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29 01:47
第九百章 止戈雖好,不如殺而立威

  「這座府邸,便是閣下族中之產,因知我家主上在此,於是貢獻出來,作為主上居所,之前束主簿來的時候,得知此時,便誇讚一句,說是盧家可謂是深明大義,知道進退的。」

  陳舉在前面領路的時候,隨口與那盧志說了一句,馬上讓這位江都心腹笑了起來,便道:「陳君說的哪裡話,束先生也是謬讚了,這般事本就是我盧家該做的,比不得陳君你對陳將軍的忠義啊。」

  陳舉倒是微微一愣,不由說道:「嗯?盧先生還知道小人的事?」他倒是真的頗為意外,他身為陳止親族,但也是遠房血脈,家裡早就破敗了,自身更是出身頗低,自從擔任陳止親衛以來,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以並不出名,過去見到的人,可沒有向盧志這樣,還和自己說這些話的。

  盧志微微一笑,風度翩翩的道:「陳君你乃陳將軍的宗親,曾幾次護衛,自將軍出彭城以來,便跟隨在側,說是陳將軍最信任的人,那也是不為過的,在下是十分佩服的。」

  盧志這人本就出身名門,又經過一番歷練,在江都王麾下的時候,給這位郡王出謀劃策,亦是運籌帷幄的之輩,是以言語之間頗有氣度,這樣明顯是想要攀交情的話說出來,倒也別有一番真誠的味道。

  當然,若是他不是滿身大汗、散發汗腥味的話,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這卻讓郭芝看的不由撇嘴,心裡大為鄙視,更是給自己的侄子郭流使了個眼色,顯露出看不上盧志此番作態的樣子。

  郭流身強力壯,自是隨著郭芝還有兩名兵士一同過來的,聞言心裡苦笑,同時又暗暗震驚。

  他自是知道,這北地幾個勢力的情報、消息,江都王那邊都有記載,是以這盧志方能知曉陳舉的生平,這時信手拈來,顯得游刃有餘不說,更是讓人心生好感,端得是無往不利。

  但郭流更是知道,那盧志在江都王手底下,也是一號人物,結果到了陳止這裡,居然放下身段,隱隱奉承一個親衛,著實讓人想不通。

  莫非陳止之權勢一至於斯?但過去王浚掌控兩州之地,論威勢還猶有過之,但盧志也不至於這般,這其中有何緣故?

  且不說這叔侄兩人的心思,陳舉卻被盧志那話說的,也是頗有舒坦之意,不過到底還記著自己的職責,將兩支人都領到了正堂,吩咐他們先等候一下。

  「我家主上還有事要處置,只能讓諸位先在這裡等候一下了,」他似乎是擔心被人誤會陳止托大,輕慢了來客,又補充了一句,「主上自從抵達這幽州城之後,已經幾日沒有合眼了。」

  「這是自然,我等自是明白輕重的,」這一次,不等盧志開口,郭芝便搶過話來,「讓將軍不用著緊我等,還是正事要緊,這奪成固本,本就紛雜,哪裡能輕易脫身,將軍願意再百忙之間,抽出時間見過我等,我等已然滿足。」

  一番作態,看的盧志連連皺眉,更讓自家的侄子郭流很是意外,他知道叔父也有風骨,此時為何這般行事,越發是看不懂了。

  而陳舉得了這話,自是回轉過去,要稟報陳止。

  等人一走,屋子裡餘下的眾人便大眼瞪小眼,那郭流笑了一聲,說著:「盧君今日倒是好雅興,想著奔跑之事,莫非是要打熬筋骨?」卻是暗諷其人。

  盧志哈哈一笑,指著郭芝道:「好你個郭芝,之前路上與我稱兄道弟,這事到了臨頭,就露出尖牙利齒來了,你不是留著要往薊縣麼?怎的就轉而來到涿縣了?這兩地雖說離著不遠,但也著實不近,而且中有阻礙,軍伍巡查不絕,你是從何處而來?」

  郭芝也笑了起來:「咱明人不說暗話,來此是為了何事,你我心知肚明,還是各憑本事吧,王大將軍坐擁兩州,兵馬無數,連石勒都只能避其鋒芒,南下冀州,這等人物如何了得,你也是知道的,那諸多鮮卑部族,只要王大將軍號令傳達,無有不從,這樣一個人物,過去便是你背後的那位郡王,與之書信,都要客客氣氣,生恐惹惱了其人,結果呢,現在已經淪為階下囚,那位征北將軍,以一郡之力,直接生擒了兩州大將軍,這等英雄,便是再小心謹慎,那也不為過!」

  「哦?難得你還有這等見識,」盧志微微點頭,「只是你代表祖太守過來的,那位太守不知有什麼,能說動征北將軍。」

  郭芝還是笑著,卻不回答,只是說道:「有什麼能說通,自是不能讓盧君知曉,否則本來能成的事,那可都成不了了!」

  「郭君還真是看得起我盧某人。」盧志點點頭,不再多說。

  倒是郭芝看著盧志身旁的盧簡,忽然笑道:「我看盧君你只顧著跑過來,怕是忘了帶什麼見面禮了吧,希望等會不要讓陳將軍看輕。」

  這送禮的事,可不是面子問題。

  禮,理也。

  這禮物乃是流程,算得上是一種秩序的表現,他郭芝這次北上,為了禮物之事,可是費勁了腦筋,想著要投其所好,結果王浚被抓了,這送禮的對象變了,好一番折騰,否則早就趕到了,好在中途還有意外收穫,也算有所彌補,這時想到自身遭遇,再看盧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忍不住就想要刺兩句。

  盧志笑而不語,看著郭芝身後的兩名兵士,露出了迷之微笑。

  另一邊。

  「王浚還是不願意鬆口?」

  就在盧志和郭芝勾心鬥角之際,在這後院的屋子裡,陳止卻將一封信封好,遞給了面前的佟海。

  「既然他不願開口,那也就罷了,本來是想著靠他的口信,免去無謂之爭,也好讓我盡快修養和積蓄力量,將周遭瑣碎掃平,但他既不願,那便正常著來吧,正好我這也有兵器沒有亮出來,正待飲血,而且以力壓平,也算正道,能省去許多事後的齟齬,免得有些人以為我陳止,知會用巧,沒有刀鋒!」

  他看著佟海,說道:「此去當城,若能平息,讓那王昌、阮豹止戈罷兵,則幽州定矣,我自掃平四方,如若不停,那也正好,拿他們立威!」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30 01:39
第九百零一章 誤判形勢,優勢很大

  「王昌那小子,這兩日有些古怪!」

  就在整個范陽郡都幾乎要翻天之際,但在代郡本土卻還顯得頗為平靜,有我事拒馬河對岸的當城,更顯陰沉,有一種難言的肅殺氣息。

  王昌與阮豹所率領的中路大軍,在經過一番破勢之後,已然將那當城圍困起來。

  此時光是圍城的兵馬,就有接近三萬人的數目!

  而率領圍城的,正是先前在代郡敗走了一次的阮豹。

  但眼下的阮豹,卻顯得有些暴躁,在他的行軍大帳中焦躁的來回踱步,等著消息傳回來,並且不住的嘀咕著。

  這幅樣子看的他的幕僚有些不解,這人忍不住就問道:「將軍何必這般焦躁?如今這局勢一片大好,已經當城圍起來了,連個蒼蠅都飛不出去,也飛不進去,雖然那楊宋還有些道行,用那滾石、木樁之類的東西拚死擋住了,但看他今日的局面,已然是疲態盡顯,城破也就在這兩日之間,說不定明日就可以傳信而下!讓他們不戰自降!」

  阮豹冷笑一聲,瞥了那幕僚一眼,說道:「哼,這次本將自是要雪恥的,只是卻不能耽誤我立功!」

  說著,他看著營帳裡面,其他一個個表情各異的副將、幕僚,決定給他們透個氣:「我因之前失利,如今這中郎將的位置都坐不穩了,好在你們還尊我一聲將軍,但在王昌他們眼中可就沒有什麼威信了,這次出兵之前,大將軍就交代了,是他王昌為主,我為輔佐,連與大將軍聯繫都得王昌去做,我要給大將軍遞封信,都要經過他王昌之手,我這邊不管做什麼事,有何等戰功,他那邊添油加醋一番,轉臉遞交給大將軍,恐怕就要變成在他的英明領導、沉著調動之下,取得的成績了。」

  「這件事,卻是尤為可慮!」便有幾個幕僚點點頭,這同樣也是他們在擔憂的事。

  其中一個就道:「這領軍在外,除了克敵制勝之外,更要緊的便是要貫徹上位意圖,只有兩者結合,才是戰況順利,如今將軍您是必須得做出些事跡來的,畢竟大將軍當時出兵的時候,特意交代了將軍,說是希望您能戴罪立功,這事決不能等閒視之。」

  隨後,又有一個上前說著:「而且單純一個當城,就算是拿下來的,也不見得是多大的功勞,因為在我等看來,那關鍵還在代縣!咱們在這裡糾纏這麼長時間,恐怕都是為了王將軍的整體目標在忙活,他很有可能只是想讓將軍您圍起當城,卻圍而不打,從而將周圍的代郡援軍給吸引過來,一個個撲滅。」

  便有一個將領忍不住附和道:「這是穩妥的打發,以正而克奇,我幽州軍浩浩蕩蕩,三路齊下,十幾萬人的作戰兵馬,加上後勤輜重,號稱三十萬都不為過,這麼大的優勢,只要直接碾壓過去,自可得勝,而王將軍又行圍點打援之計,拿下代郡是十拿九穩的,但是太慢了點,這麼慢騰騰的折騰起來,也不知等攻破了代郡,要到何年何月了,說不定這城外的麥子,都該收了。」

  這人說起話來,也算是條理分明,看那樣子也頗有教養,其實是阮豹的姻親一族,其他部將說起話來,可就沒有他這麼清楚了。

  馬上就有一個虯鬚將領跳出來,叫囂著:「豈能這麼被動?說不定那王昌,就是讓咱們在這裡圍城,防止這當城縣裡面的兵馬衝出來,去支援代縣!根本也沒想著讓咱們破城,才會到這個時候了,也不下達具體的指令過來,還阻止了大將軍的消息傳來,否則這都兩三天了,結果一點大將軍的命令都沒接觸到,太不正常了!」

  「確實需要憂慮一下了……」

  聽著幾個屬下的話,阮豹忽的瞇起眼睛,不再踱步,而是回到位子上做好,忽然說道:「我等今晚就攻城!」

  「什麼?」

  迎接他這個命令的,卻是眾人詫異的目光,以及意外之色。

  「怎麼?剛才一個個挺會說的,現在一聽要違反命令,就都擔心、害怕了?」阮豹掃視著眾人,露出一抹略顯殘酷的笑容,「分析的頭頭是道,那你們來告訴我,如何打破當下的僵局?」

  他這麼一問,就沒有人吭聲了。

  剛才是順著上官的話發揮一番,突出一個同仇敵愾,以增進兩邊的關係和親近程度,但如今執掌的中郎將是王昌,不經過王昌就越權行事,在軍中是非常受忌諱的。

  你今天能不聽指揮,胡亂攻城,造成了損失,算的是誰的?明天是不是就可以自作主張的來攻伐本部,將他王昌趕下去,自己上去指揮了?

  真要是坐下來的,說不定連王浚都要惱怒,畢竟這上下秩序一旦被大破,他這個兩州最高者也難免生出危機,覺得得整頓一下屬下了。

  想到危險的地方,阮豹的那個姻親忍不住規勸道:「這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畢竟這兩日那當城也表現出了不弱的戰力,真要是逼迫過緊……」

  「當城能有什麼戰力?」阮豹搖了搖頭,「之前咱們之所以覺得有些波折,不是他當成戰力多強,而是這裡是代郡,是他陳止的地界,於是提前做了佈置,你們仔細想想,之前的些許折損,是不是在途中遇到的?還多是伏兵和陷阱之流,其實連伏兵都不多,想來他們也知道,和咱們比人多,那是找死!於是多數還是陷阱,真的拚殺,其實就算是今天,但今天……」

  他看向那第一個出聲的幕僚,依舊是在冷笑:「你也說了,他們疲態顯露了,怕是城中存著的石塊、圓木都不多了,正想著明日如何守城呢,說穿了,之所以今日我等克制,還是因為單梢砲的威懾在,但這東西一旦明白是怎麼回事,根本就不用擔心了,只要自己不恐慌,那一個火毬落下來,才能傷幾個人?對這個單梢砲,我是經驗比較豐富的了。」

  眾人不免嘀咕,你都輸給過代郡一次了,自是經驗豐富。

  只是話不能說,只能還是勸:「但是夜間攻城……」

  阮豹擺擺手,有些不耐煩的道:「正是要出其不意,而且夜間咱們亦有優勢,我自由思量,既要行之,便會全力,你們無需擔憂,總之,這次攻城,優勢很大,一旦得勝,便是籌碼在手,再見王昌,便要讓他知曉我阮豹亦不是好惹的!不會忍氣吞聲,放任他頤指氣使!」

  說完,他站起身來,一揮手,意氣風發!

  「這次破城,亦是開始,代郡無人可救,所慮者,無非是在大將軍面前,誰人功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30 01:40
第九百零二章 城中不知年月

  夜色漸漸降臨,當城城內雖然燈火漸起,但街道上卻沒有幾個人影,顯得很是凝重、沉悶,整個城池都沉浸下去了。

  因為他們知道,外面已然是大軍圍城,城裡的局勢危如累卵,怕是隨時都有破城的可能的,最壞的局面,就是他們城中的這些人,盡數淪為兩邊交戰的炮灰,死於非命。

  自從王浚起大軍的消息傳來,幾天以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試圖逃遁出城,大部分都被攔截下來。

  此時此刻,那當城縣令的吳廣書的面前,就有幾人當面,為首那人年歲約莫四十,留著一批小鬍子,正在吐沫橫飛的痛陳局面,表情更顯得尤為擔憂。

  「縣君,您若是不趕緊出面,咱們這當城縣可就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縣中大牢都已經人滿為患,這幾天但凡有人出逃,被巡查的兵卒抓住了,就往牢裡面塞,咱們本就是一座小縣,這牢房能有多大,哪裡能裝得下那麼多人?況且這人一多,連帶著吃喝拉撒的,縣衙裡的人都拉過去了,這也不夠用啊,就咱們說話的這會,肯定又有人被送過去了!」

  吳廣胡揉了揉額頭,努力睜開眼睛,驅散腦子裡的睏意,他已經連著兩天沒有合眼了,自從得知了大軍來襲的消息,整個人就好像是繃緊的弦一樣,想著要將局面控制一下。

  只是當下這城內外的事物,都直接被將軍府令轉交給了陳梓、張亢、楊宋等人,便是他這個縣令也難以插話,反而被安撫在府衙之中。

  在他面前的這幾人,都是縣衙之中的吏胥,為六曹事,為首的那人還是便是賊曹,與彭城情況一樣,此處縣城的這些吏胥幹員,其名額其實早就被大族、宗族壟斷和掌控了,甚至近似於世襲,老子去了職,經過同僚的推薦,兒子便慢慢接位,等地位穩固了,相互扶助,是以這些吏胥其實在縣中勢力很大,一般他們的話說出來,就算是吳廣書也得掂量掂量。

  現在聽著眼前這人的話,聽其話中之意,分明是慫恿自己和將軍府派來的人懟起來,來維護這些人的利益。

  但問題是,當下連代縣的世家大族,都被陳止掌控的服服帖帖的了,何況他們這些宗族?

  那陳止是個好說話的主麼?先前就曾經兵動世家宗族,這事在外人看來,似乎有些小題大做,而且蠻橫而不講道理了,本來還有更巧妙的辦法。

  但吳廣書卻很明白,那些舉動並不是陳止魯莽,恰恰是為了警告,世家、宗族最不怕的,就是你用權謀手段,更不怕講道理,哪怕道理講輸了,退讓了,總還是在一個圈子裡面,最怕的就是你不講道理,那世家才會真正顧忌,有所收斂。

  如今看來,陳止的那些個舉動,都已經收到成效,否則這次戰亂一起,根本不用王浚的兵馬抵達,恐怕這代郡的士族,早就已經將陳止捆好,打包送過去了。

  而除此之外,就是兵力了,不說代縣,就說當城縣,有楊宋領著一干兵馬在這裡鎮者,吳廣書一個縣令頭銜,可沒辦法改變什麼。

  於是他等對面幾人說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道:「戰時種種,總歸是難免的,楊校尉不也說的很清楚麼,都是權宜之計。」

  「縣君此言差矣,」對面的人又聒噪起來,「這分明是藉著大戰的機會在攬權,那楊校尉最近越發過分了,不光是抓人,還依次為藉口,查抄了我等家中店肆,更是把我等幾個同僚直接下獄,簡直是無法無天了,縣君你若是不管,等此戰過後,不管那陳……那楊宋是生是死,是勝是敗,咱們當城可都要亂了,亂了啊!」

  這些話,其實才是你們找過來的真正原因吧。

  吳廣書心裡冷笑著,他雖說因出身緣故,和這些人也算相敬,彼此算是配合默契,但他一個縣令,想幹個什麼事,還要與這些人商討,否則這些人也不說反對,就是在執行的時候動些手腳,那就是幹不幹得成的事,很可能涉及名聲,那就是他吳廣書坐不坐得穩了。

  結果現在這群人一碰上不講理的,馬上就沒轍了,反倒要找過來讓自己去出頭,吳廣書自是有著思量的。

  他很清楚,戰爭之時,從來都是收權的時候,那些兵馬鎮守城池,不光不給當地宗族反水的機會,維持著基本的秩序,更能將平日裡遭忌諱的事,正大光明的做出來,而且師出有名。

  這一點,陳止在代縣已經做過一遍了,最近大半年,更是以代縣為模板,逐步推行到整個代郡境內,如今楊宋領著兵馬,靠著戰爭局面,只不過做的更加激烈罷了。

  只是這群人也好不到哪去,那幾家店肆本就是在這戰爭期間囤積奇貨,想著發財,被人抓著做文章,也是自作孽,吳廣書犯不著為這事出頭,平白牽扯進去,畢竟他當初能下定決心,站在陳止這邊,這大半年以來,正吃著站隊紅利,比其他幾個縣的縣令,不知道過得滋潤多少,豈能自毀前程。

  於是,面對幾人的堅持,吳廣書便作勢苦笑,說著:「諸位,我現在說這好聽,是被保護在縣衙之中,但實際上想走出去都不成,你們找我來出頭,那可真是找錯人了。」

  隨後便東拉西扯,說著一些場面話,核心思想就是兩個字——

  不幹!

  這話說到最後,那對面的帶頭人見左右說不通,便低於一句:「縣君,我等找過來,也是為了縣君你好,若是屈從那楊宋,一時是舒暢了,可等大戰過後,大將軍追究起來,萬一有個人說起縣君和楊宋的關係,那可如何是好?」

  「哦?」吳廣書瞇起眼睛,「怎麼?聽你這話的意思,是已經認定勝者了,剛才不還說不管是勝是敗……」

  「那不過是給楊宋和他背後那人留點面子,」帶頭之人索性講話說開,「眼下這情況,大軍圍城,城裡的人插翅難飛,我聽說這次來圍城的就有五萬人!」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吳廣書的面前一亮。

  「五萬人!整個代郡的武丁、兵卒加起來,顧忌都不到這五萬人的一半,誰生失敗,這不是明白真的麼?縣君何必明知故問?」

  「你說城裡的人插翅難飛,怎麼還知曉兵馬人數?」吳廣書的眼底閃過一縷精芒,「而今這城外的消息,可是難以傳入,戰場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便是本官都不知曉,劉君你是從何得知的,莫非與那幽州軍,已有聯繫?」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31 01:48
第九百零三章 直接抓了!

  「這群人已經不可信了。」一番交涉之後,到底還沒有一個結果,等人一走,吳廣書卻是搖了搖頭,隨後叫來了自己的心腹,「你去給楊校尉通報一聲,讓他千萬留意這幾人,最好派人嚴密監視起來。」

  那心腹一聽,卻也有點不解,忍不住道:「這些人畢竟都是您的屬下,這般通告了楊將軍,是否不妥?況且,這城外大軍集結,主上何不為留一條後路?那幾人若是真與幽州軍有了聯繫,那萬一到了最壞的情況,亦是個轉圜的台階。」

  吳廣書沉默了一下,搖搖頭道:「能兩面下注固然好,只是我當初其實算是主動投奔,最近藉著代郡大建的機會,也著實得了好處,我家那幾個親戚,現在變跟著唐家走商,著實賺了不少,這些事是難以抽離的,投奔幽州並無好處,相反,即便幽州贏了,我到底還是朝廷官員,是一方縣令,當初汪荃亦得拉攏,想來不會有性命之厄,最多是被驅逐出幽州,去別的地方當個小官吧。」

  「還是主上看的清楚,那小的這就去通報。」那人見自家主上心裡有數,便不再多勸,轉而去通報了。

  不過,說是通報,其實也沒有走出衙門多遠,那吳廣書被限制了行動範圍,這個做心腹自然也有人盯梢,但總歸有些自主,走出去一段路,才被人找上來,這便表明了來意,馬上就被領著往城牆那邊過去了。

  此時,楊宋正在城牆上面督軍。

  只是,在距離此處隔著兩條街的一座民居中,剛剛從縣衙之中離去的一干吏胥,卻聚集在這裡,討論的正是他們的頂頭上司,縣令吳廣書。

  「這吳廣書是鐵了心的要站在陳止那邊了。」

  「他也是有恃無恐,畢竟是縣令,有官職,就算城池被攻破,打過來的終究是大漢兵馬,又不是胡人,不會傷及其人性命,咱們可就沒這麼幸運了,一旦城破,被搜刮一番都是輕的,最嚴重的情況,是家產充公啊!」

  「就是現在,也不容樂觀,那楊宋橫行無忌,處處搜刮,已經威脅到咱們的根基了,這人分明也想效仿那陳止,將咱們當城鄭家和劉家,要直接斷根啊!」

  「鄭家、劉家,都是代郡大族,有來歷的人物,咱們雖然人多勢眾,是一方宗族,但比起這兩家還是不如的,不過咱們當城的眾多家族如果聯合起來,卻也不差,足以扭轉局勢!」

  「不錯!」到了最後,還是之前主導與吳廣書對話的劉姓賊曹大手一揮,頗有氣勢的說道:「咱們無需擔憂,這當城能不能守住,其實還看我等,若是我等聚集起來,便是那楊宋手上有兵,又能如何?你們大概也都隱隱聽到風聲了吧,他手上兵馬其實不多,可能只有兩千出頭!」

  這便有人忍不住道:「聽聞代郡武丁擴充到了一萬多人,怎麼留在咱們當城的人這麼少,難道是不看重此處?此地乃是代縣門戶,都不重視?」

  「這個就不是我等能知曉的了,那位征北將軍還是知兵的,」劉賊曹倒是不敢貶低陳止,畢竟陳止如今的名號,一部分是靠著戰功堆起來的,「不過這亦是機會,或許可以借此與那位校尉說個一二,若是他能准許,咱們可以配合守城,如若不然的話,只看這城外大軍,估計也是擋不住的。」

  馬上就有人冷笑道:「劉君你說的還是太保守的,在我看來,王大將軍得勝不過時間早晚,你想啊,這幽州之內,還有比王大將軍底蘊更深的勢力?你又不是沒聽說今日的守城,或許就是因為兵力不夠的關係,可以說是頗為艱難啊,如果不是靠著幾台單梢砲,只是滾石、滾木,早就耗盡了,我看啊,破城也就在這幾天了,咱們可得選好……」

  轟!

  這邊還在說著,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轟鳴聲,而後便是陣陣喊殺!

  「怎麼回事?」

  屋子裡的人本就是秘密交談,擔心內容洩露出去,這時候一聽到動靜,馬上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馬上都激動起來,一擁而出,便要瞭解情況。

  這邊剛出去,就有幾個家中親戚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看就是來通報消息的。

  「怎麼了?」

  那劉賊曹當即就問,只是眾人經過一番震驚,都猜到了緣由。

  「攻城了!那邊連夜攻城了,而且不知怎的,似乎城外軍中也有那單梢砲,打出一個火球,砸在城牆上,鬧出了好大動靜,現在城東那邊已經亂成一片,有人說是城門已經被打開了,敵軍攻打進來了!」

  「什麼!」

  這個消息,比之前的聲響,更讓眾人吃驚,一個個都近乎失聲了。

  還是劉賊曹第一個回過神來,抓住那人的衣襟,一字一句的問道:「已經攻破城門了?此事有幾分可信?」

  「應該是真的吧,」他一個應該說出來,馬上讓對面的劉賊曹瞪了一眼,於是頗為委屈的說道:「叔父,你也是知道的,那代郡的武丁,軍紀多嚴啊,根本就探不到消息,哪裡能確認,只是我過來的時候,不遠處的街道就有砍殺之聲,想來該是有人進城了才對。」

  「咱們住的地方,本來就靠近東門,你能聽到街道上聲響,或許真是有人破了城門!」劉賊曹瞇起眼睛,盤算了片刻,忽然一咬牙,轉身對眾人道:「諸位,是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其他人也不意外,都是肅穆以對,明顯是有著共識!

  劉賊曹看了看,咧嘴一笑,露出來白森森的牙齒:「好,其實我等都明白,幽州城勝,不過早晚之事,此事雖有風險,但靠著先前約定,至少不會危及性命,事後還能將被強收的店肆錢財、貨物糧草都拿回來!只是在這之前,還有件事要做!」

  「什麼事?」

  「就是去將縣令保護起來,」劉賊曹冷笑一聲,「他吳廣書雖然不義,我們卻不可不仁,他被軟禁縣衙,我們救其於水火之中,也是應當!」

  「原來如此,將縣令帶著,確實有諸多好處!」

  只是幾句話,眾人便已商定,隨後也不停留,趁著夜色、伴隨砍殺之聲,就衝向了縣衙,只是還沒走上幾步,忽然就被一堆兵卒攔住,為首那人體格高大,一見眾人,便獰笑起來。

  「原來躲在此處,你們府中暗藏人手、兵刃,圖謀不軌,那些幫兇從屬,都已被拿下,就差主謀了!」

  這話令劉賊曹等人愣住,隨後一道靈光閃過腦中。

  「不好!我那侄子聽到的砍殺聲,恐怕是這些人去捉拿我那親信的動靜!」

  這一明瞭,卻不甘心,怒吼起來:「大敵當前,你們還要捉拿我等,自亂陣腳,必敗無疑!我就等著城破之日,再看你等嘴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31 01:48
第九百零四章 人生的大起大落...

  「都押下去,不要和尋常犯人關在一起,要單獨關押,有些事得從他們口中問出來。」

  不理會劉賊曹的叫囂,那帶頭的兵士一番吩咐過後,看著眾人冷笑一句:「一群吃裡扒外的東西,也敢妄議勝負?還是想著如何交代吧!」

  這話說完,便讓人押送著離去,而另一邊剛剛去傳信的吳廣書心腹才姍姍來遲,此人臉上也是陰晴不定,顯是被忽然爆發喊殺聲也給驚住了,路過此處,知曉劉賊曹等人已經被擒拿起來,不由一呆。

  要知道,他這邊才剛把消息傳過去,說是這幾人或有問題,這一個來回的功夫,那些人就已經被抓了,這絕非臨時起意,很可能是早就被盯上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這人便是心中一驚,感到背脊發涼,加快腳步,回到了縣衙,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盯梢,這才敲門給吳廣書稟報的結果。

  這吳廣書同樣也被外面的異動所驚,卻不得消息,正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正好見心腹回來,結果還沒等他詢問,便得了劉賊曹等人盡數都被抓捕的消息,不由呆住了。

  而他那心腹卻是心有餘悸的道:「還是主上想得周到,若是之前真的聽信姓劉的幾人,被發現了端倪、蹤跡,那根本不等分出勝負,就要先受罪了。」他倒也覺得,靠著縣令身份,吳廣書終究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吳廣書則輕輕搖頭,只是提醒道:「既是早有準備,說明劉賊曹等人身邊,恐怕都有那密諜司的探子,執掌此司的蘇遼,為陳氏家臣出身,對陳將軍最是忠心,而且手段很廣,是個人物,連當城賊曹他都有佈局,我這個縣令的身邊,必然不會缺少,說話還是小心一點,之前那樣的話,今後不要再說了。」

  那心腹一聽,猛然驚醒,連連點頭。

  這時吳廣書又問起外面的動靜。

  他那心腹搖搖頭道:「代縣來的人,根本就不願意透露消息,我也是被一路上護送回來的,根本分不出身去瞭解情況。」

  「唉,」雖然早有預料,但吳廣書還是免不了歎息一聲,「其實也不用細問,估計就是城外兵馬正在連夜攻城,這個時候忽起戰端,那場外的兵將必然是有些把握的,就是不知這結果會如何,真叫人擔心。」

  ………………

  「戰況順利!」

  城外大營之中,阮豹端坐其中,聽著面前幕僚的稟報,表情凝重,點點頭道:「單梢砲與幾個攻城器械,都在東門這邊,營造出兵丁眾多,要主攻此地的形勢,但其實是聲東擊西,此乃暗度陳倉之法!」

  這話說是分析,更像是在增加自己的信心,畢竟此次行動,完全出自擅自決斷!

  他的幕僚立刻恭維起來:「此法甚妙,本來觀城中之勢,似有兵力不足之態,而且落實、圓木亦有限度,那單梢砲雖多,但而今我等身上甲冑,軍中隊列,皆特地訓練了應對之法,只要不一開始混亂,便可抵擋,畢竟除了煙氣火毬,其他火毬的殺傷其實有限,只要不被鐵蒺藜傷到要害,便可無事,這次雖是擅自攻伐,但只要能有戰果,事後也好分說。」但話中怎麼聽,都有種強作鎮定、自我安慰的意思。

  畢竟,這次起戰,他們也沒底,一旦不能達成目標,甚至時間拖長了,被王昌知曉,便要承受重壓。

  這邊話音落下,外面就有兵丁進來。

  「起兵將軍,北城門內,內應已起,現已被打破阻礙,我等兵馬佔了城牆,很快便可大開城門!」

  「好!」阮豹一躍而起,臉上的凝重一掃而空,哈哈一笑,「那城中之人,到底還是有有用之人,只是先前說好的東城幾家,卻是毫無動靜,也不知是否改了主意,又或者是退縮了,但城北畢竟佈局許久,那北城的王家,也算是立功了!」

  說完這話,他將頭盔戴上,拿起長刀。

  「我將帶頭衝鋒!建功立業,就在今夜!」

  那幕僚卻在旁提醒道:「將軍也該消息,防止是對方將計就計。」

  「這些我自有準備,你就在此處,不要走動,待我擒了那楊宋,也好讓你審問!」言畢,便就大步流星的離去。

  下一刻,營帳之外兵丁走動之聲甚響,卻是這阮豹的一干親兵盡數離去了,而營帳中也只有幾名幕僚坐鎮,協調兩邊,餘下的副將不是在佯攻東城門,就是在指揮北門作戰。

  此處的大帳,其實不是主帥營帳,那營帳還在東城門外,此處實際上靠近城北,阮豹定計之後,便安排此法,以掩人耳目,眼下這一去,很快就親率兵馬,直抵北門!

  很快,就有消息傳回營帳,說是北門已開,阮豹領著人殺了進去!

  得知這個消息,這帳子裡的幕僚都鬆了一口氣。

  「城門既開,那就十拿九穩了,能得此城,便是功勞,事後也能分說一二,否則真被王將軍追究起來,便是在大將軍面前都不好分辯。」

  「不錯,到底是擅自攻城,事後咱們都要擔責,我這心裡還真有心提著,現在卻能放下來了。」

  「亦不可掉以輕心,要知那城門裡面難保沒有埋伏,咱們還要驚醒,萬一有個意外,便該調動兵馬,以防萬一!」

  幾名幕僚交談之中,都是如釋重負。

  他們這支兵馬人數不少,但卻被王昌節制,上面沒有傳達攻城命令,便擅自攻伐,都是阮豹靠著威望強行推動,這些人實乃擔憂,此時方有一點安慰。

  這時又有人道:「還得留心王將軍那邊傳來的信,此次動兵,必然有人通報,那邊必有反應,估計也快到了。」

  又有一人笑道:「咱們這次動作挺快,想來等王將軍命令傳來,還想叱責,那破城的消息又傳過去,他該手忙腳亂的來追回了。」

  此言落下,便有傳訊兵來,說是本部有急信。

  幾個幕僚含笑對視。

  「你看,說什麼來什麼,看看信裡寫什麼。」

  帶著輕鬆的笑容,他們接過了來信,打開信封觀看起來。

  一般這樣的軍情,自是要讓阮豹先過目,但這位主帥如今領兵在外,就得這些幕僚先過濾一遍,若是緊急軍情,那必須的安排送過去,如果無關大局,那便要暫時押後。

  只是這種心情,在看到了信中所寫的內容之後,全部都愣住了,隨後木然的對視,跟著臉上的肌肉,就開始了表演——

  最凝重的表情,慢慢扭曲,最後變成了驚恐!

  「這……這……這……」

  最後,一人張口結舌,臉上是難以置信、根本不信、但不信好像也不行的神韻,那種複雜的組合體系,恐怕在他的人生之中,也屬於顏藝巔峰。

  「這必須立刻通知將軍,讓他決斷真假!」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1 01:46
第九百零五章 晴天霹靂!

  雲遮月光,夜色朦朧。

  城中火光沖天,阮豹心中興奮,他揮舞著手中的長刀,感到渾身熱血沸騰!

  咔嚓!

  長刀落下,與前面那抵擋之人碰撞在一起,鋒利的刀刃切入血肉、骨骼的聲音,讓阮豹感到格外的動聽,更像是興奮劑一樣,讓其人的勁力源源不斷的湧動出來!

  「繼續衝殺!繼續給我衝!這群代郡小兒已經抵擋不住了!」

  他很清楚當前的情況,在城中王家的配合之下,自己率領的這支精銳兵馬,不僅僅只是攻入了城中,更是將那原本佈置在北城周圍的兵卒盡數擊破!

  如今擋在他面前的,乃是從其他地方調動過來的援軍。

  「這當城之中的兵力,比我預料的還要少許多,只要將這些援軍擊潰,又有城外兵馬牽制其他三座城門的守備兵馬,則這城中便完全不設防了,可以讓我予取予求,勝負分矣!」

  想到這裡,他越發興奮起來,彷彿看到了已經到手的戰功!

  「有了這個功勞,王昌也無法再多說什麼,不管他原本有何打算,但生米一旦煮成熟飯,又能如何?到時為了整天戰略,他還會與我妥協,我讓出一部分功勞出去,讓他幫著掩蓋,就是大將軍過問起來,也有說法!」

  即將雪恥的念頭,刺激著阮豹的心神,讓他將一切都拋之腦後,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拿下這場勝利!

  只是,在這興頭最為濃烈的時候,卻是被人打斷了——

  一封來城外兵營的急信,被一名親兵呈現在他的面前,信封上標注著緊急軍情的字樣,那是王昌親自囑托的,而阮豹也知曉厲害,一旦見到了這個標誌,那就代表著不管是什麼情況,都必須立刻拆開,閱讀內容!

  「什麼時候了,為何會來這麼一封軍情?還是自我兵營中發出,莫非是王昌已經得到了消息,派人過來斥責了?若是如此,我亦不會退兵,豈能因小失大?」

  心中打定了主意,但阮豹到底也知道厲害,從最前面暫時退下,將長刀懸掛於坐騎一冊,將沾滿了血腥的雙手,在衣擺上擦了擦,這才抬起手,結果那封信,思考之後,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就直接愣在原地。

  「將軍……」

  邊上的親兵一看,馬上就關心的問了一句。

  阮豹卻只是呆滯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等親兵再出第二聲的時候,阮豹這才回過神來,他直接將那書信撕爛,咬牙切齒的道:「我不是不會相信的,此乃疑兵之計!戰端開啟才幾天?算算時候,南路大軍恐怕連范陽郡都還沒出,就說兵敗,簡直豈有此理,就算是要編造謊言,也不能弄出這種說法,太過誇張,根本就沒人會信了!」

  旁邊的親兵,從這話中聽出了一點東西,但並沒有當真。

  只是接下來,阮豹心裡的那股興奮勁,卻好像洩了氣,終究有些疑神疑鬼,畢竟這封信乃是自王昌那邊傳來,又由他的幕僚過目,完全按照正常渠道傳遞過來,若說是中了敵人的計謀,但王昌總不至於拿這種東西開玩笑,其中必有緣故。

  但正像他混亂之中說的話一樣,這種事太過於違背常理,可以說是匪夷所思,即便有王昌背書,阮豹依舊無法說服自己相信。

  「難道是王昌知道我要動手了,故意用這種說法,來欺瞞於我,讓我不管在繼續下去?」

  想到這裡,連他都覺得可笑起來,即便真要阻止自己,用這麼一個理由,也著實稱得上是蹩腳。

  難道還有其他原因,又或者王昌有著我看不透的目的?

  混亂的心思,根本無法讓阮豹在戰場上再次馳騁起來,以至於讓其人的氣勢都洩了,而且疑神疑鬼之下,更使得他原本清晰的戰術思路,被嚴重干擾,以至於無法傳達清晰指令,只是讓兵馬,按照慣性在廝殺。

  原本勢如破竹的攻勢,也因此而遲滯。

  不過,阮豹到底是阮豹,骨子裡的狠勁慢慢浮現出來,讓他一咬牙,做出了決斷。

  「不管王昌他有什麼打算,打下來這座城池,總歸不是錯的……」

  這念頭一起,很快就讓重新堅定起來,只是他正打算再上前線,一番廝殺,結果自家的後陣又有變化——

  隨著北門被攻破之後,城牆上的代郡兵卒死傷慘重,這城牆、城頭也就都易手了,所以後軍再有人來,就省去了很多繁瑣,即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亦可抵達此處。

  所以,當看到自家幕僚忽然過來的時候,阮豹先是覺得對方添亂,跟著就是心裡咯登一聲,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

  果然,他隨後就見到在自家幕僚的後面,還跟著一人,同樣也是文士打扮,只是神色卻與自家幕僚不同,而且這人他也認識。

  「王笛,你不在王昌那邊侍候,何故來我此處?」阮豹不等對方開口,就先聲奪人,他自是知道,這人乃是王昌的心腹幕僚,此番過來,說不定要斥責自己擅自攻城,當然不願意給對方開口機會。

  沒想到那王笛一見阮豹,居然是歎了一口氣,隨後拱拱手,苦笑道:「還請阮中郎將趕緊停下攻勢,退出城外,省的害了自己。」

  「害了自己?」阮豹眉毛一挑,正要將準備好的說辭拿出來。

  那王笛卻是繼續道:「將軍不要以為,這是我家主將要來勸你,因為我家主帥,已經決定向征北將軍投降,他念及與將軍您是多年同僚,也有袍澤之情,這才好心過來提醒……」見阮豹面色陰晴不定,還要再問,這人從袖子裡抽出一封信來。

  「請將軍讀了此信,再說也不遲,還有這個……」

  他又從懷裡摸出了一塊令牌。

  這塊令牌現身的一瞬間,阮豹的瞳孔猛然放大,整個人晃了晃,然後臉色一片煞白,用近乎顫抖的聲音說道:「這……這不是,這不是大將軍隨身的玉珮嗎,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他猛然抬起頭,死死的盯著王笛,後者卻搖頭苦笑,只是將信遞過來。

  阮豹接過來一看,登感晴天霹靂,頓時眼睛一黑,天旋地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1 01:47
第九百零六章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是通過敵軍來襲,才知道主公將那王浚給生擒了的!」

  燈火通明的屋舍之中,楊宋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撫鬚,一副感慨萬千的模樣。

  距離阮豹夜攻當城,已經過去了一天多的時間,回想種種,自是難免心有所感。

  在他的地面,卻是面帶笑意的冉瞻,這冉瞻年紀不大,但酒量不小,直接端著一個酒碗,就這麼一飲而盡,而後舒暢的呻吟了一聲,才繼續問道:「那然後呢?你說當時北城的城門已被攻破,這麼說豈不是情勢危急?這當城可不比代縣,沒有經過翻修,裡面佈局也十分混亂,加上城中人心各異,這地方可不好守衛。」

  「誰說不是呢。」楊宋也是一口將酒杯裡的酒水一飲而盡,「若是讓我直接過來管制,那按著當時的情況,可真是太過凶險了,恐怕真有危機,你不知道,本來我在北門也有佈置,只是這個佈置畢竟不全,結果城門洞開,原因卻在城中的一戶人家。」

  「這等吃裡扒外的東西,死不足惜!」冉瞻恨恨說著,在他看來,背叛征北將軍府,實在是天下第一等的罪名!

  楊宋卻還是滿臉感慨,眼中閃過痛恨與惋惜之色,說著:「這開門的一戶人家,其實有些來歷,算是代郡王家的分支、旁庶,只是這代郡王家,本身是太原王氏的一支,也是旁庶,而那大將軍王浚,同樣是出身於太原王氏,所以在這戶人家看來,他們所作所為,不僅不是背叛,還是大義所在!」

  「太原王氏?」冉瞻放下酒碗,搖了搖頭,「果然是世家風範、世家做法,這世家的影響力,真的如主公所言,是遍佈方方面面的,平時都潛伏著,可一旦到了關鍵時刻,就會爆發出來,如果事先不做好應對、不預料到情況,那一下子就有可能被其人翻盤,改變整個局面。」

  他的這些話,令楊宋有些尷尬,因為這位同樣是出身於世家大族,他所在的華陰楊氏,比起太原的王家,也是絲毫不差,甚至在某種範疇中,猶有過之。

  不過,他很快就擺脫了尷尬之情,繼續說道:「不錯,如果不事先做好準備,確實難免措手不及,那阮豹到底也是戰場老手,而且自從敗走代郡之後,明顯是下過一番苦功的,他這次攻打當城,就做了很多準備,從抵達之日開始,便在故佈疑陣,表面上是猛攻東門,其實意在北門,甚至那城中的王家,早就已經與他聯繫,說好了投靠之事,結果阮豹等人,卻還在與城中其他幾個宗族接觸,營造出在拉攏內應的樣子,就是為了分散我等的注意力,而且這一次,連密諜司都被他們騙過了。」

  「真是不容易啊,這戰場領兵的人,沒有哪個是簡單的,聽說那阮豹武藝也不錯,只不過當初卻是將王趕扔下,獨自逃走了,這次回來,必然是為了雪恥,當然要下功夫了。」

  「嗯,這人這次能看得出來,是鼓足了力氣,要有做表現,為了破城,已經耗盡心思,而攻打進來之後,更是一副拚命的架勢!」楊宋再次露出了感慨之色,給自己倒一杯酒,「崗位我就說過了,如果事先不做準備,遇到這種情況,那只能是抓瞎了,不過在戰前,主公就提醒過我,因此有些準備,在確定王昌、阮豹他們來襲之後,我不僅在四方城門都有佈局,更是加緊了對幾大宗族和縣衙的監視,所以一發現城中以劉家為首的宗族有所動作,立刻就搶先動手,將他們先給抓了起來。」

  「哈哈,想必這些人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冉瞻這時倒酒、飲酒,一氣呵成,放下酒碗,又道:「不過,你剛才說還是陷入了苦戰。」

  「阮豹這次是真的拚命,」楊宋歎了口氣,「他帶人衝進來之後,儘管有所損傷,卻死戰不退,而我在北門的兵力不多……其實整個當城的兵力都不多,光是抵擋住東門的攻勢,就已經十分吃力了,何況是北門?而且那王昌在調兵遣將上也有一手,將當城封鎖的嚴嚴實實的,之前主公的幾封信,根本就沒有送進來,實際上,當城與外界失去聯繫,已經有一陣子了。」

  冉瞻哈哈一笑,說道:「可能那幾封信,還有落入王昌手裡的,早就讓他膽戰心驚了,所以才遲遲沒有攻打代縣,不然按著其人的佈局,大概是早就攻向代縣了!」

  楊宋略顯驚奇的看了冉瞻一眼,讚道:「行啊,你現在都能看出這些了。」

  冉瞻一聽,面露得意之色,甚至想要掐會腰。

  楊宋跟著就道:「圍住當城,似乎是王昌戰略中的一環,王昌的本意,就是讓阮豹對當城圍而不攻,一方面保存自身實力,另一方面則將當城的兵力都限制在裡面,只是他恐怕也沒有料到,我們當城其實並沒有多少守衛兵馬,大部分的人,都被主公抽調過去,直搗幽州城了!」

  「對,這人遲遲不動手,就是在權衡利弊,同時也不知道那些信的真假,以為是在行計,只是隨後主公親自給他寫了一封信,再加上消息傳播,這王昌怕是早就震動了,正在舉棋不定,沒想到那阮豹卻先動了,」說到這裡,他看著楊宋,露出一抹同情之色,「只是卻苦了楊兄你了。」

  楊宋歎了口氣,面露苦笑:「誰說不是呢,這次守城,若是守住,那就是牽扯了王昌的幾萬兵馬,大大小小也是個功勞,結果城門失守,一番苦戰,差點沒抵擋住,當時我急急忙忙從東門調動人馬過去,等抵達之後,原本安排的人手損失殆盡,隨後陷入巷戰,那阮豹越戰越勇,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突然就有一封信傳過來!」

  「然後呢?」冉瞻不由好奇起來,「當初那王浚,即便兵敗了,也是死活突圍,就算最後被擒拿,也是好不投降,還是很有骨氣的,這阮豹既然如此悍勇,也該不是孬種,主公就是擔心這人知道消息,也不願收手,所以才派我星夜馳援,沒想到你這邊已經平息戰端。」

  「哼哼,」楊宋冷笑起來,「那阮豹看著凶狠,其實根本不算個人物,否則當初也不會扔下王趕,獨自逃亡,所以知道了消息,馬上躊躇不前,等王昌派的人也到了,呵,可惜你不在場,沒有見到當時的情景,嘖嘖……」

  這般想著,他的思緒又飄飛到了一日前的那個深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 08:32
第九百零七章 投降端正,膝蓋滑行

  依舊是那天夜裡。

  火光沖天的城牆頭上,楊宋立於城牆之上,面色凝重。

  這時,一名兵卒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汗水不住的往下滴落,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他一開口就道:「城中就快要撐不住了!將軍,必須做出決斷了!」

  此人卻是從城中而來,他的話讓楊宋的目光從城外的敵軍收回來,轉而投向城內,繼而越發頭疼起來。

  城外火光沖天,喊殺聲不絕於耳,那一名名幽州兵卒,密密麻麻的撲過來,帶著雲梯、衝撞木樁,一波接著一波的衝擊過來,就算是城牆上的兵卒,借助地利,不斷的將那來犯之敵擊退、擊落,但只是看密密麻麻不斷撲過來的人群,還是讓人頭皮發麻。

  但與之相對的,卻是城中的北方,一樣火光沖天,隱隱有諸多聲響傳過來,就算是想要瞞都瞞不住。

  很自然的,這城中的變化,也動搖了守城兵卒的軍心,哪怕是經過了特殊章法操練出來的軍隊,但到底還是人,人心都是肉長的,這種情形中,難免要有雜念。

  不過,在代郡軍還有一套嚴密而完善的軍法,更有詳細的賞罰體系,而但凡從軍之人,都會經過陳止親自講解的識字課,多多少少認識一些字,而他們最熟悉的文章,便是軍規、軍法,平時操練的時候,便要喊著這些軍法內容,因而早就深入骨髓。

  此時心思一動搖,反倒是心裡浮現出軍法的對應內容,是以沒有出現防線崩潰的跡象,但到底是有所減弱了。

  楊宋自然也是明白了,心中焦急,有心要領著兵馬入城,親自鎮壓局面,但他更是清楚,這城頭上的情況一樣危急,之所以還能維持大概的體系,一來是軍紀法規在起作用,另一方面,就是他本人還在城牆上,還鎮得住局面。

  這種時候,他一旦離開,後果幾乎不堪設想。

  但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忽然又有幾快步而來,同樣也是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但與第一人那滿臉的凝重之色比起來,透露出來的卻是一股溢於言表的狂喜之色。

  隨後,一個消息就從這人的口中蹦出來——

  「校尉,那敵軍的主將已經被抓住了!」

  「什麼?」

  楊宋瞪大了眼睛,臉上有著疑惑和不敢置信,反問了一句:「是我的哪個副將被抓住了?」

  那人也愣了一下,隨後強調道:「不是咱們的人被抓了,是地方的主將,他已經被擒住了!」

  「你說敵軍主將被抓了?」楊宋臉露呆滯之色,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城牆下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此時的局面,其實楊宋已經很清楚了,那就是對方在東門列陣,其實是虛張聲勢,是在暗度陳倉,真正猛攻的乃是北城門。

  但一個令人沮喪的事實卻是,哪怕是這東城門外佯攻的兵馬,其人數也超過了整個當城縣中,代郡武丁的總人數,所以一個不小心,這假攻就要變成真攻。

  畢竟幽州軍的兵力,實在是太多了。

  結果在這種情況下,忽然有人跑過來,說是敵軍主將已經被咱們給抓了,讓楊宋如何能相信?

  我這還在這抵擋著敵軍的二線兵馬呢,你忽然就給我說,人家指揮官都落咱們手裡了,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他強自鎮定,但心底的疑惑到底是壓不下去,便問道:「是在哪裡抓住的,何人所為?」

  結果那對面的人卻忽然道:「不是咱們抓的他。」

  這話立刻引爆了楊宋的怒火,畢竟這局勢如此危機,左右為難之際,本來就擠壓了諸多壓力,哪裡經得起這般消遣?

  「你這一會說抓了,一會說沒抓,莫不是敵軍派來擾亂我軍的探子?」

  這一個話扔出去,那人也意識到自己的語病,趕集你解釋道:「那敵軍主將不是咱們抓的,是主動投降的,還把上衣都給脫了,自己把自己捆起來,背後查了一根棒子,說是什麼給夫人請罪。」

  「什麼給夫人請罪,那叫負荊請罪!」即便是在惱怒之中,楊宋也感到哭笑不得,旋即心中一動,那念頭震顫了一下,問道:「那投降之人,姓甚名甚?」

  「說是名為阮豹,」那報信人其實也就識得幾個字,這名字說完,還撓撓頭道:「聽著這名字有些耳熟。」

  卻不知楊宋卻已是愣在強上,整個人有種在風中凌亂的感覺。

  「阮豹,確確實實是主將的,而且是城外這支兵馬最高官職之人了,便是那中路大軍的總兵王昌,在這官職上與阮豹亦是不逞多讓,但是他為何會主動投降,還負荊請罪?到底是真是假,此人此番過來,肯定是含恨而攻,不惜夜間攻城,而且自從交手以來,便表現得格外凶狠,分明就是來報仇雪恥的,為此在兵力如此佔有的情況下,還冒險賺開城門,他會主動投降?莫非有什麼計謀?」

  但再一想,就覺得這個可能不大,都這種局面了,還能有什麼計謀?靠著這優勢兵力,層層推進,哪裡還有計謀存身的餘地,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就在無數的疑惑中,阮豹很快就被五花大綁的送到了楊宋的面前,頓時讓楊宋無言以對,以至於都分不出甚是虛幻了。

  還是阮豹那恭敬的聲音,將楊宋的心神呼喚了回來——

  「罪人阮豹,見過楊校尉,不知天數,妄攻征北將軍統轄之地,實乃死罪,萬死不足以恕之啊!」

  阮豹果然是光著膀子來的,背後插著一根棍子,他還不是被押送過來的,而是一路小跑,那押送他的兵卒都跟不上此人速度,尤其是見到楊宋之後,這阮豹更是加快腳步,近乎衝刺,搞得楊宋的兩名親兵以為這人之所以投降,就是要行苦肉計,直接行刺自家主上。

  結果那阮豹人還沒到楊宋跟前,已經是兩腿一屈,直接跪倒在地上,因為衝的速度條塊,這膝蓋落地之後,整個人還向前滑行了一小段。

  配合著他嘴裡請罪的話語,瞬間就讓楊宋懵逼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 08:33
第九百零八章 原來你不知道啊……

  看著楊宋的樣子,阮豹也是一懵,心想你這是什麼意思,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我,莫非心裡轉著什麼當場斬殺的念頭?

  要說這阮豹,也是個狠性子,這次本來就是憑著一股狠勁兒,直接連夜攻城,靠著一些佈置,還真就將這城門給打開了一扇,隨後勢如破竹,高歌猛進,眼看著就拿下這場戰鬥的勝利了。

  結果噩耗傳來,王浚被生擒或者的消息,先後經過自家幕僚、王昌使者、王浚信物的證明下,讓這阮豹雖然無法置信,卻又不得不信了。

  當時,阮豹就有些受不住了,畢竟那王浚被擒,說明南路軍完了,不光是南路軍完了,有王浚在手裡,范陽郡也得完蛋,范陽郡完了,接下來就是燕郡。

  這兩個郡緊挨著,乃是幽州的精華所在,如今那陳止手中捏著一個王浚,要拿捏這兩個郡,根本不是困難,而此兩郡一卻,三路大軍也就玩完了。

  北路先不多言,那是一個雜牌軍,不能說是湊數的,但本身也只是起到側翼牽制的作用,又有這邊疆的城牆守備,其實根本不指望他們能有多大作為,能少消耗一些糧草就算好的了——

  那北路大軍的後勤,本就由幽州軍來提供一部分,而在首戰失利之後,這北路軍退守州內,糧草補給、後勤輜重更是索要眾多,反倒是牽制住了幽州軍北邊的補給力量。

  這種情況下,燕郡和范陽郡一旦失去,別說北郡,中路軍也撐不了多久。

  更不要說,這次攻代,其實是王浚發起,其他人都是從屬,現在發起人都給抓住了,後面的事還用多想,會有多複雜的變化,即便是阮豹都說不清楚,但有一點他很明白——

  自己攻打這當城縣,完全就成了個笑話,打下來,沒人給他封賞,反而要獲罪,畢竟怎麼想,都該明白,那陳止能將王浚拿住,這幽州換人統治的時候還遠嗎?

  這種時候,他阮豹該怎麼做?能怎麼做?

  在不同的人看來,也許有不同的答案,但在阮豹來說,他卻十分堅定的走上了投降自首的道路,並且一路小跑到了楊宋的面前。

  只是楊宋的沉默,讓阮豹心中忐忑,這頭上的冷汗便流了下來,隨後這城牆之外,眾多喊殺之聲,忽然傳入耳中,卻讓他心中一動,忽然說道:「我知校尉心中還有疑惑,擔心阮某別有所圖,是趁著這局勢大變的時候,伺機暗算,這樣吧,我這就起身,讓下面的兵馬停止攻城,然後列隊城門之前,接受整編!」

  說到最後,阮豹也是忍不住心疼的咬牙。

  畢竟投降他人,手上握著兵權,固然會讓人忌諱,卻又是保全自己的方法,也不看看過去的多少降將,剛來的時候,被人親自鬆綁,引為上座,但等到這兵馬人手一失,好點的只是被閒置,那悲慘的乾脆就下獄了。

  阮豹當然也不想這樣,但他卻很清楚,自己如果想要自立,城外這些兵馬是不會相隨的,因為這些人的家鄉,正是范陽與燕國!

  他們的父母親人、宗族親戚都在兩郡之中,哪裡敢跟著自己亂跑,又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民。

  正是明白這點,這阮豹倒是不矯情,索性就把事情做到底、做徹底,於是在楊宋不置可否的態度之下,阮豹咬牙起身,在眾人的監視下,走到了城牆邊上,對著城下就是一陣呼喊,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話——

  「我命令你們投降!」

  不過,縱然是一軍之首,但在指揮體系的分配下,真正指揮普通兵卒的,其實是隊主,很多人並沒有見過阮豹的面,因而他這番喊話,其實收效有限,不少人還以為,這只不過是疑兵之計,但也有少部分人認出了阮豹的身份,陷入了混亂。

  而很快,這種混亂便在擴張。

  阮豹看著效果沒有想像中好,也明白過來,就轉身對楊宋解釋道:「請將軍給我一些時間,我那幾個副將、幕僚,也都已經投降,可以喚他們過來,對著下面一起喊話,可有收效。」

  不光自己投降,還要帶著全家老小一起,這種態度可以說是非常真誠了,以至於楊宋雖然滿心疑惑,卻不得不在沉吟片刻之下,給予了首肯。

  於是,很快在阮豹一行人的共同努力下,那城外的兵馬馬上偃旗息鼓,在滿心的憋屈和不解中,舉起了降旗,並且列隊整理,歸於平靜。

  隨後,其他幾個方向的幽州軍,也慢慢安寧下來,雖然有少部分人難以理解,嘩變抵抗,但既然大勢已定,他們也鬧騰不出太大的動靜。

  這些事,楊宋交給手下去處理,因為對他而言,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阮豹投降的原因!

  所以,當楊宋坐於首位,一本正經的詢問阮豹投降緣由的時候,後者頓時滿臉詫異。

  「原來校尉還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什麼?」其實楊宋這時已經猜到,或許是其他戰場上有了變化,只是連阮豹都難以相信,他也不可能輕易肯定猜測,就等阮豹公佈結果。

  阮豹這時也明白過來,敢情是王昌那邊做的太徹底,消息封鎖到位,以至於這當城縣與外邊的聯繫中斷了,以至於楊宋還沒接到消息,反倒是自己先知道了。

  一念至此,他倒是臉皮子厚,歎息著道:「我家主公,已經被征北將軍擒拿,如今關押在幽州城裡,范陽郡望風而降,想來燕國反正之時也不遠了。」

  噗!

  楊宋本來為了威嚴,壓一壓阮豹的氣勢,還故作姿態,端起一杯茶水,結果這茶剛喝到嘴裡,便馬上吐了出來,如果不是兩人之間還有段距離,怕是要噴這阮豹一身。

  即便如此,阮豹的臉色也不好看,但也知道當下已經沒得選,只得低頭不語。

  而楊宋自是與其他人一樣,又是一番難以置信,反覆詢問,最後得到了確認之後,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這真給人一種莊生夢蝶之感,莫非身在夢中?」

  但阮豹可是實實在在的就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而後楊宋又猛然回過神來,說道:「你說是王昌通報給你消息,更令人帶來信物,如此說來,他是否也要投降?」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2-2 21:17
第九百零九章 時過境遷,相同之人境不同

  「那王昌其實不如阮豹乾脆。」聽楊宋將當日的情形又說了一遍,冉瞻便這麼說了一句,「我這次過來,也曾試探此人,特地派出一隊人過去,就說要從他那邊借道,此人卻也願意,只是再說讓他投降,就又語焉不詳。」

  楊宋便道:「這也是正常,王昌與阮豹還不同,他畢竟是得了王浚的信任,手下很多兵馬,其實算是王浚的嫡系,只是被他統領,如今有人要行營救之事,有人要觀望,也有人想要投靠,總歸不容易,他只能先壓著,這種情形之下,此人本身是怎麼想的,反而並不重要。」

  「嗯,如今這當城之圍也解了,城外的兵馬也盡數都被收編,你這手底下一下子就多了將近三萬人,打算怎麼用了麼?不若此時便用這三萬人,去威逼王昌,讓他就範?」

  「這恐怕不是主公的意思吧?」楊宋瞥了冉瞻一眼,「這三萬人乃是降兵俘虜,哪裡能直接用來攻伐,而且還是攻打這些人的舊主,況且王昌那邊,單純用兵馬去威逼,也不見得能有效果,應該多管齊下,因為問題的根源,還在他手下的一幫將領身上。」

  「之所以不能直接用兵馬解決,無非是因為這些兵馬還不可信,而且還不夠多,」冉瞻明顯有著自己的見解,「在我看來,如果我手上有十萬大軍,那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了。」

  「你這種思想很危險啊。」楊宋輕輕搖頭,卻沒有在這上面繼續糾纏。

  冉瞻也沒有再問,轉而說道:「對了,那王家是如何處置的?還有那幾個宗族之人,不是說他們在圍城的時候圖謀不軌麼,這樣的人要殺一儆百才行!」說話之間,顯得殺氣騰騰。

  楊宋立刻察覺到了冉瞻話中,不同以往的氣勢,過去冉瞻武力過人,更是打殺了不少人,是以言語之間總有一股凶悍氣息,但現在這股凶悍之氣,不僅更加濃烈了,更帶有一絲看淡生死的味道。

  他只是稍微一思索,就明白過來,知道此乃冉瞻親自帶兵廝殺後,醞釀出的一股殺氣,正是年輕將領的銳氣所在,有種兵馬在手,萬事我有的味道。

  對於陳止有心栽培冉瞻的事,楊宋自然清楚,是以並不在這上面唱反調,只是順勢笑道:「那些人當然都抓起來了,到時候一一料理,不過直接殺了倒是可惜,通過這事可以搾取許多利益,這當城的改建當可順理成章。」

  「哦,對,」冉瞻也是知道陳止定下的一些目標,下一步就有將代縣周圍的幾個縣城也進行大建設,同時打壓周遭宗族,加強官府權柄,「只是這麼一想,還真是讓人覺得不甘心,這群人總要吃點苦頭才行!」

  「這個你就放心吧,」楊宋微微一笑,「當然不會讓他們這麼輕鬆的,相信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主公大勝的消息了,不知要作何感想。」

  「有意思,」冉瞻這才有些滿意,忽然又想到了一人,「對了,那位吳縣令呢?聽說他這次格外深明大義,沒有在那群宗族作亂的時候從之,這樣的人,不是要嘉獎麼?之前主公就對我教導過,說是要通過獎懲,來樹立新風。」

  「這個自然,」楊宋也點點頭,「吳縣令這次的行為,已經表現出了其心中之大義,確實要嘉獎的,我也跟他提過,不過這樣的事,不是你我該置喙的,我等現在只是校尉,是武將,交戰之時,領軍打仗,甚至臨時壓制牧民之官,但在這之後,可就不能再插手了,否則就犯了忌諱,這件事主公也應該跟你說過了。」

  冉瞻這才像是想起來了一樣,有些不情願的點點頭。

  到底是年少得志之時,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這些話說出來,必然心中不快,不過如果不在現在提醒他,將來一旦走岔路了,那可就糟糕了。

  這麼想著,楊宋覺得自己作為前輩,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引導之責的,不過總不好一次性說教太多,免得被冉瞻厭煩,於是就順勢說道:「你如果想要見吳縣令,那就得等一會了,他此刻大概已經去見你惦記著的宗族之人了,畢竟他這個縣令,與那群人也是有交情的。」

  冉瞻摸了摸頭,說道:「我倒不想要見他,比起來,我倒是更想見阮豹。」

  楊宋笑道:「那你可要抓緊了,午時之後,他就要送去幽州城,讓將軍過目了。」

  「那豈不是還要經過王昌的駐軍之地?」冉瞻不由來了精神,「萬一此人出手攔截,那該如何?」

  「阮豹可是主動過來投降的,若是被王昌截了,說不定反倒要去規勸王昌歸降,而且這兩人的關係可並不好,王昌未必會有動作,相反,此事說不定反倒要讓王昌盡快行動了,畢竟雖然他也有糧草儲備,但時間可不多了,如今此人躊躇不決,卻也讓咱們有了調兵的時間,相信他很快就該知道,已經沒有選擇了。」

  「這些事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若不是在這裡休整一番,還要繼續北上,我倒是想親自將那阮豹送回去……」

  就在兩人交談的當頭,在當城縣城南,一處高牆大院中,那院門正在緩緩打開,神色從容的吳廣書緩緩步入其中。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再也看不出之前的擔憂和凝重,明顯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擔,同時嘴角上帶著一抹淡淡笑容,表情既從容,又淡然。

  這正是他得知了陳止已經擊敗王浚,並且將之活捉的消息之後,徹底放下心來,同時意識到自己這次站隊,已經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收穫!

  所以,儘管對於這個戰果,他也十分驚訝,卻還是在確定真假後,迅速的鎮定下來,隨後就向楊宋提出了一個建議——

  由他來先處置那些心有反意的宗族之人。

  正巧他這邊剛得到答覆,就有宗族之人主動找上門來,托他出面求情,於是吳廣書順理成章的就來到了關押眾人的地方。

  不久之前,雙方進行過一次會面,不過一天之後,同樣的情景,但情況卻已是天差地別。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HarukanoHimitsu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96

    主題

  • 56479

    回文

  • 2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