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8 23:05
第八百六十章 心想事難成

  幾人說話之間,就行動起來,他們都很清楚,這大戰過後的地方,看著平靜,其實處處殺機,不說那些四處追捕、追殺逃兵的代郡武丁,又或者是那些潰逃的幽州兵卒,都十分危險。

  聶道仁他們這一群人一直堅持到這裡,中間也是遇見了幾次危險的,為此還付出了代價,當然不敢掉以輕心。

  就這麼小心翼翼的行走著,當東方魚肚白的時候,他們終於從那片交戰區域中脫身出來,到了代郡與冀州的交界之處,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那蔡玉便來到聶道仁身邊,恭恭敬敬的道:「這次我等得以逃脫險境,真是多虧了先生指點,可惜老兒現在是損了家財,暫時無力報答,只等日後再報答先生了。」

  夏超有走過來,有樣學樣的道:「多謝先生指點了,日後必有回報!」

  他們這一老一少兩個商賈,雖不是一家,但這次遭遇想通,都是帶著車隊來北地走商的,那車隊不說押上了全副身家,但至少也是壓上大半,然後冒著風險北走販物,一個來回錢財就可以翻番。

  但如今流年不利,半路被段錦的兵馬攔住,裹挾而行,將他們的貨物都單獨放置,結果一場大戰下來,什麼都沒有了,就算不毀於戰火,也成了代郡的戰利品,自己就算跑過去討要,沒有什麼門路也不可能有結果。

  是以也只能苦笑著記下來,以後能翻身再報答聶道仁了。

  這時候,那幾名兵卒也過來學著致謝,不過他們也有自知之明,明白以自己這點斤兩,莫說報答了,能安穩活下去都需要一定的技巧,也就不說什麼日後報答的話了。

  聶道仁聽了幾人言語,卻笑道:「諸位客氣了,我更多的是為了自救,若是孤身一人如何能脫身出來?是以我等乃是互助,沒有什麼指點不指點的、恩情不恩情的。」說著,他話鋒一轉,「何況,現在也不是最後到地方了,咱們眼下要沿著這冀州和幽州的邊界,朝西邊走,等到了代郡境內,才能真正放心。」

  聶道仁給出了兩條路,但其實是三條路,往東是前往幽州,看樣子是要和軍隊「一路同行」,怎麼都不安全,是以被派出,往南入那冀州,而冀州更不平靜,幾方割據,還有零星的流民軍出入,論安全係數,可能還不如交戰中的幽州,畢竟這邊只有兩方。

  是以,這第三條路,前往代郡,雖然也有可能被幽州軍反推,但就當下在幾人眼中的戰局而言,短時間內代郡應該還算安全,到了地方做個中轉,再想辦法離開,可謂上上之選。

  不過,幾人想的都不錯,只是這前行沒有多久,就碰上了一支隊伍,那隊伍最前面的幾人,一看就是軍中出身,身姿氣度明顯不同於旁人,而在他們周圍,更有不少人聚集,一個個卻是安分守己的樣子,卻怎麼看都不是軍中出身。

  好在聶道仁他們雖然脫離了險境,卻沒有放鬆警惕,還是先有人過去探查前路,注意到這邊的景象後,那探查之人馬上就折返回去。

  只是等他抵達了地方後,尾隨而至的幾人也緊跟著將聶道仁幾人包圍起來——到底還是有所鬆懈了,也是他們熬了這麼長時間,困乏飢餓,有些顧不過來了。

  「幾位不知如何稱呼?我等乃是尋常百姓,身上也沒有什麼財物……」聶道仁見了這局面,不慌不忙的過去,他其實預料到這路上可能會碰上一些人,和戰場上不同,那戰場上的追兵,往往沒有受過專門的全方位偵查訓練,還有機可乘,小心一點,再配合混亂環境,就可以矇混過關。

  但在平坦的路上,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再加上同行的都是臨時拼湊,有疲憊至極,碰上專門在路上設卡的兵卒,肯定就要有疏漏了,只是聶道仁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碰上,而且這些人……

  他這邊話說完,注意到圍在周圍那些人的模樣和打扮,沒有就皺了起來,從中看出了一點胡風。

  莫非這些人是……

  他這邊想著,就見對方走出一名看上去頗為健壯的男子,他比其他人要高出頭一頭,臉上還帶著一道傷疤,使得整個人的表情顯得格外猙獰,只是看那架勢,就知道這是領頭之人了。

  這疤痕大漢走到前面,掃視幾人之後,很快就將目光集中到了佛法簡的身上,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喜色。

  注意到他的表情,聶道仁心中一動,腦子裡已經想通了一些事,跟著臉色陡然變化,忍不住歎息一聲。

  「你這僧人,可是叫聶道仁?」這時,那疤痕大漢已經問出了一句話來。

  此言一出,佛法簡、蔡玉等人馬上就愣住了,他們剛剛經歷戰亂,不少人就死在當面,表面看著沒什麼,其實早已是驚弓之鳥,驟然被圍,立刻提心吊膽,可聽著這話,注意其人表情、言語,似乎還有轉機,馬上就放下心來。

  與之相比,佛法簡因為不明對方底細,擔心給自家學生招惹災禍,只是雙手合十,反問道:「不知這位施主是何由來?」

  那疤臉大漢上上下下的打量佛法簡,見其雖然外表狼狽,但神色還算鎮定,也是頗有風度的,不由點頭,就道:「我乃是奉石單于的命令,知道幽州有戰亂,所以特地過來接應佛家高人的,便是聶道仁聶君了,敢問可是你這僧人?」

  聽得此言,佛法簡首先放下心來,他是知道的,自家學生為了防止意外,在南下之前就有準備,給石勒我寫了一封信,正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在交涉的中途,就忽然遇到代郡襲擊,那師徒一行人不見得是這般局面。

  不過……

  想到這一路遭遇之後,自家學生的心思變化,佛法簡不由皺起眉來。

  這個時候碰上石勒的人,到底是好是壞?

  但不管還好壞,既然碰上了,就別想輕易脫身了,更何況跟著幾個渴望安寧的商賈和兵卒,就更別想隱藏身份了。

  於是在幾句話之後,他們就漏了底,那疤臉漢子一臉歡喜的把眾人接了回去,但伴隨而來的,還有關於幽州戰況的情報,又讓他的臉色陰沉起來了。

  與此同時,諸多戰報、情報,也開始從代郡、范陽郡等處發酵開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9 21:22
第八百六十一章 吾料此乃持久戰

  這一場代郡和幽州的碰撞,可以說早就在各方的預料之中了,所以這周圍的幾個勢力,幾乎每一個都派出了自己的探子,遍佈幽州各處,其中很多集中在代郡周圍。

  但是,讓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衝突最終是發生在范陽郡境內的。

  與此同時,來自幽州的其他幾路大軍的進程,以及代郡方面的阻擋,這兵卒的調動,幾乎每一次變化都會引來諸多探子的消息,而這些消息又好像是落入本就暗流湧動河流中的石塊,蕩漾出漣漪,並迅速演變成陣陣激浪,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過去。

  除了作為當事方的幽州軍王浚,以及代郡武卒陳止,這兩個勢力集團之外,還有一些人可以說是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只不過,由於地域和交通條件的限制,這些人所得消息,各有不同。

  在最北邊,隨著七品鮮卑的出擊,以及隨後宇文部兵馬猝不及防之下不得不後撤,隨後又和幽州北邊的邊防將領發生了矛盾,雙方陷入對峙,這消息立刻第一時間就傳到了慕容部和拓跋部之中。

  「這兩邊總算是打上了,只是沒有想到,最後王浚會利用宇文部的人,從草原繞道過去!」

  在慕容棘城的城主府中,慕容廆將兄弟慕容運,兒子慕容皝、慕容仁,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了三人。

  這三個人,一個是他的兄弟,倚為左膀右臂,少年時更是曾一同逃命,而今慕容逐步崛起,大勢抵頂,他這個兄弟的位置也逐漸突出起來。

  至於兩個兒子,都是被慕容廆看好的,兩人又是同母兄弟,平時關係也算親近,都表現出不錯的武略智謀,被慕容廆看做接班人選,都在考察,平時也委以重任,這次碰上足以對北地局勢產生影響的事情,當然也叫過來,加以考校。

  都是聰明人,聽了消息之後,那慕容仁當先出聲道:「孩兒覺得,這北路大軍只是引子、誘餌,為的就是讓代郡分兵,此路大軍雖然遇到了挫折,但並不能決定這次幽州的局勢!」

  慕容廆點點頭。

  那慕容運這位叔父,就哈哈一笑,誇道:「千年說的挺準的,這邊還有個消息,你還不知道,其實此次王浚那邊,調動了諸多軍隊,肯定是不止一路的,光是咱們掌握的路徑,就有兩路大軍,其中這北路,是以宇文部為主,當下暫時退去,而再往南邊,有那王昌和阮豹二人領銜,率領大軍直指代縣和當城!只是這一路的消息,咱們暫時還不清楚。」

  說著,他忽然拍了拍腦袋,看著慕容廆道:「兄長,這事說出來沒啥吧。」

  「你說都說了,現在才想起來要保密麼?」慕容廆笑罵了一句,不過不管是他,還是兩個兒子都很清楚,這樣消息過幾日連攔都攔不住,各方皆知,算不得隱秘,否則慕容運也不會這般隨意就透露出來。

  還玩慕容運,慕容廆擺擺手,將話鋒一轉道:「行了,這事到底如何,其實咱們不用太過在意,關鍵是要預測到,此次幽州之戰,誰人能勝,對咱們慕容部有多大影響,咱們在裡面,又能有多少好處撈取?」

  「即便他們不分出勝負,咱們也有利可尋,」慕容皝這時開口了,他微微瞇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然後不等其他人詢問,就主動說道:「其實,從這次宇文部兵馬暫時退避,就能看出來,這兩方面臨的是持久戰!」他的語氣十分肯定,眼睛裡透露出精芒。

  慕容仁眉頭微微皺起,慕容運輕輕點頭。

  慕容廆則不動聲色,只是問:「何以見得?」

  慕容皝不慌不忙的道:「宇文部的人馬雖然遭遇了挫折,但並沒有真的潰敗,而且並非是王浚的本部兵馬,幽州真正的核心其實是王浚的本部,以及依附其上的段部,如果是王浚麾下的本部兵馬、尤其是段部出擊,被代郡武卒半路埋伏,然後大敗虧輸、全軍潰散,甚至都不用有將領被俘虜,那代郡和幽州的這場戰爭可能很快就會結束,可現實的情況卻不是這樣……」

  慕容仁這時接口說道:「原來如此,宇文部不算是王浚嫡系,這次退避也只是暫時,只要修整之後,很快就能重上戰場,那七品鮮卑……」他說到這個詞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厭惡之色,「這群烏合之眾其實不足為患,他們本身就是因為戰敗,才投靠陳止的,又是諸多小部聯合起來,能有什麼戰力?這次若不是佔著偷襲的便宜,根本就別想對宇文部造成多大影響,說不定,之所以能有戰果,還是因為咱們慕容部的關係。」

  說到後來,他意有所指。

  在場之人心知肚明,最近就有傳聞,說是慕容廆的庶出長子慕容翰在代郡賦閒,有時會前往七品鮮卑進行操練和統領,慕容仁的這話,其實就暗示這次襲擊,很有可能是慕容翰在領導。

  不過,慕容皝聽著卻不甚喜歡,本來是他在分析,結果這個同母胞弟忽然插嘴,打亂了自己的節奏不說,現在隱晦的提起慕容翰,看著是揶揄,其實背後目的並不單純。

  「如今在父汗眼中,我無疑是最好的繼承人選,其他幾個兄弟都無法競爭,唯獨千年是個威脅,但他也清楚自己勢單力孤,就想要將長兄找回來給我添亂!」

  兩個兒子的心思,慕容廆似乎沒有瞧見,他只是聽完了分析,緩緩點頭,隨後問道:「那咱們慕容部要怎麼找好處?那代郡之前對咱們也有幫助,雙方關係不錯,總不能撕破面皮,而王浚那邊同樣勢力巨大,戰局幽州、平州,有地理之勢,又有中原支持,咱們慕容雖然崛起了,可還沒有理清部族,尚需要時間才能整合內部,這個時候總不能出兵干涉。」

  慕容皝正待回答,卻被慕容仁搶先道:「此事,孩兒心中已有計較,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好處,還能讓那王浚無話可說!至於陳守一如何想,並不重要。」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9 22:30
第八百六十二章 吾觀王強而陳弱,當援抑強

  「哦?」慕容廆露出了笑容,「那你就說一說,是什麼計策吧。」

  隨著這話落下,慕容運一臉好整以暇的等著,而慕容皝卻是眉頭一皺,將不滿直接擺在了臉上,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個同胞兄弟的本事。

  在他看來,慕容仁此子,其實很是聰慧,也善於謀劃,卻不擅長分析,所以過去他做的事,都要謀士、心腹給他先分析好了,然後再讓他做出謀劃和決斷。

  眼前的這個情景,更進一步證明了他的這個猜測,顯然在剛來的時候,慕容仁的心裡,對整件事,其實沒有什麼具體的歸化,結果聽了自己的幾句分析過後,立刻就有了主意,現在更是不要面皮的直接打斷,要搶先說出,著實是臉皮子太厚了。

  問題是既然父親和叔父都默認了此事,哪怕慕容皝的心思如何,都只能先忍下來。

  好在慕容仁並沒做出什麼得意舉動,語氣誠懇的道:「當下局面,其實很清楚,幽州強而代郡弱,以一州而對一郡,勝負不過早晚之事,所以這個基調先定下來。」

  慕容廆和慕容運聽著點頭,這也是他們兩人的看法。

  「不過,若說要咱們得到最大的好處,還必須要讓兩邊都承認咱們的力量、地位,同時抓住機會,在王浚難以分神他顧的時候,進一步的鞏固當前的草原局勢,將諸部串聯和統領起來。」慕容仁說到這裡,露出了笑容。

  慕容運眼中一亮,問道:「你是說,要趁著這個機會,盡快動手?可有目標?」

  「自是有的,」慕容仁此時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之情,「就是那七品鮮卑,這諸多部族雖然零散,也是手下敗將,但聽聞陳止收編他們之後,也提供了不少的兵刃戰甲,這是其一,其二就是可以削弱南邊的漢家之人,除此之外,還需領軍南下,趁著王浚無暇他顧,把靠近漢地的一些肥沃草場佔據下來,然後依次為根基,招攬零散部族……」

  「不可!」

  這時,瞅準了機會慕容皝終於抓住了時機,直接出言打斷。

  慕容仁眉頭一皺,笑道:「我知兄長之意,無非是覺得此舉會刺激王浚,增加他的敵意,事後就要爆發衝突,畢竟這北地的策略,都要以王浚為中心來制定,未來不考了王浚之人,必然會被北地局勢淘汰!」

  「好一個以王浚為中心制定!」慕容運點頭笑了起來,「你這句話,可以說是抓住關鍵了,不過這也是問題所在,你兄長的擔憂是正常的,單于剛才也說了,現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但叔父你也得承認,」慕容仁不慌不忙,還是帶著笑容,從容說道:「其實這只是多一些籌碼,而且是無中生有,我不知兄長有沒有去過城中賭坊?」

  「自是去過,」慕容皝已然明白自家兄弟的意思,心中冷笑,表面卻不動聲色,「棘城之中,已經有三家較大的賭坊了,每日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慕容仁笑著點頭,說著:「正是這樣,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在這些賭坊的賭客之中,有些人頗為有趣,這些人原本籌碼不多,但經過精妙的運作之後,往往可以滾雪球一般的增加籌碼,其中一個主要的伎倆,就是虛張聲勢!」

  慕容廆問道:「你的意思,是咱們這也是虛張聲勢?」

  「非也,」慕容仁滿臉自信笑容,心中的想法已經理清,「賭坊賭客那是虛張聲勢,因為其弟子本就空虛,但咱們慕容部是有真正力量的,王浚哪裡敢真的動手?而且佔領中原邊疆的土地,招募了零散的部族,還能收攏一些漢家工匠,畢竟兄長也說了,幽州攻代得耗費不短的時間,足夠咱們招攬人手,等幽州獲勝,這些新占的土地就是籌碼,本來不是咱們的,趁機佔了,到時候王浚追究,再後撤,看起來一來一回沒有收穫,其實光是招攬零散不足和漢家工匠,就已足夠,更何況還能趁機提出要求,讓王浚在其他方面做出承諾和讓步。」

  慕容運一拍手,笑道:「原來如此,這就是你說的無中生有,平白得了一些個籌碼,等戰後再向王浚討要,他經過一番戰亂,哪怕平息了代郡,也要有損元氣,不得不再次退讓。」

  這叔侄二人都覺得是好主意。

  不過,慕容廆卻看向慕容皝,問道:「看你的樣子,似乎還有其他看法,不妨說說。」

  慕容皝也不隱瞞,直接道:「吾弟之策,固然精妙,但王浚本就因四家圍困之事,對咱們慕容部心懷不滿,只不過當下有代郡為其心腹之患,這才強行忍耐,而因慕容崛起,這周邊勢力都靠攏王浚,眼下他除了代郡之外,還有哪家敵人?」

  此言一出,在場的其他人都是神色微變,因為這其實是很容易想通的。

  當前,段部早就成了王浚麾下的重要力量,宇文部當下也靠攏了過去,先前平州生亂,高句麗等也都安穩下來了,放眼望去……

  「放眼望去,周遭就咱們慕容部沒有歸順了,而且慕容崛起,影響力擴展,勢必應我下那個到王浚的權柄,他坐鎮北地,看似沒有威脅,其實也被局限邊疆,往南,冀州混亂,又有皇族坐鎮,往東則是大海,往西乃是凶狠的匈奴,而中間還隔著一個代郡!事實上,我慕容部才是他真正的威脅,能動搖其權柄,一旦我部做大,則宇文與段皆有離心之危,他王浚如何不知?」

  說到這裡,他來到慕容廆的身前,語氣誠懇的道:「代郡因在幽州之內,兩邊並無天險阻隔,陳守一又是世家出身,有世族撐腰不說,朝廷上也有心讓他取王浚而代之,實乃王浚的心腹之患,是以其他都要押後,但等陳止被平,那王浚必然劍指我部!難道還真等咱們崛起,跟他爭奪北地霸權?既然早晚要對上,當下咱們慕容部還未完全整合各部,自是最好時機,仁弟之言看起來可行,但是粗估了局勢,以為陳氏代郡滅亡之後,局勢還會像之前,其實不然,就算王浚因攻代有損傷,可一旦抓住了對慕容動兵的藉口,必不會客氣!」

  慕容廆聞言,神色嚴肅的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應對?」

  慕容皝不管慕容仁難看的臉色,斬釘截鐵的道:「當支援弱陳,在適當的時候援助代郡,雖然此戰持久,但我等必提前做準備,現在就該整備兵馬,一見局面不對,想辦法介入!」

  最初他也認同暫不介入,可感覺到了慕容仁的威脅後,立刻就改了口風!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0 21:07
第八百六十三章 惜哉雄才,侍於小兒

  幾乎就在慕容棘城的父子兄弟幾人,在屋中商討局面的同時,遠在慕容部西邊草原上的拓跋鮮卑,也發生著相似的一幕。

  只不過,這一次拓跋大單于拓跋猗盧召集過來的,主要是自己的子侄。

  「這麼說,你們都覺得,此次幽州與代郡交戰,幽州最後還是要勝的,但區別只是代郡的陳氏,還會不會存在。」

  看著眼前幾名英氣勃發的青年,拓跋猗盧微微點頭,心中欣慰,尤其是目光掃過最前面兩人的時候。

  那是他的兒子拓跋六修和侄子拓跋郁律。

  注意到父親目光,拓跋六修笑道:「我看代郡陳氏必亡無疑,雖宇文稍有挫折,但畢竟不傷根本,又有王昌、阮豹這樣的大將,率領大軍從南邊攻伐,代郡就好像是一座房子,四處漏風,裡面人數還有限,堵得住南邊,就堵不住北邊,重點關注了東邊,就要疏忽西面,自是難以維繫,敗亡就在其中。」

  他本是在洛陽等處遊歷,如今因中土有亂象,洛陽也生波瀾,於是便順勢回返,一到族中,就處處攬權,擠壓著其他兄弟的空間。

  拓跋猗盧點點頭,又看拓跋郁律,後者拱拱手,說道:「代郡準備也算充分,陳太守多有奇謀,又有諸多俊傑輔佐,更是早就料到了王浚再攻之事,否則焉能輕易將親人、子弟遷徙過來,定有依仗,我曾觀代郡內外之事,見城高牆厚,又有諸多莊園塢堡,那代郡武卒更是一絕,侄兒曾擔心,這般武丁若是壯大,我拓跋唯有歸順一路,好在有王浚壓制,但王浚雖是一時梟雄,卻也不見得能滅代郡,最多重創!」

  「所以你是覺得,代郡不會滅?那就值得進一步加強咱們兩邊的關係,也好讓代郡日後,繼續牽制王浚,」拓跋猗盧眉頭一皺,「不過,我拓跋部而今被匈奴牽制,那劉曜北上招攬叛奴,更是不懷好意,無法支援……」

  「何必要支援?」拓跋六修眉毛一挑,「代郡陳氏縱然躲得過這一次,也早晚要滅亡,幽州王氏方才是大勢所趨,尤其是如今慕容崛起,對我拓跋亦有威脅,何不聯王抗慕容?那王浚要的不過是北地霸權,慕容部所求的,卻是鮮卑一統,與這兩家相比,代郡陳氏不過小事,無需掛齒,若能以此人為投名狀,得王浚之喜,未來慕容與幽州糾纏,我拓跋方大有可為!」

  說著,他也來到拓跋猗盧的跟前,卻看也不看拓跋郁律,只是道:「過去孩兒不在,否則斷然不會容許將珍貴的漢家奴隸,送給那陳守一,他陳守一是什麼東西?不過一代郡看門人,我拓跋部抗衡匈奴,比肩王浚,哪裡需要較好這等人?他那代郡,吹著厲害,但只要給孩兒三千兵馬,我派衛雄、姬澹他們出擊,立刻就能掃平!」

  拓跋郁律面色陡變,忍不住道:「莫非你要在這時候偷襲代郡?」

  拓跋六修這才掃了拓跋郁律一眼,冷笑道:「怎麼?你不是說代郡不會滅亡麼?在我看來,代郡不滅,才是禍根,此處王浚不能署理,匈奴覬覦,萬一有個閃失,那我拓跋腹背受敵!而今王浚前攻,若我引兵後刺,大事可成,得代郡而退之,交好王浚,順便還能以此為條件,交換一二利益,又有了盟友,還可依托幽州,地獄劉乂、劉曜,豈不美哉?」

  「不可如此,此乃與虎謀皮,自斷臂膀!」拓跋郁律聞言急切起來,再看拓跋猗盧,見其人似有所動,不由勸誡道:「不說道義,只說實際,王浚,虎豹也,慕容,豺狼也,匈奴,猛虎也,今我拓跋前抗猛虎,而與豺狼虎豹謀皮,無意於自取其辱,那慕容部謀我拓跋祖業,王浚就能例外?這兩方哪個獲勝,皆為禍患,倒是代郡,其力不足以稱霸,其地不能夠圖強,抗王浚而未必能勝,戰匈奴而不可獨留,這才是可為我拓跋所用之勢,不可自斷啊!」

  這一番話,情真意切,也讓拓跋猗盧動容,他撫鬚沉默,最後道:「當務之急,還是瞭解戰況,至於其他,不如等情況明瞭一些再做決斷……」見拓跋六修還要說話,便擺擺手,「匈奴攻得急,兵力捉襟見肘,暫時不易分兵,容後再議,今日就到此為止了。」

  話已至此,也就是休會了,眾人即便再想說,也只得退避,更何況那拓跋六修和拓跋郁律之間的火藥味,任誰都能能聞得出來,再說下去,兩人怕不是要擋著單于的面打起來。

  不過,這會議結束之後,拓跋六修依舊散發出淡淡的敵意,特地從拓跋郁律的面前走了過去,一副就是要壓他一頭的架勢。

  見此情景,拓跋郁律唯有搖頭苦笑,他很清楚,這是拓跋六修覺得自己是他繼承單于道路上的巨大威脅,甚至連這次對代郡的態度,也是源自於此。

  想著想著,他離了拓跋正府,走在街道上。

  拓跋部的街道和棘城不同,雖也能看到屋舍,但還有不少帳篷,整個駐地更像是一個聚居點,一旦碰上匈奴大舉進攻,往往就要迅速遷移,那時候帳篷無疑是方便收拾和帶上路的。

  走著走著,迎面忽然走來一隊兵卒,為首那人器宇軒昂,看著就很是威武。

  「衛將軍。」拓跋郁律見了,特地從自己的馬車上走下來,與那將領見禮,對方也是恭敬回應,但並不顯得親近,幾句過後,就告辭離去了。

  人一走,拓跋郁律不由歎息一聲。

  這位剛剛走過去的將軍,其實不是鮮卑族人,而是漢人,名為衛雄,據說就是代郡出身,與二十多年前曾經叱吒風雲的衛瓘乃是同族,那位風雲人物因捲入了皇室、外勤、宦官的爭鬥,最終不得善終,整個家族也被連累,四散奔逃。

  這衛雄就是跟著其叔父一同逃入草原,但最終迷失瀚海,幸有拓跋牧民經過,這才得救,因不敢歸於中土,就留在拓跋族內,如今也是一位大將,拓跋部能抗衡匈奴,其中這衛雄也是出力甚多。

  「可惜,這樣的英雄,如今卻要侍於拓跋六修,也不知單于到底是如何想的,要讓衛雄輔佐六修這般小兒。」看著其人遠去的雄壯背影,拓跋郁律遺憾的搖了搖頭,隨後又重新打起精神,準備和陳止派來的聯絡人接洽——

  兩邊交好,又有諸多人口轉移,必然需要有人居中聯絡,大半年下來,這人換了幾批,但都和拓跋郁律交情最好。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還沒去找人,那聯絡人已經一身傷勢的找上門來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1 00:01
第八百六十四章 殺而逼其行!

  這個最新的聯絡人,名為陳京,乃是一名陳氏族人,而且頗有一番奮發圖強的精神,其人乃是下邳陳氏出身,但在家鄉連庶出都算不上了,是那種早就泯然了的支系。

  來到後代郡也是一樣。

  陳氏在代郡逐步壯大,但陳止對陳氏族人的要求也越來越嚴格,雖然沒有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但稍有劣跡被暴露出來,就會被去職查辦,最輕的也得先審問之後,打發回到莊園,以後只能行商賈事了。

  就在這種環境中,陳氏之人能堅持下來的,多數都有兩把刷子,而這個陳京更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敢想敢幹,更有眼光,甚至得過陳止的誇讚。

  陳京很早就意識到,代郡比起周圍的勢力來,還是有些小了,哪怕在戰力上不落下風,但土地的相對狹小,使得裡面的職位數目有限,哪怕重疊一個征北將軍府的配額,能入其間的位置還是太少,而足以表現出自身能力的官職就更少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很快就將目光轉向了外面,選擇了一條取巧之路——在不脫離陳止這條樹根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現自己,同時聯絡更多人脈。

  在外為特使,正是一個理想的選擇。

  經過一番比拚和爭取過後,陳京如願得到了這次機會,可惜剛剛上任還沒有多久,就面臨了這次危機。

  「……當時我也沒有想到,那兩人會突然動手,畢竟他們打著的旗號,是過來瞭解情況的。」

  坐在拓跋郁律的面前,儘管陳京還顯得有些驚魂未定,卻還是敘述著當時的局面。

  「我告訴他們,關於代郡的消息,我知道的並不比他們更多,而且最近兩日送來的書信,拓跋部的人都要蠻橫搶奪過去,先看完一遍,才會送交給我。」說到這裡,哪怕臉上還有淡淡的驚恐之色,卻還是顯露出氣憤之意。

  聽完了這些話,拓跋郁律沉默片刻,最後說道:「陳君不用動怒,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但是人都死了!」陳京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那幾名護衛為了給我爭取逃脫出來的時間,都被殺死了!還有我的那幾位同僚,他們還在府中,會遭遇什麼,著實不敢想像!」說到後來,他的語氣急促。

  拓跋郁律歎了口氣,安慰說道:「我已經派人過去過問了,也會救人出來,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我心裡也有數了,必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是拓跋六修做的吧。」陳京在聽到這話的瞬間,反而平靜下來,他說的是疑問,但語氣卻是肯定,「這位六修公子回來之後,時常表露出對代郡的敵視,也不知是受到什麼人的蠱惑。」

  再次歎了口氣,拓跋郁律也不隱瞞,只是道:「既然陳君已經看出來,他是受人蠱惑,不如給我一點時間……」

  「死去的人是不會活過來的,而代郡也不是他拓跋六修的奴僕,能讓他隨意打罵,肆意殺戮,事後好像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陳京的話,有斬釘截鐵的味道,「我知眼下貴族的心思,無非是覺得王浚忽然起兵,來勢洶洶,代郡力不能擋,敗亡只是早晚之事!」

  他的眼睛盯著拓跋郁律,臉上的驚恐和憤怒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和鄭重:「不錯,便是在我想來,幽州為大,代郡勢弱,以強而克弱,似乎天經地義,但是代郡並非束手就擒,亦有諸多準備,還有我陳氏豪傑主控,未必就真的會敗亡!莫非,貴族就沒有想過,他做這些,一旦代郡未敗,會有什麼後果嗎?」

  這話中的責問之意已經十分明顯了,但拓跋郁律卻很清楚,對方是親眼見到同伴身死,自己也九死一生,才會情緒失控,而且若不是信任自己,陳京也不會在這般凶險的情況下,主動尋上門來,是以並不動怒,反而心生慚愧。

  要知道,這同樣也是拓跋郁律擔憂的事,於是他誠懇說道:「這件事,確實只是個別人的想法,我對罹難之人深表悲痛,這就會呈言於大單于,讓他發落此事!陳君先待在這裡,切莫外出走動,我會將自己的親兵調配過來,護衛此處!等陳君你的同僚被救出來,都會安置在此!」言罷,也不耽擱,馬上吩咐下去之後,便急急忙忙的離去了。

  陳京見狀,也只得服從安排,他雖然想著盡快離開這裡,將情況稟報代郡上官,但問題是,一旦離開此處,恐怕第一時間就有人過來殺戮。

  另一邊,拓跋郁律離了自家的府邸,逕直來到了單于之處,向拓跋猗盧痛陳局面——

  「咱們先前幾次把握時機,這才交好陳止,為此還付出了不少人口,但雙方的關心無疑越發親密,就算不考慮代郡實力,也該想一想之前的投入,豈能因為一時痛快,就做出這般事情來?先不說其他,萬一代郡緩過勁來,豈不危哉?到時候,南邊是匈奴與代郡,北邊是那些柔然叛奴,我拓跋部要如何自處?學那慕容吐谷渾,朝西邊逃遁麼?」

  由於心中焦急,所以哪怕是面對單于,拓跋郁律也控制不住了,將心理的話,竹筒倒豆子一般傾瀉而出。

  「還有這等事?誰給他的膽子!」拓跋猗盧聽罷,也是一臉震驚,將手往桌子上一拍,直接喊道:「來人吶,給我吧六修帶過來,我要親自問問他!」

  盛怒之下,他甚至都不讓人去調查,直接就派人召喚拓跋六修了,顯然只是稍微想一想,他也猜得到,這背後是何人主使。

  與此同時,在拓跋六修的府上,正有幾人在向他覆命,說的正是同樣的事。

  「好,你們辦的不錯,乾脆利落,賞!」

  抬手一揮,將幾人打發下去,拓跋六修就頗為得意對心腹謀士和護衛說起自己的這番決斷。

  「這是逼單于做出決定!」

  被拓跋猗盧安排過來,聽其命令的衛雄卻皺眉不悅,這表情被六修看在眼裡,他安安記著,表面卻倒:「衛兄,看你的樣子,似乎有這想法,大概是擔心事後被代郡追究,其實無需如此。」

  他淡淡一笑,成竹在胸:「我料定代郡此戰必敗,但必然會抵擋一陣子,乃是持久之勢,但越是如此,其勢越弱,最終不足為懼,到時劫掠一番,有大收穫,也能讓你們衛家歸於代郡,重做郡望之族,豈不美哉?」

  話音未落,拓跋猗盧安排傳話的人已經到來。

  「單于要問話了,時間正好,我也跟單于分析一番,此次他可不能再拖延了!」言罷,整理衣衫,大步流星的離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1 21:03
第八百六十五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

  消息北傳的同時,有關范陽大戰的消息,也再往南邊傳去,尤其是其中的親歷者、戰敗兵卒,更是被各方收攏,消息開始在冀州境內蔓延,一日時間,便傳各方。

  但比消息蔓延更快的,卻是進軍速度!

  在消息發酵的一天之中,已經經歷過一場大戰的范陽郡,氣氛顯得越發凝重起來。

  在貫穿了范陽郡的拒馬河兩岸,行走的兵卒越來越多,也越發密集。

  遒縣,位於拒馬河的西岸,過了河再行不到半天,就可抵達幽州城,也就是范陽郡的首府。

  此時,大將軍王浚等人,皆在幽州城中,所以這遒縣,實際上乃是幽州屏障,是以駐守兵卒諸多。

  只不過,這些個兵卒,並不是軍中操練出來的,而是當地的駐守軍,在軍紀上頗為鬆散,雖然上面壓的急,也反覆叮囑了,只是巡查的頻繁了,這質量卻沒有跟得上。

  尤其是這河畔兩旁,雖有兵卒來來回回的巡查,但彼此之間既無章法,也無配合,往往由諸多疏漏之處,甚至還有幾處地方,因兵卒巡查了一天,早就勞累許多,牢騷滿腹,便聚集在一處,點燃篝火,開啟小差,然後相互吐著苦水。

  「這兩日可真是把我忙壞了,你是不知道啊,那些個隊主真是催命啊,自己在屋子裡乘涼,卻將咱們推出來,這一走一查,就要巡查一天,誰個受得了啊!」

  「可不是麼,我家那婆娘都跟我抱怨了,說這兩天都在守活寡呢,我尋思著,是不是找個機會,報個病症什麼的,回去修養兩日。」

  「一樣一樣,我可是想我兒子了,前幾日被叫過來,還以為就巡查一兩天就要換防,誰曾想啊,居然是一天比一天時間長,還不讓回返,你說咱們是駐守軍,又不是那征戰去的外軍,至於麼!」

  ……

  幾個人在夜色中抱怨著,本來心頭還有不滿,說了幾句之後,卻也舒坦了不少,一個個都有些心滿意足了,就說著些許尋常話。

  不過,這說著說著,其中一人忽然起身,走到旁邊不遠處一出較為偏僻的角落,卻是要小解,只是這人或許是因為一天疲憊,再加上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地面,一個不小心,這腳崴著了,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便一聲驚呼朝著旁邊的草叢跌落。

  正巧這是一處斜坡,他這一倒下來,馬上就順勢滾了下去,嘩啦嘩啦的,聲音很是嘈雜。

  其他坐在篝火旁邊的幾人,初聽驚呼,一個個立刻神色劇變,看等一兩人靠近過去,搞清楚了情況,把事情這麼一說,其他人登時哄笑起來,空氣裡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但不等幾人嘲笑幾句,斜坡的下方忽然再次傳來叫聲,但這次就淒厲許多了,多了幾分惶然和慘痛,這下子終於讓其他人重視起來。

  「怎麼了?」

  「發生了啥子?」

  「你倒是說句話啊!?」

  幾句問詢脫口而出,眾人更是接連起身,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靠攏過去,但還沒等幾人到了地方,那黑夜之中,幾道黑影迅速靠近過來,隨著幾道寒芒閃爍,這幾名兵卒一個個都摀住了脖子,滿臉驚恐和不可置信之色,然後紛紛倒在地上,抽搐、掙扎了幾下之後,便都寂靜不動了。

  而這幾人的屍體,隨後被幾名穿著夜行服的漢子抬起來,然後仍在草叢茂密之處,遮蓋起來。

  跟著,這幾人又跑過去,將那篝火熄滅掉,湊在一起,小聲的交流起來。

  「既然暴露,將這幾人除去,但他們分屬不同的卡點,都有巡查往來,時間一長,必然暴露。」

  「不錯,而且就是此處也不保險,等會這駐守軍的巡查過來了,發現此處漆黑,不見光亮,必然生疑,只是留下火來,火旁無人,更要讓人起疑。」

  「駐守軍的巡查,其實不是當地駐守,而是跟著王浚兵馬攻打過平州的兵將,不可小視,既然現在暴露了,就盡快回稟校尉,讓他定奪吧!」

  幾句話說完,這群人並不停留,迅速處理了周圍的痕跡,跟著就邁著迅疾的腳步快速離去,但即便是快步行進之間,也能明顯看出裡面的章法,明顯是經過專門操練的戰場斥候、探子。

  幾人這麼一去,此處便恢復了安寧,只是一片漆黑,就有多了幾絲陰森之意。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平靜卻被打破,伴隨著陣陣腳步聲響,一隊甲冑齊整的兵卒舉著火把,走了過來,為首那人帶著頭盔,身後有著披風,一看就不是尋常的兵卒頭領。

  這披風男子走到這裡,看著一片漆黑,馬上就皺起眉來,問道:「此處可曾派人把手?莫非又有逃兵了不成,我一路走來,不是聚在一起偷懶的,就是稀稀疏疏逃離的,結果這一片走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看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人話音剛落,便有幾名隨卒過去探查。

  「回稟隊主,此處曾有人點火!」一人發現了被熄滅後的火堆,雖然這裡進行過簡單的處理,掩蓋了痕跡,但時間緊迫,那幾名夜行人終究無法做到萬全,留下痕跡。

  「嗯?」披風男子意識到情況不太對,「給我搜索周圍,立刻!」

  「諾!」

  從者皆諾,迅速散開,很快就有人驚呼道:「此處有屍體!」

  「抬過來!」披風男子的臉色,在火把的照映下,顯得陰晴不定,等他看到被人抬過來的屍體,蹲下身子,目光一掃,這臉色陰沉的好像能滴出水來,「都是一刀致命!絕非尋常人可為,恐怕要專門操練過的人,方能做到!這必然是敵襲!帶上一具屍體,速速與我過去通報!」

  言罷,他不等其人,邁開步子就小跑起來。

  其他人抬起一具屍體就跟了上去,這一小隊人馬越走越快,沿著拒馬河一路前行,經過了一片漆黑之地,遠遠地就看到了前方城池上的火光。

  「快了,都給我打起精神……」那披風男子還待說話,忽然!

  嗖!

  破空聲起,一道箭矢直接刺進了他的太陽穴中,濺起紅白之物!

  這人甚至連慘叫都沒來記得發出,就直接趴倒在地上!

  後面的兵卒驚駭之下,手足無措,紛紛拔出刀劍,只是還未站穩,旁邊草叢中一道道人影撲了出來!

  霎時間,喊殺聲震天!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1 23:31
第八百六十六章 先破遒城

  「快開城門!我等是回來報信的!」

  遒縣的城門之外,兩隊兵卒正焦急的拍打著城門,約莫有一兩百人,有人抬著幾具屍體,不少人的頭上還纏著繃帶,帶有血跡,看起來很是狼狽。

  城牆之上,遒縣縣令和縣尉正看著,一時間難以決定。

  這場突然到來的襲擊,著實讓他們太過意外,以至於手足無措。

  「劉縣尉,你看這隊兵馬要不要放進來?」那縣令看了幾眼之後,有些不確定問起身旁的縣尉,「這麼放著怕是要出事啊。」

  「但王將軍還沒有歸來!」那縣尉則是一臉為難表情,按理說他才是該管著縣中兵事大略的人,但這次城中駐守,這指揮權就被上面派來的人接管過去了,「那位王小將軍,可是大將軍的同族,平時就很有威嚴,他剛才走的時候,可是吩咐過了,無論是什麼情況,都不可輕易開門放人進來,這人剛走……」

  「你說這叫什麼事啊,怎麼就突然亂起來了?」那縣令滿臉為難和糾結,看了一眼城下不斷敲打城門的兵卒,搖了搖頭,「按理說這情況不該這樣啊,這次大將軍到底是征伐的是哪方胡人?過去的胡人不見這般厲害,都打入咱們范陽郡的腹地,當初就是石勒,也不過就是派了一點兵,在周圍劫掠了一番。」

  那縣尉歎息一聲,道:「畢竟遒縣靠近幽州,一直以來都是守備森嚴之處,若不是這次要攻打外敵,調動兵馬出去,此處也不至於這般空虛,但話說回來,誰也沒想到,咱們遒縣會被人襲擊,而且這才多久?前幾日才送了將士離去啊!」

  咚咚咚!

  這邊兩人還在說著,下面敲門聲則越發濃烈起來,起先的一二百人,轉眼之間又增加了不少,一個個都很是焦急,更有不少人口中喊叫著,說是有緊要軍情要稟報,半點也不能耽擱。

  這般陣仗,讓兩個官員都慌了手腳,那縣令就要下令,讓人過去打開城門,先把人放進來再說。

  倒是縣尉還存有一點理智,攔住了縣令,說道:「這麼多人,魚龍混雜,萬一里面混進來一二奸細,就有可能生出混亂!」

  那縣令卻指著城下幾人道:「我看未必如此,你也看到了這些人的裝束,可不是尋常的駐守軍,一看就是那巡查樣子,而且這才衝突多久,就算能搞到一二件軍中戰袍,那也只是少數,所以最多一二人,仔細甄別之後,必有收穫,我雖不通兵事,卻看過兵法,知道軍中自有法術,古時韓信帶兵開始,就有一套相互甄別的……」

  這位縣令越說越是有感覺,但他正想著要長篇大論的時候,下方忽然一片嘩然,隨後就是一陣斷裂聲響,頓時就見下方的兵馬忽然朝著城門一擁而去,也不知那城門到底有沒有打開,登時就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本官都還沒有下令,怎麼城門就開了?」那位縣令也顧不上展示自家的兵法造詣了,直接詢問左右,但這邊上的兵卒都是在側的,又哪裡能夠知道?

  好在他這邊話音剛落下,就有兩人匆匆忙忙的上來,穿著的是兵卒的服裝,一臉惶恐的靠近過來。

  這周圍的護衛,倒還盡忠職守,先是攔住兩人,但聽著二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縣令還是揮揮手,讓兵卒退下,將那兩人叫到跟前詢問。

  這兩人走過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一個道:「回稟縣君,城中有奸細,趁亂靠近城門,殺了守門的兵將,打開城門,讓城外的兵卒都進來了!」

  另一個則道:「那城外的兵卒裡面也有人裡應外合,這城門根本就受不住了啊!」

  「果然是有內奸!惜哉!」那縣令一聽,登時就是一陣捶胸頓足,彷彿自己早有所料,完全忘記了之前的一番論述。

  只是他這邊還在說著,那緩緩靠近的兩人暗自對視了一眼!

  這個細節,被旁邊看著兩人的縣尉收入眼底,他暗叫不對,就要上前阻擋,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那兩名兵卒一下子竄過去,直接就抓住了縣令,一前一後的架住,不知從身上何處摸出了一把短刀,就擱在縣令的脖子上,冷冷地注視著面前眾人。

  「好一個深入虎穴,兩位有這等膽識,必然不是尋常之輩,可否報出性命,也好讓劉某聽聽!」那縣尉登時投鼠忌器,但嘴上卻不停下,同時給身旁幾名兵卒打著眼色,讓他們抓住時機,看能否將縣令救助下來。

  那挾持縣令的兵卒,根本就不理會,轉臉就道:「我若是閣下,必不會這般拖延,還請縣君下令,打開城門!」

  那縣令感受著脖子上的冰冷氣息,兩股戰戰,幾乎就站不穩了,卻還是一臉詫異的道:「城門沒有打開,那剛才下面……」

  「不過一點障眼法罷了。」那兵卒冷笑起來,將手上的短刀逼近了幾寸,「不過,要打開城門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我等不過是加快一下速度罷了,縣君,還望你能看重自家性命,做出明智的選擇。」

  「莫激動,莫激動……」那縣令躊躇了片刻,最後用微弱的聲音道:「去把城門打開……」

  那縣尉恨恨說道:「也是你們運氣好,正好挑在了小王將軍不在的時候……」

  「你以為這是巧合?」那兵卒嘲諷的笑了笑,「若是真這麼巧合,為何時機能卡的剛剛好?」

  聽得此言,那縣尉猛然驚醒,忽然抬起手指,顫抖著指著那兩人:「之前的軍情、外面異動,就是為了將小王將軍引出去?」

  嘎吱……

  城門洞開,城外的兵卒一擁而入。

  很快,整個城池忽然安靜下來。

  約莫一頓飯的時間過後,城外又有馬蹄聲響起,卻見一隊騎兵奔馳而來,他們各個掛綵,每一個都似是經過了一番苦戰,身後隱隱能聽到追兵之聲。

  為首的卻是一名青年,他臉上帶著血跡,卻咬緊牙冠,來到城池下面,就大喊道:「開城門,讓我進去!讓弓箭手準備好,招呼後面的人……」

  只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猛然瞪大了眼睛,看著城牆上飄揚著的「陳」字旗,話語戛然而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2 22:33
第八百六十七章 再搗幽州

  噠噠噠!

  王復被人一路拖拽著,來到城樓之上,他行走之間有些踉蹌,腳步踩在木頭樓梯上,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他披頭散髮的來到城樓之上,看到了端坐前方的一名將領。

  被一路拉到那人跟前,往前面一推,往復踉蹌兩步,差點跌倒,但最後還是維持住了平衡,沒有當眾跌倒,隨後轉臉怒視著拖拽自己過來的幾名兵卒,很是惱怒。

  不過,他心裡很清楚,對方這是在無言的報復,只是回想種種,王復亦感到難以置信,彷彿置身夢中。

  他乃是兩州大將軍王浚的一個侄子,算是族人,一直以來頗得新任,只是年齡和資歷擺在那裡,就算王浚看重他,亦不會輕易給出領軍外戰的機會,一般會用比較安全的任務,作為他刷資歷的途徑和台階。

  這次真受遒縣就是這種任務的延續,這算是一次例行任務,畢竟王浚親自坐鎮范陽郡,身在幽州,總該要有人在旁邊作為屏障和護衛,遒縣因為特殊的位置關係,自是難免有一定的安排,不過並沒有多少人認為,這裡真的會出現什麼問題。

  一來,范陽郡畢竟是相對的繁華之地,二來,就是幽州身處范陽腹地,三來,就是覺得三路進擊,代郡應對起來必然難以招架。

  結果,就是這樣一個十拿九穩的問題,偏偏就出現了狀況,當王復接到消息,說是有人在搞事,一連幾個消息之後,先派人去幽州報信,同時帶領兵馬出城探查、鎮壓,走之前分明吩咐了城中縣令、縣尉等人,不可輕易開城門,要等他回來在說。

  結果他外出巡戰鬥,卻是指揮不力,直接被擊潰了隊伍,不得不狼狽逃回,結果到了地方,卻發現這城牆上立起了「陳」旗,哪裡還不明白,這城池怕是被征北將軍陳的兵馬佔了!

  第一時間,他就感到心往下沉,腦子裡一片混亂,同時也意識到自己陷入了絕境——後有追兵,前無退路,那是插翅難逃了!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的選擇都是放棄抵抗,老老實實的投降,保住性命再說,但這王復卻是不走尋常路,在自己的手下都投降後,他雖也從馬背下來,可等兵卒過去繳械都是會後,他居然一揮手,直接把人砍翻在地!

  這一刀下去,立刻就激起了代郡武丁的憤怒,一個個都忘了諸多吩咐,一番激戰後拿下了王復,然後就再也不給好臉色,押解的途中各種小動作,想要給他吃點苦頭。

  此時,掙脫了押解,王復整理了一下甲冑,才走上前去,看著那坐在胡椅上的將領,瞇起眼睛,問道:「你是何人?如何拿下的遒縣?」

  那椅上人聞言反而笑了,說道:「若是不知道緣由,還以為是我楊元被抓住了,在被你審問。」

  「你是楊元!」王復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果然是陳守一的人,你們還真的造反了,現在送我出去吧。」

  楊元一愣,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對方,忍不住道:「你該不會以為,這還只是尋常的爭鬥吧?難怪都被圍住了,還敢肆意行事,把過去繳械的兵卒砍傷。」

  「原來沒死麼?」王復一臉的遺憾,「那人過來的時候,對我不敬,我又一肚子氣,砍了他之後才稍微平息了一些,一些賤骨頭罷了,你我都是有品的世家之人,陣前比拚也就罷了,既然分出了勝負,難道還要死磕?你現在讓我離去,等見了我叔父,和他美言兩句,等代郡落敗,你被俘虜的時候,也不會受到刁難。」

  楊元沉默起來,消化著對方的言語,一時之間居然理不清對方的思路和邏輯,過了好一會,他擺擺手道:「算了,先把人帶下去吧,嚴加看管,不得讓人接近。」

  那王復聽了倒是不反抗,直接跟著兵卒離去,其順從的模樣,看的楊元一陣哭笑不得。

  旁邊就有一人走出來,解釋道:「這王復乃是王浚的侄子,其實出身太原王氏,過去吟詩作對,但也算是小有本事,投奔王浚之後,就被派出歷練,沒有經過真正的廝殺,過去都是統領一些簡單的任務,比如追殺殘兵之類的。」這人其實是密諜司派過來的,記憶著各方情報,是按著陳止的規矩,隨軍接受咨詢的。

  「這就是世家子弟啊,」楊元聽著忽然感慨起來,「國朝邊疆戰亂不斷,偏偏這世家子弟卻承平日久,兩邊脫節了,這人之前聽說,一發現局面不對,就派人出去通報,隨後果斷領軍出擊,又安排了縣令、縣尉,讓他們不可輕易開城,使得咱們不得不動用潛伏人手,卻沒有想到,一見面了,卻還是個留存著這般念頭的。」

  旁邊就有一名幕僚道:「這樣的人不少,但也未必是壞事,如今的並州刺史劉琨,過去在洛陽也是趨炎附勢,談玄論道,可謂狂放之士,如今卻領著孤軍,在雁門一帶與匈奴纏鬥,堪稱當時英雄,相信這世家子弟經過錘煉之後,也能如將軍這般,成就一番功業!」

  他的話一手,馬上也提醒了其他幕僚,一個個紛紛上前祝賀,恭喜他幾乎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這座城池。

  「攻打遒縣,其實在計劃之外,」楊元卻搖了搖頭,「我軍兵馬深入此地,將軍如果沒有另外的安排和計劃,那我這一支兵馬,就算得上是孤軍了,若是不能達成目標,那不管是佔了遒縣,還是沒有佔據,結果不變,更何況,這次佔領根本算不上我的功勞……」

  說著,他掃視眾人:「決定進軍的,乃是將軍,安排內應的,還是將軍,規劃偽裝的,也是將軍的主意,我不過就是執行之人,安敢居功?」

  「征北將軍計謀無雙,那自是對的,但將軍麾下的諸多將領裡,能行此大功的,也唯有校尉您啊!」

  「是啊,是啊!」

  眾人紛紛跟進。

  楊元只是搖頭,說了一句:「你等這般言語,卻沒想過,為何這次領軍,將軍不讓冉瞻相隨,就算冉瞻尚無資歷獨領一軍,卻也是將軍愛將,你們道他要去往哪裡?」

  「不是在後面整頓兵馬,收攏俘虜嗎?」

  楊元只是搖頭,然後話鋒一轉:「對了,之前王復派人出去幽州城通報,咱們攔住了幾個,但也許還有漏網之魚,不可輕忽,雖說報信的時候,他尚且不清楚城外局面,但總歸會讓王浚驚覺,萬一他派人過來探查,那可就亂了局面,事不宜遲,也不要修整了,讓兵將門稍微吃點乾糧,就該進軍了!」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露出興奮之色:「若要建功,還在此舉!直搗幽州,活捉王浚!」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2 22:34
第八百六十八章 親往鎮壓,戰牽冀憂

  與此同時,就在遒縣之中兵馬躁動,再次有了動靜的時候,在原本那片先後葬送了段錦和段匹磾的戰場上,陳止坐於營帳之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俘虜都安置好了麼?」

  他忽然問了起來,距離其人不遠的佟海立刻點頭道:「已經安置好了,幾位重要人物,正在送往代郡。」

  陳止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到帳外,看了一眼周圍茂密的樹林,估算著時間。

  很快,伴隨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群人靠近過來,為首之人赫然是陳止的堂兄弟陳羅,而在他身旁護衛著的,則是陳止的親兵頭領陳舉。

  在二人身後,是三輛馬車,看起來十分尋常,與普通的馬車一般無二,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幾輛馬車的車窗都已經被糊上了,半點縫隙都沒有透露出來,甚至連前面的車簾也是用推門代替,而推門同樣被糊得密不透風。

  「兄長,東西已經送過來了,這一路上可把我給嚇壞了,心驚肉跳的。」陳羅一看到陳止,就趕緊過來說話,但走了沒有兩步,就被親兵攔住了,是陳止揮了揮手,才再次放行。

  「好傢伙,到底是親兵啊,平時看著還不覺得如何,今日在這兵營之中見了,才覺得威武。」陳羅也不惱怒,反而露出一點敬畏之色,這是因為他剛才走過駐軍之處,看到了戰場餘韻,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以至於連平時嘻嘻哈哈的盡頭都收斂了。

  其實這也是陳止會交代他來運送物件的原因,他是很清楚的,自己的這個血脈兄弟,看著是個不著邊的人,其實心思很細膩,是個能托付大事的人,而且不會因為怯場,而產生其他不利的意外。

  簡單說了幾句之後,陳羅又道:「這東西是送過來了,裡面的東西,包括我在內,都沒有人看過,都是按著那幾個墨者的吩咐行事的,只是他們說東西還不完善,在架上馬車之前,還在進行修整,嗯,這些都是原話,我只是轉述。」

  「行,我都知道了,此處還不能說安寧,等會安排人送你回去,」陳止點點頭,然後衝著身旁幾人道:「讓人準備一下,把馬車帶上,我親自帶兵過去壓陣,這次突襲,本就算是一次冒險,就算準備得再充分都不嫌多,為了防止一切意外,必須要有壓陣之人。」

  他的話無疑是堵住了其他人勸阻的嘴,而隨著命令下達,已經修整了有一陣子的兵營,再次忙碌起來。

  很快,夜色便深了。

  黑夜之中醞釀著某種激流。

  而遠在冀州的河間府外,卻有一人接到了傳書,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後,陷入了沉思。

  這人身形高大,面容堅毅,他伏於案前,身前是堆積著的文書,幾百年深夜依舊挑燈夜觀,只是看完了那信中內容,他的眉毛卻皺了起來。

  「到底還是沒有諜報之人,以至於消息太過滯後了,幽州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居然到現在才知道!」

  這人說著話,就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踱步。

  此人正是濟陰太守,如今坐鎮河間郡,得了江都王委任的前戰從都督事的祖逖。

  幾息之後,祖逖招了幾名部將過來。

  他的幾名部將,一共七人,但有三人都不是傳統兵將的打扮,看上去更像是便裝,而且神情之中也沒有多少兵家肅穆之意。

  不過,祖逖對此並不怎麼在意,而是將手中的那封信遞給幾人,讓最前面一個念出來。

  等一番話念完,這餘下之人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幽州大戰開始了?是王浚攻打陳守一,結果反而被半路偷襲?這是什麼路數,有點看不透啊。」其中一人出言質疑。

  祖逖將信收回來,說道:「其實幽州如何,暫時不用我們去擔心,不管是王浚滅了陳止,還是陳止靠著奇襲,暫時抵擋住了進攻,最終保全了代郡,對冀州的影響都十分有限。」他這一說話,立刻就把眾人的心思都給拉了回來,想到了自身的局面。

  祖逖則看向一人,問道:「郭芝,你是負責巡查的,最近這兩天,石勒那邊有什麼動靜麼?咱們這邊人手不夠,消息要靠著商賈和塢堡傳遞,但石勒可不一樣,他有張賓輔佐,探遍及各處,光是被咱們抓出來的,少說也有十幾個了,在幽州那邊也不會少,可能幾天前就得了消息,那麼就肯定會有動作了。」

  一名部將聽聞,忍不住道:「難道石勒也要趁著幽州大戰的機會,北上幽州,趁火打劫,想要佔一點便宜?但話說回來,我倒是覺得這個事,確實有可能,石勒此賊很是擅長把握戰機,這在之前幾次會戰就有體現,若說此賊趁機北上,佔得一些地盤,再拿來和王浚做交易……」

  「簡直笑話!」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卻是那沒有著尋常軍裝的三人之一在說話,這人的個頭不高,但留著長鬚,「如果石勒只能有這點見識,那他也長不了,更不可能在冀州這種夾縫之地,有如此氣勢!」

  先前說話的那人,看著這個長鬚男子,「郭芝,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留著長鬚的郭芝,搖搖頭,不理會那人,反而對祖逖道:「府君,如今的局面格外複雜,石勒最近聯絡朝中大臣,聽說有不少人被他買通,正琢磨著給石勒一個名頭,因為朝堂之上,幾王對立,聽說在京城都有兵馬對峙的事發生,有些難以顧及北邊了,再加上江都王不作為,石勒真有根基穩固的可能!」

  祖逖點點頭,但沒有接話,而是話鋒一轉:「但這次幽州大戰,卻是我等的一次危機,我若是石勒,就會抓住機會,猛攻河間!畢竟此時,可不見得能有援軍了,無論是王浚,還是陳止,又或者是江都王,以及被東平公派來的那個朱姓中郎將,如今都指望不上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這時,那個郭芝忽然說道:「屬下倒是有一計,或可驅狼吞虎,或許可以說動江都王出手,只是還要先去北邊走一遭,希望能說動王浚,在平定代郡之後,能予以援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3 22:04
第八百六十九章 郡王懼與怒

  「石勒又有動靜了?」

  幾乎在祖逖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在這河間郡的隔壁,渤海郡的首付渤海城,那位江都王正一臉不悅的看著將自己吵醒的通報之人。

  「你最好能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斷然不會輕易略過此事!」看得出來,從睡夢中被吵醒,讓江都王的心情很是不爽利,哪怕這個吵醒他的人,是最近他非常看重的幕僚盧志。

  說起這個盧志,其人頗有來歷,乃是東漢北中郎將盧植的曾孫,其祖父盧毓、父親盧珽皆為北方朝廷重臣。

  而且盧植與新漢昭烈皇帝關係匪淺,雙方淵源頗深,是以在宣武北伐之後,盧家在北方家族中的待遇,算是比較好的了。

  不過,當下的時代,昭烈皇帝時候的人情當然比不過江南世族的人情網路,因而盧家的成就,在新漢朝廷裡,可以說是高不成低不就,凡事家族中有些志向的,都會想辦法找機會晉升。

  盧志就是注意到江都王過來冀州之後,托人找門路,得了張應的推薦信,主動找上門來,給江都王出謀劃策,在江都王幾次敗於石勒之後,損兵折將,靠著其人計謀勉強保存元氣,專向保守、防守之後,此人便日漸得重用。

  現在,江都王下面的諸多情報,都有此人打理,其人處理起來井井有條,以至於很多時候,江都王為了不被公務煩擾,一些事情都直接讓盧志看著處理,不再經過自己之手了。

  正因如此,今日夜晚,忽然被盧志叫醒起來,打斷了好夢,這才更為不耐。

  「王上恕罪,實在是今日之事,事關重大,不得不請示於您,一旦延誤了時機,可能就是遺留後患,動搖北地安穩啊!」

  「動搖北地安穩?」江都王一聽這個話,馬上就坐不住了,「難道是石勒又要打過來了?」緊跟著,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本王想起來了,記得你昨天還是前天的時候,跟本王說夠,那個幽州好像打起來了,陳止和王浚相互攻伐,這些亂臣賊子,仗著有些兵馬,就不把朝廷、把劉氏放在眼裡,他們這麼亂搞,必然是讓石勒看到了機會,又想要來攻伐我們了吧!」

  「王上,石勒這般逆賊,才是真正的大敵,您坐鎮冀州,積攢力量,為的是最終將他擊破、擒拿、斬殺,」盧志聽著自己的主公,越說越是有些不對勁了,不由在心裡暗暗歎息,當初以為這江都王願意來到亂地,也是有一番雄心壯志的,最初也確實頗有雄主之姿,誰曾想被石勒殺敗了幾次之後,就露出了本性,慫的不行,「而且,真正威脅冀州穩固的,其實是那石勒接下來的行徑,若是屬下所想不錯的話,此人大概會抓住機會,猛攻河間郡,王上……」

  「原來不是來攻我!」江都王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從緊繃的情緒中舒緩下來,隨後便就惱怒起來,「既然不是來打我,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河間郡乃是廢太子……河間王的地盤,其人在洛陽被反反覆覆的拉鋸,但現在大概也歸其國了,就算被攻打,那也是他的事了,更何況,那祖逖不是很能打麼,讓他和石勒相互拚殺,消耗其力,豈不完美?」

  盧志還是暗自歎息,但嘴上卻道:「祖太守是個人物,但他畢竟獨木難支,況且王上您也給了他冊封,如今乃是麾下的中郎將……」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江都王將臉一繃,「先前召他護衛,此人抗令不遵,如今便是被石勒攻破,也是咎由自取。」

  盧志皺眉道:「無論如何,有祖太守在旁牽制,石勒方不能全力施展,一旦當他擊破了河間國,那自此我等兵馬再無屏障,未來恐怕就連休養生息都做不到了!」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祖逖要是不行了,你江都王連慫都沒地方縮了!

  江都王到底也知道當下局勢,聽聞此言,神色陰晴不定,最後很是無奈的道:「那祖逖真是無用!還有幽州大戰,更是禍亂根源!」

  說到這裡,他越發惱怒,覺得自身這般處境,全是旁人的錯,尤其是引動北地局勢的幽州大戰,更是其中根源,不由遷怒起來,同時也想起了當初洛陽佛評,自己被陳止搗亂的事情,不由更加惱怒。

  「你說那陳止,他一個代郡怎麼是王浚兩州的對手?王浚要攻打他,他不束手就擒,反而要抵抗,還偷襲!如今戰況膠著,才給了石勒機會!」

  說著說著,他忍不住來回轉了兩步,然後恨恨說道:「王浚再怎麼說也是兩州刺史,名正言順,更是大司馬、大將軍,結果陳止還要抗拒,這件事我立刻就寫成奏折,上報朝廷,讓朝廷責罰陳止!想來這一場大戰過後,代郡必敗,陳止因為背景和出身,或許能不被關押,但等他回到都城,就有好看的!」

  「王上,這不是當前的主要問題,」盧志看著眼前陷入怒火的主公,不由頭疼起來,他也知道洛陽佛評的一些消息,能夠明白自家主公為何這番作態,只是當前可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我軍應當派出一支精兵,支援河間國,以震懾住石勒,避免唇亡齒寒之災,另外還要有人出使幽州,在幽州大戰有了結果之後,和勝者交涉,讓他們迅速調整兵力,震懾住石勒,讓此賊不敢輕舉妄動。」

  「還要派兵支援河間國?」江都王皺起眉來,「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兵將應該在此處待命,防止有意外發生,石賊是攻打河間,只是你預計的,是不是會攻打還不好說,就算真的打過去了,也有可能是聲東擊西,意在於我!」

  還是暗自歎氣,盧志很清楚這位主公的潛台詞,無非是要留下兵將保護自己,粉餅出去,心裡不踏實,於是便引經據典的勸了幾句,終於讓對方意識到,如果河間出事,真有可能造成冀州勢力失衡,自己更加危險,所以還是不情不願的答應派出一支兵馬過去支援,只是人數卻不盡如人意。

  不過,盧志很清楚,江都王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於是接下來就毛遂自薦,親自出使幽州。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HarukanoHimitsu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96

    主題

  • 56479

    回文

  • 2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