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4 22:24
第七百九十章 局連環,一動皆動

  隨著王浚的決心下定,命令也直接傳出去,接下來的幾天,整個薊縣連同周邊的局限就都忙碌起來,兵馬調動尚且還在其次,關鍵是幾個將領的抵達,這是怎麼都瞞不住的。

  除了阮豹之外,先前曾經帶領兵馬圍困棘城的王昌,還有就是屬於段部鮮卑的段疾陸眷等人,同樣也都被召喚過來。

  只不過,王浚卻也不是無緣無故的召集人馬,打折的旗號是準備相應朝廷的號召,南下平叛,將冀州的亂局控制一下。

  這個藉口在旁人看來倒也十分充分,而在這個藉口的旗號下,他再調動兵馬、運送糧草也都順理成章了,短短幾天之內,基本的戰爭準備便就積蓄的差不多了。

  只是再怎麼樣的藉口,都難以逃脫有心人的觀察,所以王浚的這些動向,還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周圍勢力。

  「王浚這是打算動手了。」

  幾日之後,在慕容鮮卑的大棘城,慕容廆召集了幾名心腹,開門見山的就說出了這麼一段話來。

  立刻就有人問道:「王浚之前在咱們這邊吃癟,隨後內部不穩,去東邊的平州平定了一圈,就是為了穩固威望,現在又要南下冀州,估計是打算靠著這個再撈一筆名聲,聽說他和漢家朝廷的關係挺僵的,現在麻煩這麼多,說不定也想緩和關係。」

  又有人分析道:「恐怕還不只如此,冀州也是大州,雖然不能喝南邊那些州相比,但人口也不少了,王浚現在平定了幽州和平州,又不敢動咱們的主意,把心思轉移到南邊,也是順理成章的。」

  「不是說,那個江都王很有可能邀請了他麼?說不定,此人就是應邀出兵,大單于,他要是引兵南下,幽州必然空虛,咱們是不是趁虛而入?」

  說著說著,眾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坐在主座上的慕容廆身上。

  和大半年之前相比,此時的慕容廆顯得更加威嚴、莊重,他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任憑面前幾個家族代表們交談、談論,但所有人心裡都很清楚,他才是真正掌握局面和節奏的那個人。

  能不能出兵,何時出兵,往哪個方向出兵,都要由這位慕容之主來決定!

  這種事,在鮮卑部族中其實並不常見,哪怕慕容部推崇漢化多年,但一些傳統卻依舊難以完全扔掉,尤其是作為部族,本就幾個主要的家族、氏族聯合在一起共同通知,只是慕容部的權力更大而已。

  之前在棘城圍困的時候,就顯現出來這種以家族構成部族的結構。

  但隨著圍城解困,慕容崛起,當初力主抗衡、更成功領導了圍城戰勝利的慕容廆,卻在戰後獲得了絕對的權威。

  而熟知漢家典籍、典故的慕容廆還是抓住找個機會,靠著剛剛戰勝的威望,調整和改變了族中的權力架構,向著更加集權的形式轉變,他甚至借助幾個兒子爭奪繼承人的機會,將一部分權柄收攏到了幾個兒子的手上,再接掌過來。

  不過,這樣的過程當然不會都是一帆風順的,只是隨著慕容部的大勝,越來越多的部族歸順過來,其中有幾個部族被慕容廆直接插手干預,成為近乎嫡系的人馬,順勢編練新軍。

  就這樣,一手權柄,一手軍權,終於塑造了慕容廆在慕容部的絕對權威。

  現在被眾人看著,慕容廆不慌不忙的道:「我慕容部如今也算在草原上有了名號,八方來頭,如今光是也勇士,就可以起兵十萬!這麼多的人跟著,都是要吃飯的,之前過冬,棘城開倉放糧,穩定人心,也讓這些部族歸心,但之前四方圍城,農田毀傷大半,今年的收成可就不好了。」

  慕容部作為漢化較深的部族,建都棘城之後,就有耕種之事,更是廣引漢家流民,棘城之外本是耕種之處,時有豐收,但莊稼、田地,最是受不住兵馬踐踏,之前圍城的後遺症漸漸顯現。

  不過,在場之人本不擔心,因為以慕容部如今的威勢,完全可以從其他歸順的小部族那邊收繳供奉,以諸族之力而供養一族,怎麼都餓不死。

  但對這件事,慕容廆顯然還有其他想法。

  「漢家講究一個體恤民力,我等如今有這些威望,諸部來歸,卻不該將他們當做努力壓搾……」他見有人要說話,便擺擺手,止住那人之後,繼續道:「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這些部族來投,我們不該養著,不錯!所以我們要讓他們作戰!而不是奔波於放牧、籌集!」

  話說到這裡,人群中有幾個已經聽出背後之意了。

  跟著,就聽慕容廆掃視眾人,忽然話鋒一轉:「你們覺得王浚是去攻打冀北,為朝廷分憂?」

  被他們這一問,不少人面面相覷。

  慕容廆看向一人,說道:「慕容皝,你來說!」

  「單于,」身材高大、樣貌英俊的慕容皝邁步而出,「王浚不是要打冀州,而是要打幽西代郡!那才是他的心腹之患!」

  此言一出,眾皆沉默。

  慕容廆瞇起眼睛,露出笑意。

  慕容皝則繼續道::「王浚這樣人,最擅長偽裝,也知道審時度勢,他在幽州有大義,可以統領,打冀州卻不能佔據,白白犧牲人馬的事,他是不會做的,此番作為,不過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意在代郡!」

  慕容廆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吾兒所言有理,不能排除此事,我慕容與代郡交善,若是代郡被攻,則當相助,但卻不是正面抗衡,而是攻打幽州腹部,用漢家的話說,就是圍魏救趙!若能攻入燕郡之類富庶之地,不光能逼著王浚息兵,更可得工匠、鐵器、鹽巴!他先前圍我棘城,纍纍血債,也該清算了!」

  馬上就有人出言勸阻,言說王浚勢大。

  慕容廆聽之,面色沉下來,卻也轉話:「自然不能盲目,若代郡可守,則助之而攻幽,若不可,則退而攻段!汝等皆為心腹,今日所言不可透露,若是外傳,不論親疏,盡數屠戮!散!」

  有了基調,眾人皆回。

  慕容皝卻是格外興奮,只是回到住處,卻有人來報一事。

  「哦?那佛法簡又要請我,好,應下來,我正好也有事要請教他!」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5 21:29
第七百九十一章 各方算計

  慕容皝口中的佛法簡,自然就是那位在北地兜兜轉轉,從代郡去了薊縣,又從薊縣北上草原的佛家高僧了。

  這位高僧做客薊縣,幾次試探王浚,有心要攀附和借助這大司馬、兩州刺史之力,加強佛教在北地的影響力,但對方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不願意付出太多,反而想要謀奪佛家精銳,雙方你來我往,幾次心機交鋒之後,佛法簡固然還存著合作的念頭,卻也不想全力以赴的相助了,於是找了個藉口,帶著幾名親隨北上草原,直奔慕容而來。

  這樣的行為,自是讓王浚不爽,只不過佛家在中原影響力日漸顯現,在這個凡事都要講究名望的時代,捕殺和捉拿高僧,絕不是什麼好注意。

  要知道,之前他與陳止交惡,把作為使者過來的鮑敬言強行扣留下來,消息傳到洛陽、江左,就引起了一番波瀾,那鮑敬言的言論固然被很多人所不喜,但名士身份貨真價實,更有不少友人、門生,於是引發了一輪口誅筆伐。

  這和陳止扣留匈奴人使節不同,那匈奴本就是敵對,其人更是當眾行刺,危及生命,可謂掃興至極,但陳止在經歷生死之後,絲毫不懼,依舊優雅應對,這就贏取了名聲。

  對此,王浚還很是不忿,卻也不得不收斂一些,鮑敬言怎麼說還有點道理,扣下來被人說道幾句,也還算預料之中,但再扣押佛家僧,問題就不小了。

  於是也就聽之任之,只不過一些小麻煩、小動作還是在所難免的,只是這些小招數,卻在聶道仁的安排下都被從容應對,甚至反而還被利用,為幾人擊退了一次山匪威脅,就這麼無風無浪的抵達了棘城。

  入了慕容部的領地之後,他們表明了身份,立刻就被奉為上賓,尤其是如今儼然成為慕容少主的慕容皝,對他們更是格外熱情、客氣,招待周到,有事沒事就拜訪一下,而且慢慢談及北地局勢,頗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此時,一聽說佛法簡邀請,這心裡就明白幾分,知道了大概緣由,於是就要過去一會。

  只是這邊還沒有動身,卻有一人過來拜訪,卻是那何經。

  何經此人有陳止有些交情,而且眼光過人,之前圍城之時也曾獻計,現在頗受慕容氏的重視,只是他畢竟是漢家身份,之前的隱秘會議無法參加,但會議裡面有何內容,卻也猜得八九不離十,此時過來,便是談及此事的。

  「何先生請坐。」

  慕容皝並不急切,也沒有表現出想要去佛法簡那邊赴約的意思,神色從容的面對來人。

  「少族長,屬下聽聞單于召集各家首領,當是談及北地局勢吧。」何經也不避諱,直言不諱。

  慕容皝心裡清楚,有關王浚的消息,是快馬加鞭傳到慕容廆手中的,其他途徑暫時還沒有接到,何經能做出這個結論,明顯是出於自己判斷,不由笑道:「何先生有何要教我?」他很清楚這何經的能耐,也有心拉攏,更知道此人急急忙忙的過來,就要表現自己的本事,便也不繞圈子,直接詢問起來。

  何經好整以暇的道:「觀王浚最近調動,幾乎將幽平兩州中的局面平息下來,下一步必然就是對外用兵,十有八九會選代郡,此乃我慕容的機會,或可借此機會一舉奠定北地霸主地位。」

  慕容皝卻不驚訝,只是問道:「計從何來?」

  何經笑著說出一段話,慕容皝臉上的從容終於有了變化,眼中放光。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何經的話方才說完,而慕容皝已經破為興奮,不由點頭道:「何先生此言不錯,其實我父也有相同想法,要將重點放在人上,而不是地上,只是還不成體系,聽先生這一席話後,方才茅塞頓開,我定會向我父明言,讓他採納!」

  何經笑道:「這個倒也不急於一時,此乃百年之計,只要少族長您心裡有數便可。」話中隱隱露骨。

  慕容皝笑而不語,但心裡卻回憶起之前與父親的一次對話來,當時那位現任的慕容單于,曾經透露心意,說是如今自己平衡慕容與漢家之人在部中權柄,壓下一些漢家能臣,未來交給慕容皝去提拔,方有知遇之恩,其中就提及了這何經。

  他這邊想著,那邊何經忽的轉變了話題,說道:「屬下剛才來的時候,聽聞那佛家的佛法簡有來邀請。」

  慕容皝點頭稱是。

  何經就繼續道:「此僧俗心不小,此番過來其實存著不少心思,不過這也是機會,佛門人才不少,若能拉攏,也是不小的助力,更不要說此次跟隨佛法簡同來的人裡面,就有一人有經緯之才,少主該想辦法招攬才是!」

  慕容皝聞言心中一動,問道:「何人?」

  ………………

  叮咚。

  空曠的庭院中,清流滴落下來,砸在岩石上,發出清脆聲響。

  整個庭院散發出一股空靈、縹緲的意境。

  院中走廊之上,正有兩人相對而坐,卻是一僧一俗,一老一少,正是佛法簡與聶道仁。

  聶道仁手中捏著茶壺,正在給對面的佛法簡沏茶,動作嫻熟,節奏優雅,一舉一動,皆可入畫。

  待茶水落下,聶道仁將茶壺放下,隨後端起茶水,慢慢品茗。

  佛法簡也是一樣動作。

  二人相對無言,讓整個庭院的意境再上了一個台階,彷彿身處其中的人,心靈都會得到洗滌,被佛法潛移默化的侵染,讓精神境界逐步攀升。

  可惜,此刻這院子裡卻沒有其他人,甚至連僕從、雜役都沒有半個。

  這些,都是佛法簡特意安排的,他驅散了院中人,又讓同來的幾名武僧好手守護在院子周圍,不讓其他人靠近,也杜絕一些人的監視和監聽。

  待一口水飲盡,佛法簡放下杯子,笑道:「再過一會,那慕容皝大概就該來了,他們今次有會,說的大概就是王浚的事了,這北地又不太平了,或許是你一展身手的時候,只是不知,你覺得這慕容氏如何?可堪成就?」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5 23:08
第七百九十二章 漢制於其不過工具

  可堪成就?

  聽到這個問題,聶道仁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裡回憶著,他將抵達北地幽州之後的人和事,都在心裡慢慢過濾了一遍。

  實際上,這次北地之行對他的幫助非常大,原本他是學有所成,天文地理皆有涉獵,法家兵家都已深悉,但終究只是流於書面,雖然利用佛家提供的便利,也曾施展過本領,但多少還是有所限制,而這一次,伴隨著老師北上,看到了北地錯綜複雜的局面,雖沒有插手其中,卻也算是開了眼界,把很多書本上的知識、學問融會貫通了。

  回憶了有一回,聶道仁輕輕點頭道:「這慕容部確有雄心,而且正在得勢,若是能夠加入其中,或許也可成就一番事業,只是我看那慕容單于對待漢家之人的態度,又有不同。」

  「哦?」佛法簡神色不動,只是問著,「什麼地方有所不同?」

  聶道仁斟酌了一下,在心裡梳理了念頭,便組織著語言說道:「此人看起來提倡漢家制度,招攬流民,鼓勵耕種,更高築城牆,宣揚王道教化,甚至還請了儒生在城中傳學,但其實對漢家之制是頗為警惕的。」

  佛法簡瞇起眼睛,笑問:「何以見得?為師卻是覺得,這位慕容單于其實是仰慕漢家之事,是以處處模仿,在這草原之上,加上東邊的白山黑水之間,恐怕也沒有第二個似慕容氏這般,能將漢家之制貫徹的這麼徹底的了,在北上之前,為師何人談到這北地異族的時候,就有人稱讚慕容,說明是沐教王道的典範。」

  「這只是表象,」聶道仁顯然早就料到了這些話,不慌不忙的回答,「那位單于接受漢家之說,雖也有仰慕的意思,但真正的根源卻非如此,而是覺得漢家之制可以讓慕容氏強大起來,他所謂的改制,其實還是要強大部族,為爭霸、崛起做準備,其實本質上,和段部、宇文部那般喜歡劫掠、壓搾,是沒有區別的。」

  佛法簡卻笑著搖頭道:「若是這般說來,中原王朝豈不是也是一樣?

  「這卻不同,」聶道仁注意到自己老師的表情,解釋道,「學生並非是因為出身,要為朝廷開脫,有道是倉稟實而知禮儀,漢家已到講究禮儀的時候,而重兵變法往往禮崩樂壞,此事在慕容部也有端倪。」

  佛法簡點頭道:「好,那為師也不多問這個了,只是這慕容部是否是理想之選?」

  聶道仁沉吟了一下,說道:「這就要看老師想要讓弟子到達什麼樣的位置了。」

  佛法簡輕輕點頭,說道:「自是希望你能影響單于,讓他重我佛家,全力扶持,廣傳佛家之果。」

  聶道仁便道:「那如今怕是不行,至少在當今單于在位的時候,難以做到。」

  「哦?」佛法簡露出疑惑之色,「這慕容單于而今大肆傳漢家之學,以壯其勢,是以糧粟滿倉,方能撐過圍城之戰,但漢家之人畢竟與鮮卑異種,一兩代的人,根本難以共融,如今這棘城看著和諧,其實暗潮湧動,兩個部族之間的矛盾正在積蓄,正是需要以佛法化解,一旦漢民誠心禮佛,必懂安寧,不起波瀾,讓慕容部真正安穩下來,也是去了後顧之憂。」

  聶道仁卻道:「但這樣的情況,若無一個在慕容部身居高位的佛家人作為根基,依舊還是無根浮萍,和依附王浚比起來,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佛法簡聽著瞇起眼睛,沒有繼續說話。

  聶道仁則解釋起來:「慕容單于現在看起來是將漢家與本族之人平等對待,很多漢人在這裡受到重用,但是他們其實游離於中樞之外,他們對慕容單于來說,只不過是有用而已,但那位單于的根本還是自己的部族,這也是他權柄的源頭,也是他真正可以依靠的人,這一點無論什麼時候都難以改變,這也就讓我難以真正走進慕容的權力核心,既然如此,又如何能保證佛家昌盛?說不定到時候一位新單于上台了,只要一道命令,就能改變局勢。」

  佛法簡眉頭一皺,對這個答案有些不滿的說道:「若是照你這樣說,那除了漢家將領之外,豈不是沒有人可以選擇了?」

  沒想到聶道仁卻又搖搖頭,說道:「其實也不竟然,但這需要慕容部的結構,以及領地有了變化才行,否則就算是換上一個更加欽慕漢家之學的人,也是無用的。」

  聽到這裡,佛法簡哪裡還不明白自己這個弟子的意思,不由眉頭皺起。

  平心而論,他對慕容部還是十分滿意的,尤其是來到北地之後,唯獨此地最為敬重自己,而如陳止、王浚之流,對他都太過強勢了。

  正想著說點什麼,這時就有一個僕從從遠處疾步走來,說是慕容皝來了。

  「既然是慕容少主來了,那就把人請進來了吧。」吩咐之後,佛法簡又對聶道仁說道:「你說換一個人也未必有用,但這幾日不是與這位慕容少主相談甚歡麼?今日他必然得了王浚的消息,慕容部興許要有計劃,你不如就和他談深一些,說不定會有新的見解。」

  說話之間,佛法簡便就起身,帶著聶道仁一起迎了過去。

  「大師、聶君,怎敢勞駕兩位親迎。」遠遠地,換上了一身中原裝束的慕容皝已經走了進來,遠遠地就拱手而笑,神態恣意瀟灑。

  這幅樣子,就算是心有自意的聶道仁也不由有些心折。

  佛法簡則笑道:「慕容居士說笑了,本來該貧僧幾人過去拜訪才對,但之前幾次求見,總不好再厚顏上門,這次才邀請閣下過來,並且準備齋飯,希望能讓居士品嚐。」

  「哦?還有齋飯?這佛門齋飯的美名,我可是早就聽聞了,這次是要大飽口福了。」說話間,慕容皝已經走到了跟前,先是正式給佛法簡見禮,隨即一臉熱切的朝聶道仁看過去。

  「聶君,這幾日過得如何?之前你一番點評北地勢力,我回去品味,頗有心得,今日就要和你好好說說,正好還有一件事能品鑒,相信以你的眼力,定可給我指點迷津!」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6 20:58
第七百九十三章 何時攻?

  這邊慕容皝剛把話說完,那邊聶道仁便直言不諱的說道:「慕容君所說的事,應該就是王浚攻代,而慕容要抓住機會,想要有所圖謀吧。」

  按道理而言,這事現在還不該這般大肆張揚,畢竟慕容廆開會的時候,連何經這樣的漢家謀士都沒有叫過來,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不過,慕容皝卻很清楚,這佛家遍佈中土各處,幾乎處處皆有寺院,彼此之間還都有聯繫,若是有心探查情報,那寺寺相連,不知道有多方便,消息靈通莫過於此,他也就不怎麼奇怪了。

  再加上這佛法簡等人就是從幽州過來的,而且還留了不少人在代縣和薊縣還籌建佛寺,而佛法簡作為領頭人,要實時掌握情況,彼此之間的通信從來沒有斷過,王浚那邊的動靜這麼大,城裡幾個大族都知曉了,連何經都能推測出來,聶道仁得到消息並不為奇。

  只不過,這樣的表現,卻也讓慕容皝心中一動,對佛家的力量又有了新的想法,而對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招攬之心越發濃烈。

  想著想著,慕容皝就笑道:「聶君,那王浚的異動,明眼的人都能看到,不過他打折的旗號,可是南下平叛,是為朝廷出力,又怎麼會去攻打代郡呢?」

  聶道仁也笑了起來,不過不等他開始,旁邊的佛法簡便道:「兩位不要在這裡邊站著數,不如去那邊品茶,再觀這初春之景,豈不美哉?」說罷,還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慕容皝聞言,笑著點頭,就跟著這師徒二人到了長廊上坐下,馬上就有人過來擺上矮桌,又是斟茶倒水,擺上水果。

  慕容皝也不心急,拿起水果吃了一口,笑呵呵的看著聶道仁,做出了傾聽的姿態。

  聶道仁見狀,不慌不忙的道:「王大司馬有動向,這事瞞不過有新人,他為北地兵力之首,除去盤踞並州的匈奴,就數他的人馬最多,而且麾下更有段部、宇文部這兩方從屬,騎兵加起來要超過五萬,這還是不算漢家兵卒,這般兵勢,誰敢輕忽?但觀其人行事,卻稱得上是無利不起早,無論是之前圍困貴族,又或是前些時候平定平州的叛亂,都是為了穩固自身的權柄、地盤,這樣的人,若是領兵南下,必是因自身有所求,而利有所在之故。」

  「不錯,王浚這個人,我們都是清楚他的為人的,此人狼子野心,根本沒有忠誠可言,說他要為朝廷分憂,那簡直笑話,我慕容部在鮮卑各部之中,是最尊崇朝廷的,年年上供,得享朝廷冊封,而那宇文部、段部其實叛逆,早就不服朝廷之令了,只聽他王浚號令,結果這王浚就帶著各方圍攻慕容,他但凡有一點遵從朝廷,都斷然不會發生這般事情。」

  似乎是觸動了心中事,慕容皝的語氣也有了變化。

  但說完這些,慕容皝忽然有話鋒一轉:「不過,此人是無利不起早,但冀州也未必沒有他的利益,無論是地盤,還是人口,相信對王浚而言,都有好處。」

  「王浚不缺地盤,」聶道仁搖了搖頭,「王浚現在頭上有大司馬、大將軍、兩州都督、兩州刺史等大職,更有大大小小諸多頭銜,這麼一個人,他明顯是想要借朝廷之名行事的,若是伸手在冀州佔地,就是越權,沒有轉圜餘地,等於和朝廷撕破臉,這絕對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而說到人口,幽州比起其他州來,人口是少,但耕地的人卻不少,更有兩個大郡作為根基,王浚的兵馬也更看重鮮卑騎兵,更何況……」

  他看了慕容皝一眼,淡淡說道:「靠近幽州一側的冀州郡縣,裡面的流民可不好收攏,不是江都王的人在管理,就是被那祖逖收編,再往東邊的,多數是被石勒影響,又或者乾脆去投奔代郡的,怎麼想,王大司馬若是收攏這部分人,那得罪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倒是他按兵不動,只要維持幽州大體上的平靜,自有流民不斷去投,哪裡還要動刀兵?這不是反而落了下乘麼?」

  慕容皝點點頭,笑道:「這麼看來,似乎真無好處。」

  「其實,慕容君你今日是明知故問,」聶道仁忽然也改變了話題,「冀州那邊的局勢,隔岸觀火是最好選擇,王浚的目的何在其實很清楚,你說這些,其實是要考較我啊。」

  慕容皝聽著,便坦然笑道:「雖有此意,但也是知道聶君之能,心饞所致,況且我手下雖也有些人,告知了王浚真意,但其中曲折、緣由,又著實不知,但聽聶君此番講解,立刻茅塞頓開!」

  說著說著,他又問道:「若王浚意在代郡,那其實也不算意外,早就有人想著,這王浚當再今年收麥之事舉兵事,算算日子也沒有幾個月了,看他現在大張旗鼓的準備,估計要不了一個月就要做好,到時候順勢起兵,其實不算意外,就是不知道我慕容此時若是趁虛而入,是否是合適之舉,還望先生能夠告知。」他這裡直接用上了「先生」稱呼,表現出了尊敬。

  那佛法簡一直在旁邊聽著,不發一言,聽到這裡,卻是眼中一亮,知道這位慕容少主,是真心想要招攬,但旋即又是一陣憂愁,因為想到了聶道仁的態度。

  雖說是佛家培養出來的,但聶道仁若是心裡有牴觸,那還是會有影響,更何況之前的那般分析,其實也讓佛法簡生出一點擔憂。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慕容部也不是最後的選擇,還有拓跋部、羯人石勒等備選,倒也不用太過著急。

  這邊想著,那邊聶道仁忽然說道:「現在最該確認的,或者說關心的,其實不是慕容是否合適介入。」

  「嗯?什麼意思?」慕容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些,這次對話的大部分內容,他早就胸有成竹,確實是在試探聶道仁的本事,但這一句話,卻讓他有些意外。

  「在下的意思是想說,」聶道仁看著慕容皝的雙眼,「那王浚真的是要在等一兩個月才發動攻勢嗎?」

  「不再等一兩個月,難道還要等三四個月?」慕容皝眉頭一皺,但忽然就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6 22:06
第七百九十四章 錢糧!

  「主公,王浚那邊果然如同咱們之前預料的那樣,已經開始進行戰爭動員了,看這架勢說不定在小麥成熟之前就會發動攻勢,算算時間,已經不足兩月了。」

  代郡之中,蘇遼在整理好情報資料之後,立刻拿著過來,給陳止過目。

  卷宗上記載著的,是最近一段時間有關幽州幾個郡縣的兵力調動、糧草配給,以及諸多分門別類的資金走向。

  從這些細節中,就能看得出來,整個幽州幾乎都被代郡的密諜滲透,以至於其中的許多隱秘都已經暴露出來,對代郡方面而言,幾乎沒有秘密可言。

  這固然是因為蘇遼辦事得利,也是由於代郡本就是屬於幽州的一部分,這裡的世家大族、宗族,乃至普通的民眾,與幽州其他地方郡縣的家族、人口聯繫密切,有諸多合理、自然的藉口能用,滲透起來毫不費力。

  再有就是探子的操練章程,都是按著陳止列出的章法,而組結構也足夠精巧,深入敵後的探子,彼此之間的通信近乎為零,減少了暴露風險,

  當然,更重要的是,靠著陳止的另外一套情報體系——實際上就是靠著十二生肖折紙——提供的情報上的便利,讓蘇遼可以用更少的人力成本和試錯成本,來安置盡可能多的人手在幽州各地。

  試想一下,當你擁有著來自幽州統治核心的種種消息,能比下面的人更早一步知道各種命令和政策的下達,那不要說安排幾個探子,就是過去炒房子、興產業,也能先人一步,發家致富。

  事實上,在密諜司的探子裡面,還真就有幾個商賈,靠著提前知曉消息,如今在幽州地界也堪稱富庶,與達官貴人交往,獲得著第一手的情報。

  有了這麼些個便利,代郡對幽州的滲透和探查,已經是各地之首,其他地方斷然沒有這個滲透程度了。

  不過,另一方面,在這些情報裡面,必然是有真有假,有的是刻意用來迷惑代郡方面的,畢竟偵查和反偵察,不只代郡一家在搞。

  拿著看了一會,陳止把那卷宗放下,笑道:「看裡面的描述,王浚是擺明了要來攻打咱們,而且就在這兩個月之內了。」

  「不錯,不過這方面咱們也做好了充足準備。」蘇遼點點頭,不見半點驚慌失措,然後說道:「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主公現在就收攏人手,有些太早了。」

  「不早了,」陳止瞇起眼睛,「幽州若要來攻,從東邊過來是最有可能的,但什麼時候來卻不好說,因此要時刻警戒,況且王浚這般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依我看有迷惑之舉,若是不出所料,其人總攻,或許就在最近,而不是等到一兩個月後!」

  「最近?」蘇遼這下子終於色變,但旋即搖搖頭,「這倒未必,王浚勢力的這個體量,本就受到各方矚目,想要做點什麼都難以隱藏,未必就是迷惑,更何況,他現在的人馬剛剛平定了平州,還沒有修整,難道就拉過來對付咱們?若是沒有足夠的兵馬,我可不認為幽州敢來再犯!」

  代郡如今的實力,他很清楚,更主要的是,當下代郡還有幾個可以說是人質的人。

  「不說王趕、吳階,就連剛剛抵達的棗嵩,都還在代縣城中,王浚如果最近來攻,等於直接把他們陷入險境,更何況還有之前分析的種種……」陳止嘴裡說著,看著手下,問道:「你是這麼想的吧?」

  蘇遼點點頭,算是承認。

  陳止便道:「既然連你都這麼想,恐怕整個代郡的人也都這麼認為,這便是不備,而攻敵之不備,本就是兵家最喜之事,勝算最大,王浚未必不取。」

  蘇遼一愣,想了想覺得有理,但又感到其中還有問題,正待再說。

  陳止則乾脆的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但凡有一點可能,都要當城必然來準備,因為代郡上下這麼多人、這麼多的產業,是不能容許有一點疏忽的,一個判斷失誤,就是慘重代價,之前經營的一切,都要為他人嫁衣,所以收攏兵馬做準備,是必須要進行的,而陳梓他們也會在最近幾日都回來。」

  蘇遼聽到這裡,知道陳止的心意已經難以更改,便不再多言,只是轉而又道:「屬下真正擔憂的,還是代郡的錢財調度,如今處處用錢,各處皆有拆建,還有兵馬糧餉,這都是支出,雖然幾個產業和礦場漸漸回籠錢糧,但也只是勉強維持平衡,若是此時就進行動員,萬一都是無用功,是王浚用來空耗咱們的手段,那接下來的幾個月,代郡的錢財可就跟不上!」

  沒有錢糧,自然是什麼事都無法做,真要是發生了這樣的事,王浚靠著幾個小動作,就將代郡的錢糧耗盡,那接下來他再來攻打,恐怕就不費吹灰之力了。

  「我知道你的擔憂,」陳止點點頭,「不過,這件事的解決,其實不在於節省。」說著,他伸出手,從身前的桌案上抽出一本冊子,遞給蘇遼。

  「這事……」蘇遼疑惑了一下,最後還是接過來、打開,只是看了兩眼,就知道了這東西是什麼,「這是代郡內外進項的賬策,嗯?這錢糧的收入,和密諜司計算和收集的不一樣!」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有壓抑不住的驚訝。

  代郡,或者說許多大勢力,其實有著幾套不同的統計體系同時存在,比如說代郡,一邊是郡縣官府上報來的秋計數值,登記造冊,代表各地的政績考評,但多多少少都有水分,為了自身的考評成績,又或者掩蓋貪腐,又乾脆就為了撈取油水,那些官吏難免虛報、多報,所以官府還有另外一套,通過計算倉存數量的統計體系,當然這裡面依舊有漏洞可以操作。

  除此之外,很多勢力還有著自己的特務機構,這種機構不光進行著探查,計算著各地錢糧的收入支出,同時也起到監督作用,只不過作為人為監督,難免就受到各種影響。

  此刻,蘇遼驚訝的,就是這本紀錄倉存進項的賬本,和密諜司的統計,有著巨大的差異!堪稱天差地別!

  驚訝之下,他下意識的看向陳止,後者卻笑道:「這就是財政的奇妙之處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7 20:46
第七百九十五章 寸土皆有其主

  蘇遼還是滿臉困惑,腦子裡思慮著。

  陳止對於財政方面的改良,蘇遼略有所致,大部分是伴隨著對人口、佃戶的統計進行的,除此之外,就是增加了商稅的門類和名頭。

  本來那商賈是不樂意的,畢竟商賈多為走商,既是走者,自是多變,可以來到代郡,也可以越過此處,去往別地。

  只不過,當下的代郡,有著別人沒有的產業、產出,更有別的地方比不上的特殊情況,隱隱有四方通衢之景,所以也都捏著鼻子認了。

  想到這裡,蘇遼這心裡卻又浮現了一層擔憂,不由說道:「莫非是因為收了關卡之錢,收入得以增加?但這般行為,其實並不持久,很多商賈是因當下代郡紙、代窯,還有煤礦的關係,才不得不從之,而且這商賈之中的很多人,也都覺得代郡事後必有戰亂,所以是本著撈一筆就走的心態,急切趕過來,這才造成短時間內,大量的商賈、車隊雲集,帶來了大筆的進項,若是事後一過,怕是難以持久……」

  陳止笑道:「這下你可是想錯了,你以為這些進項的增加,是因為收取了商賈錢財?」

  蘇遼一愣,下意識的反問:「莫非不是?」

  陳止笑著搖頭,指著那賬冊,說道:「這裡面主要的錢糧,可都是在統計戶數的時候得到,其實就是把一些本來就該是朝廷稅賦的錢糧,重新拿回來,而且這邊疆郡縣,自主性本就高,很多錢糧本該拿在手裡,卻失之於世家,如今不過物歸原主罷了。」

  蘇遼一愣,虛心請教起來,這倒不是他要投其所好,而是真心有些不夠明白。

  「這裡面的關鍵,其實還在中漢的根子上。」

  陳止倒是直接說了出來,蘇遼乃是他重要的臂膀之一,以後有很多事要有賴其人處理,把這其中的關鍵梳理清楚,也有助於未來協助稅收工作。

  而蘇遼到底是有過準備的,一聽就明白了,問道:「中漢時候的土地之法?」

  所謂中漢,其實就是原本歷史上漢光武帝劉秀建立的後漢、東漢,在新漢看來,自是居於中間的位置。

  陳止點點頭,跟著說道:「中漢之時,這大漢上下,幾乎每一寸土地皆有其主,而且其中的八成,在世家手中,隨後神州戰亂,軍閥割據,但無論是哪一家都要依靠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因此不管是昭烈皇帝的大漢,又或者是曹家、趙家的偽朝,其實都繼承了中漢的土地之法,不敢太過變動,依舊維持世家土地,以此來換取那些大家族的支持,這樣才能拉起兵馬攻伐,又有賢才治理地方。」

  蘇遼對於這些內在的典故,也是熟悉的,心裡留有印象,這時聽陳止一說,就明白了背後的關鍵。

  新漢建立於南方,而統治集團是外來,為了平衡內外關係、爭取南方江左士族的支持,自然不敢大肆改變,於是默認了世家大族對土地的持有,而開國之君沒有這般魄力,後面追隨的皇帝便是有這膽量,也是有心無力,其中一個典型的代表,就是宣武皇帝。

  這位真正統一南北的皇帝,自然也動過相似的念頭,奈何世家大族盤根交錯,連皇室其實也不過就是最頂級的世家,為諸家之首、盟主一般,最後也只有妥協一途。

  陳止說話間,重新坐下,笑道:「不光是面對江左世家,便是統一之後的北方,也沒有太大變化,這統一一詞,其實說的是人與人之間的統一,而不是土地,要統一人群,就要有團結的根基,這個根基才是土地,是以宣武皇帝為了讓北地能納入統治治理,而不是戰亂不休,一樣有所妥協,那些世家大族、宗族的土地,依舊保留了大半,只不過為了起到制衡之用,他又將跟隨北伐的一些南方將領留在北地進行管理,順勢讓他們留下一些血脈支系,比如代郡朱家,就是這樣來的。」

  蘇遼點頭說道:「這事屬下也知道一些,宣武皇帝一統南北,就頒布了法令休兵偃武,裁撤各地的駐守兵馬,其實同時減少的,還有世家的影響力,因為當時天下幾分,世家南北聯繫,很多時候對地方的滲透,比官府還要重,以至於許多駐守的兵卒,其實就相當於世家的家丁……」

  這麼說著,他忽然一愣,想到了代郡如今的情況,忽然覺得和當初的局面,很是相似,陳止這一拿到了將軍實權,諸多武丁納入地方守衛,豈非就是以家丁之實,而彰兵卒之名?

  再一想,這北地的幾個勢力,尤其是那王浚和江都王,其實也是一般局面,就算那個看起來最為忠義的祖逖,其手下最有戰鬥力的其實也不是官兵,而是其人抵達北地之後,收攏和招募的流民,以及當地塢堡子弟構成的兵馬,如果是靠著原本的官兵,恐怕早就被趕回南邊去了。

  正因為掌管情報,所以蘇遼對周邊局勢的瞭解,才比較立體和全面,如此一來,卻讓他不由疑惑著,這樣的情況,難道預兆著要重演中漢末年的種種情況了?

  一想到那個戰亂頻繁的時代,他就本能的遍體生寒。

  「怎麼了?」陳止的一聲詢問,將蘇遼的心思拉了回來,他回了一句沒什麼,就繼續道:「這削減地方守備,讓不少世家失去了官府的糧草補給和兵器,卻也讓地方上安寧了許多。」

  陳止則道:「話雖如此,但我在東西兩苑為秘書監的時候,曾看過典籍,知道在這偃武令的後面,其實還有一系列的御令,想要在北地和蜀地進行土地的分配,最終因為世家的反彈不了了之,還是得局勢一度不穩,這也促成了宣武皇帝最終分封郡王,安定這些新近征服的土地,有了如今各地封國的局面。」

  這個蘇遼倒是第一次聽說,有些驚異,跟著就問:「莫非如今代郡的進項大增,就是因為主公達成了此舉?」

  「若說達成,也不竟然,不過取巧,」陳止坦然說著,「一方面是因為代郡地小,不比大漢一個國度,以兵威而鎮之,以紙窯而利之,則世家不振,二來,這裡面還有一個關鍵的因素。」

  「什麼因素?」

  陳止頓了頓,吐出兩個字來——

  「屯田!」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7 23:28
第七百九十六章 革新之始,禍亂之根

  「無論是曹魏還是袁趙,他們在北地爭鋒的時候,為了能增快糧食的生產,減少中間的運輸環節,都大規模的施行了屯田,而且這個範圍並不僅僅局限於邊疆,在內地的很多地方一樣可以看到,不過主要還是駐軍所在之處,而這樣的地方多數就在邊疆,如今在中原內部還殘留著屯田地域的幾個地方,其實過去是三國交錯之地,同樣也是邊疆,只不過隨著大漢重新一統,就變成了腹地。」

  蘇遼對於屯田也有其瞭解,而且當下的代郡也有屯田之處,蘇遼雖不負責,但同樣要收集信息,分類歸檔,也好到時候有個留存,責任到人,因而很清楚其中的道道。

  陳止笑道:「不錯,就是這個理,這屯田本就是兵家之政,官府招募流民,使之耕種,最後演變成屯戶,而各地的規矩不同,這代郡過去就曾為屯田之處,先後為袁趙與曹魏所統,而規矩大同小異,其中最關鍵的一處,便是關於官府收取多少,按著卷宗縣志,若是屯戶有牛,則種得的糧食,官府與民戶各佔一半,若是無牛戶,則官府可以提供耕牛,統一耕作,但收糧的時候,官府最少要佔六成。」

  「嗯?」蘇遼聽到這裡,神色微變,他是沒有像陳止這樣,將代郡上上下下的卷宗都看了一遍,而且記在心裡,不過對於這個劃分比例卻不陌生。

  看到蘇遼的反應,陳止就問道:「是不是聽著覺得很熟悉?這民戶最多佔四成,收取最少要六成的規矩,如今在這代郡大大小小的世家裡可不在少數,這半年以來統計佃農,登記造冊,很多就是這般規矩,而且四六之分,已算厚道,二八、三七比比皆是。」

  「和屯田之時這般相似,是不是有什麼緣故?」蘇遼問是這樣問,可他這心裡多多少少是已經有了答案。

  果然,就聽陳止說道:「原因其實很簡單,宣武皇帝之後,孝僖皇帝為了安定北方,將此處的屯田,連同上面的屯戶,大肆賞賜給了當地的官僚和世族。」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答案一揭曉,蘇遼還是不免唏噓,他說道:「屯戶雖然不是編戶齊民,但登記造冊,其名皆列卷宗,所得各有記載,錢糧歸於府庫,而賞賜給了官僚和世家,便成了佃戶,戶籍上再無記載,不僅錢糧無所見,連兵役都不用服,只需要向世家大族交納糧食即可。」

  「對,這也是當下官府與世家的一大矛盾,尤其是在咱們邊疆之地,」陳止說話間又翻開了一個冊子,遞給蘇遼,嘴上說著,「屯戶轉為佃戶,不光是官府的收成少了,兵員也減少了,而且沒有錢糧,就養不起兵馬,沒有兵馬就護不了錢糧,從而陷入了惡性循環,他王浚如今更重鮮卑騎兵,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蘇遼接過來一看,隨後眼中一亮,原來上面記錄的,竟然是王浚的軍中配置,兵種幾何,以及幾支主要兵馬的分佈和佈防!

  這種東西可以說是機密中的機密了,別看幽州兵馬一調動,周邊人就收到了消息,但當下這種社會局面,出了城池就是荒郊野外,你領著一隊兵馬,帶足乾糧,往密林裡一鑽,按著既定計劃走上幾天,就能出其不意的出現在任何地方。

  所以,想要確定一個勢力兵力的分佈圖,哪怕只是大概的分佈,這都是非常不容易的,也是一件事關成敗的事,一旦知曉,有針對性的佈置,則明暗之勢互易,整個局面都有可能翻轉。

  就比如王浚的兵馬分佈圖,儘管蘇遼早就籌謀,想要探查一些,但直到如今都收效甚微,甚至還損失了兩個珍貴的探子、細作,為了不進一步打草驚蛇,因而這個念頭被他暫時壓了下來。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陳止居然不聲不響的,就做到了!

  「肯定是主公手下,那另外一支情報隊伍!」一念至此,蘇遼不由心中一凜,對那支早就被證明存在的情報隊伍,充滿了敬畏。

  但另一方面,他同樣也不會因此,就盲從、盲信,對這份情報也表現出了懷疑的態度。

  陳止笑道:「這只是個參考,你可以再拍身手不錯的探子,去其中的幾個地方探查,以此來證實,不過我給你看這個,卻不是單純為了這件事,從上面也不難看出,王浚若是這次再動兵事,依舊還是以鮮卑為主,漢家兵馬雖然人數眾多,卻是輔助,之前阮豹、段文鴦先後來攻,一個是步卒為主,一個是騎兵為尖兵,但畢竟是分開的,下次再來,這兩者可就要結合起來了。」

  蘇遼聽了,點頭稱是。

  陳止跟著又道:「其實王浚重胡馬,也是因為他初來幽州,被世家抵制,錢糧都被人捏著,最後是靠著聯姻段部打破的僵局,這也是我等現在努力的方向,不過我等不能太過依賴胡馬,那樣並不穩妥,而且胡人作戰,往往利字當先,每到一處,必有殺掠,若是對外,運用七品鮮卑也就罷了,可若是對內,卻不能輕易動用,是以我才要丈量土地、理清佃戶,如今世家被我壓服,佃戶登記造冊,我逼著他們降低田租,同時也將其中一部分直接納入官府管轄,於是入項暴漲!」

  「這世家到底隱藏了多少佃戶?」蘇遼終於明白了,那本賬冊上的收項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增長的。

  不過,隨即一個記憶浮上心頭,他雖然很想趕緊派人探查這個兵力佈防的虛實,卻還是忍不住先問道:「主公剛才說,宣武皇帝曾有革新土地的念頭,最後不了了之,但據我所知,真正做出革新的,正是孝僖皇帝才對,正是他頒布法令,組織人手,清理戶籍,同時規定了官員品級所能佔的土地……」

  這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陳止已經收斂笑容,正色道:「不錯,但有時改政並不代表鼎新,本意可能是要振作朝綱,但卻也回事與願違,真正埋下禍根的,正是永寧新政!」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8 22:45
第七百九十七章 法不過人

  永寧,乃是之前那位孝僖皇帝劉衷所用的一個年號。

  劉衷在位是十三年,但對整個王朝的影響卻乏善可陳,以至於他成為了新漢立國以來,第一位沒有廟號的皇帝。

  永寧,是他的第二個年號,之所以使用這個年號,就是希望能使得王朝永遠安寧,伴隨著的則是一次頗有架勢的所為變法,之後的人都稱之為「永寧新政」。

  但就是在這一年中,宦官孫憂逐步掌握大權,最終朝政突變,群臣不滿,引得諸王干涉,東海王等人逐步掌握了權柄,從地方封王,走入了中樞朝堂,先後幾次爭鬥,這執掌朝堂的宗室換了幾個,最近的一個,就是廣漢王取代東海王。

  眼下這朝中事情混亂,也和走馬燈一樣的掌權者變化有著關係,而一切的源頭,還真能追溯到永寧元年

  這些事,蘇遼當然不會陌生,聽聞陳止之言,就點頭同意道:「同樣也是永寧元年,益州刺史趙廎為李特所殺,蜀地叛亂的苗頭就此展開,如今佔據蜀地的李雄,便是李特之子。」

  「這些其實多為表象,」陳止則道:「歷朝歷代皆有叛亂,便是前漢鼎盛時期,地方上一樣有零星叛亂,有的甚至影響眾多,糜爛一州,但最終都能平定下來,是因為王朝的根基沒有動搖,而永寧元年正是根基動搖的開始,始自新政!」

  蘇遼聞言,不由凝神起來,他對永寧新政也有耳聞,只是後來聽說這新政不了了之,因而也沒有著重瞭解,對於具體的內容確實知道不多,但聽陳止說的鄭重,便意識到這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

  「越是看起來平常的事,越有可能影響深遠,因為正是這種平常,降低了人的戒心,」陳止先說了這麼一句,隨後才道:「宣武皇帝一統南北,威望如日中天,這再造神州的潑天之功,便是底氣,於是想要再分田地,卻因為看到了根基動搖的危險,不得不停手,退而妥協,但也留下了一些尾巴,無非是想要未來再動。」

  說到這裡,他流露出一點唏噓之意:「只不過,這剛剛一統南北的時候,世家大族畢竟還沒站穩,威望暫時可以壓倒一直以來的傳統,時間一長,這條件也就沒了,哪怕是以宣武皇帝的雄才武略,在最初的時候沒有魄力完成,哪怕留下了後手,但最後也無法動用,只能是聽之任之,更何況是孝僖皇帝?」

  蘇遼聽到這裡,卻皺起眉來說著:「我對永寧新政瞭解不多,但也聽說此次本意是為了理清天下土地,將人群劃分出來。」

  「不錯,」陳止點點頭,「但這般劃分,去也明確了世家大族的地位,而且總共分成了三個人群,其中兩個人群是不用納稅的,第一等的當然就是有鄉品的世家之族,而第二種卻是依附在世家下面的客戶,第三種則是普通的布衣,在前面兩種人群都無需納稅的情況下,你說這第三種人群是什麼心情,又有多大壓力?最後會做出什麼選擇?」

  「自是多數會選擇依附大族,」這裡面的曲折,蘇遼當然是一清二楚,「布衣可是無法高攀世家豪門,但畫作部曲客戶,依附在大族下面,一樣可以免去賦稅、勞役,這裡面的選擇不問可知。」

  「你可知道?」陳止忽然笑了起來,「這原本三種人群之間,是有著劃分和約束的,律法還制定了什麼樣的情況,不可輕易從一種人群跨越到另外一種,這畢竟是涉及到整個國朝安危的新法,他們必然也會設想種種不利的環境,只不過在人在設想的時候,總是會忽略一個關鍵的因素。」

  蘇遼頓時打起精神,問道:「敢問主公,忽略了什麼?」雖說這事看起來是陳止在訴說歷史,但以史為鏡本就是華夏傳統,蘇遼現在統領密諜司,也想著能少走彎路。

  陳止看著他,吐出了一個字來——

  「人!」

  蘇遼馬上困惑,但旋即想到陳止過去時常提及的一些細節,好像有一道閃電在腦海中劃過,瞬間清明起來。

  果然,接下來就聽陳止說著:「任何事,最終都是人來做,看的是執行人,看的也是那執行之人的來歷,因為紙面上的東西,要有人做才能成真,但問題是這些做的人,都是什麼人?」

  蘇遼這時也想通裡面的關鍵了,就道:「這能為官的,可都是世家鄉品之人,便是那寒門子弟,往往也都依附了高門大戶,這樣人從上到下遍佈官府朝廷,讓他們去執行,怎麼可能會有不利於自己的結果。」

  「對,」陳止也點點頭,「宣武皇帝之後,朝廷威嚴不夠,律法無法貫徹實施,所謂的限田之法便就成了擺設,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真正給朝廷提供賦稅的人群越來越少,這才是動亂的根本,一個國家若是連稅賦都出了問題,而且難以改良、修正,長此以往,連維持自身運轉都要困難,何談其他?」

  蘇遼點點頭,轉念想到了這代郡的情況,心中一動,便問道:「莫非當下代郡進項大增的原因,也在於此?」

  「不應該說是大增,」陳止瞇起眼睛,「準確的說,是在恢復原本的進項。」

  「主公的意思是?」蘇遼一聽,突然就意識到,陳止為什麼要將這些話,說給自己聽了。

  「代郡官府,在稅賦上的進項,其實是年年遞減的,哦,有兩年因為戰亂,更是一落千丈,是到了第二年才有所好轉的,而這裡面的根源,就是這兩年戰亂,幾大世家趁機收攏了不少人,有些連基本的章法都不講了,直接就納入自家名冊,前任太守聽之任之,但不代表這些世家的人,就手尾乾淨了,我現在讓人清理、遍查,馬上就找到問題,讓他們因此讓步,沒有立刻將強納的佃戶放回,也是考慮到佃戶和世家雙方都習慣了許多,才沒有採取強硬措施。」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8 22:46
第七百九十八章 皇危!

  蘇遼離去的時候,滿臉都是思索之色,顯然這次對話,讓他對自己掌握的密諜司接下來的工作,又有了新的認識。

  另一邊,那留在屋裡的陳止,同樣也在思考著當下的局勢。

  不同於蘇遼的霧裡看花,陳止對當前局勢的瞭解,就算不能說是舉世無雙,也絕對是遠超常人的。

  得益於十二生肖折紙的存在,陳止的目光不會被局限在代郡一隅,他不光能看到薊縣的情況,不僅僅能知道王浚兵馬的分佈情況,更是可以跨越空間的距離,對塞外草原的動向有著大致瞭解。

  更主要的是,便是那朝廷的局面,也可以第一時間的掌握,讓他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對當前的時代脈搏有所瞭解,進而嘗試把握。

  只不過,以代郡太守的職位,便是能知道時代浪潮的方向,暫時卻無力干涉,尤其是朝廷中樞的變故,就更是如此。

  「那位小皇帝的情況可不算好,先前他剛剛登基,時間不長,年齡也不大,而且最初並不是作為儲君培養,權謀上沒有經過錘煉,所以容易被人利用,但在這個位上的時間久了,對權力的渴求,那是自然而然會誕生的,但如此一來,新漢朝廷上的矛盾,就和歷史上的西晉越來越像了,果然是因為立國根基相似的緣故麼……」

  在原本的歷史上,東漢末年的群雄割據,其實就是一場世家大族之間的狂歡,是權力階層內部的爭鬥,以最為直接的武力形式表現出來,捲入其中的兵卒也好、百姓也罷,對於上面的人來說,都不過就是數字罷了。

  但在這裡面有一個人比較特殊,那便是劉備。

  劉備,一個皇叔名頭流傳千年,但那是從結果推導前因,真正的情況卻是,他才是真正那個沒有根基的、白手起家之人,連皇叔身份都時常被人質疑,若不是其祖、其父,曾為官吏,官府登記造冊,錄入卷宗,可供查看,那劉備恐怕早就被人揭破身份,反覆貶低了,畢竟這後世之人的攻訐手段,當今這些士族只能更加擅長,毀名破望,在他們看來,比直接殺了還要來的嚴重。

  這樣一個沒有根基的人,想要成事就得靠幫手,而旅居江左,建立政權,更要妥協,所以新漢從一開始,就立足不穩,世家大族的地位比起歷史上的西晉,也是不逞多讓。

  前世之時,陳止還曾經想要理清社會結構,進行一定的土地改革,而當時的環境並非沒有可能——

  陳止控制著一部分兵馬,而北方諸強相互攻伐,彼此牽制,只要能解決了土地和人的問題,那錢財自然滾滾而來。

  只不過,哪怕靠著他的策略,後來確實初見成效,但那個時候的陳止早就不在了,轉增個政策自然也已走形變味。

  「當下,隨著朝廷收入的縮減,財政體系瀕臨崩潰,已經失去了用財政控制兵馬的能力,而各地分封的諸侯王,反而靠著在地方上的根基,積攢了錢糧,他們之前在朝中爭權奪利,還只是政治鬥爭,靠著權謀手段,但眼下江都王已經積累了兵馬,他的目的可不是平定冀州,畢竟此王的封底在江左邊上,大老遠的跑到冀州來,求得就是容易聚集兵馬,距離都城也不遠,恐怕再發展下去,這權謀鬥爭就要演變成軍事爭奪,那中樞可就要亂了!」

  類似的事情,在歷史上就曾經發生過一次,西晉的八王之亂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兵亂,而是權亂,但因為權柄混亂,最終造成了財政崩潰,中央無力維持一支足以平息各方的兵馬,最後皇帝反而成了皮球,被各方爭奪。

  「這可不是什麼歷史的輪迴,更不是命中注定,雖有氣運消漲的原因在裡面,但更本質的問題,其實還是在東漢的時候就把根子種下來了,眼下不過是按著種下的原因,在自然發展罷了,只是小皇帝畢竟待我不薄,卻也不能坐視不理,只不過他所在的位置,我無法給他示警,因為任何消息,皇帝都是最後看到的,而一郡太守,恐怕也不足以影響朝廷決策,至少也得統領一州才可以!」

  那位小皇帝劉岱,對陳止可謂照顧有加了,更是將陳止當成了知己,陳止仕途順利,與皇帝的支持也是分不開關係的,不過皇帝這個位置,一旦朝廷有變,無論是死是活,都不會有什麼好受的,陳止既然發現了歷史脈絡的大趨勢,肯定要有所行動才是。

  「如此看來,王浚此番行動,其實也給了我一個機會,我就等著他來了。」

  不過,陳止當下真正要操心的,其實還是夫人待產的問題,如今這闔府上下,都在為此事忙的團團轉,而消息傳出去,代郡之中的大小世家也都派了人來,更是帶來了賀禮,都在等待著的。

  就連那位隨著車隊過來討個說法的洪千,也懂得這個時候不好鬧事,老老實實的在城裡窩著,和一些官吏進行扯皮。

  時間就這麼流逝著,等到了五日之後,蘇遼安排下去的探子,陸陸續續的傳回來一些消息,終於讓他肯定了,陳止交給自己的佈防,是正確無誤的!

  更主要的是,王浚幾個安排在暗處的兵馬,已經開始有了動向,於是他立刻就把消息給陳止報去。

  「這麼看,這戰事大概就在這月內了,很有可能在幾日之後。」陳止瞇起眼睛,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蘇遼就提醒道:「那是不是先將城外的麥子收攏一下,雖然還沒有長成,但畢竟成形,留在外面說不定會被王浚的兵馬所毀。」

  陳止聞言卻搖搖頭,說道:「還要等一等。」

  蘇遼一聽,就要再說,這時忽然有人來報,說是陳梓過來面見太守。

  陳止一聽,就露出喜色,對蘇遼道:「走,我等一同去迎,他這一回來,人也算齊整了,我得了將軍實銜,開府建牙,也到了冊封僚佐的時候了,這樣戰時才能職權分明,各司其職!」

  這般說著,他又感到那頭上氣息微微一變,知道是自身氣運感應到了念頭,正在醞釀冊封之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2-9 20:51
第七百九十九章 臣屬與有榮

  其實昨天晚上,陳梓就已經回到了代縣,只不過他並沒有第一時間來到陳止的莊子,而是先回了一趟家——

  他的家,現在也已經搬到了城外的陳莊之中,家中有老母、新婚妻子和兄弟,這些個親人,都是最近才從下邳搬過來的。

  陳梓兄弟幾人,其父早亡,跟陳迭長大,學得了本事,便擔負起了養家的責任,在代郡站穩腳跟之後,也沒有任何遲疑,就將家人接了過來,這一方面是為了方便照顧,但另一方面也是跟陳止表明決心。

  而在接母之時,他亦得了陳止許可,親自前往下邳,還按著母親之言,迎娶了下邳高家之女,這也是他如今在外出仕,於公於私都得娶親生子了。

  那高價在下邳也頗有勢力,而陳梓的妻子高氏乃是高太公續絃正妻所出,算是嫡女,也附和陳梓當下的身份。

  這高氏自小便溫順,容貌端莊,陳梓很是滿意,娶妻之後,很是恩愛。

  昨晚他歸來之後,在家裡安歇了片刻,今日準備妥當才去見了陳止,雙方言談了將近兩個時辰,陳止留他用了餐,這才回到家中,臉上已經露出了疲憊。

  其妻高氏立刻迎了上來,為他寬衣備水。

  一番洗漱之後,又拿來解酒的紅湯,陳梓便微笑著對妻子道:「辛苦你了,我這邊已經好了,你先去休息吧。」

  高氏點點頭,卻沒有立刻離去,而是面色有些猶豫,似乎有話想要說。

  陳梓自是注意到了,卻已經猜到了是什麼事,便道:「可是為了你家那兄弟?」

  高氏的臉色頓時羞紅,卻還是點點頭,然後用細若蚊吶的聲音道:「他前日又來詢問,說是想知道何時可以去往新城。」

  原來,陳梓口中的高氏兄弟,正是高氏的兄長,但二人卻不是一母所生,因見著陳梓得了陳止重視,在這代郡手握權柄,有發達跡象,不少親戚朋友都來投奔。

  所謂投奔,自然不是要貢獻聰明才智,而多是那在家鄉難以維繫生活的,過來想要取個巧,討口吃的。

  對於這樣的人,陳梓卻也不會往外面趕,當下的代郡還缺乏人口,但凡由來投奔的,便是流民出身都會安置起來,給個落腳的地方,再安排工作之處,更何況是這大老遠從南邊趕來的。

  只不過,這些人也是有分別的,一些人是由於南邊的政策問題,雖然懷揣著工匠技術,卻無從施展,或者有著力氣,沒地方舒展,到了代郡,檢測了能耐,就會被安排到合適的崗位上幫襯,若是能通過觀察,以後可以進一步獲得更好的工作機會和酬勞。

  但也有一些人,身無一技之長,只是單純跑過來,想要沾一點好處,又不想出大力氣,那可就不能安排到酬勞不錯的位置,只能和普通流民一樣,給個活幹,讓人有口飯吃。

  不巧的是,高氏的那位兄長,正是這般人物,更有甚者,他還想靠著妹夫的權勢,在代郡謀取一個有權的位子做做,也管管其他人,最起碼也得是個吏胥才行。

  對此,陳梓一開始就言辭拒絕,但那高氏兄卻不依不饒,反覆糾纏,讓高氏加在中間很是難做,幾次之後,陳梓憐惜妻子,便就鬆了口,說是自己要經營新城,需要人手,高氏之兄若是有吃苦心,可以跟隨前往,倒是沒有許諾什麼位置。

  高氏得了消息,通報了兄長,那人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過去,只是沒有陳梓領著,貿然前往卻顯得不倫不類,於是一直忍著,但因陳梓多數時間都在新城,他無處聯絡,便三天兩頭的來到這家裡詢問。

  陳梓聽罷,淡淡道:「既然這麼急,那這次就隨我一同過去吧,也好讓他安心下來,更給家中安寧。」

  高氏聽著有愧,便輕聲告罪。

  陳梓卻溫言道:「這怎麼是你的過錯?你自進了我陳家的門,持家有方,為夫方能安心在外為事,你那兄長的要求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略有不妥吧了,你是你,你兄長是你兄長,何必多慮?」

  高氏聽了此言,便鬆了一口氣,同時心中生出濃情,眼神如流水。

  不過,當下卻還不是恩愛之時,這邊陳梓剛剛說完話,就有僕從過來稟報,說是陳梓的三弟陳林過來了。

  高氏一聽,便主動退避,留下陳梓迎接。

  陳梓本是兄弟四人,但其兄長早天,如今陳梓便是家中長兄,他有弟弟二人,三弟陳林、四弟陳麻,如今也都到了代郡幫襯其兄。

  那陳麻跟隨陳梓去往桑乾河畔的新城,而這三弟陳林去在代縣為吏,今日一聽說自家兄長回來了,就第一時間過來拜訪,一方面是敘兄弟之情,另一方面卻是商談一下當下的局面。

  陳林與陳梓的相貌很是相似,但個頭卻稍微高一點,顯得孔武有力,他來到之後,先是問候了兄長,說了一下家中情況,也提及了高氏兄長的問題,一聽陳梓有了打算,就不再多言,而是話鋒一轉,說起了新城事宜,還有城中局勢,更是著重提及的了棗嵩、桓彝、洪千等人到來的事。

  「這些消息我都知道,」陳梓聽著兄弟敘述局面,卻不急著打斷,等對方說話的間隙,才輕笑了一聲,「我人雖在新城,但這代縣的種種事情,大小事端,主公都會安排人,把消息給我送去,還讓我寫一些回執,讓他參考。」

  陳林一聽,滿臉笑意,道:「這是府君信任兄長的表現,整個代郡上下,恐怕沒有另外一個人能有這般殊榮了,兄長大概也知道,這太守府但凡有了好吃的、新鮮玩意,都會讓人送到你府上,而且府君還幾次過來探望母親。」話語之間,都是滿滿的自豪。

  陳梓點點頭,跟著收斂笑意,說道:「但正因如此,咱們家才更應該謹小慎微,不可讓人覺得主公對我家的照料是錯的,如高氏兄這般事,就不能聽之任之,我這次將他帶去新城,可不是要給他權位,而是要就近看管,免生事端。」

  陳林就點頭道:「還是兄長小想得周到,對了,這次府君急召兄長回返,所為何事?」

  陳梓沉吟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這話倒也不是不能透露,卻是主公開府建牙,要封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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