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4 23:44
第八百三十章 誣人不成,反遭碰瓷

  屋子裡的安靜,最後還是被王浚打破的,畢竟這種時候,他不說話,其他人都是噤若寒蟬,根本不敢言語。

  「事情到底如何,你給我說清楚!」他朝著那過來報信的幕僚,冷聲問道。

  那幕僚心中驚恐,卻不得不戰戰兢兢的道:「咱們剛收到了代郡送來的一封信,那信上說……說……」

  「說什麼!」王浚的耐心已然耗盡,聽著手下吞吞吐吐,李聲喝問!

  那人嚇了一跳,趕緊回報起來:「說是咱們違逆朝廷,派兵攻伐,擅自開啟戰端,乃是叛逆之舉,他既被攻,要維護朝廷威嚴、大漢江山,就不能坐以待斃,會……會主動出擊!」他說話的速度很快,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說著。

  「好好好!」王浚感覺這心裡的怒火,一下子就竄起來了,擋都擋不住,「當真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啊!你聽這都是什麼話,誰給他的狗膽,居然敢往我身上潑髒水,敢威脅我,敢誣陷我!簡直找死!找死,你們懂麼?」

  其他人哪裡敢回話,被王浚的目光掃過,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嗯?

  忽然,王浚注意到那傳話的幕僚,似乎欲言又止,馬上心裡就明白了,冷聲問道:「怎麼?信裡還說了什麼?」

  那幕僚已然是心驚膽戰,但被王浚問著,卻還是得硬著頭皮的回答道:「那信中還提及,說是已經上書朝廷,讓朝廷主持公道,也好分個是非曲直。」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安靜。

  只是這一次安靜中,卻伴隨著一股讓人膽寒的氣息。

  同樣的,他們心裡一個個都憋屈的難受。

  你說這叫什麼事吧,本來想先發制人,然後誣陷一番,結果這邊還沒到地方,半路先輩人攔了路,一通胖揍,不得不退守,結果還被人說是先動手——確實是先動手不假,但動手成這個樣子,著實不在計劃,感覺像是開車去撞人,半路卻被人碰瓷了。

  別提有多難受了!

  驀地,笑聲響起。

  「哈哈哈哈哈!」王浚怒極而笑,「好算計,好算計啊!這麼看來,偷襲宇文部的人,必然就是那陳止指派的了,真是好算計,這邊不宣而戰的偷襲,那邊立刻就上書朝廷,要把這件事的性質定下來,這必然是蓄謀已久,要說他事先沒有什麼打算,無論如何,我都不信!」

  說到最後,他用惡狠狠的目光,掃過周圍的眾人,被其看到之人,心底都是一涼,已經明白過來。

  這次的事,可以說是非常滑稽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王浚他們不光能偷襲了陳止,還會倒打一耙,說是陳止主動挑釁在先,到時先下手為強的他們,必然取得戰略上的優勢,就算陳止背後有陳家、楊家,也是難逃敗亡,等一切塵埃落定,朝廷上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但是現在……

  「既然他陳止想要往我們身上潑髒水!那也要有這個實力才行!」

  一番暴怒過後,王浚強壓著怒火,冷笑起來:「以為偷襲了宇文部,便高枕無憂了?三路大軍之中,這宇文部的一路,乃是最為弱小的一部,而且因為不願意受我節制,他們的兵馬也最是零散,這一路本來就是拿出來分散陳止的注意力的,如今他謀劃偷襲,想來本土便得不到七品鮮卑的馳援,這是取死之道!」

  這麼想著,王浚一轉頭,冷冷的注視面前眾人,下達命令:「給我傳令下去,讓王昌加快行軍,阮豹的兵馬也不用等待了,直接跟上去,然後讓段部那邊盡快擊破廣昌,讓他們將人都壓過去,城破之後,准許他們劫掠三日!」

  「諾!」

  立刻就有兩人先後出去傳令。

  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王浚瞇起眼睛,冷笑道:「這次我沒有半點留手,大半年的休養生息,加上從平州帶回來的從軍,一共十萬大軍,他陳止區區一個代郡,不過一萬武丁兵卒,憑什麼和我鬥?真以為破了一路宇文兵馬,就可以肆意妄為,乃至在朝廷上批判於我?妄想!想來要不了幾日,段部兵馬攻破廣昌縣的消息就該傳來了,到時他陳止是什麼表情,我還是真實期待。」

  ………………

  「將軍!我等前鋒已經徹底潰敗,敵軍已經追入林中了!」

  幾乎就在王浚那邊傳達命令的同時,在幽州城的西邊,位於范陽郡與代郡交界之處的一片林森中,正有嘈雜聲響此起彼伏,卻正是一名名兵卒,正艱難的在密林中穿梭,他們的臉上多數都呈現出驚恐不安的神態,不少人更是身上帶傷。

  不過,聽著那一個個呼喊的口號、命令,仔細觀察一番之後,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儘管看起來有些潰散,但這些兵卒依舊還維持著最基本的組織性,並不是真正的潰敗,甚至在林中各處,還有諸多兵卒不斷的將消息朝著一個方向傳遞。

  那裡正是段錦等人所在之處,這位一個時辰之前,還率領一支大軍,意氣風發的出征,想要給廣昌縣來一個措手不及的突襲,甚至中途碰上了不少來往的商賈,都被他裹挾的裹挾,押送的押送,就是為了保守隱秘,甚至途中還碰上了南下的佛法簡、聶道仁師徒,儘管聶道仁有所準備,但段錦還是果斷要將人留下來。

  但就在這個交涉的途中,忽有一支兵馬從周圍圍了上來,而且一來就是一陣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尤其還有諸多火毬飛來,炸裂之後,諸多鐵蒺藜四散,一下子就將段錦這支兵馬給攪動的一片混亂!

  段錦當時腦子就一懵,但好在及時回過神來,立刻安排人將佛法簡師徒控制起來,同時朝兵馬前段趕去,想要發佈命令,控制局面。

  然而頭一次遇到這般襲擊的兵馬,還是很快瀕臨崩潰,脆弱的指揮體系甚至讓段錦陷入了亂軍之中。

  若不是有忠心屬下拚死護著他,這會他已經渾身上下都是血窟窿了——其時正有一顆火毬是直奔他而來的!

  好在,經過初期的混亂之後,段錦立刻意識到,自己碰上什麼。

  「那些火毬,是單梢砲發射出來的,襲擊我們的兵馬來自代郡,是代郡武卒!我們被他們偷襲了!」

  喊出這些話的時候,段錦的腦子裡其實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因為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分明是自己領軍去偷襲代郡,怎麼還沒出范陽郡,反而被對方給偷襲了?

  只是,混亂的戰況,已經不允許他多做思考,在經過最初的混亂之後,靠著平時的積威,他總算控制了一部分兵馬,裹挾著眾人,退進了旁邊的密林,總算是離開了開闊之地,暫時緩解了未及局面,但接下來,更大的困境襲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5 22:59
第八百三十一章 還沒開戰,就走投無路了

  「啊!!!」

  「不好!我腳下有坑!」

  「救命!這幾棵樹上捆了繩子!」

  ……

  伴隨著聲聲驚呼,本來本已逃入了林中深處的眾多兵卒,忽然又開始躊躇不前,不敢輕易前行了。

  這片樹林的有些地方,居然事先就埋伏了陷阱!

  當這個消息被反饋到段錦手上的時候,這位鮮卑將領的臉色可以說是非常難看了。

  「這根本就不合情理,這些陷阱,肯定是外面那隊兵馬的手筆,可那些人能用火毬傷人,無疑就是代郡之人,我等這次急行軍,一路低調,就是為了去偷襲他們,甚至沿途碰上的商賈、大車隊,都強行拘押,就是為了防止消息走漏,結果這才多長時間,我們還沒有進入代郡,先被他們給埋伏了,不僅如此,連這林中都被事先佈置了陷阱,那他們是從什麼時候準備的?」

  段錦的心裡滿是不解,更感到憋屈,有一種無處發洩的鬱悶,淤積在心裡難以釋放出去。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局面就變得如此艱難,為何自己的這次突襲,會徹底落入對方的算計。

  「這根本就說不通!除非他們事先就知道了我的進攻路線!但就算是我,也是三天之前才接到的具體命令,原本只是帶兵駐守范陽,還以為是要南下平定石勒,這得了消息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奔襲,按著路程,就算是代郡有探子在范陽,可得到消息,快馬傳遞,最快也得兩天多才能知曉,然後調兵遣將、佈置兵馬攔擊,再設置這些陷阱,前前後後,一天時間根本不夠,這……」

  越想,他越是感到頭大,腦子裡彷彿一團漿糊,徹底想不明白了。

  他這邊想不明白,可畢竟是一軍統帥,此時兵馬陷入混亂,又有林中陷阱的威脅,還有林外追兵的靠近,令其他人已經是六神無主了,兩名副官先後過來請示,後面要怎麼辦。

  「豪帥,咱們的人,已經損失了不少,粗略一算,至少有三成或傷、或散,林中的兵卒本就不多了,更是陷入混亂,勉強才得以指揮,現在被人那些陷阱威脅,他們越發驚恐,只是本能的四散,連命令都不聽了,現在怎麼辦?」

  耳中聽著副官回報,段錦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然後努力維持著威嚴,竭盡全力用盡可能平靜的話說道:「先收縮兵馬,不要深入林中了。」

  那名副將一聽,就滿含憂慮的說道:「可是,後面有追兵啊!」

  我何嘗不知道有追兵?

  心裡哀歎著,段錦強打精神說道:「這些人並沒有追擊進來,而且我料定他們人數必然不多,先前也是靠著突襲,才能一口氣衝殺過來,又仗著單梢砲之利,這才能取得一點優勢,真要是明刀明槍的幹仗,我不信他們會是我等的對手!更何況,我已派人出去求援,讓坐鎮後方的段匹磾迅速來救,這麼一來,說不定還能打那些偷襲之人一個措手不及!」

  段錦手下的兵馬,多數都是步卒,他本人雖是段部鮮卑出身,但其實因為出身的關係,更多得是在王浚手下當差,其實更傾向於王浚體系,此次出征,王浚卻讓他與段部兵馬合流,本意就有增加對段部兵馬控制的意思。

  此番幽州三路出兵,北中南三路,分別事宇文部、王浚本部和段部兵馬,其中這南路的端部兵馬,又分成幾個部分,段錦乃是先頭部隊,雖有偷襲廣昌縣的計劃,但更多的還是要探路,碰到路上有阻礙的,提前控制住,為後續的騎兵部隊創造有利條件。

  在段錦後面領兵的,正是段匹磾,這位段部上層貴族,大半年前就抵達了代郡,作為使者與陳止交涉、接觸,期間多次派人試圖偷竊單梢砲的機密,又刺探其他方面的消息,多次被警告之後,在不久前才正式回歸部族,如今被譽為段部鮮卑中,最瞭解代郡虛實的人物。

  正因有這樣的名頭,這次他帶兵,他甚至得到了逼段疾陸眷更多的兵馬,跟在段錦後面,就等著一鼓作氣,打下廣昌之後,直搗代縣!

  段錦本來有心和段匹磾競爭一番,現在兵馬潰敗,退入林中尚且不得安生,已經是沒有其他念想了,心中的怒火、不甘和仇恨,都化作對林外將領的痛恨,因而想等著段匹磾過來之後,能為自己報仇!

  「就是不知道,那在林外領兵的到底是什麼!他帶著兵馬埋伏,但代郡兵馬有限,必然不敢讓人領太多出來,防止內部空虛,這埋伏之事看著獲利巨大,其實風險更大,一個不小心,就是船毀人亡的節奏,等段匹磾一來……」

  這邊想著,忽又有人過來回報,說是被羈押的眾人裡面出現了傷者,而那位佛家大師想要見段錦。

  段錦眉頭緊皺,但看林外追兵一時半會不會追擊進來,便就點點頭,說道:「也好,我去看看這群人。」

  等段錦來到地方的時候,那被羈押的眾人已是滿腹牢騷與恐懼,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和佛法簡、聶道仁一樣,是半路碰上了這支兵馬,隨後為了防止消息走漏,就被強行裹挾進來,本就心有不滿,又碰上這種事,更有不少人的同伴之前在亂兵之中走失、傷亡,更是逼得他們怨氣沖天,若不是顧慮周圍兵卒,恐怕已經是鬧將開來。

  一見到段錦過來,這群人馬上就開口要走。

  「走?你們想要往哪走?」段錦冷笑起來,他現在兵敗至此,便是最後段匹磾取勝,回去也是前途無光,已經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現在你們一出去,立刻就被林外的人當做敵人射殺,想走,是想趕著去死麼?」

  「那……」人群之中有人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既然如此局面,將軍何不投降?那外面的兵馬,必是代郡武卒無疑,早就聽聞他們驍勇善戰,但軍紀嚴明,將軍若是投降,必不會受到加害!」

  「誰!」段錦眼睛一瞪,厲聲喝道:「莫不是代郡的探子混進來了,左右,給我講剛才說話那人拿下!」

  「諾!」

  「將軍且慢。」

  正當眾人更加驚恐之際,聶道仁瞅準時間,開口了:「若說當下,也有出路,但若是將軍濫殺,怕是難以收拾。」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6 01:28
第八百三十二章 兵略運籌,生死不能由己

  這還用你來說?

  段錦眉毛一抖,心中不悅,配合著那憤怒、恐懼和不敢的情緒,馬上就在臉上顯露出來了。

  但聶道仁如無所覺,反而上前兩步,說道:「當下的局面,那偷襲之人追而不攻,明顯是有預謀的。」

  「你什麼意思?」段錦冷笑起來,「難不成你還懂得兵法,還知道眼前是什麼局勢?怎麼,還要讓我向你請教不成?」他當下這局面,困於此處,眼看無從爭奪,可謂心急如焚,不知如何解脫,偏偏還要承擔眾人希望,碰上這群被裹挾之人鬧事、抱怨,已然是不耐煩了,語氣上沒有半點遮掩了。

  但聶道仁卻彷彿沒有察覺,只是道:「不敢說通曉兵法,但多少看過,那林外的兵馬突然襲擊,本可輕易打散將軍兵馬,卻故意留著一部分,驅趕到林中,又在裡面埋伏了諸多……」

  「你說什麼?」段錦瞇起眼睛,眼底閃爍著懾人的寒芒,「你說那林外兵馬,可以打散我領的兵?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哪怕已經落魄到鑽樹林了,但段錦這心裡還是抱著最後一絲驕傲,認為自己至少在被突襲之後,還勉強維持著兵馬,退入了林中,保留了一絲反攻的火種,但按著這聶道仁的說法,自己豈不是被對方玩弄於鼓掌之中?

  聶道仁歎息道:「我固也想說些好聽的,但當下乃是生死存亡之際,一個不好,我等亦要陪葬,豈敢有半點隱瞞?之前來襲,對方有騎兵,亦有部族,便是衝殺之事也軍容嚴整,幾乎個個著甲,又有鋒利刀刃,弓箭、騎兵、步卒配合默契,又有火毬輔佐,一鼓作氣之下,莫說是沒有準備的兵馬,就算是準備充分去攻城的兵馬,一樣難以抵擋!」

  這話可就不是單純的推論了,而是用事實在說話,那攻城崩潰的事,不久之前才發生過,根本無從否認。

  段錦倒是不斥責了,而是依舊瞇著眼,盯著聶道仁,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同時也也是到了,這背後或許真有什麼問題。

  「這些人刻意控制了地點,將將軍你的兵馬驅趕到這裡,又有陷阱遍佈密林,既不放過燒林,也不進來追殺,反而不斷的從旁削弱,其實就是要控制住這部分人,等著將軍派人求援,然後……圍點打援!」

  「嗯?」段錦一驚,但旋即就平靜下來,「他們這麼自信,以為自己能做到?就靠他們這麼一點人馬?」

  「將軍如何知道,他們人馬不多?」聶道仁卻忽然反問了一句。

  段錦理所當然的道:「這還用問麼?攔擊在此處,又特意用偷襲之法,若是兵馬足夠,又怎麼會用這般策略?代郡畢竟是有單梢砲的,此物乃是利器,配合大隊兵馬,還有攻不破的……」

  說著說著,他忽然停了下來,因為段錦忽然就意識到,從當前這個局面來看,自己這隊兵馬還能留下來,或許真有被刻意放出來的可能,若是如此,那他豈不是就成了誘餌,尤其是派出去求援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見著段錦的樣子,聶道仁知道對方也想到了,就歎息道:「為今之計,只有突圍為上,哪怕因此損傷眾多,但卻有利於整體的局勢,否則一旦被代郡方面將此處圍困,不斷消滅過來援救的有生力量,要不了多久,這一路大軍便要被消耗殆盡!」

  他頓了頓,看著段錦,語氣真誠的道:「在下是不知道,這次攻打代郡,大將軍派出了記錄大軍,但若是損失一路,必然讓整體戰略陡然變化,局勢一亂,計劃就都成了無用功,變數就來了,望將軍深思,是損傷一時重要,還是影響了大將軍總體戰略更嚴重。」

  此言一出,周圍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段錦的身上,而段錦則看著聶道仁,久久不語,他的眉頭緊鎖,似乎正難以決斷。

  驀地,他冷笑一聲,對左右之人道:「過去,給我把這人抓起來!還有這僧人,也一併帶過來,我有話要問他們!」說完話,這人轉身就走。

  「諾!」

  原本跟在段錦身邊的兩名侍衛,這時得令便走上前去,二話不說就拿住了聶道仁。

  「諸位,何必這般,我師徒二人並無惡意啊!」

  聶道仁還算鎮定,可他那老師佛法簡卻有些慌了手腳了,這僧人平時倒還算鎮定,但剛剛是真切的經歷了一場大戰,有不止一人在他的面前血肉橫飛的慘死,那一個個鮮活死去的生命,令他的心神緊繃起來,若是自己遭難也就罷了,眼看著學生要被人抓走,哪裡還鎮定的下來。

  只是他這邊話剛說出口,跟著又有兩人走來,一左一右的將他拿住,一併押送著過去,餘下的那些商賈之人一看,登時就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而那佛法簡與聶道仁一併被押送過去,卻歎息搖頭。

  聶道仁卻說:「老師不必如此,段將軍請我等過去,並不是要斥責,而是討教。」

  「這還能叫請?」佛法簡還是搖頭,並不看好,心裡隱隱有些後悔,卻不是後悔跟隨聶道仁南下,沒有留在慕容部,而是覺得那代郡的人馬著實有些兇猛,看著情形,說不定還真能搞出風浪,此時在北邊遊蕩,未免就有些危險了。

  這邊想著,兩人被押到了密林深處,段錦的臨時駐地,這位鮮卑將領早就等在那裡,見人一來,便揮揮手,讓左右將聶道仁二人放開,然後走上前去,拱手道:「冒犯先生了,實在是那邊人多嘴雜,擔心洩露隱秘,這才出此下策,還請先生不要介意。」

  這話讓佛法簡一愣,旋即看向自家弟子——聶道仁卻一點都不意外,搖搖頭,表示並不放在心上。

  段錦跟著就笑道:「這就好,還請先生指點一下,接下來要如何應對,我等如今都困於林中,刀劍無眼,那火毬更是凶物,萬一不查,皆有損傷。」

  聶道仁便道:「正是此理,不過話說在前,希望將軍能允許我與老師,再突出重圍之後,可以自行離去。」他的心裡,還是想著要盡快脫身,不蹚渾水。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段錦勉強擠出笑容,卻另有心思。

  就在二人各懷其意的時候,遠在冀州的石勒,則看著面前的兩封信,露出了笑容。

  一封信是陳止寄來的,為的是招攬張賓,另外一封,則是出自聶道仁之手,是他南下動身之前就讓人送過來的,說是要與老師一同過來拜訪石勒。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6 22:52
第八百三十三章 石勒動念,北地風起

  石勒的樣子頗為威猛,臉上有不少傷疤,與先前在洛陽的時候不同,他的臉上沒有了多少憋悶、鬱鬱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意氣風發,言語之間有一種難掩的狂傲與霸道,所以雖然是低聲說著表示親近的話語,依舊讓人有一種壓力——

  「孟孫啊,他彭城這封信寫的倒是有些意思,說什麼我會重用佛家士,進而排擠於你,你覺得這話中所言對否?」他面容帶笑,隨意的說著,手上翻看著兩封信件,字他認識的不多,但剛才已經聽家奴念過了。

  張賓正立於石勒之前,他在得了書信和畫軸之後,簡單吩咐了一下子,就領著侄子張鐸過來拜見石勒,並且將收到的書信、物件盡數呈現出來。

  其實關於這些東西,石勒自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他的那個侄子石虎早就熱衷於監視漢家大臣,尤其是張賓等自己的親近之人,更是被嚴密監視,連帶著張賓的親友也不例外。

  正因如此,當那邊剛剛有人和張鐸接觸的時候,其實石勒就已經得到了消息,等張賓將東西呈上來的時候,他絲毫也不意外,反而用輕鬆的口吻說張賓不用這般大驚小怪,既然自己有言在先,這些東西完全可以不用拿來。

  沒想到張賓卻說這次收到的信件和過去略有不同,是以才會呈上來。

  石勒當即感興趣了,畢竟他只是知道又有人接觸張賓了,甚至還送了禮品,可具體內容是什麼,便不怎麼知曉了,其實心裡也有些好奇。

  而那送禮的人雖被追擊,但其人身手驚人,對這周圍地形的瞭解也超乎常人,最終還是沒能抓住,讓那人溜掉了,這消息的來源也就只有張賓這一邊了,如果張賓不主動過來通報,石勒縱然不會說,但心裡多多少少還有些在意,結果張賓主動呈上來了,這局面就不同了。

  只可惜,與此同時,他正好還就收到了聶道仁寄來的那封信,那信裡面所寫的,當然不只是說要來拜訪,還隱晦的談及了佛門的一些打算,更提及了佛門對石勒的好處,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如果是平時,接著這麼一封信,石勒必然欣喜,還會找張賓過來一同商談、探討,但問題就是,與這封信同時擺在面前的,還有陳止寫來招攬張賓的,裡面居然也陳述了佛門對石勒勢力的意義和幫助,甚至在很多地方,比聶道仁講的還要深入、露骨和徹底。

  這倒也不是因為陳止看的比聶道仁更遠,而是因為聶道仁身在佛家,必定是有些局限性的,思維會受到自身信仰的限制和誤導。

  另一方面,聶道仁並沒有下定決心要輔佐石勒,其人與老師佛法簡先後在薊縣、棘城待過,考察了王浚和慕容部的局面,卻都沒有做出投靠出仕的選擇,可見在聶道仁的心裡,是有一定的看法和篩選的,自然不會把問題徹底說清楚,否則刺激到了石勒,搞出了什麼極端局面,被石勒抓住不放,那可就是麻煩了。

  事實上,再從鮮卑部離開的時候,那位鮮卑繼承人慕容皝就頗不願意,安排了人截留,是聶道仁經過一番算計和佈置,最終才能脫身出來。

  這還是因為慕容皝畢竟不是鮮卑單于,能動用的力量還是有限的,如果是慕容廆要攔他們,可就要耗費更大的精力了。

  有這樣的前車之鑒,聶道仁的選擇無疑越發傾向於保守,信中涉獵的也不敢太過深入,很多地方是蜻蜓點水一樣。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配合著陳止招攬張賓的一封信,這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陳止要招攬張賓,就要給對方說清楚利害關係,說清楚佛家的厲害,以及對石勒的必要性,對石勒統治地區的影響力有多少,這無形中就讓石勒對佛家的價值深入瞭解了,恰好眼看著又有送上門來的兩人……

  石勒自然是心動了!

  只是,當下還不能表現出來,畢竟給張賓的信中說的很多問題,石勒覺得說的很有道理,甚至自己的一些心理變化,裡面都猶如目睹一樣,但這些個自然不能在張賓面前表露出來,畢竟張賓之前的諸多計謀、定策,都被證明是有先見之明的,因而是個人才,豈能輕易拋棄。

  有鑒於此,石勒暫時按捺住心中的想法,然後對張賓笑道:「孟孫,你不用擔心這些,陳守一這封信說的有道理,但卻是刻意誇大了,未來我等要壯大,那是要各方出擊的,人才、賢才多多益善,又豈能顧此失彼?你且安心,你的功勞何等大,未來必是功臣之一,先前有許多人攻訐於你,我都不會聽信,這次豈會因為一個外來人,就生出念頭?」

  張賓笑了笑,點頭稱是,隨後便告辭離去,也不提那信與物件。

  最後還是石勒主動說道:「孟孫,你先去,這信我等會讓人送回你府上。」

  張賓也不多說什麼,逕直離開,只是走出府邸後,卻歎了口氣。

  「正是因為過去有人攻訐,都是有你護持,才能相安無事,所以陳守一的這封信,更讓人擔憂啊,不得不多考慮一些。」

  這邊張賓離去,那邊石勒卻一擺手,就有一人從屋子最裡面的屏風後面走出來,卻是他那侄子石虎。

  「叔父,這張賓太有心計了,他這個時候過來,和有可能是預料到了佛家來信,這才過來釋疑,」石虎的臉上有一道駭人的疤痕,令他整個面孔看上去頗為猙獰,尤其是他說話的時候,語速很快,嘴巴長得也很大,更是增添了幾分凶狠的味道,「而且這人畢竟是漢家之人,不可信啊!」

  「這話你說了多少遍了,」石勒眉頭一皺,擺擺手,「讓你過來,除了讓你在旁邊聽一下之外,還需要你安排人手,去幽州地界,給我把那聶道仁接過來,防止節外生枝,另外……」

  說著,他忽然從袖中又取出一封信來,扔了過去。

  石虎滿臉疑惑的接住之後,看了一眼信封,立刻瞇起眼睛,他不認字,但從書信的格式還是認得出來,知道是與諜報有關的消息,不由疑惑起來。

  石勒便冷笑道:「是時候拔掉祖逖這根刺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7 00:43
第八百三十四章 不如殺之

  「要打祖逖?」石虎頓時來了興趣,因為興奮,臉上的橫肉一個哆嗦,那道疤痕立刻就顯得更加猙獰起來,「太好了,我早就想要將這人殺掉,他卡在中間,簡直就像那個什麼,對,魚骨頭卡在喉嚨裡,叔父,你早就該下決心了!」

  「祖逖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的,」石勒則瞇起眼睛,「這人有勇有謀,還有本事和能耐,先前咱們聯絡朝中之人,其中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將這祖逖的濟陰太守之名擼掉,眼看著就要成功了。」

  「哪裡需要這麼麻煩!」石虎卻露出了不耐之色,「他祖逖可能打仗有點本事,但他一共才有多少兵馬?比那個陳止還要少,又一馬平川,只要叔父願意給我大軍,頃刻之間就能踏平!」

  「咱們眼下看著兵多,但多數還是收編的流民,真正核心的,其實不過五六千人,那些流民軍打順風仗還行,一旦遇到波折,那就有變數,」石勒還是搖頭,「再者說來,那祖逖之前幾次以少勝多,乃至將河間國周圍的土地扎根,就說明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又有朝廷名分,所以先前我讓你帶兵過去,不敢給太多人,就是要防止這祖逖與江都王、與那幽州王浚有所關聯,相互勾結!到時牽一髮而動全身,咱們這點人,根本不夠拼的!不得不謹慎一點!」

  「現在情況不同了?」石虎倒也敏感,舔了舔嘴唇,問著。

  「不同了,」石勒笑了起來,「江都王被我打怕了,最近我派兵侵東三郡,其人都不敢有半點多言,很多兵馬不抵抗,直接退走,顯然是嚇破了膽,就算有圖謀,也是在積蓄力量,所以你叔父我最近大舉增兵,做出要總攻、猛攻的樣子,就是要讓那江都王害怕,先把他鎮住,為梳理後方爭取時間,沒想到碰上了王浚攻代,可謂意外之喜。」

  「哦,侄兒大概明白了!」話說到這裡,石虎也意識到了裡面的意義,「先前叔父調動攻打冀州東三郡的,可都是一些流民兵,屬於那種全死了也不用可惜的,讓他們做先鋒,就算被江都王滅殺了,也就是少些吃飯的閒人,而今卻又有奇效,把江都王給嚇住了,加上王浚要打陳止,陳止要抵抗王浚,誰都沒有功夫關注小小祖逖,正是動手的好時機,大軍到時,此人必定是見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錯!」石勒瞇起眼睛,「這件事還是張賓謀劃,他一直在跟我強調,冀州威脅最大的,不是江都王,實乃祖逖,此人謀略過人,隻身前來,而今卻已經打下好大一片土地,漸漸受到河間國的愛戴,更可憂慮的,是此人與那劉琨還是莫逆之交,過去還在南邊留下了一個什麼聽著雞叫一起跳舞的事,這人能以濟陰太守的身份北上冀州,扎根抵抗,就和劉琨有關!」

  「聽著雞叫還跳舞?這南人果然是腦子都不正常,這兩人的關係聽著也不太對勁,」石虎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不過,那劉琨的本事我見識過,之前在匈奴國的時候,我跟隨劉曜進兵,和劉琨交戰國,這人是個滑頭,擅守城,還能吸納不少豪傑,北地漢崽子很多都去投奔他,這人不是被困在雁門一代了麼,怎麼還能作妖?」

  「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石勒眉頭一皺,對此顯有計較,「不過,這兩人若是私下裡有什麼約定,確實是個問題,那劉琨被困在並州北邊,而冀州這邊又有個祖逖,萬一和幽州的王浚、陳止之類的搭上了關係,這就連成一線了,匈奴或許還能依據並州自守反攻,但咱們可就被直接圍起來了,到時局勢一變,江都王這個縮頭烏龜肯定也要有動作,那就是各方受敵,崩盤之勢!」

  「所以,祖逖必須先拔掉,侄兒明白了,必定會全力以赴!」石虎重重的點了點頭,抱拳領命。

  石勒又道:「你做事我是放心的,這次我不會限制你,只要能勝,不論手段!」說著,他有補充了一句,「不過,把聶道仁和僧人帶過來的事也很重要,陳守一雖然奸詐狡猾,一個勁的離間我與張賓,但他在書信中寫的內容是不錯的,那個佛門我也聽說過,在並州的時候,在洛陽的時候,都與所謂高僧說過話,他們看起來都很平和,若是能讓我治下的那些賤民、刁民,也都安穩下來,逆來順受,那不管這聶道仁,有沒有陳止吹噓的那麼厲害,我都該著力拉攏。」

  石虎聽著眼珠子一轉,心生一計。

  先前,石勒的漢奴給他念信的時候,石虎也聽了一部分,知道大概內容,也聽到了陳止誇讚那聶道仁,有經天緯地之才,乃是張賓的隱患,當時石虎就嗤之以鼻,覺得所謂漢家人的經天緯地之才,多數就靠一張嘴了,但他對張賓早有不滿,也眼饞張賓的一些個利益,這時就順勢道:「那張賓現在都知道了這些,心裡肯定要留下一根刺來,而且叔父以後重用聶道仁,說不定就真像那信裡所寫的一樣,會慢慢疏遠那張賓,此人心中不平,最後就是事端,更不能放任他投靠陳止,不如殺之!」

  「這是什麼話?」石勒走了兩步,坐回胡椅之上,「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容人之量?簡直笑話,漢家之人固然要小心他們,但這些人也並非一無是處,張賓的計謀才讓我等在冀州立足下來,無論如何,現在都不是殺他的時候!再說了,聶道仁到底有沒有本事,還兩說,便是招攬此人,我看重的也是他背後的佛門,論計謀籌謀,此人當不比張賓。」

  說著,他見石虎還想再說,便瞪了對方一眼,冷聲問道:「又或者,你是覺得,我之大志會被那陳止算到?我會按著他的推算而行?呵呵,他那等漢家子,吟詩作對還行,現在掌握一個代郡,靠著背後家族支持,稍有成效,就敢來推算我了?我可是一刀一槍親自衝殺出來的,他陳止何曾上過戰場?所謂戰功,也不過都是手下攻伐出來的,何足懼哉!」

  傲然與豪氣,在這話中升騰而起,連石虎都被感染,稱諾而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7 23:25
第八百三十五章 後軍出擊,南路勢變

  「陷入埋伏,被包圍了?」

  另一邊,在距離范陽郡交界處不遠的一片空地上,正在安營紮寨的一隊兵馬裡面,位於大帳的段匹磾接到了前方求援的消息,立刻就瞇起眼睛。

  「這個地方,能埋伏他段錦幾千人馬的,論地勢和勢力,唯有陳守一的人馬了,但問題是,無緣無故的,這陳守一為何要提前埋伏?而且段錦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擊潰?」

  段匹磾接到了求援之後,只是躊躇了一小會,卻沒有立刻要開拔救援,而是先安排了斥候,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過去探查一番。

  眼下,段匹磾率領的兵馬約莫有作戰部隊近兩萬人,包括了步卒與騎兵,那騎兵大部分都是段部鮮卑的本部人馬。

  加上諸多輜重部隊,整個兵馬將近八萬人,這麼多的人,想要行動起來是非常不容易的,需要嚴格和嚴密的調動和命令體系,而且這一紮營下來,就是一連串的事,再加上又涉及到開火做飯的問題,輕易之間急切開拔,很有可能造成混亂,段匹磾不得不謹慎一點。

  另一方面,按照原本的計劃,那段錦是輕裝上陣,帶著一部分人馬急襲攻城,先奠定基礎,打好前站,把局面鋪開了,然後段匹磾就會領著大軍過去,徹底奠定勝局。

  但現在原本用作開拓之用的兵馬,忽然被傳被圍困起來了,陷入了險境,然後讓計劃中本該殿後的主力過去營救,這就等於徹底打亂計劃了。

  「不過,如果是被陳止方面埋伏圍剿了,那就說明這次突襲徹底破產,我這兵馬留在後方也就沒多大意義了,另一方面,如果段錦的兵馬徹底崩潰,那平白損失了戰力,說不定還要陷入情報和戰略上的被動,一旦確定,確實不能坐著等啊。」

  那命令傳下去之後,段匹磾卻陷入了沉思,很快就把自己的幾個幕僚召來,一同商討應對之法。

  這些人對段錦被埋伏,也表現出了很大的意外,先是對段錦冷嘲熱諷了一番,等段匹磾抬起手示意,他們才停下來。

  「那段錦早就投靠了王大將軍,也算將軍心腹,此次出征主要還是帶著將軍的步卒,按說戰力也不錯,這步卒先前在平州還連戰連捷,屢立戰功,應該不會被輕易擊潰才是,我看那段錦很可能是為了保存實力,謊報軍情,想要讓咱們上去頂一陣子。」

  「這個可能並非沒有,先前在平州平叛的時候,段錦就曾拿著雞毛當令箭,調動了咱們段部兵馬,為他充當馬前卒,最後是咱們族人死傷,他卻得了嘉獎,被大將軍許下承諾,說是要加官進爵,就等著這次攻代之後,兩功並賞,這種情況下,他做出什麼事來,都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話雖如此,但他若真的被代郡人馬攔路攻打,那還是要小心的,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先鋒,本就有護衛本部之責,真要是難以抵擋,咱們前面就沒了屏障。」

  幾個幕僚,大部分都是漢家出身,但卻都是那種無望能入門閥世族的無品之人,他們分析著事情,很多立足點是權術和權謀,蓋因此次出兵,幽州可謂大兵壓境,在他們看來,這等軍勢,代郡無論如何都難以抵擋,要考慮到,主要就是怎麼分功,如何搶奪戰果。

  聽著幾人的分析,段匹磾卻皺起眉來,他忽然咳嗽一聲,讓眾人都理智的閉嘴,這才出言說道:「你們說的有些道理,但畢竟是不瞭解代郡,我在代郡待了一段時間,甚至還曾抓住機會,見過單梢砲,知道這種兵器的厲害,如果是有單梢砲和火毬的支援,便是段錦再有能耐,一時半會也難以反攻,被暫時挫敗是很正常的。」

  他這個論點一擺出來,其他人便不好在說什麼,就等著聽指示了。

  果然,段匹磾跟著就道:「不管他段錦是想要保留實力也好,還是真的獨木難支也罷,既然已經被埋伏了,那就說明先前暗地裡行軍,然後突襲代郡的打算是要難以為繼了,既然這樣,那也就不該繼續分兵,而是合兵一處……」

  這邊還在說著,那派出探查的斥候,已經有了回報。

  前前後或,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這麼快的速度,連這段匹磾都有些意外了,不由問道:「怎麼,段錦那邊的情況確認了麼?」

  「回稟豪帥,這……」被派出去的斥候有不少人,但此時回來的卻只有兩個,他們被詢問之後,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其他人還在進一步深入探查,試圖和段錦將軍取得聯繫,我等是先行回來回報的。」

  「這麼說,你們還沒有碰到段錦?」段匹磾頓時就有些不快,「那這麼匆匆忙忙的回來,是有什麼發現?」

  這邊的問話還沒有落下,那邊忽然又有探子過來回報,但這一次不是派過去和段錦聯繫的人,而是段匹磾本部兵馬用來探查周圍情況的斥候,換句話來說,這是段匹磾這支部隊,本來就派出去瞭解局面,用來示警的。

  「回稟豪帥,在周圍的順林中,發現了漢家……不對,是敵人的斥候,暫時還不能確定身份。」

  「連我這裡都開始有敵方斥候了?」段匹磾聞言,心中一凜,再朝最早過來的兩名斥候看去,「你們那邊是什麼情況,也碰到了對方斥候?」

  那兩人便趕緊回答:「並非碰到斥候,而是見到了殘軍,為數不少,都在四散奔逃,我們攔住了兩個詢問,對方卻說段錦將軍率領的兵馬,已經徹底潰敗!」

  「徹底潰敗?」

  段匹磾站起身來,神色凝重。

  這個時候,很快派出去的斥候,斷斷續續的把消息傳遞回來,好像一塊塊拼圖,把完整的情況在段匹磾和眾人面前拼了出來。

  「好一個段錦,平時口氣不小,如今還未出境,就被人擊潰,圍在林中,等待救援,否則就要全滅!」段匹磾滿臉鐵青,這般局面,他如果不救,事後王浚可能會追究,但一旦救助,戰略便徹底亂了。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等待其人決斷。

  重壓之下,段匹磾深吸一口氣,說道:「吩咐軍中,準備出兵!」?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7 23:27
第八百三十六章 軍中卒,林中將

  本來已經搭伙做飯,結果一道命令下來,分佈各處的兵馬,就做出了反應,不少兵卒不由抱怨,但在催促之下,還是不情不願的熄火鏟灶,拿出冷冰冰的乾糧,啃了幾口。

  但不等他們這邊消化一下,各個隊主就已經接到命令,馬不停蹄的催促著隊中個人,趕緊上路,半點都不願意耽擱。

  「至於這麼急麼,不是去打代郡麼,一個個看著跟要和胡人拚命一樣。」

  隊列之中,就有幾個老兵模樣的人聚集在一起,其中一人嘀嘀咕咕,很是不滿,卻是一個滿臉虯鬚的大漢。

  立刻就有人道:「李頭,你這話說的可不對,咱們現在可不就已經和胡人穿一條褲子了麼?都是被派過來,攻打代郡的!」

  那大漢名為李頭,卻不是什麼頭領,而是便為此名,也不知是諢號還是本名,反正在軍中這等地方,一旦叫開了,本來叫什麼,便不怎麼重要了。

  這李頭一聽,便滿心的不快,看了一眼遠處,見那鮮卑隊主離著還遠,就抱怨牢騷道:「這話怎麼說的,咱們本來就是因胡人南下,亂了太平,不得不落草為寇,最後混跡流民之中,還強行被那王大將軍收編,本以為從此也算是官兵了,誰曾想,這第一仗要打的,居然是漢家名士,要攻的是漢家地界,旁邊共戰的,卻是那鮮卑胡兒,你說這事……」

  這話一說,周圍的人盡數色變,有幾個人更下意識的退後幾步,隨後目光游離,似乎正在觀望什麼。

  鏘!

  這時,忽有長刀出鞘的聲音,將本就有如驚弓之鳥的眾人嚇了一跳,循聲看去,卻見是邊上一個看上去頗為精瘦的男子,拔出了腰際的長刀,正掃視眾人。

  這人手中握刀,嘴上卻笑道:「老李,慎言,這些話不要再說了,不然是要引來災禍的,一旦事敗,在場的人,可是一個都跑不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刻意加強了語調,讓眾人不由心中一寒,想到這精瘦男子平時的舉止,不由擔憂,紛紛稱是,都說要保守秘密。

  嚓!

  精瘦男子聞言點頭,這才將長刀重新插進刀鞘,眾人一看,紛紛放心。

  這精瘦男子名為陳午,武藝不凡,過去在流民軍中,就有一定的地位,算是個小頭目,如今雖然沒有當上隊主,但威望還沒有完全散去,旁人都顧忌他幾分。

  另一方面,這陳午據說也有出身來歷,只是因意外流落到難民之中,行事上和其他流民迥異,時常有殺伐果斷之舉,旁人見他拔刀,想到過去的種種事例,便都慫了。

  「陳午,你也這麼說,我記得你平時最是痛恨胡人,」那李頭卻如無所覺,走上前兩步,大大咧咧的說著,隨後又搖搖頭,「唉,不過這也難怪,咱們那位大帥,被石勒的人斬殺了,若不是王大將軍收留,又要四處流浪,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現在是吃人家的東西,就得給人家出力氣。」

  那精瘦男子陳午聽了,瞇起眼睛,卻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又有兩名鮮卑隊主過來催促,言語中很不客氣,隱隱還有威脅,李頭與其餘眾人不由都露出了怒色,但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原來,他們這些步卒,並不是王浚的嫡系,而是來自冀州的一支流民軍。

  隨著石勒在冀州擴張,流民軍的生存空間被不斷壓縮,更有幾支被乾脆的擊潰,帶頭的頭領被直接斬首,而陳午他們這支流民軍就是這般,隨後兵馬潰散,一部分被石勒收編,另外一部分因為靠近幽州,直接逃入了王浚的地盤,被王浚手下將領抓捕,最後收編到了幽州軍的體系。

  這次王浚派出三路大軍,南北兩路都是鮮卑為主,這南路的段部鮮卑有一般的兵卒,是王浚安排過來的,構成複雜,將近一大半都是整編的流民軍,交給段部的意思也很清楚……

  「咱們就是被當城棄卒的。」

  在催促中,眾人各自歸隊,而陳午忽然在李頭的身邊低語了這麼一句。

  「啥子?」李頭滿臉疑惑,「咱們不是步卒麼?怎麼會是棄卒?這不是形勢一片大好麼?這麼多的人,去攻打代郡,難道還剩輸?你可是見識了,這布甲、皮甲,這兵器,嘖嘖,和原來比不知道好多少,他王浚是富啊,這麼捨得武裝,據說打下代郡,還有封賞……」

  「咱們的布甲,可比不上鮮卑人的皮甲,」陳午越說,聲音越低,「我說的棄卒,是說有危險的時候,就是咱們上,有戰功,都歸鮮卑人,不然你以為,為何這隊主都是鮮卑人?本來倒也沒什麼,我還想著真要是交戰了,能戰就戰,不能戰正好趁著兵荒馬亂的時候逃走,但現在看來,情況有了變化……」

  「有啥變化啊,」李頭滿臉的不解,「俺根本就沒啥見識,你就直說吧。」

  陳午卻還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頭看天,這才搖搖頭道:「本來是本部殿後,先鋒突襲,一前一後,一奇一正,相輔相成的,步驟穩妥,所以才會安營紮寨,搭伙做飯,結果前面一個命令還沒有執行,後面一個立刻就急切來襲,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前線戰局出亂子了!既然如此,或許咱們的機會也來了!」

  李頭還是滿頭霧水,只是再看陳午的時候,其人的臉上卻滿是期待之色。

  迎著目光,陳午忽然問道:「你說代郡若是主動出擊,會是何人帶兵?」

  ………………

  「肯定是楊家兄弟!」

  同一時間,自那林中,段錦正與諸多部將、兵卒,一同轉移著,一邊走,一邊分析局勢,周圍呼喊、慘叫、哀鳴此起彼伏。

  「代郡能用的將領十分有限,冉瞻不堪大用,唯一有戰功的,就是楊家兄弟,這次定是他們領軍!這二人一個擅長騎戰,一個擅長守城,只要小心一點,還是有脫困的可能的。」

  他們當下所面臨的局勢非常危險,大隊人馬被陷阱和追兵不斷壓縮,已經陷入到了將要崩潰的局面,那些陷入困境的兵卒更多數都沒了戰意,甚至已經有人把注意打到了段錦的身上,想要殺了他,提著頭去當投名狀。

  不過,這樣的情況卻被看出端倪的段錦先下手為強,將那人搶先斬殺,只不過眼看大勢已去,他也不再嘗試指揮,而是轉而奔逃。

  「那個聶道仁說的不錯,為今之計,朝范陽方向跑,反而是下策,要反其道而行,往代郡方向突圍!」

  這話剛剛落下,一根利箭破空飛來,直接刺入了他的肩膀!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8 22:10
第八百三十七章 主帥另有其人?

  「啊啊啊!」

  一聲慘叫,段錦急速前行的身形猛然停頓,隨後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因為前衝之勢尚未消減,便往前一撲,身子瞬間凌空,然後種種的砸落在地上。

  幸好這地上的泥土鬆軟,還有厚厚的一層植被,草叢茂密,不然只是這一下,就足夠段錦喝一壺的了。

  但即便如此,那肩膀上的傷痛,還是讓他的面容扭曲起來,在地上掙扎了幾下,這才重新爬起來。

  而這個突然的變故,也讓與他一同奔逃的人吃了一驚,隨後就有幾名親兵模樣的,趕緊過來,一人攙扶,其他人則護衛在旁邊,將段錦圍起來,小心的打量著周圍,尋找著射箭的敵人。

  段錦強忍著疼痛,同樣也在尋找著那個射箭的人。

  無論是他的親兵,還是段錦本人,都很快就發現了目標,因為這也沒有什麼好找的,樹林的前方,陣陣聲響傳來,伴隨著草叢的倒伏、樹枝的顫動,以及那重重人影,都表明了敵人的方位。

  「不好!對方的人數不少,咱們得趕緊退去!」

  護衛在前的親兵驚呼一聲,隨後壓低聲音,緊跟著又有一人上來,與先前那人一左一右的架住段錦的左右手臂,將他朝著後面拖去,想要遠離前方的危險。

  只是伴隨著陣陣馬蹄聲,幾騎兵馬迅速靠近過來,將段錦這一行人圍了起來,讓他們進退不能。

  「保護豪帥!」

  一聲暴喝,幾名親兵抽出刀劍,護衛在段錦的周圍,一臉戒備的盯著靠近的騎兵,做出兇惡表情,意圖阻止對方的靠近。

  只是無論是他們,還是段錦都很清楚,當前的情況,可以說是大勢已去了。

  「該死!」段錦的心裡充滿了懊惱和後悔,「我不該聽那小子的胡言亂語,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什麼敵人眼皮子底下是盲區,都是扯淡!」

  在他的心裡,瞬間將聶道仁罵了個幾遍。

  「該不會,這小子本就看出了我的打算,所以特地說幾個錯的給我,為的就是誘導我往這邊跑來,自己在伺機逃離,或者說,他本來就是和那代郡的人是一夥的,一起來欺騙我?莫非,我們之所以會暴露,被偷襲,也是此人的緣故?說來也是,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出現,而且還是出現在這稍顯偏僻的道上,本來就值得懷疑!」

  肩膀上的疼痛,周圍包圍之人帶來的壓力,刺激著段錦的心,讓他感到驚慌和憤怒,當然,更多的是不甘!

  實際上,之前他聽了聶道仁的一番分析之後,就覺得很有道理,眼看事不可為,便想著按照那聶道仁的指點,從這裡突圍出去。

  只不過,段錦可不是一方霸主,也不具有獨立性,對人才沒什麼需求,看聶道仁和佛法簡這樣的,手無縛雞之力,帶著就是個累贅,所以乾脆就仍在原地,自己跑了。

  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有許多離奇之處,把種種局面都往段錦身上推去,加以埋怨。

  可這時候再想這些都晚了,不管聶道仁是有心算計,還是分析錯誤,當前的局面都是危如累卵,段錦不得不強忍著肩膀上的疼痛,站起身來,直視著來人,想著要如何交涉。

  這邊還在想著,遠方就有一人笑呵呵的走了過來。

  「哈哈!看來你是個頭領人物啊,穿著不凡,身邊還有親兵護持,該不會就是段錦本人吧?那我這次可是又立下功勞了!」

  這人一邊走還一邊說,他一手持著弓箭,一手拿著箭矢,大步流星的走過來,年紀不大的面孔上,透露出的是與其年歲不相稱的英氣。

  這人是冉瞻!

  只是看這樣子,段錦就想到傳聞中的那些描述,馬上就辨認出來人,但隨即心中卻湧出了濃濃的不甘與羞怒。

  「此人定是主帥!沒想到居然被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擊敗了!真是豈有此理!但若不是他偷襲埋伏,我斷然不會失敗,至此算是名聲盡毀了!」

  或許是因為和王浚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又或者是因為他並非是通過鮮卑人的途徑晉升,而是靠著依附幽州軍來不斷更進一步。

  而仗達到這個地步,段錦心中是憋屈的,從頭到尾,他連一點本事都沒來得及發揮,就被一個偷襲打亂了陣腳,有心在林中穩住局面,反撲或者撤退,結果裡面早就佈滿了陷阱。

  可以說,在他的心裡是半點都不服氣的,總覺得他這次輸的很冤枉,完全是擺在對方的突然襲擊上,若是明刀明槍的比拚,自己未必會輸,或者說,一定不會輸!

  「看樣子,你是認出我來了。」冉瞻毫無畏懼的來到段錦那幾個親兵的跟前,在他的身旁跟著兩個滿臉戒備之色的護衛,比起冉瞻來,要顯得如臨大敵。

  「你是冉瞻!」段錦冷冷的看著對方,揮揮手,讓兩邊的親兵退下。

  但那親兵卻不怎麼情願,依舊擋在前面。

  「退下吧,這種情況下,你覺得靠著幾個人,還能攔得住對方?」段錦搖搖頭,歎息了一聲。

  「你的這幾個親兵倒是忠心。」冉瞻哈哈一笑,誇讚了一句,隨後地面震動,諸多兵馬從遠方林中衝出來,令這林中飛鳥四散,地面震顫。

  「跟我走吧。」冉瞻也不客套,直接說著,「看著架勢,你定是那段錦無疑了,停手你在平州,也立下了不少戰功,殺得高句麗、扶餘四散奔逃,沒想到今日會落到如此地步吧,我家兵馬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你拿下了!」

  段錦本來已經認命一般,讓左右親兵退下,自己上前,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但聽的這話,這胸中的不忿之氣登時爆發出來,低吼道:「若非你們偷襲,如何能勝於我?就憑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你打過幾次仗,有什麼戰績?還不是靠著一是運氣!」

  冉瞻一聽也惱怒起來,眼睛一瞪就要分辨,但此時一個淡然的聲音從他後方傳來——

  「弘武,不用動怒,將人帶過來。」

  此話一出,冉瞻立刻壓住怒火,冷冷的看著對方。

  而段錦則循著聲音看了過去,入目的是一個身著甲冑的儒雅男子,騎在馬上,緩緩靠近過來。

  其人左右,兵甲肅立。

  「怎麼?這主帥莫非另有其人,不是這冉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28 23:52
第八百三十八章 執金鐵,親臨沙場

  看著那人騎在馬上,緩緩過來,段錦的心裡不住的猜測,很快就有了結果。

  「此人身後跟著諸多騎兵,又是這般英氣勃勃,那不用問了,必然就是楊家兄弟中的楊元無疑了!」

  這麼一想,段錦忽然就明白過來,這次領兵來半路截殺自己的,根本就不是那乳臭未乾的冉瞻!

  想到這裡,他這心裡便舒坦了一點,只是還是有不服氣的地方,冷冷的看著來人,絲毫也沒有身為俘虜的自覺。

  「看你的樣子,還有些不服氣?」

  那騎在馬上的青年來到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段錦,出聲詢問。

  「我自然不服氣,」段錦也不知是因為肩膀的傷口疼痛,令腦子有些發暈了,或者是怒火中燒分不清局面了,又或乾脆就是膽子太大,居然毫不畏懼的上前行走兩步,挺著胸膛吼叫道:「若非你們用這偷襲的卑鄙勾當,如何能這般得手!」

  「笑話!」那馬上的青年冷笑一聲,「你怕不是被這一箭射的頭腦發昏了,忘記了帶著這些人一路疾行而來,到底所為何事了。」

  段錦聽罷一愣,而旁邊的冉瞻卻已經笑了起來。

  冉瞻指著段錦,用嘲諷的語氣道:「你們幽州不宣而戰,貿然出兵,還不就是為了偷襲我們代郡?既然本就不懷好意,哪裡還能這麼理直氣壯,你這臉皮的厚度,冉某真是自愧不如啊,大開眼界!大開眼界!」

  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他身邊的幾個親兵也一同輕笑起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騎馬青年身旁的諸多兵卒,無論是馬上的騎手,還是地上的步卒,竟無一人有半點反應,全部緊繃著臉,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瞬息之間,冉瞻這邊的笑聲,和騎馬青年那邊的肅穆,就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讓段錦體會到了一種難言的恥辱感,他有些不受控的道:「若不是內奸給你們傳遞消息,哪裡會有今日的局面,歸根結底……」

  若是平時,段錦自不會有這般話來,畢竟也是帶兵多年的將領,經歷了不少戰陣,但眼下卻是他輸的最憋屈的一次,又有冉瞻在旁嘲諷,加上肩膀上的傷口,讓他眼前發黑、腦子發熱,以至於有些口不擇言了。

  冉瞻則直接笑道:「你也太會狡辯了,如今連我都知道,這兵者,詭道也,本就是打一個戰而勝之,戰前各有謀劃,廟算多者勝,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怎麼到了你這,就成了種種藉口?既是要為戰,本就該是兩邊自上而下,皆齊心協力,難不成你以為所謂軍爭,就是爭兩軍對壘,稀裡糊塗的打上一通?」

  這些道理,冉瞻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過去他還真就以為所謂軍爭,就是兩邊對壘戰一番,比個高低。

  那段錦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道:「說的倒是輕巧,不過莫不是以為大將軍就派了我這一路人來?你們且等著。」

  「夠了!」

  這時,那騎馬男子忽然出聲,他的聲音並不響亮,卻有一種難言的威勢,連正在為了激怒段錦而嘲諷細小的冉瞻,一聽之後,有立刻渾身一個激靈,停下了笑聲,而他身旁的幾個親兵更是瞬息之間噤若寒蟬。

  這樣的細節,哪怕段錦此刻頭腦發昏,也能意識到裡面的微妙味道。

  「這楊元當真不一般啊,那冉瞻聽聞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今日一見也看得出來是個野狗一樣的東西,居然被楊元輕飄飄的一句話就給說的閉嘴了,這楊元……」

  直到此刻,他才仔仔細細的打量起那馬上的青年,卻見此人英姿勃發,兩眼有神,看過來的目光,居然讓他心生沉重之感,那種感覺居然有種面對王浚時的味道。

  「不愧是楊家之人啊,聽說那個楊家是大漢頂級的門閥世家,這楊元果然有一股氣度,比之王大將軍也有幾分類似了,這樣人如何甘心做人臣下?對了,我聽說這楊元和楊宋不同,對陳止似乎略有微詞,曾經在兵營有所表現,或許可供利用!我反正當下是逃不了了,倒不如給那陳止找點麻煩,時候說不定還能混個一點功勞,不然只是今日敗仗,怕是就要前途無望了!」

  這麼想著,他忽然抬頭說道:「早就聽聞楊君威名了,今日一見,才知聞名不如見面,聽聞先前代郡連勝段部和阮豹,都是楊君與貴兄掌兵,輸在你的手上,段某服氣了!」

  說著,他忽然壓低聲音,瞥了冉瞻一眼,冷笑道:「可不像是這冉瞻一樣,靠著那陳守一的青睞,才能在軍中有一席之地,根本不見有什麼功績!」

  「你!好膽!」冉瞻忍不住怒喝一聲,但朝那騎馬青年看了一眼,又生生忍住了後面的話。

  段錦看著這般局面,卻更加肯定了心中念頭,只覺得這楊元果然在軍中威信甚高,連冉瞻都畏懼幾分,他可是知道的,冉瞻因被陳止看重,年紀不大就得居高位,甚至獨領一軍,平時連代郡的世家都不敢冒犯他,結果在這楊元的面前,卻好似老鼠見到了貓一樣。

  「恐怕不光是楊元一個人的威勢,他那兄長也在代郡掌兵,兩兄弟加起來在代郡武丁中的影響力很大,這麼一想,陳止早晚要猜忌、顧忌他們!」

  段錦想的,可不是自己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楊元放了大好局勢,投奔王浚,或者放了自己,而只是要用離間之計,在其人心裡扎根釘子,擾亂局面罷了。

  所以,跟著就道:「代郡武丁之中,我最佩服的,就是楊家兄弟了,你們的威名是實打實打出來的,不想這冉瞻靠著上顧,也不像那陳止,躲在後方,讓你們在險地衝鋒陷陣!要我說,這代郡,你楊家兄弟才稱得上是英雄!」

  這最後幾句,才是關鍵所在,以至於段錦連思緒都清晰幾分,說話的時候思思盯著馬上青年,想要看對方的反應。

  「呵呵,」那青年卻笑了起來,「段錦,你倒是有點意思,這種時候還想著離間之事,可惜,楊元不在這裡,你這些話他聽不到,不過陳某會幫你轉達的。」

  「什麼?」段錦聞言一愣,「你……你不是楊元,你是誰?姓陳,難道……」

  「不錯,」那馬上青年還是笑著,「我就是你口中那個躲在後方的陳止。」

  「陳止?」段錦一臉詫異與震驚,「你居然親至戰場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30 00:06
第八百三十九章 輕視與失落,聶氏欲轉念

  段錦的震驚並不是毫無來由,而是真情實感的流露,實在是陳止出現在戰場上這件事,讓他感到了強烈的衝突。

  「這次偷襲,是你親自指揮的?」想到這裡,段錦的心底忽然湧起了一絲更加不舒服的感覺,因為在他的心裡,陳止分明就是一個躲在後面,靠著幾個將領抵擋外界進攻的人,怎麼這次還親自領兵來進攻了?

  只不過,不管他心裡怎麼想,都不得不承認當下的局面,可以說是糟透了,自己不僅被陳止抓了個正著,更要命的是,還當著人們的面,透露出想要離間大將的念頭。

  「這下子,我一旦被抓之後,怕就要被嚴加看管起來了吧,畢竟我這樣的人……」

  他這邊念頭還沒有落下,那邊陳止已經將目光從他的身上收回去,對著身邊的人很是隨意的說道:「讓人將這段錦押回去,先關在廣昌城,派幾個人看住了,不要讓人跑了,這人畢竟只是先鋒,等我將在後面統兵的段匹磾抓了,再讓他們團聚一下,對了,找人給他治療一下傷口,畢竟也是一方豪帥,還是有些價值的,說不定能與王浚交換些東西。」

  「諾!」

  左右將士聽了,便走上前來,要將那段錦抓不起來,但這種隨意的態度,卻激怒了段錦。

  「什麼?」段錦從陳止的話中聽到了濃烈的輕視之意,便又壓制不住心底翻湧的念頭了,「居然這麼不把我當一回事,反而將那段匹磾看做關鍵?難道我只是段匹磾的附庸?」

  只是當下他傷口持續惡化,已有些精疲力盡了,這時連站著都有些勉強了,嘴唇隱隱發白,說起話來,聲音已經很低了,卻兀自掙扎這道:「陳止,你也不用囂張,這次你不告而戰,主動出擊,已經犯了大忌,就算一時得勝,也不過暫時,到最後不僅要損兵折將,在朝廷上也站不住腳,你就等著吧!」

  「哦?你這是想要靠放出狠話,找回一點面子?」陳止反而笑著搖頭,「這些話如果是王浚說出來,我還要稍微被觸動一二,但從你這嘴裡說出來,就半點力度都沒有了,我也無需跟你解釋什麼,不過……」

  說到這裡,他忽然心中一動,問道:「聽你剛才言語,並非明智通達之人,是怎麼想起來往這個方向跑來的?想來靠你自己和手下這點人,是想不出這等路線的,必有給你出主意的,我倒是好奇了,這個人是誰?」

  他話一說,連邊上的冉瞻都不由留神起來,好奇的看向段錦。

  要知道,就連冉瞻在於段錦說了幾句話之後,都覺得這人看著精明,其實是個渾人,說的話槽點太多,吐都吐不過來,不像是能看清這林中局勢的。

  事實上,這次圍攻,他們的目標本就是利用這支被擊潰的兵馬,調動地方有生力量,迅速殲滅南路軍,所以段錦的這支兵馬在冉瞻看來,是怎麼都跑不了的,但陳止卻還是要佈局防止,說要杜絕種種意外,尤其是不能讓當初追捕阮豹的事重演。

  所以,他才親自帶病鎮守在這個最容易被忽視的地方。

  按冉瞻的想法,地方都這般局面了,如何還能想到從此處突圍?結果出乎他意料的是,是段錦居然真的帶人往這邊跑來了,只是經過接觸之後,這樣一個人,不像是能窺破局面的樣子。

  現在陳止一問,連他都好奇起來,難道眼前這人背後還真有一位智者做指點。

  而那段錦本就對給他分析局勢聶道仁心有不滿,滿肚子的怨氣、怒火,正找不著地方發洩,現在一聽這個話,二話不說就把聶道仁的名字給供述出來了。

  「居然還是一位熟人。」陳止聽了回答,卻也有一絲意外了,「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既然是故人,又有佛家法師,卻不能在這林中出什麼意外,冉瞻,派兩個見過法師的人過去,將他們護衛過來。」

  冉瞻馬上就明白過來,不管是故人之情,還是欣賞那聶道仁的見識、本事,都不能讓兩人在此處發生意外,否則傳出去對名聲不利,更會讓這次的戰果發生反覆。

  要知道,此時真正威脅他人生命的,可不是代郡武丁這些追兵,而是蘇遼的人,提前在林中佈置好的陷阱!

  這次領兵出來,其實速度相當快,連冉瞻這些武將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忽然就說安排好了兵馬,然後調兵遣將,點卯出兵,一路馬不停蹄,只是在廣昌縣稍微修整了一下,將兵馬統領完畢之後,就直接拉著過來。

  當時莫說其他人,就連冉瞻都覺得這般決定有些兒戲,雖說都知道王浚要來攻打了,但您這主動出擊,也太過托大了吧,沒想到這事還就如此定下來了。

  更讓冉瞻意外的是,就好像是和王浚那邊說好了一樣,這一隊兵馬一拉過來,立馬就有仗打,停都不帶停的,可以說是無縫對接了。

  這就塑造了當前的局面。

  但既然也算是快攻,當然不能停下來,也得盡量控制意外,因此得了陳止的命令之後,冉瞻片刻都不耽誤,帶著人就找了過去。

  只是他卻不知道,此時被他記掛著的聶道仁和佛法簡,卻正帶著一批人,朝著另外相反的方向衝去。

  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兩個明顯是商賈打扮的男子,此時這兩人都是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卻亦步亦趨的緊跟著聶道仁,半點都不敢落後。

  而在他們周圍,卻是幾名兵卒,看衣著和裝扮,有的是漢家兵卒,有的則是鮮卑出身,都是原本聚集在段錦旗下的兵士,可如今卻緊跟著聶道仁一行人,一邊護持,一邊在前開路。

  在聶道仁的身邊,他那位老師佛法簡則小心的打探周圍,看著四周混亂的局面,不由小聲詢問學生:「現在這情況下,咱們要如何離開?那段錦一得了你的提醒,就立刻拋下部將,自己逃遁了,咱們卻反而朝著和他相反的方向前進,會不會太冒險了,而且離了此處……」

  聶道仁則低聲道:「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險境,然後再說其他,不過看目前的這個情況,不如先暫時尋求陳府君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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