楊結坐不住了,他走上前一步,說道:「皇上,以常理而看,陳止不過一郡之首,雖有征北將軍之名,但得之時間不長,豈是兩州刺史之敵?何況,王司馬身兼多職,實力雄厚,我覺得陳止只要頭腦清晰,斷然不會挑釁上司,朝廷過問此事,必須得先明清正反黑白,才好秉公而行,不如派人過去探查,並且警告雙方,勒令雙方休兵,各自陳述,再做定奪,又可以平息戰亂,若是哪邊不願,那就是違逆上意,誰是誰非更是清楚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2-6 21:0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5 23:08
第九百一十五章 漢殤(中)權爭哪顧國

  楊結的這一番話,讓陳永聽得眼睛一亮。

  妙啊!

  他心裡暗道,這番提議,聽著也是老成持重之言,似乎也不會有損什麼,而歸根到底,眾人都很清楚,王浚是絕對不會停手的,只要這個事定下來了,最後要給王浚定個罪名,就幾乎沒有懸念了。

  哪怕朝廷當下奈何他不得,可一個罪名落下去,又會增加朝廷和王浚交涉時候的籌碼,相信這樣的選擇,眾臣都是樂見其成的。

  果然,此言一出,其他重臣多數點頭,出聲附和。

  兩位郡王亦安定下來,不再言語,似乎也是默認了。

  見此情景,皇帝劉岱這心裡的天秤也有了傾斜,覺得這個方法,似乎是可以試探出北地兩臣,到底哪個是禍根,而且他在經過蜀地叛亂、坐鎮關中之後,在思想上也有了些許變化,並非愚鈍,雖然對政務並不怎麼熱衷,卻也明白,這幽州的戰爭,怎麼看都是王強而陳弱,繼續下去,對陳止並無好處,這也不是劉岱想看到的。

  於是這位皇帝輕輕點頭,就要再說,肯定楊結的提議。

  結果,張應此時卻再次出聲道:「皇上,按說楊司農的提議,可謂萬全,只不過須得考慮到朝廷的局面,如今冀州賊大,而因西南和南邊的賊患,朝廷中軍大部分,可都是被派出去了,餘下的還要護衛京城,就是為了防止那並州、冀州的胡人有所動作,這時幽州可不能得罪。」

  「哦?」劉岱眉頭一皺,看了過去,眼睛裡閃過疑問之色,「莫非京城還能有危險不成?」

  「不錯,京城其實並不安穩,」張應倒是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當下那石賊仗著有匈奴庇護,在冀州越發做大,只是此賊頗為明智,沒有向南擴張,而是向北向動,不斷侵蝕冀州,如今靠著江都王的軍勢,尚可抵擋,但若無幽州牽制,則此人更加不受鉗制,早晚南下,那就直逼司內京畿了!這種時候,豈可動搖支柱,這是從大勢範圍來講的,我相信大司馬的心裡,定然也有數的。」

  這下子,不少人都紛紛側目,看向張應,有些人顯得以後,有些則露出不解之色,更多的則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因為這番話,毫無疑問是在和楊結、陳永在打擂台呢,明著要把這兩家的紐帶和核心人物陳止按下去。

  於是,其他人就也不插話,等著看張應繼續發揮,知道這人還有後話。

  果然,張應隨即就順勢說著:「王大司馬鎮守幽州、平州,護衛大漢北疆,更是震懾冀州宵小,固然有一些武人習性,不為人所喜,但大節從來沒有虧欠,縱觀此人行事,每次出兵,其實都是攻伐對朝廷有威脅之人,這次恐怕也不例外!」

  此言一出,楊結、陳永是直接色變,其他人更是愕然。

  因為這話,實在是誅心之語了,就差指著陳止的鼻子,說他圖謀不軌了,玩去和剛才幾位大臣暗自打太極、下套的路數不同,等於是撕開臉了。

  但眾人卻也奇怪,這張應雖說之前與陳家不和,和陳止有些小矛盾,甚至於太僕陳永有利益之爭,但都是小問題,不至於在這個關頭,冒著得罪兩位九卿、違逆兩名郡王的意思,把陳止往死裡弄啊,其中到底有什麼緣故?

  「照張卿的說法,這事朕還不能插手了?」劉岱也聽出了話中之意,表情有些不悅,他一方面是偏向陳止,另一方面則是由於張應的話裡,其實解開了朝廷的傷疤——對幽州的掌控,已經衰落到了一定程度。

  張應也知犯了忌諱,於是低頭道:「臣此番話,都是發自真心!」意思就是,我不說漂亮話,直說真話。

  這對皇帝和上位者而言,著實是個不錯的品質,還有幾分孤臣的味道,因此劉岱神色稍霽,卻是越發難以抉擇了。

  這時,那甘陵王忽然道:「張尚書的為國之心,本王亦有所感,這話也說的在理,不弱便先瞭解一番,暫不行動,後續必然還有消息傳來,更需要進一步的盯準戰況。」

  這話再次讓眾人側目。

  因為這表現出甘陵王,有心要改變最初的立場,朝張應傾斜!

  但原因倒也明晰,無非是要拉攏張應這個尚書令,畢竟比起九卿,還是尚書更值得拉攏,同時更是對廣漢王的打擊。

  更不要說,這兩邊最近本就眉來眼去的,明顯是有過什麼默契,先前的超會上,其實就有一點端倪。

  果然,廣漢王一聽這話,臉色就不好了,馬上出言道:「此言差矣,王浚什麼心思,諸位莫非不知,那征北將軍乃是皇上親近之人,被派往北地,本就是要盯住邊疆,如今才多長時間,幽州刺史一不給朝廷上書,而不以上下之統問責,直接興兵攻伐,豈是正道?」

  就算裡面摻和了江都王的私心,而江都王算是自己的潛在盟友,但政敵支持的,那就一定要反對,廣漢王在這一刻的覺悟,可以說是非常到位了,一同大義凜然的話下來,馬上就和甘陵王有了明顯的區分。

  馬上,這屋子裡的眾臣,就開始眼觀鼻鼻觀口了,都知道這好好的一次軍情會議,又要演變成小規模站隊儀式了。

  實際上,兩位郡王的爭鋒,就是靠著這樣一次又一次小規模的站隊,慢慢變得勢均力敵的,而類似的局面更是時常發生,每一次雖不能帶來明顯的強弱改變,卻還是讓其他大臣不由頭疼,同時影響著兩方勢力。

  果然,此言落下,廣漢王就朝著九卿看去,等待著回應。

  而很快,楊結與陳永對視一眼,便上前說道:「臣等覺得廣漢王之言在理!」

  見此情景,廣漢王馬上鬆了一口氣,知道這次事,算是有了收穫。

  而甘陵王則看了張應一眼,意思很明顯,自己為其搖旗吶喊,此時還不表態。

  張應無奈,也只能道:「還望皇上能以大局為重,多想想大司馬過去的功績。」

  甘陵王也在旁出聲:「王大司馬手下雄兵眾多,乃是國之柱石,定北天之根,若是動搖,怕是冀州先要傾覆,皇上,此事涉及江山社稷,不可因私廢公啊!」

  頓時,這御書房裡多了凝重的火藥味,兩邊等於是擺開車馬,針鋒相對了,不出意外的話,又是一次此消彼長的權力爭奪站位,只是這次有了尚書令張應的應援,甘陵王似乎收穫更大!

  但正當兩邊都是氣勢正濃,已然是劍拔弩張之際,又有一道軍情從來了。

  這一次,那軍情書信上,標注了最為緊急的標誌,據說是接連跑死了幾匹駿馬,第一時間送來的軍情!

  十萬火急,萬分重要!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2-6 21:0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6 21:07
第九百一十六章 漢殤(中二)京起陰雲藏殺機  

  過來傳信的侍衛,是沒有拆過軍情奏章的,只不過奉呈在皇帝面前的奏折、奏章、奏疏,當然要先篩選一遍。

  甚至正常途徑的時候,在場的這些個大臣,尤其是如今如今的御史台、尚書檯,更是可以先閱覽一遍,再給皇帝送去,這送的時候,奏折如何分類,哪一份放在前面,哪一份放在地下,都是有講究的,可以直接造成政治影響。

  但眼下他們的人都在御書房裡,下面的人雖然經手,卻還是直接送來,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此事,確確實實事關兵家軍事,乃是要命的消息!

  於是,張應也好,其他一些重臣也罷,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落到了那過來傳訊的侍衛身上,希望能從其人臉上看出些許端倪。

  但這自然是奢望,連侍衛都不清楚具體內容。

  只是考慮到當前的時間點,以及剛剛這裡爭論的事情,眾人心裡多少都有猜測。

  肯定是北地幽州,又有了什麼動靜。

  該不會是陳止的兵馬,已經被擊潰了吧?

  這樣的猜測,出現在現場大臣們的心裡,就等著最前排的幾位來公佈了——

  御書房中的站位,自然也有說法,最裡面的、最前排的,當然是皇帝和他的親信莫安節,跟著就是兩位郡王,隨後則是地位堪比三公的,如楊結、陳永這樣的九卿,其實已經站的頗為靠後了,和尚書檯裡的幾人並排。

  此時,楊結與陳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憂慮。

  具體的情況,他們並不瞭解,只是知道陳止在幽州做著準備,但到底還是個大概,這細節如何?只是看先前的情報,以及劇情和江都王的奏章,說的是王浚起三路大軍攻伐,這可不是小兵力,要攻匈奴國都勉強足夠了,用來威逼一郡,如何能讓人不擔心?

  「這……」

  但緊接著就見到前面的皇帝與郡王,在看了內容之後,一個個都是滿臉驚訝,而後愣在當場,好一會都沒有其他動作。

  「到底是怎麼回事?裡面是什麼內容?莫非是王浚已經大勝?可看著表情不像啊!」

  眾人心裡的疑惑越發濃烈,但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去催促。

  只是緊跟著,他們就注意到,皇帝的臉色忽然露出了喜色,而廣漢王則是迅速平靜下來,唯獨甘陵王神色依舊,甚至顯得很是難看,有陰沉之態。

  莫非……

  看著這些表情上的細微變化,張應心中一突,有了不好的預感。

  沒想到,接下來兩位郡王對視了一眼之後,並沒有立刻公佈奏章內容,而是轉而面對皇帝。

  廣漢王道:「皇上,如今局面複雜,難辨真假,不宜立刻決斷,還是先等這軍情被驗證之後,再言其他吧。」他的聲音平靜,帶著一縷從容之意。

  甘陵王則道:「不錯,這事太過蹊蹺,實在有悖常理,而且離著冀州最近的江都王,並無相應話語傳來,或許其中還有緣故,不可輕信。」

  劉岱則滿臉懵逼,這心裡是震驚混雜著欣喜,疑惑雜糅著興奮,腦子裡也是一團亂麻,也是暫時難以決斷了,聞言便順勢點頭,散去了這次御前會議。

  本來急匆匆的召集,甚至不惜中斷朝會,期間更有諸多爭吵,引出了兩王敵對,結果到了最後,卻是虎頭蛇尾,不發一語就驅散了眾臣。

  這麼劇烈的轉折,哪個會不好奇、不憂慮?

  於是這御前會議散去之後,回到了各自住處的眾臣,一個也沒有閒著,馬上就派人出去打探。

  他們在宮中多多少少都有關係,彼此之間也有交情,一個套了情報出來,馬上就傳得沸沸揚揚的,進而整個洛陽為之失聲。

  「王浚大敗,連人都被活捉了?」就連陳止的親叔祖陳永,聽到了這個消息,都覺得不可思議,「莫非是王浚的攻心之言?」

  老陳左思右想,無法確認,但心裡還是期盼為真,只是等不及朝廷的認證,自己派人過去求證了。

  另一邊,楊府的楊結也是如此,他本來還擔心女兒的安危,結果現在被陳止大勝的消息震的頭暈腦脹,不知真假,鬧到最後,竟然不是信息,而是惶恐,生怕是王浚故佈疑陣,以虛假消息來蒙蔽朝廷,拖延時間。

  「我那女婿、女兒,都是出身高門大族,乃至那女婿本身還是高品之人,這樣的人王浚要嘛就不下手,一旦下手,就肯定不死不休,千萬別是他已經把人抓了,又派朝廷追究,所以乾脆來了這麼一說,給了個假消息啊!」

  這麼一想,這楊結是坐不住了,趕緊派了人往北邊趕,希望弄清楚情況。

  與之相比,尚書令張應在一番探查後,得到的消息可就比較多,已經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了,心裡的焦急,難以訴說!

  「王浚怎麼這麼不禁打?直接就潰敗了,人都被抓了!」

  聽著老爹抱怨,他那兒子張央也在旁附和:「這王浚真是廢物,之前架子不小,誰知道是個繡花枕頭!」

  啪!

  話未說完,就被張應一巴掌拍在臉上,就聽張應訓斥道:「你胡扯什麼,王浚要真是個廢物,朝廷過去能拿他沒辦法?你豈不是說,我等連廢物都不如?」

  張央嚇了一跳,趕緊謝罪,跟著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就算這事是真的,他陳止再厲害,也就是在邊疆作威作福,咱們安安穩穩的待在洛陽,權掌中樞,難道還用怕他?以後有機會,以朝廷的名義給他幾個名頭,招來京城,便能拿捏。」

  張應抬頭看了兒子一眼,面色少霽:「這還像話,說明你還是有長進的,知道在大漢,世家坐鎮中樞,才是真正的青雲之路,如那王浚之流,再過強橫,不過地方土霸,就算王浚換成陳止,也不過如此,只是當下要擔心的,卻是陳止在邊疆崛起,朝中楊家、陳家便難免得勢,今日我因故多言,近乎和兩家撕破臉皮,卻是有點隱患,得去與甘陵王交談一番才行,你安排人去送拜帖!」

  張央領命而去。

  但另一邊,被張家父子念叨的甘陵王,卻是面色鐵青,看著手上的一份抄錄過來的書信。

  這封的書名,正是那位江都王劉會。

  「沒想到,劉會這麼快就上書陳詞,說之前那封奏章乃是一時糊塗,因私廢公,其實此次幽州之戰,乃是王浚挑起,而那位大將軍也已淪為了階下囚!」

  看著看著,他一個控制不住,把信捏成一團,扔在地上。

  「江都王可不是願意吃虧的主,他既然再次來信,彌補之前話語,就證明王浚身敗被擒乃是千真萬確!這可就麻煩了,今日本想拉攏楊家、陳家,最後轉而拉攏張應,還以為能得尚書檯之助,結果陳止得勝,那楊家、陳家必然大興,被劉出抓住機會,豈不是要拿來做文章,壓迫於我?說不定要如之前幾王一般,黯然離京!」

  這權爭之路,本就難有定論,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功虧一簣,尤其是這種涉及軍政之事,拉攏錯了目標,結局可能是致命的,直接葬送大好局勢!

  這麼想著,他眼中閃過精芒,越發生出陰森之意。

  「豈可如此!豈可如此!」

  焦急之下,他來回踱步,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

  「也罷,本來我就不佔優勢,要和他劉出來回拉鋸,還漸漸落入下風,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做個大事!也效仿他劉出當年驅逐東海王的一幕!」

  這麼想著,甘陵王眼中滿是陰狠之意,卻沒有急躁,而是招來僕從,讓他去將身在洛陽的另外兩位宗室請過來,說是有事要商談。

  那人很快便領著命令離去。

  屋外,天色漸暗,陰雲緩起,遍佈天空,將整座洛陽城,籠罩在陰影之中,似乎醞釀著什麼。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2-6 21:08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6 21:08
第九百一十七章 漢殤(下)宗亂之始

  東海王劉裘乃是宣武皇帝劉敏的第三子。

  宣武皇帝共五子,長子為淮南王劉褒,次子乃是甘陵王劉袤,第三子便是東海王劉裘,四子乃是錢袋皇帝劉衷,最後就是老長沙王劉裹。

  所以甘陵王實際上乃是東海王的兄長,他們這兩支的關係並不親近,但比起當今的皇帝一支,還是親近許多,所以當初東海王掌權、去世,終究還是在甘陵王等人心裡留下了嫌隙。

  平時或許沒什麼,可以到關鍵時刻,這種情緒就難免浮現出來。

  所以當長沙王劉裹與晉王劉遠抵達了之後,在稍微瞭解了局勢之後,長沙王就忍不住念叨起東海王的事了。

  「劉出也太不知道好歹了,毫無長幼之念!」長沙王先是一番抱怨,「先前天下洪澇乾旱不絕,內外皆有亂相,若不是東海王兄主持局面,恐怕已經是天下大亂了,結果他劉出一來,不光驅逐王兄,最後更是讓王兄死得不明不白的,至於對外的那些說辭,騙騙其他人也就罷了,如何能騙過我等?」

  甘陵王歎了口氣,並沒有接話。

  倒是那晉王劉遠道:「此事太過蹊蹺,王浚何等人物,我等都是知曉的,當初孤在並州,還曾與王浚見過幾次,知道乃是人中之龍,天下人傑一般的人物,豈能輕易就被人捉拿?更不要說,是被一郡太守了,那個陳守一雖然有一個征北將軍的名頭,但現在還是個空頭白字,說他靠著這個名頭,就能擒拿王浚,顯然不可能!背後如果沒有人相助,孤是不信的。」

  甘陵王、長沙王聽著,都是點頭。

  這位晉王,乃是親王。

  不過,新漢此朝,無論是親王還是郡王,在正常的情況下,也只能是掌握一郡之地,尤其是宣武皇帝在位之後,更何況真正決定權勢的,也不是王位名號,而是職位、官職,要知道,新漢朝因為當初王室子嗣單薄,雖然拉攏了一部分前漢血脈,但到底還不放心,於是就規定了,宗室一樣可以為官的規矩。

  在這之前,可不光是廣漢王,以及之前的東海王那般,直接在朝廷為官的宗室不在少數,為宰相之位的更是不少。

  前人制定這個規矩,還是考慮到王室血脈單薄,要靠著自家人撐腰,即便生出什麼意外,那位子不也還在自家血脈手裡麼?

  如此前提,這親王與郡王其實並無多少尊貴之分,最多是代表著其支脈不同。

  睿宗孝德皇帝劉諶之前所封的都是親王,而孝德皇帝之後,便都是郡王了。

  這位晉王,當然不是初代,而已經是第三代晉王,其祖乃是仁宗孝懷皇帝劉禪的長子劉璿,謚號為和,是為晉和王;二代晉王為劉璿之子,劉鎮,謚號為恭,是為晉恭王。

  而當代晉王劉遠,正是晉恭王劉鎮之子。

  晉之一字,按國冊封,本就在山西、河東一代,也就是新漢的並州境內,而並州眼下被匈奴佔據,這晉王難免要先撤離回來。

  不過,就在晉王歸來之後,朝廷就為這位親王安排了另外一塊封地,同時也是他們家的老地了,位於南方州郡之中——

  實際上,在第一代晉王受封的時候,新漢分明還沒掌控北方,這個名號本就是有名無實,是在其他地方給出了封地,所以此番歸來,倒也是熟門熟路,沒有起太多波瀾。

  不過,這位晉王卻對國都更有興趣。

  實際上,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有不少親王、郡王,乃至郡公等宗室造訪,無一例外都是謀求權勢的,他們有些直接依附廣漢王,有些則試圖與廣漢王爭奪權柄,但最後大部分的宗室都黯然而歸,也有些被直接收入了金鏞城,能留下來的終究還是少數。

  長沙王、晉王這般宗室,期間甚至也曾離去,但很快又找到藉口歸來,如今也各有職位,而那長沙王甚至還掌握了一支京城巡查,人數足有三百,是以說話也硬氣很多。

  晉王的話,無疑讓長沙王更生一股怒氣,他先前被驅逐過一次,本就心存怨念,這時就道:「說不定就是劉出暗中支持,兄長不是說,楊結和陳永這二人都表明了支持劉出麼,若是雙方背地裡沒有達成默契,這兩個人如何能有動作?現在這事一出,到時候王浚被陳止取代,那反過來給朝廷壓力,那廣漢王必然會藉著機會,將我等驅逐出去!從此再無翻身之日!畢竟之前南方叛亂,他就是利用此法,將那三位郡王趕出了京城!」

  甘陵王瞇起眼睛,淡淡說道:「問題是,此事已經發生,還如何挽回,孤已經說了錯話,看得出來,皇上也有心偏袒那陳止,很快劉出這人手段狠辣,當初三弟就是……」

  「只有他手段狠辣?」一聽到甘陵王提到東海王,那長沙王立刻同仇敵愾起來,眼底閃過寒芒,「對付劉出這樣的人,就不能以尋常之法,否則必然敗退,但凡講究情面的,弟如今手上有人,更是結交了幾位遊俠好漢,只要兄長一番話,立刻就能將劉出擒拿,省得他再以詭計害人!」

  這話何等露骨,但在場三人卻無人感到意外,蓋因這般話題,並非是第一次談論了。

  只不過,甘陵王沒有立刻表態,而是朝晉王看去。

  感受到目光,晉王便笑道:「廣漢王當初掌權,就與諸葛家有著聯繫,更有借匈奴而起的跡象,背後與匈奴人似也有關聯,這是勾結外賊,而自從他執掌朝政以來,無君臣之相,恐怕早有不臣之心了,是以我等宗室各方,皆來相助,想讓皇上脫離其欺壓,結果紛紛折戟沉沙,而今這般局面,著實是讓人心痛啊!若是能撥亂反正,孤王義不容辭!」

  「好!」甘陵王聽聞此言,心中大定,「既如此,那便詳細定計,謀定而動,為大漢爭一個朗朗乾坤!」

  此言落下,三人便商談起來,隨後有人稟報,說是張應求見。

  甘陵王一拍手,笑道:「正要等他,待本王安排一番,讓他秘密來見!」

  與此同時,在廣漢王府,廣漢王本來正在開懷暢飲,慶幸陳止得勝,同時也正計劃著,如何靠著這次機會,將甘陵王等人驅逐出去,不再妨礙自己。

  這般想著,心情舒暢,有召一美人過來,一番親熱過後,卻有人來報。

  「劉袤這個時候忽然召集長沙王與晉王?還是用的隱秘通道?」

  看著回報的消息,廣漢王嘴角帶笑。

  「看來已經亂了方寸,更不知孤在他的身邊,早就埋下了探子,此乃自取其辱也。」言罷,他便招了人過來,增加了守衛人手,這才睡下。

  但在後半夜,忽有風起,外面響起了吵雜之聲!更有金鐵交鳴的聲響!

  「果然還是來了!」廣漢王聽聞動靜,起身探查,卻不慌張,只是冷笑:「區區小道,也想成事,愚也!」

  這麼想著,披好衣服,就推門而出,要過去坐鎮指揮,卻未料到一走出門,便是寒芒一閃。

  嘩啦!

  血光炸裂!

  慘叫之後,廣漢王捂著肩膀,看向邊上那名親兵大伴的男子,滿臉不可思議之色。

  自己的親兵居然要行刺,這簡直匪夷所思,但凡親兵,必然經過層層篩選,乃是經過反覆測試的忠勇之士,而且跟隨時間很長,要動手也不用等到現在!

  不對!

  這一看,他才猛然發現,那親兵的身形和樣貌都格外陌生。

  「你是偽裝成孤王的親兵,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繞過守衛,出現此處?」驚訝過後,伴隨著的是惶恐,但廣漢王卻也知道情況緊急,並不等待對方回話,就要拔腿就跑,沒想到這一跑,才發現周圍有不少身影,已經將他包圍。

  頓時,一股明悟閃過心頭。

  「密道洩露了!那密道洩露了!那條密道,便是親兵都只有兩人知曉,所以能夠繞過護衛,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你才是真正的餓狼,當真好算計啊!悔不該輕信於人!」

  這般想著,卻聽邊上有打鬥聲傳來,而後兩名親兵奮力殺了過來,儘管身上傷痕纍纍,卻還是拚命過來。

  這兩名親兵武藝高強,周圍那些偽裝之人竟不能敵,讓二人衝到了廣漢王身邊,護著他且退且戰,藉著地利,勉強衝出了包圍圈,和一種王府護衛聚集在一起。

  「兩條密道都已暴露,不可行之,你二人糾結人手,從後門衝出去,那裡乃是官邸密集的街巷……」廣漢王勉強說話,面色蒼白,卻是脖頸傷口失血過多,也不知是否傷者要害了。

  就這麼一番波折之後,到底還算順利,畢竟是當權王爺,雖然被人暗算,但平時準備的後手不少,這時發揮出來,卻也順利,被重甲護衛護持著,直接從後門衝出去。

  這條街巷,此刻燈火通明,但刀兵森嚴、殺氣濃烈,沒有幾個敢出來探查的,倒是路口有一隊人擋著,還簇擁著三人。

  一見這情況,廣漢王就暗道不妙,馬上停下腳步,看著前面三人,張口就要喝罵!

  但話未出口,就有「嗖」一聲,箭矢破空,直接貫穿了其人喉嚨。

  這聲音憋在嗓子裡,廣漢王抬起手,滿眼怨毒的看著遠方三人,抬起手來似乎要指誰,但那手還沒抬起來,便無力垂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6 23:04
第九百一十八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啪嗒!

  廣漢王的身體整個摔落在地上,脖子、肩膀上的鮮血流淌出來,在他的身下化作一灘,他的面色蒼白,兩眼瞪得很大,整個表情扭曲,將悲憤與恐懼都凝結在臉上。

  「王上!」

  「主君!」

  幾位親兵、護衛見之,悲愴而呼,隨後便都狀若瘋狂,拚命揮舞著兵刃,在悲憤之下,倒也一時氣勢大漲,將周遭逼迫過來的兵馬逼退,但到底是勢單力孤,很快便又節節敗退,最終只能困守一隅。

  另一邊,在這街道的盡頭,甘陵王、長沙王等人看著倒地的廣漢王,一個個的表情都顯得很是恍惚,更有意外。

  「怎麼……」甘陵王轉頭,朝著晉王看了過去,隨後又轉移到了這位王者身邊的一名膀大腰圓的男子身上,這人正緩緩放下手中的強弓,剛才正是他射出的一箭。

  「張方!誰讓你隨便放箭了?」晉王看上去也是一臉愕然,隨後轉頭朝張方看了過去,有些氣急敗壞的訓斥起來,「你這一箭下去,可是謀害了一位郡王!可知是多大的罪名!」

  「屬下知錯,願承其罪。」張方表情不變,單膝跪地,「只是屬下略通兵事,當時廣漢王所領之人,頗有兵陣之意,必來衝殺,為防不測,這才動手。」

  「你就是張方?」甘陵王露出意外之色,「聽說你本是廢……河間王親信將領,也有武勇,起於微寒,河間王離京的時候,你沒有跟著離去,而是投入了晉王麾下?」這麼說著,他又側目

  張方卻沒有回應,倒是那晉王滿臉苦澀的說道:「這下可是有些麻煩了,居然會發生這樣意外,此乃孤之過也!」

  邊上一臉暴躁表情的長沙王聞言,一時發作不得。

  他們這次動手,可以說是行險一搏,若是成了,也有不少麻煩要處理,可一旦失敗了,便是萬劫不復,而且因為時間緊迫,而廣漢王在洛陽更是勢力龐大,觸手深入方方面面,稍微拖延,就有可能被其人發現,進而防範,於是他們在聯絡了張應,半威脅、半誘導的拉攏之後,便立刻決定動手,防止夜長夢多。

  說要動手,也不容易,長沙王手上有不少人,但調動起來難免就有蹤跡,好在這我王爺也不是省油的燈,其實早有準備,因而動靜並不大,在城中巡查兵營發現之前,已經將人手給拉過來了。

  隨後,又匯合了幾名遊俠兒,便這麼一擁而上,直接動手了。

  整個過程其實有些兒戲,更是頗為粗糙,若不是正好在夜晚,而甘陵王府本就距離此處不遠,加上長沙王本就知曉巡查路徑,可以從中動手腳,怕是這人剛入城就被截獲了。

  即便如此,如此大的動靜,想要瞞過朝廷特殊的司衙,以及城中勢力也是困難的,因而就得速戰速決,所以他們攻打廣漢王府可謂兇猛異常,頗有些不惜代價。

  當時晉王就判斷說,這般猛攻,若是一時難以拿下,對方很可能會從後門逃跑,是以幾人過來等候。

  沒想到果然碰上,也讓甘陵王、長沙王這對兄弟鬆了一口氣,要知道,他們心裡其實還有其他擔憂,就是擔心廣漢王從密道之類的地方跑,只是這種擔心靠著有限人手,著實難以杜絕,只好強迫自己不去想。

  不要覺得這種行為有些難以理解,畢竟他們當下所行,可以說是軍事政變了,哪裡能這般毛糙?

  但實際上,古來政變,很多本就荒唐而充滿偶然性,難做到完全嚴謹,上溯歷史,兩漢時期的不少政變,看起來更加粗糙,更要說,在原本的歷史時空,這個階段的幾場政變,亦處處透著荒誕氣息。

  歸根結底,還是當下的社會風氣,對人的行為、社會組織結構產生的影響。

  另一方面,也是有張應在外接應,聯絡朝中對廣漢王不滿的官員勢力,進行一定程度的制約,也使得甘陵王兄弟覺得此時是難得機會,便悍然動手!準備的不夠充分,行事更多有混亂。

  只是,他們卻並未打算要了廣漢王的命,而是打算將人扔到金鏞城軟禁,即便是弄死,也不能當場弄死,給人留下口實。

  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微微瞇眼,甘陵王擺擺手說道:「廣漢王本就圖謀不軌,私自蓄養了諸多死士,說不定是密謀對皇上不利,這般人物豈能輕視,當場格殺也不是正常!況且,這人在國都培植黨羽,有諸多助力,京城巡查中就有不少從者,此時死了,也是好事,那些人沒了效忠之主,自然也要掂量一下,正好借此機會,將京營掌握,左右,與我入那府中,找到虎符!」

  此時,他的話中就帶有一點霸氣了,明顯已經開始準備接手廣漢王留下來的權柄了。

  聽得此言,晉王看起來是鬆了一口氣,拱手致謝。

  「晉王,你放心,先前答應了你的承諾,絕對不會有變,未來要治國平息各方混亂,還需我等宗室鼎力相助!」

  說完這些,卻不再理,而是指揮人手開始處理當下的混亂局面。

  這一忙碌,一直到天亮。

  「王上,皇上派人過來傳話,讓你去宮中!」

  等這忙碌的差不多了,忽有消息從宮中傳來。

  甘陵王點點頭,卻道:「讓諸公且待,孤還有些事要處理。」

  「王兄,當下還是盡快入宮,遲則生變啊!」長沙王上前兩步,滿臉興奮之色,「劉出雖然死了,但人沒了,莫非他的黨羽還會繼續,支持此人?我等有張應為援,又有諸多同僚搖旗吶喊,正是順勢得位之時!」

  「此言不錯,但亦不可太過焦急,我這就入宮面聖,你給我五十人,加上咱們自家護衛,護我入宮!」

  長沙王反而猶豫了起來,便道:「帶這麼多人進宮,怕是人太多了吧?」

  甘陵王卻說:「咱們這麼大的事都做下來了,廣漢王身死,權柄空懸,這會不是藏拙的時候,否則反而要讓人起他念,說不定為他人做嫁衣,當然要護衛自家,你看那張方忽然出手,弒殺劉出,就有貓膩,此人乃廢太子之人,那廢太子能脫身,也靠著廣漢王籌謀,二人乃是兄弟,張方投靠晉王,毫不猶豫的射殺了舊主親近之人,著實令人費解,不可不防,說是晉王之人弒殺,但最後這罪名肯定要扣在你我頭上……」

  「王兄是說……」

  不等長沙王說完,甘陵王就話鋒一轉:「這些且不必多說,你記在心裡即可,當下還是穩妥為主,不宜節外生枝,我入宮之後,你也不要閒著,帶人去往那幾個廣漢王的心腹家中,全部捉拿起來,給個名頭,就地格殺!如今廣漢王死,京中午首,我倒要看看,是何人還敢阻攔你我!」這話中的森森殺氣,幾如實質。

  「這……」長沙王去猶豫了起來,倒不是心軟,他也知道此時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候,擔心的是其他。

  甘陵王看出端倪,便道:「你我乃是骨肉親兄弟,以後掌權,當相互扶持,否則如何站得穩?除了你,孤又有何人可信?到時孤掌權,你掌兵,則洛陽在手,天下我有!只是,當下局勢不穩,面聖宮中未必就是坦途,萬一有個好歹,你若在外,還有制約,反之,若是一同前往,豈非有皆入甕中之災?」

  這一說,長沙王也乾脆的點頭,跟著就道:「那劉家、楊家呢?他們二人新近投靠,是否也要捉拿?」

  「這兩家……」甘陵王冷笑一聲,「就看他們識不識抬舉了,畢竟楊家有關中聖人之名,陳家也有那陳止為外援,或將獨霸幽州,都不簡單,你先讓人將兩家圍起,不可放一人外出,待局勢平息,再做定奪!」

  「好!」

  兄弟二人商定之後,便分頭行動。

  而另一邊,這廣漢王身死的消息,則好似驚濤駭浪,席捲整個京城,令洛陽震動,各方勢力盡數驚駭,各有所思。

  「廣漢王居然死了?」

  「甘陵王居然下得了這般辣手,真個厲害,是個人物!」

  「洛陽,又要變天了!也不知這次是福是禍!」

  那陳府與楊府之中,更起波瀾,兩府之間派出僕從來回聯絡,很快就寫成幾封書信,被快馬帶著,疏通了上下關係,連夜出城,直奔北方而去!

  這送信的人剛走,兩家就被團團圍住,水洩不通!

  闔府上下,頓時慌亂難定。

  「主上,府外之人也不說清什麼原因,只是圍著,不讓人出,是否讓幾位公子,從密道逃出?」府中老管事,找到陳永,詢問起來。

  陳永聞言沉吟,最後搖頭:「既只圍府,並不加害,說明還有轉機,且靜觀其變,老夫好歹乃是九卿之重,朝廷命臣,守一在外鎮守,名震北地,莫非還有人敢動我陳家不成?」

  此言一出,傳播出去,府中稍安。

  但沒過多久,外面忽有騷亂。

  「怎麼回事?」陳永滿臉疲憊,強打精神,找人詢問,但那人亦不知曉,只好外出探究,隨後卻帶來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消息——

  「甘陵王進攻面聖,剛入宮中,便被侍衛圍殺,剁為肉泥!」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7 23:25
第九百一十九章 又有王坐廷,太僕亦有底

  「孤王來晚了,讓陳太僕受驚了!」

  晉王劉遠滿臉抱歉的樣子,來到了陳永面前,對著這位老人拱了拱手。

  距離陳府被圍,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原本圍在府邸外面的人馬,已經被清掃一空,只是還剩下些許痕跡,難以徹底根除。

  將這些人驅逐的,除了正在外面巡查的兵丁之外,就是那個消息了——

  甘陵王在宮中被圍殺的消息。

  這個消息來的非常突然,尤其是在甘陵王等人誅殺了廣漢王之後,這位始作俑者忽然也命喪黃泉,更加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陳永也不例外,尤其是看著面前那滿臉關懷與慰問之意的晉王,心裡的疑惑就越發濃烈起來。

  關於廣漢王身死時的情景,其實目前尚不清楚,因為其中許多細節,都要等朝廷派人探查之後,才能整理出來。

  但是,這城中大小勢力的人,幾乎都有自己的渠道,探查消息的本事各有不同,卻多多少少知道一個消息的關鍵,其實不在於做了什麼,而是什麼人做的,如此才有利於判斷局勢,決定站隊的姿勢。

  關於廣漢王之死,如今洛陽上下基本都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隨後他們關心的並非廣漢王因何而死,而是什麼人動的手。

  毫無疑問,動手人的身份,其實是伴隨著廣漢王身死的消息,一起被送到大大小小文武官員的桌上的,所以陳永非常清楚,自己面前的這位親王,分明也是參與圍殺廣漢王的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說是一個主要參與者,三個頭目之一。

  結果,轉眼之間,那三個頭目中的為首之人,便傳來了死訊,而這個本來的同謀,卻好像對抗者一樣,跑過來慰問自己,話中之意關懷備至,這裡面的微妙之處,可以說是耐人尋味。

  不過,陳永也是官場老人了,哪裡不知道規矩,跟著就是一頓感謝,然後就邀請晉王入府休息。

  晉王卻搖搖頭拒絕了,他說道:「當今城中局勢複雜,各方情形不明,孤王還要到各處梳理,實在是難以休息啊,只是聽說老太僕這邊有事,這才趕緊過來慰問,見著您安然無恙,孤王也就放心了。」

  聽著這話,陳永馬上就明白了七七八八,隨後便道:「晉王當真是為國操勞,辛苦了,只是不知,當下到底是什麼情況?聽說除了甘陵王,長沙王也牽扯其中,另外廣漢王那邊到底如何了?」

  晉王聞言,看起來是猶豫了一下,才道:「廣漢王勾結匈奴,圖謀不軌,更是在朝中大肆拉攏黨羽,排除異己,有不臣之心……」

  這番話說的陳永一陣心驚肉跳,聽這意思,莫非這位晉王是打算給廣漢王這麼一個定性?

  沒想到,那晉王接下來就是話鋒一轉,說道:「這些都是甘陵王等人的說法,打算靠著這番說辭,掩蓋自己殺害廣漢王的罪責,同時掩飾自己的野心,他們所求的,無非就是獨霸朝綱,這等人若是得勢,那便是大漢天下的大不幸了,是以要將之扼殺在萌芽之中!」

  晉王的聲音並沒有什麼波折,說話的時候表情也是從容,不見多少殺意,但偏偏就是這樣的態度,卻讓陳永悚然一驚,深深感覺到了面前這人的那種深沉心思。

  這時,晉王忽然又道:「如今這朝中局面複雜,還需要陳老您多多擔待,未來朝廷穩定,還有賴於幾位,更不要說在那邊疆之地,更是需要陳將軍這樣的人傑穩定,孤王之前在宮中,已經與皇上建議,授陳將軍幽州將軍之職,也好讓名正言順的為大漢鎮守邊疆,皇上聞言大悅,已經准了,過兩日就要在朝會上提出,至於大司馬,畢竟是於國有功,這次雖然糊塗了,但過去的功績總不好抹殺,這點還希望陳老您能與陳將軍透露一下。」

  這麼明顯的拉攏之意,陳永如何聽不出來,隨即更是認定了這次突然來襲的政變,自己面前的這位晉王恐怕就是最後的勝利者,會將所有勝利果實盡數摘取。

  不過,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原本權傾朝野的廣漢王已經身死,而動手的甘陵王也已授首,自己在朝中本來也就一點影響力,該如何抉擇,這心裡如明鏡一般,就點頭道:「這些我會傳達過去,只是……」

  他頓了頓,說出話來:「這戰場上的,老夫實在是不懂,大司馬是被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擒著的,到底要如何處置,我也就是提一提,根本無法替他做主啊。」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陳永卻是越來越有底氣。

  他這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之所以面前這個政變最大得利者,還要過來安撫自己,並非是因為他陳永乃是太僕,而是因為背後有個了不得侄孫!

  那麼,自己就必須要維護侄孫的權威,更不能破壞陳止的戰略,當然不能被人幾句話一說,便就昏了頭腦,滿口的應下。

  那晉王愣了一下,也不多說什麼,便點頭表示理解,就此離去。

  等人一走,楊家的僕從便就過來,邀請陳永去往城中茶肆。

  在那裡,兩位九卿包下閣樓,見面交談,先是說了情況,又談及北疆局勢,都覺得只要陳止整合了幽州,那楊陳兩家就可朝中不倒。

  「當初守一北上,我還以為是壞事,現在看來,反而是個好事了,」楊結飲了一杯酒,搖頭感慨,「但誰也沒有想到,他能在邊疆做出這麼大的事來,接替王浚?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婿!」

  「可不是麼?」陳永也飲了一杯,放下了酒杯,「若他能接替王浚之位,那幽州可期,如今洛陽不寧,四方不定,很有亂兆,這種時候還是要手裡有兵啊,止兒將為刺史,又有那征北將軍之銜,軍政居於一身,若是過去那太平光景,老夫說不得得勸誡一番,但眼下卻是安身立命之本,老夫正打算著,讓徐州兩支陳氏,都分出一部分精華過去,在幽州扎根。」

  「巧了,」楊結哈哈一笑,「我亦是這般想的,家中必然支持!」

  說著,他收起笑容:「不過,陳公你也得有些準備,這洛陽風變,晉王上台必有大動作,你我便是穩坐其中,也得看清局勢啊,別的不說,再過兩天,恐怕滿朝文武就要有不少人來到你我府上拜見,推薦他們的子弟前往幽州,這要如何決斷,也得給守一通報一聲。」

  陳永點點頭,說道:「不錯,局勢多變,不說別的,單是那出走的長沙王就是個隱患啊,京城怕還是有一番風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HarukanoHimitsu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96

    主題

  • 56479

    回文

  • 2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