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3 23:38
第八百九十章 得勢且肆意

  范陽生戰亂,三路共伐代。

  這麼大的動靜,幾乎將幽州一半的土地都捲入其中,西邊的四個郡,全部都被牽扯其中,而東邊的幾個郡同樣不敢放鬆警惕。

  作為如今王浚統治核心的燕郡更是有諸多巡查,這些巡查分佈在各處,主要目的就是要防止探子、細作的滲透,同時盡可能的排除其他因素。

  這項工作無疑要交給一些王浚親近、信任的人來做,王仁正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一接到情報,說是有一支人數不少的車隊,正在燕郡南邊的邊界出沒,看那前進的路線,分明是奔著范陽郡去的,便立刻點齊人手,快馬趕過去攔截,終於在盧志、郭芝二人的車隊,即將步入范陽郡境內之前,將他們一行人給攔了下來。

  見到了人,知曉了身份,王仁倒是沒有刁難,只是讓他們改道北行,直往薊縣而去,相比於前線范陽,這薊縣作為大本營,雖然有不少兵力都被抽調出去了,卻依舊算得上是固若金湯,就算盧志、郭芝心存他念,又或者他們背後的江都王、祖逖亦有其思,也不怕能翻了天去。

  只不過,這樣的決定對盧志、郭芝二人來說,無疑是非常不理想了,這見不到王浚也就罷了,跟去了薊縣,怕不是要等到戰爭結束,才有真正的面見之機——

  誰人不知,這幽州、平州,王浚是真正的說一不二,軍政一把抓,沒有他的首肯,想要動用兩州的一兵一卒,都是天方夜譚。

  這幽州戰亂,各方推論有可能是個持久戰的功夫,萬一王浚始終坐鎮范陽,不歸薊縣,那他們豈不是就要一直困守於此?

  更關鍵的是,無論是盧志還是郭芝,他們都時間有限,被那石勒的動向追趕著,只爭朝夕,否則二人斷不會剛得到消息,立刻就馬不停蹄的過來。

  但不管這心裡是如何想的,眼下也只能先安穩的跟著王仁歸去,否則這眼前一關就過不去。

  當然,二人並沒有因此就聽之任之,行了沒有多久,兩人便邀請王仁上車一敘,只是……

  「兩位先生都邀請晚輩,拒絕哪一個都不好,於是小子便斗膽,自作主張,將郭先生也一併邀請過來,三人對坐,也是一大快事。」

  原來,卻是盧志、郭芝先後讓人過去邀請,王仁一見,嘴角帶笑,露出自傲之色,卻直接讓人帶話回去,說是要見就一起見,不獨見,並且將這一起見面的地點,選在了盧志的馬車上。

  這並非是他有意偏向盧志,又或者與此人親近,單純就是由於盧志的馬車夠大、夠寬敞而已。

  畢竟,那江都王的勢力和位格,都遠遠超過祖逖,更是驕奢淫逸,怎麼會虧待自家謀士?而盧志也是大族出身,這馬車與豪強出身的郭芝比起來,確實更講究一些。

  只不過,再寬敞的馬車,忽然之間擠著三人,還是各有心思的三人,都難免顯得有些尷尬,哪怕盧志和郭芝各自有什麼打算,都不好當著對方的面說起來,只能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

  看著面前尬聊的二人,王仁心中暗笑,又有傲氣湧上來,他很清楚這兩人來此,都是為了求見、求助於自家叔父,是為了來討好他那位叔父,從而獲得優勢,這心氣自然升騰起來,自然沒有什麼最終名士、前輩的念頭。

  於是,他等時間差不多了,就直接打破尷尬氣氛,毫無顧忌的道:「兩位先生,你們來這裡,肯定不會過來敘舊的,如果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來,若是真有必要,我自會傳達於叔父,也不耽誤兩位之事。」

  這話說完,盧志與郭芝卻沒有立刻表態,只是停下了話,看著王仁。

  王仁眉頭一皺,笑道:「怎麼?兩位有什麼不好開口的?我知如今冀州局勢不好,多有混亂,賊人橫行……」他看向郭芝,「祖府君固然有能,兵略嫻熟,奈何兵力有限,只能勉強支撐,至於江都王嘛……」他不理會郭芝不自知的神色,又看向盧志,「這位郡王的行事未免太過小心,我在幽州都聽說,曾有賊人上門叫戰,而郡王不出,這事傳出來,難免讓人覺得江都王畏戰,想來是兵力夠了,但手下沒有可用之人領兵啊,你們兩家,都有難處。」

  說是兩家都有難處,但實際上卻是揭老底瘡疤,盧郭二人哪裡還能有好臉色,哪怕是涵養再高,也有些繃不住臉了。

  只是二人的這幅樣子,卻讓王仁感到有趣,他嘴角帶笑,繼續說道:「卻是有些冒犯兩位了,我這個人就是心直口快,連我叔父都說,這個毛病得改改,這次之所以沒有隨軍攻伐,一方面是平定平州之後,需要休養,還有就是擔心我這張嘴會闖禍,萬一活捉了那陳止,一兩句話說得他惱羞成怒,一個想不開,出了點事,跟朝廷也不好交代,兩位說是不是?」

  這話看著隨意,卻暗暗點出關鍵,就是王浚必勝,陳止必敗,等陳止敗亡,王浚對幽州的掌控力,比原本更要提升——原來還有兩個郡不聽管束,經過王浚一番操作,換上來兩人,只剩下陳止還不安穩,等代郡平息,幽州鐵板一塊,冀州對王浚的所求就更重了。

  明白這一點,哪怕心中不快,盧志與郭芝也不得不打落了牙齒往肚裡煙,點頭附和,畢竟二人此來,是為了說服王浚,借兵南下,先度過冀州眼下的難關的,他們背後的主公等著結果,萬不得已,實不願與幽州交惡,豈能因為這雞毛蒜皮的意氣之爭,就生波瀾?

  按理說,王浚出兵討伐代郡,兵馬既動,想要借兵似乎不合其時,但二人卻很清楚,打完代郡,幽州要修養,而借兵出去,無疑是增加對冀州影響力的行為,可以在不用投入太多兵力的前提下,就增加和冀州的聯繫,王浚應該不會拒絕。

  但前提是,要等范陽郡那邊的局勢清晰一些,所以在這之前,他們需要的是王浚做出表態,用這個態度,給石勒施壓。

  有求於此,自然不敢得罪王仁。

  這位大將軍侄子越發顯得肆意,只是說著說著,忽有快馬抵達,那騎手翻身落馬,就瘋了一樣的尋找王仁,說是有重要情報要稟報!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5 00:50
第八百九十一章 噩耗一來,手足無措

  「王校尉在哪裡?我有重要的事情稟報!」

  那報信之人彷彿瘋了一樣,先是抓住王仁的幾個從屬詢問,等知道了其人所在之後,更是不管不顧,逕直衝向了盧志的馬車。

  但他這個狀若瘋魔的樣子,盧志車隊中的護衛,哪裡敢輕易放行,趕緊就攔了下來,結果卻引得此人一陣暴怒。

  「你們是哪裡的人?居然阻攔於我,可知這事情要是耽擱了,就是砍了你們的腦袋,也擔不起責任!」

  他這番叫喊,很自然的就引起了馬車裡幾人的注意。

  王仁眉頭一皺,感覺自己的氣勢受到了影響,他此刻正沉浸在將兩名有名之士鎮壓下去的快感裡面,正打算再接再厲,也好以後多些談資,結果這邊剛有點感覺呢,外面自己人先吵鬧起來了。

  「成何體統!」王仁眉毛一皺,衝著對面的兩人拱拱手,「在下先出去看看情況,驚擾到了兩位,實在抱歉。」話音落下,便毫不停留的走出了馬車。

  馬車之中,留下了盧志與郭芝兩人,他們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對這個王仁的評價,已經降低到一個層次了。

  此人,不會做人,得勢便囂張,狐假虎威,早晚必有災禍。

  對於王仁的心思,其實二人也很清楚,無非就是這王仁想要壓過二人一頭,因為盧志算是名士、世家出身,而郭芝則是豪強子弟,同樣名聲在外。

  王仁這個年紀,正是爭強好勝的時候,而且有長輩護佑,平時想問題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不會看什麼大局、影響,是正兒八經的初生牛犢不怕虎,除非被老虎咬個半死。

  但眼下,盧志與郭芝還有求於王浚,如果只是一人過來,還可以表現一下風度,但二人同至,就有競爭的味道了,你這邊想要風骨,另一人卻趁勢討好,那就要有負所托,於是相互牽制之下,讓王仁的氣勢起來了。

  想著想著,盧志忽然搖頭失笑,然後對郭芝說道:「你我二人,過去在諸侯、重臣面前,也能侃侃而談,一樣被人以禮相待,如今只是有求於人,便不得不在這位面前收斂,也真是讓人無奈。」

  這話一手,大破了尷尬氣氛,郭芝也笑道:「盧先生這是抬舉我了,我過去可沒有見過諸侯公卿,只是見過幾個大官,不過您這話裡說的不錯,地位越高的人,反而越是平易待人,越是這種不上不下,靠著旁人上位的,越是需要從這些事上面,找尋自己的價值。」

  盧志愣了一下,搖頭道:「郭君還真是直言,那位少年將軍出去不遠,就不怕他聽到?又或者,不怕盧某洩露?」

  「盧君仁人君子,豈會做這事?」郭芝說話間,依舊還是笑著,「更何況,郭某人可沒有什麼面皮之說,你若是透露出去,某家自然是不承認的,況且,你我二人剛才忍氣吞聲,為的也就是一個承諾,剛才王仁都說出話了,要讓我二人如願,這個時候,盧君為何還要節外生枝?玩一有個反覆,那可不只是某家倒霉。」

  說到這裡,二人相顧而笑。

  只是笑聲收斂幾分之後,盧志忽而問道:「郭君,你如何看那傳訊之人,其言甚急,乃至都不顧上禮,強行終止了王仁的對話,看起來並不單純。」

  「此時此刻,能激起這等波瀾的事,想來也不是別的,」郭芝看著盧志,瞇起了眼睛,?「說不定戰場那邊又有了什麼變化。」

  「說到我心裡去了,」盧志點點頭,「只需要靜觀其變,相信那位少年校尉,會給我等答案的。」

  果然,這邊二人說話之間,車外的王仁已經見到了那傳訊之人,等對方把話說完之後,王仁忽然就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這人,就好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樣,張了張嘴,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少將軍,您倒是說句話啊,得趕緊做出決斷!」那報信之人卻急了,他並非軍中之人,而是直接從薊縣大將軍府中得了命令,直接找過來的,「夫人那邊可就指望著你了,如今城中幾位將軍,知道了這個消息,各有主張,有的說要增兵范陽,有的說要固守薊縣,但是卻沒有一個起頭的,現在都在爭取!夫人的意思,是希望您回去,給少公子撐腰……」

  他這邊話還沒說完,王仁像是忽然驚醒一樣,回過神來,然後直挺挺的盯著他看,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叔父,叔父他兵敗被擒?被那個陳止抓住了?幽州城也陷落了?」

  「您小聲一點!」那人先是一驚,左右看了看,他見著王仁之後,就將其人拉到了路邊密林的偏僻之處,此時王仁聲音雖高,但沒人能聽到,「這事暫時還是隱秘,只是城中高層知曉,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去平息了紛爭,如今咱們王家子弟裡面,就是您與五郎、七郎掌握兵馬,夫人他們都要靠您撐腰,可不能亂了陣腳!」

  「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這消息也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王仁卻是眼珠子亂晃,一陣慌張,根本顧不上其他了,只是追問,「消息確認了麼?還是敵人故佈疑陣,又或者是誰帶來的消息?」

  那人見狀,暗自歎息,嘴上還是道:「您可不能亂了陣腳,這消息應該不是假的,得了多個途徑的證實了,唉,這誰都不想啊,也都沒想到啊,但又能怎麼辦呢?若非如此,那些將領哪裡來的豹子膽,敢在城中鬧事,您若是不趕緊回去,恐怕更都進不了城了。」

  「這……這……」王仁徹底沒了主意,彷彿失了主心骨一樣,忽的又想到一事,「那這可如何是好,叔父都被人抓走了,我還答應了那盧志和郭芝讓他們見到叔父,那現在可怎麼辦……」

  那報信之人一捂腦袋,滿臉無語之色,最後還是提醒道:「這時候哪裡還顧得上這個了,這兩人帶著車隊、護衛,行進緩慢,可不能與他們同行,那邊情況緊急,您趕緊上路,遲則生變,到時候……」

  「對!對!」王仁終於意識到事態緊急,「必須盡快會薊縣!」話音落下,都顧不上給盧志二人告別,便徑直來到自己的坐騎邊上,翻身上馬,帶人呼嘯而去!

  留下滿臉錯愕的盧志和郭芝面面相覷。

  「這是怎麼回事?」郭芝看著煙塵滾滾的官道,陷入迷惘。

  盧志卻是瞇起眼睛,說道:「恐怕范陽郡的戰局,發生了什麼想不到的變故!郭君,不如你先去薊縣看看,在下去范陽探查一番。」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5 00:51
第八百九十二章 驚駭之聞!

  「局勢尚不明朗,這盧志就急著去往幽州城,其中必有緣故啊。」

  看著漸漸遠離的車隊,郭芝做出了判斷。

  他的侄子郭流這時靠近過來,問道:「那咱們怎麼辦?也跟著過去?」先前又是盧志,又是王仁的,他根本插不上話,只能旁觀侍候,現在卻也有著自身看法,便打算要闡述一番。

  「無需如此,還是去往薊縣。」郭芝不等侄子表態,就直接做出了決定,面對對方不解的表情,解釋道:「正是因為前線可能有變,又有盧志這人在場,我才不得不另選一路,你也知道,盧家本就在范陽有莫大根基。」

  郭流一聽這個,馬上就明白過來,一拍手道:「原來如此,之前是不知還有盧志前往,咱們不管是去薊縣等待也好,去范陽面見大將軍也罷,都還有些優勢和說辭,但有了盧志這個地頭蛇,那可就不一樣了,無論如何,在盧家的幫襯下,他先天就佔優勢,咱們過去一番說辭,可能反倒成了此人嫁衣。」

  「就是這個理。」郭芝點點頭,露出一點稱讚的表情,同時吩咐車隊開拔,朝著薊縣行駛過去,隨後繼續提點自家侄子,「不過,我這個選擇,也不是純粹的為了避開盧志,而是因為薊縣也大有可為,這還是在看到王仁之後,才明白過來的道理。」

  「哦?那王仁如此倨傲,不知尊敬,還能給叔父你什麼提示不成?」郭流自是看得出來,自家叔父對王仁不喜,便順勢這麼說著。

  果然,郭芝的表情馬上就顯得舒坦許多,隨後就道:「此人雖然狐假虎威,但他卻是實實在在的王浚血親,我也是看到他,才想起來,這王浚先前娶了新婦,生了一幼子,很是寵愛這母子二人,或許走走這門路,比之當面尋求更有幫助,須知這有時候,枕邊風好過當面求。」

  「原來如此,還是叔父人情練達,高明!」郭流一個馬屁拍完,馬上就提到具體問題,「不過咱們準備的禮品,都會送給王大將軍的,這給王夫人的見面禮……」

  「這個不忙,幽州本是南北通商之處,又有海運補充,不缺這個,派人快馬買來一些即可,那位王夫人喜好之物,我亦讓人紀錄下來了,可以按圖索驥。」

  「還是叔父想的周到!」郭流點點頭,便下去吩咐,很快就有人拿著大半錢財離去,既然要托人辦事,還是走枕邊風道路,就不能吝惜錢財,否則如何開道?

  但就在此時,前方忽有快馬疾馳而來,那騎在馬背上的人,右臂上還繫著一個紅白相間的布條。

  郭流一見到這個布條,馬上就眼皮子一跳,馬上安排人過去攔截。

  這個布條,正是祖逖一方的標誌,是他們安排在薊縣裡的細作,在有緊急消息傳回的後手,綁在右臂上加以強調,若是中土碰到負責這方面的人,就能第一時間辨認出來。

  正巧的是,郭芝和郭流在北上之前,被祖逖交代了相關的情報和信息,防止他們錯過一些事情,結果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等那人被領過來,郭流也不囉嗦,知道此人必有重要情報稟報,在檢查過後,確定此人身上沒有冰刃,就直接帶到了郭芝的面前。

  「說吧,這個時候,必然有什麼重要情報吧。」想到之前王仁不告而去,匆忙的背影,郭芝的心裡也不免有些打鼓。

  那繫著布帶之人,先是見過郭芝,隨後便直接將消息吐露出來:「范陽戰局大變,幽州軍大敗,潰兵不計其數,餘者皆被代州軍俘虜,而自大將軍王浚以下,也都淪為代州軍的階下囚!如今消息傳到了薊縣,那邊的人已經亂了!」

  「你說什麼?」郭芝猛地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人,語氣急促的問道:「你再說一遍!給我詳細說清楚了!幽州軍怎麼就敗了?怎麼就被俘虜了?不是說這次攻打代郡,大將軍王浚乃起大軍,幾路攻伐,每一路的人數,都是代郡兵丁的幾倍麼,如何會敗?」

  「此事千真萬確啊!」那繫帶人滿臉苦澀,「屬下如今為幽州軍一隊主,得上將信任,能接觸往來文書,這邊得了消息,知道是關係到整個北地局勢的,便找了個機會親自出來,要將消息傳回去!」

  「我不是問你這個!那王浚大軍,如何敗亡的,你既是得信隊主,又能接觸到這等消息,那前面的戰況、軍情,理應也知曉一二,速速道來,休得多言!」哪怕是在震驚之中,郭芝也並不糊塗,直接喝問關鍵!

  他知道面前這人,之所以強調這些的原因,無非就是擔心戰局大變,自己留在薊縣,說不定會有危險,於是藉著傳消息的當口,直接離開,否則這樣的消息,交給手下的傳訊人,那也是一樣,就算這種敏感時期,其他人外出風險更大,但直接讓他這個高級特務、間諜回巢,顯然也不是明智之舉。

  那人被這麼一喝,果然收斂了心思,不敢再說及自身,把話題回到了那戰場上——

  「三路伐代,南路乃是大將軍王浚親自坐鎮,但正是這一路,被代郡武丁接連攻破,先下遒縣,又得涿縣,而大將軍本是在涿縣居中指揮,縣城既落,其人也被擒住,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其人已於昨日被關押起來,聽說那幽州城中,先後組織了三次救援,都被直接鎮壓,捉拿、斬殺不計其數,已然是無計可施了!」

  郭芝聽完,半晌無言,臉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的,過了好一會,方才像是回魂了一樣,喃喃自語:「竟有這等事情!居然有這等事!這簡直不可思議!」

  緊接著,他再看那人,追問道:「這次幽州軍南路,有多少作戰之人?」

  那人很乾脆的回答道:「聽說是有八萬,號稱十五萬。」

  「八萬!八萬!」郭芝竟然咬牙起來,「那代郡滿打滿算,怕是不到兩萬人啊,就是這兩萬人,還要分三路抵擋,真正與南路兵馬對上的人,撐死也就一萬人,你跟我說一萬人,大破八萬人,活捉王浚,攻破幽州城,這是當我蠢,還是說他王浚無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6 01:48
第八百九十三章 慌而忙改道,悔不早聯陳

  「屬下不敢欺瞞,這些都是前線傳來的消息,我亦不知真假!」

  那人聽得郭芝的話,趕緊表明態度。

  「不知道真假,你就敢這麼急切的過去回報?看來還是有地方能夠證實的,只是……」郭芝的情緒經過激素的變化,此時終於有些平靜下來了,「只是這委實太讓人難以置信了,若此事是真的,那代郡的實力就必須重新估計,不好!」

  他忽然大叫一聲,將身邊的侄子郭流都給嚇了一跳。

  郭流此刻同樣沉溺在難以言喻的震驚之中,甚至比起郭芝而言,還猶有過之!

  他在將人領過來之後,就侍候在一旁,因此那繫帶之人所言之話,盡數都入了郭流耳中,不同於郭芝還能隨意詢問,郭流卻只能在旁邊聽著,因此還這心裡受到的震撼卻更大一點。

  對他而言,這北地的霸主,毫無疑問就是王浚,這事在他隨叔父一同北上河間郡之前,就已經成了常識了,所以等他來到北地,聽著一個又一個有關王浚的消息,知道他南征北討,奠定霸主地位之後,並不覺得意外,反而覺得理所當然,不過是印證了自己原本知道的事實。

  可大半年之前,圍攻棘城的失利,卻開始動搖了郭流心裡的這個概念,而與此同時,代郡力抗兩路大軍的消息,亦給他留下了印象。

  但就算再怎麼想,他也不會想到,到了如今,代郡居然以蛇吞象,直接一個震撼消息,將郭流的腦子震得有些昏沉沉的,幾疑身在夢中!

  結果,這夢還沒做起來,他那叔父的一聲大叫,卻將他一下子驚醒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

  驚嚇之後,就是下意識的警戒,那長劍被直接拔了出來。

  見此情景,遠方的諸多護衛亦是盡數抽刀拔劍,做出了回應,以為是碰上了什麼危險事情。

  霎時間,這一支車隊便顯得劍拔弩張了!

  這些護衛都是沙場上錘煉出來的,這一拿著刀劍警戒起來,肅殺之氣頓時瀰漫開來,令這一片區域之中,都充滿了難言的危險味道。

  這股危險氣息,也將郭芝驚醒過來,他擺擺手,示意眾人將刀劍放下,隨後卻還是一臉焦急,對郭流道:「快,準備一下,咱們馬上要改道。」

  「改道?」郭流愣了一下,但旋即就明白過來,「去范陽郡?面見……面見陳將軍?」

  「正是,必須要盡快見到陳將軍才行!」郭芝神色複雜,但卻有難以言喻的緊迫感,但很快眉頭一皺,「但是這個軍情,哪怕是傳到薊縣了,也不能確保一定是準確,這也需要取捨!」

  他到沒有表現出對那繫帶人的不信任,即便心裡有,也不會在這時候表現出來,更何況,之前王仁的不告而別,其實從側面證明了這個說法。

  「按著正常的路線,是需要先派人去證實才對,但是一來一回,耗費時間,如果是真的,那就什麼都來不及了!」郭芝說話之間,更加焦急,也不知道是說有盧志在前面開路,所以趕不上了,還是說戰局變化,一日幾易,再去就晚了的意思。

  郭流也明白其中苦惱,想了想,卻還是建議道:「無論如何,王大……王浚他人也還在范陽,即便消息有不準確的地方,去了范陽幽州城,總不至於毫無收穫。」

  「你這個話說的不錯,」郭芝終於拿定了主意,「那咱們就……不好!」

  這話說到一半,忽然再次被他的一聲驚叫給打斷了。

  這平白的變化,又把郭流給嚇了一跳,他這心裡暗暗抱怨,怎麼這個平時很有豪氣、行事豪爽的叔父,今日就這麼一驚一乍,徹底失了分寸,這又是怎麼了?

  心裡吐槽歸吐槽,但他也十分清楚,碰上了這麼大的一個變故,自家叔父顯得有些失措,也是在所難免的,因為這次北上,本身就身負重任,關係到祖逖軍的生死存亡,因而心理壓力特別大,這也就是郭芝上馬,還能維持威嚴,換成自己,早就被壓趴下了。

  偏偏就在這種時候,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改變,也難怪叔父有些無法自持了。

  心裡理解,而郭流這嘴上便給叔父打圓場道:「叔父,可是我等還有什麼地方沒有想到,存著疏忽?」

  沒想到,郭芝卻一臉苦澀的道:「錢財,這錢財不夠了。」

  「錢財?」郭流聞言疑惑,「咱們這車隊還有不少餘財,足夠支撐到范陽郡啊……」

  說到一半,他也明白過來,頓時瞪大了眼睛,說道:「不好,咱們的錢財都拿出去,要買送給王夫人的禮物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到時候,難道要空著手卻見陳將軍?」

  「你總算是明白了,」郭芝苦笑起來,「尤可慮者,咱們與陳將軍過去交涉的不多,兩邊更沒有什麼交情,你說這要是再空著手過去,如何能讓人家舒坦?」

  「只是,陳將軍手下的兵馬似乎不多吧……」郭流又提出了一個疑問,他可是記得,自己等人這次過來,主要的目標,還是向王浚借兵,相比之下,代郡兵馬卻十分有限。

  「糊塗啊你!」郭芝卻是搖了搖頭,「陳將軍的代郡本部人馬不多,但是他現在手上什麼最多?俘虜!」

  「原來如此,俘虜!」彷彿一道閃電劈中了腦袋,郭流瞬間明白過來,「要處理俘虜,本來就不容易,尤其是俘虜比本部兵馬還多的時候,要管理、看管都是難題,更不要說,之前機場大戰,聽說代郡就有諸多俘虜,再加上現在這些,就有些吃撐了,或許真有機會讓咱們拿走一些,只是想要得到,必然要付出相應代價,咱們這邊還有什麼可給予的?」

  這話一問,郭芝也面露難色,不由搖頭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有個機會在此,怎麼都不能放過了,但當務之急是趕緊派人快馬加鞭,把拿著錢財的人給追回來!遲則生變,快去派人追趕!」

  說到這裡,他又急了起來,宛如熱鍋上的螞蟻,甚至都無法安心坐下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6 01:49
第八百九十四章 壞了!這可如何是好!

  比起坐臥不寧的郭芝,盧志就顯得從容的多了。

  他在得到了消息之後,便安安穩穩的坐著,只是不發一語——

  過來通報的那人,來歷也和郭芝遇到的繫帶人差不多,只不過江都王到底是財大氣粗,安排的更為周全,不光有暗地裡的探子,還有明面上的聯絡人。

  而盧志在江都王體系中的位置,比起郭芝也猶有過之,能夠調動的資源更多,同時也掌管著一部分情報系統,所以他得到的消息,更為具體和全面,更成體系。

  但正因為成體系,也更加可信。

  此時,馬車前行,但車上卻一片安靜,在得到了具體的消息之後,盧志只是讓趕車之人不要停下,繼續前行,自己便坐在馬車裡,沒有任何聲息。

  正當這車隊的眾人都開始擔心起來的時候,盧志終於出聲了——

  「諸位,且停一停。」

  得了這個命令,眾人趕緊停下來,他們早就等著盧志發話呢,畢竟盧志在得了消息之後,並沒有封鎖的意思,第一時間就讓人把消息通過幾個途徑,傳去冀州東部,要讓江都王知曉,順帶著也通報了車隊。

  跟隨他來的不少都是親信,其中不乏有見識的,一聽說王浚被生擒活捉,軍隊也一拍兩散,直接敗潰在范陽郡,就知道情況不對了,議論紛紛,根本就沒什麼心思趕路,這心裡多數都憋著話,就等著向盧志吐露。

  這時,盧志叫停車隊,車隊中人就算想要提問,也不好先說,就想著先讓盧志說話。

  沒想到這位江都王的心腹近臣,卻反過來問道:「這情況你們也都知曉了,有什麼話不妨說一說,咱們集思廣益,盡快把事情定下來,再繼續前行,不過我要先定下一個基調,那就是薊縣是不能去了,王浚也不能找了,咱們這次過去,得拜見征北將軍!」

  對這個結果,眾人其實並不意外,王浚人都給抓了,幽州城也易主了,現在還朝著范陽跑過去,不是去見陳止,還能幹嗎?

  只不過……

  「那邊既然易主了,恐怕還要有一陣子的戒嚴,咱們這個時候過去,會不會被人誤會,尤其是在燕國和范陽郡的邊界,兩邊都難免加強巡邏,萬一被抓住了,怕是不好脫身。」

  「不僅如此,咱們這次過來,是衝著王大將軍來的,準備的說辭也好、見面禮也罷,都是與王家相關的,眼下突然轉了目標,萬一被征北將軍看出來了,覺得咱們兩面三刀,說不定要弄巧成拙了,是不是緩緩?」

  「盧錄事,貴族本就是范陽大族,在幽州有深厚根基,咱們這次甩開了他郭芝,不與他同往薊縣,就是看中您背後世家之力,不如咱們中途找一地方修整,準備禮品,您先派人往幽州盧家聯絡一二,搞清楚情況,也好有的放矢。」

  ……

  這一個個見盧志讓他們出言建議,就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倒也體現出各自的見識,只不過說著說著,卻讓盧志慢慢皺起眉來。

  眾人見狀,說話的熱情慢慢消退,最後都安靜下來,等著盧志發表意見。

  「你們的擔憂和建議,都很有道理,不過卻忘了當下乃是非常之時!」盧志看著眾人,語重心長的說著,「首先咱們不能修整,一旦修整,就得滯後,我可以保證,當下消息傳遞,第一個得到消息的未必是我等,這周邊勢力,知曉此事,都會意識到事態大變,隨後各有動作,都要先去聯絡征北將軍,但論距離,卻沒有比咱們更有優勢的,若是我們先要修整,就等於主動將這優勢扔到了一旁,豈不可惜?」

  「是這個道理……」

  眾人這麼一想,覺得也對,他們本來因為提前過來,這就是優勢,如果一修整,等個幾天過去,說不定就落後了,只是這準備的不夠充分,終究是個隱患。

  「今日讓諸位暢所欲言,就是先讓你們意識到,局勢不同了,是以諸位之言,皆有其變,咱們此次過去,確實要多加小心,畢竟是戰陣之間,不過既然大將軍被擒,想來範陽郡內很快就會恢復安寧,我等抵達之後,即便被人發現,只要表明來意,相信依我盧家的薄面,還是不用擔心產生誤會的,更何況,咱們持節而來,是代表郡王來此,征北將軍畢竟是大漢臣子,有些事他是做不出來的。」

  有了這句話打底,車隊終於安定下來,眾人不由稱讚盧志看待事情果然精準,又說這般大事,眾人都有些驚慌失措,唯獨他這個領隊安坐,這份氣度,令人心折。

  殊不知,這邊在眾人面前侃侃而談一番,那邊盧志也不多待,一轉身就回到馬車裡裡面,那臉上的淡定和從容轉眼消散,他捂著胸口,劇烈喘息,暗暗感慨,這硬撐著裝淡定,著實太耗費精力,更讓他的胸口砰砰直跳,彷彿一句話說不準,就要壞了冀州大局。

  「沒想到王浚竟然會敗,而且敗得這麼快!這怎麼想,都讓人想不通,可事到如今,又不得不信,就是不知道,此番前往幽州城,能不能見到征北將軍,他對江都王,又是什麼樣的態度?糟糕,糟糕!壞了!壞了!」

  忽然,盧志想到一件事來。

  「當初征北將軍在洛陽,與江都王有些過節,一直被郡王記在心裡,這次過來之前,因心煩意亂,將怒氣撒在了征北將軍身上,居然因為幽州起戰,直接寫了一封奏折,編排陳將軍的不是,給送去朝廷了!這下子,豈不是直接把自己推到了未來北地霸主的對立面?這可如何是好?!」

  在盧志看來,連王浚都不是陳止對手,那未來不用多說什麼,他陳止必然是接班王浚,稱霸北地,甚至就看他以少勝多,以代郡而戰幽州,能直接生擒王浚這本事,未來猶有過之,亦並非沒有可能!

  「不行,我必須得讓郡王意識到這事的嚴重性,讓他想辦法補救,就算追不回奏疏,也得再送去一封,改口交善!」

  這麼想著,他頓時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也坐不住了,更顧不上什麼風度、氣韻,掀開車簾,焦急吩咐。

  這外面的人,還在誇讚他泰山崩於面前,而面不改色的風度,這一轉臉,就見著盧志急匆匆、忙乎乎,一副進退失措的樣子,馬上就懵了。

  「怎麼回事?這麼這一轉臉的功夫,咱們這盧先生,就這幅樣子了,他剛才在馬車裡怎麼了?」

  顧不上其他人如何想的,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裡,坐臥不寧的盧志,接連派出去七人,去給江都王傳訊,偌大車隊,頓時縮減小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7 01:39
第八百九十五章 一言難盡啊!

  如果不是面見陳止的事,他不放心交給旁人,更不認為有誰能比自己在范陽郡,擁有更多的優勢的話,恐怕盧志會毫不猶豫的,親自返回冀州,面陳江都王,讓其人知道利害關係。

  之所以這麼擔心,就是因為盧志對自家主公的性子,已經頗為瞭解了。

  「當初我去投奔,還以為郡王是有心要開創一番事業,但如今看下來,不過還是想將冀州當城踏板,其心其念都寄托於首都洛陽,身在冀州,想的卻是早晚回都城爭權奪勢,如今不過是在蟄伏,積蓄力量罷了,所以很多時候對地方上的事根本就不上心!」

  儘管為此歎息,但盧志卻很清楚,這次的事看著是地方上的權柄變遷,但影響深遠,就算以後江都王離了冀州,恐怕都難以擺脫,豈能等閒視之。

  「怕就怕,郡王因為面子上過不起,硬挺著不願意改口,覺得是丟了面皮,這可就要命了,一個應對不好,在幽州結了大仇,以後北地怕是再難觸及!」

  就在這種擔驚受怕之中,車隊一路疾行,半點都不停留,連夜越過燕國邊境,又重新遁入了冀州境內——

  這也是盧志的主意,他雖然料定落後的郭芝必然也在趕路,最好走直線前往,卻也明白,此時是兩邊最為敏感的時候,不怕碰上代郡兵馬,最怕被薊縣的人發現截下來,一旦被幽州軍的人纏上,事情就複雜了,自己有沒有多少兵馬,當然是能躲就躲。

  相比之下,重歸冀州,就算是碰上流民軍,靠著祖逖的名號、面子,那流民軍多多少少還是要給些面子的。

  果然,這一路上固然碰上了意外,但到底還是有驚無險,在第二天的午後,在他們接近容城的時候,還是被巡邏的兵將發現了,隨後迅速被圍困起來。

  這容城本就位於范陽郡的最南邊,但因駐著兵馬,是以那冀州之人很少敢輕易進犯,偶爾會有流民越界劫掠,卻也多數都會被就地格殺。

  而隨著過界的屢禁不止,此處的守備也越發嚴密起來,碰上盧志這麼一大幫子人、一整支車隊,豈能漏過去。

  不過,雖然被人圍住了,裡裡外外都是兵卒,但盧志卻不驚慌,反而通過這些人的衣著,進行推測,當下的容城,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要往哪裡去?從實招來!」

  圍了好一會,等盧志出來,對面也有一個頭領模樣的將領,在幾名兵士的陪同下,越眾而出,直接喝問起來。

  這些兵士自然也看得出來,盧志等人乘坐的馬車、衣著都顯露出不凡,知道不是尋常人物,所以沒有當城普通的流民直接抓捕,而是圍起來,先詢問清楚。

  當然,這裡面也是因為,當下他們容城正面臨一場生死抉擇,不得不謹慎以對。

  面對喝問,盧志卻是不慌不忙,走下馬車,面帶笑容,拱拱手,正要說什麼,卻聽一個略顯微弱的聲音,從對面將領的身側傳出來——

  「您是……族叔?」

  嗯?

  心中一動,盧志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入目的是一張略顯驚喜的面孔,那張臉讓他感到熟悉,顯然是過去見過的,配合著對方的稱呼,其人來歷,幾乎呼之欲出了。

  於是盧志索性順著那話,問道:「你是?」

  那兵士趕緊上前兩步,將頭上的兵盔摘下來,急急忙忙的說著:「是我啊,我是……我是七支的盧簡,過去在祭祖的揮手,見過您幾面,還有一次您和我說過話……」

  「哦,你是老七家的孩子!」盧志自是沒有想起來的,但這並不妨礙他攀親戚關係,尤其是進入了范陽地界,這盧家子弟的身份,是十分好用的,只是前提是必須證明了身份才行。

  果然,一聽那盧簡的說法,之前的將領臉色馬上就變了,小心的問道:「您是范陽盧家之人?」

  「我這叔父乃是嫡系出身!」不等盧志說法,那兵士模樣的盧簡就替他介紹起來,有道是有事弟子服其勞,豈能讓長輩多言,不是顯得他這後輩沒有眼色麼?「如今在江都王門下出仕,是當初江都王親自派人邀請的!」

  「原來是盧先生!」一聽說和王家扯上關係,那將領立刻氣衰,顯露出些許的卑微來,「在下冒犯了先生,還請恕罪!不過,還請您見諒,實在是當下這局面複雜啊。」

  這話正好說到了盧志的心頭,他馬上就反應過來,然後順勢問道:「我等此次過來,就是代表江都王出使,不知范陽當下是何等局面?若是依舊焦灼,我家郡王願意做個和事佬,讓兩邊都能坐下來交涉,都是大漢之臣,總不能因為一點誤會,就打生打死。」

  這話其實頗為荒唐,若是當年東漢末年,群雄割據的時候,朝廷毫無權威可言,自然只能當個吉祥物、和事佬,但如今成平年代,重新一統三十多年了,兩個大漢下面的封疆大吏,忽然相互攻伐,那江都王身為王室,豈能只做和事佬?

  只是,當下北地的局面複雜,無人膽敢托大,盧志的話也是明知故問,給人一個台階下罷了。

  那將領果然順著話苦笑起來,說道:「盧先生,你來得晚了,此戰已經結束,如今我等已然不是幽州兵馬,而是……而是……代郡兵卒了!」

  盧志立刻就滿臉驚訝的說道:「嗯?什麼?你是說你們輸給了代郡之人?還已經被收編了?何以這麼迅速?」

  他的驚訝,還真不是裝出來的,因為他雖已知道陳勝王敗,但著實沒有想到,這容城縣居然已被收編,而且……

  「我看諸位裝扮,當不是縣城的駐守兵馬,當時專司征伐的精兵,豈能這般容易就被收編,莫非裡面有什麼緣故?難道是王大將軍那裡出了什麼問題?」

  「一言難盡啊。」那將領越發苦澀,隨後看了一眼盧簡,說道:「不過,先生來的正是時候,你乃是范陽盧家的長者,正好替我等去征北將軍他老人家面前說說情,這裡面的緣由,等會詳細訴說,希望先生能隨我等先回兵營,然後再道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7 01:40
第八百九十六章 請先生教我!

  盧簡他們的兵營,其實佔地不小,一看便知是大隊人馬,只是盧志等人抵達之後,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兵營中氣氛不對——

  士氣相當低迷,沿途多有氣無力之人。

  「這是何緣故?」盧志表面問著,心裡卻生出猜測,「莫非是中了什麼暗算?」

  先前帶頭的那名將領苦笑一聲,說著:「若是知道糧草不足三日,那誰人都是提不起精神的,現在還只是士氣低迷,再發展下去,恐怕這軍營裡面還要生變。」

  「哦?這是糧草補給被斷了?」盧志馬上就明白過來,「如此說來,大將軍是真的出事了,而幽州城也是真的易主了,只是這般隱秘的消息,恐怕在軍中也不好輕易透露,軍士這般透露與我這外人,恐怕不妥吧?」

  「哪裡還有什麼不妥!」那將領還是苦笑,「莫說先生,就是那容城縣城裡面,怕是都有不少人知曉了,那位容城縣令,更是早就命令關閉大門,不讓軍中之人入城,存著什麼心思,不用我說,先生也該知道。」

  盧志點點頭,直接問道:「可是有傳信過來?」

  「不錯,那邊已經來信了,讓咱們投降,省得徒增殺戮,只是……」那將領說話之間,猶豫了一下,正好眾人也走過了營區,來到了一處相對隔絕的營帳前面,「只是這事涉及眾多,咱們實在是不好決定了,先生你是有識之士,或許可為我家督護指明方向。」

  說著,他讓開身子,指了指前面的營帳:「督護就在裡面,我剛才已經讓人先行回來通報,先生直接進去便好。」

  盧志卻先問道:「不知貴方督護,是何出身?」

  這並非是他事先沒有做功課,雖說是突然決定拜訪陳止的,但畢竟原本的計劃裡,也有趕來範陽的計劃,加上范陽盧家的底子,對這個郡還是有些瞭解的。

  只不過,這軍隊調動自來都是隱秘,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得知,至少也得等上一陣子,盧志來得及,對范陽境內的幽州軍南路,到底分成幾部,分別是何人統領,瞭解的都不甚清楚,更何況是此處的駐守將領?

  而督護乃是刺史之下,領兵之官職,有諸多說法,如前鋒督護、左軍督護等等,在王浚麾下亦有眾多,一時之間,便是盧志也無從分辨是哪一人。

  他那族侄盧簡便小聲說道:「駐守此地的,乃是大將軍麾下的前鋒督護孫緯。」

  「原來是孫督護,我聽說過他的名字。」盧志點點頭,這麼說了一句,但並非客套話,是真的聽過此人之名。

  這孫緯在王浚麾下,算不上突出之人,比起王昌、阮豹等人,亦不能說被重用,那阮豹敗軍之將,損失眾多,也依舊還能領兵,而孫緯平時多數都是鎮守和追剿,得不到太多功勞。

  但盧志知道此人,卻不是因為他的戰功,而是因為這孫緯的勸諫之名。

  傳聞中,王浚在下令圍攻慕容棘城之前,就有不少刺史府的官吏出言勸諫,而軍中出言勸誡的,卻只有寥寥數人,其中又以這孫緯為最,先後幾次。

  聽說王浚本意是讓孫緯領軍的,就因為這事改成了王昌,其中得失委實難料。

  等見到了孫緯本人,盧志就更加感到了此人和自己平時接觸到的軍中將領,有著不同的氣質,最鮮明的一點,就是這人說話和風細雨,顯得頗為儒雅。

  「……事情便是這樣,那位征北將軍派人送了大將軍麾下幾位先生的手書過來,一是要證明大將軍已經陷於敵營,二,就是要讓我軍投降,免得再生混亂,先生可有話要教我?」

  這孫緯穿著軍中甲冑,看樣子也很是壯碩,但彬彬有禮,盧志不免心生好感,隨後就問道:「若說當下范陽局勢,其實已經清晰,無非是那位征北將軍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署理整郡,現在傳書都尉,就是為了減少損傷,也好保存實力,盡快將幽州拿下。」

  「如此說來,先生是認為,那位征北將軍可以拿下整個幽州?」孫緯神色微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還是道:「但幽州廣袤,連綿多郡,征北將軍即便是得了一時之勝,但畢竟只有一郡人力,想要掌管這幽州,怕還是力有不逮吧。」

  「這些事,自有其他人斷定,但眼下大將軍既被擒拿,那麼最有可能入主幽州之人,便是陳止,這人有兵有錢,更有諸多優勢,換成其他人來,難道還能比王大將軍做得好?我且問都尉一句,莫非都尉有心要繼承大將軍之志?」

  大將軍王浚之志,那可是稱霸北地,這話問的委婉,實際上是問孫緯是不是要帶著麾下兵馬,也趁著幽州混亂之際,佔領一個郡縣,爭奪幽州實權。

  孫緯趕緊搖頭道:「我哪裡有這個心思,實不相瞞,此次南路兵馬,出去大將軍親自率領的五千人,以及段部人馬,餘下不過兩支,我正式是其中之一,餘下另一支兵馬卻已是失了聯繫,就手上這剩下的一萬人,沒了後勤補給,怕是連容城縣都打不下來,何談其他?」

  「這便是了,」盧志含笑點頭,「都尉既無爭雄之念,又無輜重之輔,手下還有諸多兵馬,縱觀幽州之地,還有比那位征北將軍更有資格坐幽州的人嗎?不如就把這一萬人當做個投名狀,獻出去,進可謀求晉身,退亦足可自保!」

  說完這些,見對面的孫緯已然意動,盧志便進一步說道:「當前這局勢,陳氏得幽州,幾乎板上釘釘,莫說陳將軍朝廷上也有人幫襯,就算沒人,隔著一個冀州,朝廷亦是鞭長莫及,這幽州姓陳不過早晚,不同的無非就是陳將軍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若是他人馬損傷太多,幽州闇弱,周邊部族反倒是個隱患,到時候幽州誰人都得不到好處!」

  孫緯渾身一震,起身拜謝,說自己是茅塞頓開,又道:「還望先生能替在下,往征北將軍那走一趟,也好表明心意。」

  盧志擺擺手道:「都尉放心,我自會為貴軍多要些承諾!」他這心裡亦是歡欣,有了說降一軍這麼個見面禮在,怎麼著也能讓陳止高看自己一眼!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8 02:11
第八百九十七章 衣錦還鄉,亦是名士所求

  第二天一早,陳止剛剛起來處理公務,便聽到了外面的人過來稟報——

  「江都王麾下的幕僚盧志求見將軍!」

  陳止還沒有發話,在一旁侍候著的束交,便當先笑道:「盧志?總算是來了,他在江都王的陣營之中,影響力可不小,此次過來,若是可以與他有個什麼交涉、默契,也可以增加咱們再冀州的影響力!」

  束交此人,出身就是河北世家之族,他背後的束家也出了幾位人物,論家世並不算差,只是與頂尖的幾個大族比起來,還有很多差距,不過在冀州卻是根深蒂固,影響力不小。

  當初陳止不過定下北上之事,那束家就派出了束交過來,由此可見一斑。

  隨著陳止的地位穩固下來,束交在束家的地位也逐漸升高,並且從原本的依附,慢慢變成了投靠,如今為將軍府主簿,算是進入了陳止這個班子的核心之中,掌握了權柄,自然就想著讓征北將軍府的勢力進一步擴張,他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了。

  所以,這邊剛剛拿下幽州城,他就迫不及待的過來規劃,要將這幽州涿縣,還有邊上的遒縣,這兩個已經被拿下來的縣城,納入到征北將軍府的管轄範圍之內,連成一體。

  不過,這並非只是他個人的念想,早在開戰之前,陳止就做了一定準備,而開展之初,陳止在給手下分配任務的時候,除了對掌管兵馬兵力的將領們進行分配之外,還給麾下的文官們分了些許任務,其中就包括了佔領後因循利導的部分。

  束交此番過來,亦是在秉承著這個指示。

  和郭芝、盧志,乃至王仁等薊縣之人一樣,在得知陳止忽然奇襲范陽,活捉了王浚之後,那代郡的陳止心腹、近臣,無不震驚,隨後便是欣喜若狂。

  只不過,這消息還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封鎖,只是將軍府的上層人物知道,還沒有大範圍的擴散。

  隨後,在陳止的命令下,諸多官吏馬不停蹄的趕來,在幽州城整理局面,規劃進程。

  束交其人,自從開戰之後,就幾乎沒有睡安穩過,來到了幽州之後,更是忙了一天一夜,根本就沒有合眼,以他這個年紀,這樣熬著必然是耗費心力,偏偏他的人現在卻精神抖擻,看著居然沒有半點睏意!

  是以這時盧志過來拜訪的消息一傳來,他馬上就又精神了幾分,暢想局面,眉飛色舞。

  「不錯,」陳止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文書,「盧志此來,代表的是江都王,他之前的行跡,也都在密諜的掌控之下,冀州來使眾多,不過比起盧志來說,其他人卻都排不上號,蓋因此人是真正有能耐影響到江都王決斷的人物,未來我等掌握幽州,便要直面冀州亂局了,和江都王的關係,是要考慮一下了。」

  束交聞言,亦點了點頭,興奮說道:「盧志在冀州的影響力著實不小,而且他還是范陽盧氏出身,其實是一個不錯的中間人,此番過來,主公既可以和他論公,亦可以論私,若能有些交情,必有好處,而且他此番過來,乃是過來相求,正好拿捏一下,方便日後掌控。」

  他正要再說,但忽然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晃了晃。

  陳止見了,不由說道:「束君,你這幾日忙碌,一直未能休息,這可不行,是要傷元氣的,眼下幽州城的卷宗也都整理出來了,五千兵馬也在緊鑼密鼓的收編,大局定下,不會再有反覆,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見束交有拒絕的意思,陳止便笑道:「放心,這幽州局面,可謂繁雜,我一個人哪裡處理的過來,楊元、冉瞻他們打仗還行,但梳理政務可就費勁了,少不了你的相助,等你恢復精神,還有重擔,唔,還有這位盧志盧先生,也先讓他等候一下,晾一晾他,畢竟還有人要來,來的人多了,咱們也好相互制衡,討價還價起來,多了幾分餘地。」

  聽到陳止這麼說,束交也不好堅持,先把手頭上要緊的事處理了,這才拜別離去,回到了陳止給他安排的府邸。

  這座府院也不小,兩進兩出,裡面佈置考究,乃是范陽蒯氏的一座宅院,先前蒯氏族長與盧家之人拜訪陳止,卻沒有見到其人,心中忐忑之下,獻上了不少東西,這座宅子就是其中之一。

  陳止為了寬慰范陽大族,便都收了下來,畢竟這些世家還在擔心,陳止對他們有什麼看法,若是這時候送禮再不收,就難免讓他們誤判,進而在背地裡搞事,節外生枝。

  不過,陳止這邊收下來,但轉手又分給了自己的麾下,楊元、冉瞻自然都有斬獲,他們麾下幾個立功的將領也一個不落,而如束交這樣的文官,一樣也沾光了,只不過這座府邸可不是給了他,只是讓他在這裡住下。

  即便如此,束交也覺得頗有殊榮,同時看到了未來的前程,是以才會越發精神振作,回到府邸之後,他一時居然也沒有睡意,倒是他的管事過來勸他早點休息。

  「我這如何睡得著?」束交滿臉笑容,「未曾料到將軍局面竟然會是這般好!這可不是小好,是一片大好啊!我當初為將軍府主簿,家中還來信勉勵一番,談及我那位堂兄,都說讓我安心經營兩年,當可不弱於他,他們定然不會想到,我這個將軍府主簿,轉眼之間就能干涉一州之事,而起是幽州!」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越發激動起來。

  那名束家管事倒也清楚自家老爺的意思。

  他笑著恭維道:「束家的勢力、根子,本來就在河北之地,冀州有根基,幽州也有分支,當下這戰局一定,幽州納入征北將軍府管轄,幾乎是板上釘釘之事,主上這個將軍府主簿,原來是協助將軍,處理一郡的公務,轉眼之間,就變成了處理一州幾郡,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真正不得了的是將軍!我等不過沾光,以後只管做好分內之事,給他分憂,」束交先是提點了兩句,隨後笑道:「當然了,衣錦還鄉亦是名士所求,將軍府這般擴張,我等家族亦列其下,我這地位當然上升!」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8 02:11
第八百九十八章 揚眉吐氣時,爭先恐後見

  一番興奮過後,束交最終還是感到有些疲乏,在管事的催促下,迅速的休息下來。

  不過,他這邊睡下還沒有多長時間,便被人叫醒過來,那叫醒他的還是自家管事,不過束交很清楚,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自己的這名心腹,是不會打擾自己休息的。

  「怎麼了?」他出言問道。

  「那位投奔了江都王的盧家君子盧志,不知怎的,找到了咱們在此處的本家,上門來求個情面,說是有關係到范陽安危的事,想要離開面見將軍!」

  「咱們在這的本家都被找到了?」束交聞言,搖頭失笑,「還真是有心了,我這大老遠的趕過來,可都沒顧得上此處本家,在這裡住著的是誰人來著?」

  那管事的馬上就領悟精神,湊上去說道:「是您的那位表叔,先前他那兒子,在三爺的引領下,還入了京城為吏。」

  「原來是他,」束交淡然一笑,「怎麼說也是我的長輩,本該去拜訪一下的,只是什麼事終究比不得將軍的事,我還想著等戰後再去見過,如今既然都來了,總歸是不能拒之門外的,讓人在廳堂等一下,我整理一下衣衫便過去。」

  束家乃是北地世家,雖然人口不算眾多,但畢竟底蘊深厚,還是有諸多分家的,在幽州、冀州皆有分佈,這范陽郡也不例外,甚至還有一大支,只不過並不住在城中,而是在城外的莊園、塢堡裡面,這城裡住著的,正是這一支束家人裡面,身份地位最高之人。

  這人在輩分上比束交要高,而且管理一個大支脈,族人眾多,裡面不乏傑出子弟,那束交過去成長之時,亦有別人家的孩子這麼一個劫數,裡面有時候提及的,正是這范陽一支。

  如今這位長輩,卻是受人所托,過來自己這邊,賣個情面,讓人辦事,那可不是簡單時候幾句話就成了,裡面的人情道理,頗為深奧。

  這邊,束交在心裡念叨著,那邊管事的卻還有些疑慮,忍不住提醒道:「主上,雖說局面一切大好,但到底這戰事也沒結了,那位盧志先生萬一真有個什麼大事要說,總不能耽誤了征北將軍的事!」

  「好啊,你亦開始關心國家大事了啊,」束交一聽卻笑了起來,他見管事正要告罪,便搖搖頭道,「無妨,你說的也是對的,不過我與將軍早有定計,這盧志此來,其目的無非有二,一就是給江都王做說客,這二來麼,無非就是給這范陽郡中的其他兩支軍隊傳個話,此時若是將軍見的急了,說不定要讓這人看輕,提出不知輕重的提議,是以晾一晾他,也不是什麼壞事,至於這等一等會不會出事,我這心裡自然有數。」

  那管事的趕緊一個馬屁拍過去,道:「原來將軍與主上早就料定了此人來意,卻是小人多慮了。」

  束交跟著便道:「你這話,也不見得是多慮,既然求到了我府上,總歸要見一見的,先去安排吧。」

  等這邊管事去安排見面,另一邊,卻又有一人急匆匆的抵達了幽州城,卻是郭芝一行人,同行的還有兩名兵士,因那身子骨難以掩蓋,一來到城門口,就讓人給攔住了——

  此時大戰剛剛停歇,城外的俘虜營還沒有安生下來,那逃兵散勇不知凡幾,更有諸多別有用心之人來來往往,可謂隱患眾多,這城池大門當然要把守嚴密。

  更不要說,當初能得幽州城,便有裡應外合的功勞,乃至那遒縣更是兵不血刃,有鑒於此,代郡的兵馬格外重視這守備檢查,莫說是車隊,就是一輛裝滿了雜草的牛車,不來來回回、裡裡外外的翻一遍,也不可能讓人過去。

  結果就是,郭芝他們這一行人剛剛抵達,送上通關文書,表明身份,急切的想要一見陳止,結果這邊還沒有安排何時可見,那邊一堆凶神惡煞的兵勇就圍了過來,將車隊裡裡外外的看了幾遍,將那兩個兵士給拉了出來。

  「諸位,諸位,這真是一場誤會!」面對質問,郭芝滿臉苦笑,他指著那兩名兵丁,解釋起來,「這兩位那是那吳督護麾下的小校,一個是他的弟子,一個是他的侄子,都是親近之人,之所以隨在下前來,就是向征北將軍投誠的,他們的兵馬,就是駐守在范陽縣城外的那隊人馬!」

  這話一說,那帶頭的守門兵卒馬上就意識到事情的敏感性,他能在這裡當個頭,自是有著能耐的,也是隊主之流,為二百陳氏家丁出身,知曉局面,知道當下這范陽郡看似平靜,其實還有隱患,源頭就是當初王浚分派出去的兵馬之中,還有兩路大軍尚未平定。

  那兩路大軍,據聞加起來有近兩萬之眾,守在郡之南邊,一個在容城縣,一個就在范陽縣。

  這范陽郡以范陽為名,但其郡首卻不是范陽縣,而是涿縣,如今稱為幽州城,而那范陽縣則在郡南邊界之處,為容城縣以西,距離冀州的北新城很近,歷來都是看守幽州邊界的重鎮。

  王浚的兩路大軍,為了側影攻代的南路大軍,又要警惕冀州北上的流民,於是就分別駐紮在這南邊的兩座縣城之外。

  「如今將軍斷了後勤補給,那范陽縣縣令,已經表明要歸順了,吳督護憐惜兵力,又不願意再做無意之鬥,於是派出這兩位跟我過來,就是要讓他們親自表明歸降之意!」

  經過一番唇舌,耗費了好一會功夫,郭芝才算是說通了守門兵卒,正好進去通報的人也回來了,說是將軍讓郭芝等人過去見面!

  「好好好!我等這就過去,車馬之物便放在這裡,也好讓諸位能心安。」

  一聽說陳止准許,這郭芝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帶著那兩名兵士拔腿就跑,他可是知道,那盧志已經入城,此刻說不定就在前方,豈能讓他領先?

  幾乎就在同時,盧志也從束交府中出來,正好聽到傳報,說是郭芝入城了,立刻也是一個激靈,同樣是邁步就跑,速度快急!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9 01:46
第八百九十九章 爭睹而生敬畏

  「如何了?那郭芝此刻可曾過中儲街?」

  一番疾跑過後,盧志這位江都王的心腹,已然是氣喘吁吁,卻兀自追問著往來的僕從——

  他帶著的僕從護衛,很多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一路上要護衛其人安全,但此刻這些僕從護衛,一個個卻都是大汗淋漓,有些人汗水甚至都浸透了衣衫。

  卻是那盧志此刻只需要一門心思的認著衙門衝過去就行了,而他的僕從、護衛,卻要來回奔跑,給他通報郭芝那邊的情況,可謂辛苦。

  尤其是當下城中戒嚴,便是牛車都不可輕易動用,更不要說駿馬之類的了,是以這些通風報信之人,一個個都要靠著雙腿傳遞消息,豈是一個辛苦可言?

  這還是眾人有功夫在身,身手矯健,行止提縱,穿行不休,更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接力傳信,這才能讓盧志知曉那郭芝的大概方位。

  此刻,他這般問起,那過來傳訊的人,根本都顧不上喘氣,便急匆匆的說道:「那郭芝一行人,已經過了中儲街,正在於巡防的武丁交談,看那樣子,很快就要繼續前行了!」

  盧志一聽,臉色就變了:「過了中儲街,很快就要抵達將軍下榻之處,以郭芝他們的腳程,怕是一盞茶的時間就能抵達了,那陳將軍很可能先召見其人,情況可就複雜了,快!我還得加快腳步!」

  說著,這位年歲也不小的文士,顧不上渾身大汗與這衣著風度,強撐著精神,拔腿便繼續前行,只是到底是身子骨不夠硬朗了,走了幾步,便停下來氣喘吁吁的,看著旁邊跟著的幾名護衛一陣擔心。

  有人忍不住上千攙扶,扶到一邊,幫他按了按兩腿,勸道:「何必這般追趕,您已有了督護的承諾,來到這裡可以省去陳將軍不少的麻煩,何必這般拼呢?」這說話的人,赫然便是盧簡。

  這盧簡先前在孫緯的軍中,地位並不算高,畢竟不是盧家正朔出身,乃是旁系,但如今有了盧志這一行人,他便順理成章的當起了居中聯絡之職,便也跟了過來。

  「話不是這麼說的,」盧志苦笑一聲,「你要知道,孫緯督護之所以願意投降,不是因為我的面子大,而是因為陳將軍已經奠定大局,他已然是被圍起來的螞蚱,怎麼跳,都難以脫身出去,之所以選擇我來做這個傳話人,無非是覺得由我開口,這事更順暢一點、少些波瀾,這事說白了,有我沒我,其實區別不大,但對我而言,卻是一個機會,借此能與征北將軍說上話,接上頭,讓江都王與將軍能交善起來。」

  此言已經有諄諄善訓的意思,就像是長輩在教育晚輩。

  盧簡趕緊表示明白,又提議道:「不如侄跟你牽匹馬過來,若是碰上了有人攔截詢問,說明來意,想來亦不會有事,畢竟束主簿,都已經給您寫了引薦。」

  「不可如此,」盧志搖搖頭,「此事隱患太多,不可為之,先不說中途萬一被攔住,左右通報、驗證,白白耗費時間,就說當下城中戒嚴,乃是出自陳將軍之令,麾下兵馬盡數遵守,我如何能破例,便是無事,也壞了在將軍心中的印象,弊大於利。」

  說到這裡,他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掙扎著起來。

  「不能再歇著了,我這身子骨,自己知道,一歇起來,再動就難了,趕緊的,離著地方也就一條街了,咱們速速前往,不可慢於他人!」

  話音落下,便當先帶著人衝過去。

  而距離幾人不遠處的另一處街頭,郭芝卻與兩名兵士一路狂奔。

  包括郭芝在內,眾人都是身子骨硬朗、練過武的,這行走起來虎虎生風,幾乎都不帶停的,可惜他們這架勢太過兇猛,一個個又虎背熊腰的,哪怕兵器已經被收繳過去,可這樣子依舊太過扎眼,幾乎沒過一條街巷,就要被攔住詢問一番,於是一番折騰下來,他們這生龍活虎的青年組,居然比盧志那邊的中年組也快不到哪裡去!

  「又被耽誤了一程,好在就快到了!」

  在再次解釋一番,又擺脫了兩位詢問的兵卒之後,郭芝長舒一口氣,抬起頭,目光越過庭院高牆,已經能看到前方的兩層樓閣了。

  「征北將軍如今便坐鎮於那樓閣之中,也就是一口氣的事了,相信盧志那邊大概還抵達不了,若不是中間耽擱了幾次,這會已經和將軍說上話了!」

  搖了搖頭,郭芝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話卻讓邊上的一名兵士起了一點不快,就聽他道:「剛才我就看到,那街道兩旁,時常有僕從、護衛裝扮之人在暗中窺視,只是這群人到底不比軍中斥候,根本不懂得隱藏行蹤,早就被某家發現了,只是一來是要趕路,二來還有層層巡查,不斷盤問,否則某家早就將那窺視之人揪出來,好生教訓一番了!」

  說話之間,幾人大步流星的衝刺起來,越跑越快,只是這言語之中,居然不見混亂,

  「何君無需惱怒,我也發現了那些藏頭露尾之人,並且知曉他們的身份,無非就是盧志派來探查的,無需多慮,只要我等先抵達了將軍那邊,自然一切好說!」郭芝安撫其人,但心裡同樣不快,隨即又加快了些許腳步!

  很快,陳止所在的府邸,大門已然清晰,只是在郭芝等人抵達的時候,正好旁邊也衝出來一支隊伍,為首之人威武雄壯,卻是在前開路,後面跟著被盧簡等人攙扶著的盧志。

  「盧君,沒想到你我這麼快就再次見面了。」

  郭芝一見來人,便停下腳步,立刻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對方,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來。

  盧志則劇烈的喘息了幾聲,看著門前的郭芝等人,眼睛裡既有惋惜,亦有慶幸,惋惜沒有提前一步抵達,先見陳止,而慶幸是也沒有晚上一步,陷入被動。

  隨後,他目光掃過兩名兵士,心中一突,有所猜測,面色微微一變,最後才看向郭芝,正想說些什麼,結果被那府門之中的一個聲音打破了——

  「幾位遠來,我家主上請諸位入府。」伴隨話落,陳舉走出門來。

  一瞬間,郭芝與盧志都是心中一緊,面容肅穆,早就想著要早一步面見陳止,可真等到這時候,卻是壓力陡生,對那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征北將軍,生出了濃烈的敬畏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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