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3 22:04
第八百七十章 不知沙場幾何

  翌日,天還沒亮,盧志就登上馬車,啟程出發,他知道事態緊急,事關生死存亡,根本沒有心思安眠,是以在凌晨之前,就已動身。

  「先生,我們是去往幽州麼?聽說那邊正在打仗。」隨車的還有他的小書僮,這書僮看上去人很激靈,這邊馬車一動,便詢問起來。

  看了書僮一眼,盧志點點頭,神色平靜。

  馬車始動,車廂微微搖晃起來,而盧志坐在車子裡,卻是低頭閉目,似乎正在小憩,只是心裡則念頭翻滾,判斷著局勢。

  最讓他憂心的,當然還是冀州的局面,幾次心中推演,讓他清楚的意識到,以石勒那般性子的人,絕對不會放過這次奠定冀州大局的機會。

  「現在就只能希望,幽州的大戰能夠盡快結束吧。」

  想到幽州之戰,盧志的心裡卻生出一絲猶豫來。

  「按理說,王浚強而陳止弱,幽州勝而代郡滅是順理成章的事,但從當前傳來的消息看,那陳守一能提前偷襲,並且得手,足見其能,要知道幽州軍何時進攻,那可不好確定,需要提前預判,否則稍有異動,反而會打草驚蛇,陷入劣勢,陳止不僅判斷準確,更是抓住時機,先後兩次擊敗來犯之軍!這就不是一般的能耐了,要說這樣的人,說不定也能以弱勝強,只是代郡兵馬畢竟太少,就算能翻盤,也得鏖戰許久……」

  這麼想著想著,他終於有了決定。

  「還是要先見王浚,從時間上來看,見過王浚之後,戰局如果出現翻轉端倪,再去與陳止聯繫,也不會遲。」

  想到這裡,他就要做出另外一個決斷了——

  「王浚人在幽州城,我要不要去那裡,又或者出使薊縣?幽州城在范陽郡,整個范陽固然是守備嚴密,但陳止襲擊和偷襲的地方,就在郡中,畢竟是靠近戰線,有著危險,不過這樣也便於第一時間和王浚交流,同時盡快得到戰場情報,反之,我若是去往薊縣,這交戰期間,王浚可未必會回去。」

  這樣想著,他一咬牙,對身旁正在走神發愣的小書僮道:「去通知護衛隊長和車伕,入了幽州之後,就往西走,咱們不是去薊縣,而是去幽州!」

  ………………

  「讓我先回薊縣?就因為段錦、段匹磾他們那邊出了狀況?」

  與此同時,在范陽郡的首府幽州城,最中心的官邸燈火通明,徹夜未眠的幾人,正聚集在此處,而王浚正在眾人面前大發雷霆。

  有人勸他暫離范陽郡。

  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先後幾封戰報傳來,說的是在范陽郡的邊緣,鮮卑人的大軍,先後兩次遭到伏擊,軍隊潰敗,兩名主帥行蹤不明,疑似被捉。

  「大將軍,您身負兩州安危,當下局勢不明,實在不該以身犯險!」迎著王浚的怒火,一名年齡不小的幕僚,還是站了出來,一副苦口勸諫的樣子。

  但王浚根本不領情,冷笑道:「因為這麼一點事,我就急急忙忙的離去,還返回薊縣,這傳出去之後,旁人要如何看我?豈不是覺得我被他陳止的人嚇跑了,就算最後平定代郡,活捉了陳止,也要淪為他人笑柄,豈能為之?」

  他見還有人要說話,就擺擺手,乾脆說道:「段錦不過先鋒,才掌多少兵馬?而且本事帶人攻打代郡,半路被人截殺,一時未能應付,也算不了什麼意外,此人固然有罪責,但日後責罰便是,豈能因為這點事就畏懼?至於段匹磾,他也不過就是陷入了陳止的算計,為主段錦,讓段匹磾所部疲於奔波,方給了人可乘之機!只是當下還只是說兩人情況不明,生死尚且沒有確定!」

  說到這裡,他的話音逐漸提高,有一點訓斥和點醒旁人的意思:「況且,我三路攻代,就是為了讓陳止分兵防禦,他的兵將本就不多,根基稀薄,靠著烏合之眾抵擋,如今北邊有分出了七品鮮卑,而中路卻是那楊宋坐鎮當城抵擋攻勢,南路還能有多少兵馬?這些兵馬,他能聚集起來,截殺兩次鮮卑人,已然是極限了,甚至有可能在襲擊之後,就淪為強弩之末,有什麼可擔心的?越是這種時候,我越要坐鎮此處,穩定軍心,看著他陳止如何敗亡!」

  言語之間,頗有豪氣,旁人聽著不管心思如何,也不得不承認,王浚說的十分在理。

  但就在整個屋子裡的氣氛,隨著這些話逐漸攀升之際,卻有緊急軍情傳來,這次帶來的消息,一下子就讓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遒縣遭到了攻擊。

  「遒縣都被攻打了?敵從何來?」

  王浚的幕僚和副將中,有人打破了安靜,問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如鯁在喉的問題。

  「難道段匹磾的兵馬全部潰敗了?」王浚瞇起眼睛,之前激盪的情緒全部收斂,隨後坐了下來,平靜的好似深潭,「情報和戰況還是太不清楚了,立刻派人去給我接應,另外,拿著我的兵符,給待命中的五千兵馬傳令,讓他們下不用準備西進了,到幽州城這邊進行守備!再給其他兩部傳令,讓他們停止修整,即可進軍!」

  一連串的命令傳下去,立刻就體現出了主心骨的作用,讓那一個個幕僚重新安定下來。

  但也有人卻更加緊張起來。

  因為他們很清楚,這南路大軍之所有有王浚親自坐鎮,就是因為這一路兵馬人數眾多,更涉及王浚嫡系,除了這位大將軍之外,其他人恐怕輕易指揮不動。

  此次南路大軍,除了段匹磾、段錦所在的那一部兵馬之外,其實還有三部,其中有一部兵馬有作戰兵五千人,駐紮在幽州城不遠處,另外還有兩部,合計兩萬人,則位於靠近南邊的地界,一方面是境界冀州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作為後續支援,打算在段匹磾攻入代郡,奠定局勢基礎之後,持續增兵,穩固局勢,徹底佔領代郡。

  至於這幽州城邊的一部,則是為了以防萬一,留作後手,同時護衛王浚周全。

  結果,大戰剛起,盡數都被動用,整個戰略方針,全亂了!

  想到頭疼之處,連王浚都眉頭緊鎖,他一連串的命令吩咐了之後,就站起身來。

  「走,先去看看傳信之人,搞清楚遒縣到底發生了什麼!」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4 22:56
第八百七十一章 殘兵敗將求援人

  王浚還沒有見到那位報信著,就又有消息傳來了,這次伴隨著消息過來的,還有一隊殘兵,而且不是一般的殘兵。

  「你是說,是段匹磾的人,在半路上碰到了王復的人,結果王復兵卒的指點,他們所以直接來了幽州城?」王浚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們帶來了什麼消息?是否驗證了身份?」

  「身份都驗證過了,他們對暗號切口都十分熟悉,沒有一點錯漏,而且帶來的段豪帥的消息。」

  聽得匯報,王浚不僅沒有鬆一口氣,這臉色反而更加難看了。

  「清楚暗號切口,又是段匹磾的殘兵,這麼看來,他那支兵馬是真的凶多吉少了,這些鮮卑人,這個時候了反而要讓我失望!」

  「那咱們先去看看這些殘兵?」身後的一名副將試探著詢問起來。

  王浚則先問那傳訊之人:「現在這群人在哪裡了?」

  「還在城外等待。」

  「就先讓他們待在外面,只讓帶頭的人進來,等著我問詢,咱們先不要理會這群殘兵,我先把之前遒縣過來報信的人叫過來,我要先見見他。」

  很快,一名青年就被引了過來。

  這人一見王浚,馬上就拜見其人,口稱大將軍。

  王浚卻打量此人,詢問起來:「你是從遒縣過來的,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還有,為何只有你一人過來,莫非遒縣已經危及到,只能派出這麼零散的人手了?」

  那人立刻回道:「王小將軍派了不少人來,大概都還在路上,只是敵軍攻城甚急,又有不少兵丁四散追殺,恐怕有不少人都被中途攔住、截殺了。」

  「這麼說來,遒縣已經十分危急了,竟然能被圍城?那說明敵軍人數不少,豈能這般悄無聲息的就接近拒馬河邊?」王浚神色凝重,按著他的佈置,范陽郡內有不少關卡和暗哨,這些都會在發現敵蹤的時候,第一時間把消息傳遞過來。

  結果到了遒縣被圍困了,都派出人過來傳信了,這關卡之處都沒有半點動靜。

  想到此處,王浚的心裡咯登一聲,眼神不動聲色的在身旁兩人身上掃過。

  這兩人,一個是他的親兵頭領,另外一個則是心腹幕僚之一。

  「如果說,足以圍困一個縣城的兵馬,能無聲無息的前行,還恰好繞過了所有暗哨的話,這個巧合也未免太駭人聽聞了!那就只能說明,有人在暗中通風報信,而且是能夠接觸到我佈防之策的人!」

  能接觸到佈防圖的人,在王浚這邊少之又少,除了已經外派出去的心腹大將,就只有眼前的這兩人了,在這一瞬間,王浚的心裡湧出了殺機,只是因為理智還在,沒有表露出來,反而繼續詢問那個自遒縣而來的報信青年。

  從這名青年的口中,他大致瞭解了遒縣面臨的情況。

  「照你這麼說,在你離開之前,王復已經領兵出去攻伐,而縣城則依舊完好,縣令、縣尉親自在城牆上指揮?也有陷落之危,不過這麼看來,還不算太過糟糕,這樣,你先下去休息,等還有疑問的時候,再召你過來問詢。」

  那人點頭稱是,就要退下。

  就在這時候,王浚卻忽然然後問道:「你以前見過我?」

  那人搖搖頭說道:「未曾見過大將軍,畢竟我等卑微之人,難入將軍之眼,只是今日見大將軍英姿氣度,是以一眼就能辨認出來。」這話說的很清楚,其實是因為周圍人的襯托,一下子認出了王浚來,知道這位被眾星捧月一樣圍在中間的人,乃是真正的話事人。

  王浚聞言點頭,揮手讓人退下,轉臉就跟身旁一名親衛說道:「派人對此人嚴加看守,不可有半點疏忽,我懷疑這人可能是敵軍的探子假扮的。」

  這話將旁人嚇了一跳,忙問其故。

  王浚撫鬚說道:「我親自督戰,不算什麼隱秘,恐怕周圍勢力盡數知曉了,但派王復等人前往遒縣,卻交代過不可輕易洩露消息,那縣令、縣尉,想來也不是什麼糊塗人,就算心裡清楚,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言語,這下面的人就更不該知曉了,你說這人能辨認出我是領頭人也就罷了,怎麼就知道我是王浚?」

  眾人聽得此言,雖覺得未必可做道理,但也有一定的邏輯,紛紛稱讚。

  又有人問道,是否要嚴刑拷打,詢問其人根底。

  「無需如此,先看管起來便是,現在拷打,說不定還要讓人心寒,節外生枝,」王浚說著,不動聲色的看了兩個「嫌疑人」一眼,繼續道:「想要驗證,倒也簡單,此人不是說王復遒縣派出了不少人來麼?總不能都聯繫不上,等後面的人過來了,找過來一問,自可清楚局面。」

  「大將軍英明。」

  等一切按照他的想法執行下去,王浚又道:「下面就該去瞭解一下那些殘兵敗將的事了,他們不也遇到了王復的人了嗎?找過來問一下,也可以確定遒縣的情況。」

  這一次被帶到王浚面前的,是兩個人,一個看上去年紀大些,一個年齡稍顯年輕,兩人被帶過來的時候,都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見過這位……這位府君。」

  兩人見到王浚之後,立刻跪倒在地上,猶豫著要如何稱呼,最後才叫出府君之稱。

  兩邊的人看著情形,想著王浚剛才的判斷,不由覺得正常,這兩個兵卒來自軍中,平時操練、管制,跟外界很少接觸,消息更加閉塞,不知道王浚坐鎮才是對的。

  對比之下,剛才那人確實顯得太過精明了。

  這一瞬間,在場的眾人,都開始懷疑起剛才那人的身份了。

  「說說你們的情況,是段匹磾派你們過來的?」另一邊,王浚已經開始詢問了。

  那年齡大一點的人說道:「我等也不清楚,豪帥那邊有騎兵護持,看著情況不妙,就當先騎馬離去了,至於去了何處,小人著實不知,我等是聚在一起,想求個活路,生生殺了出來,然後就想著往回跑,就這麼到了這邊。」

  「這樣看來,段匹磾的兵馬是真的崩了,不過他的人,大概還是能保全的,」王浚微微點頭,瞇起眼睛,又問:「你們說途中還碰上了王復的人馬,那不妨說說他的情況。」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4 22:56
第八百七十二章 臨陣當斬徒增疑

  「回稟府君,咱們碰上王小將軍的人,實屬意外,」說話的還是那年長之人,「當時我等一路潰逃,因為擔心會有追兵……」

  他正說著,王浚會忽然抬起手,示意他停下,在對方一臉疑惑的情況下,指著那個年輕人說道:「你先不要說了,讓他來說。」

  「我?」年輕人被這麼一指,頓時就嚇了一跳,顯得有些懵了,不過緊跟著就鎮定下來,然後強打精神,「遵命!」跟著便敘述起來。

  旁人看到這裡,心裡又明白幾分,知道這也是王浚多疑,懷疑這兩人的身份,想要看一看兩人說法有沒有什麼漏洞和出入。

  對於年輕人的反應,他們則暗暗點頭,因為城門之下,還有幾百兵卒,都是這兩人口中的逃遁潰兵,被安置在城下,他們二人能推選出來面見,只能說明這兩人在逃兵隊伍裡有些威望,更有本事,至少能讓旁人服氣,那在眼前的突發情況之下,能不慌亂,迅速鎮定,就是起碼的素質了。

  這邊,眾人心裡頭判斷著,那邊那年輕人也大致敘述了一下他們的經歷。

  按照他的說法,他們這一支兵馬因為慌亂之下,只是認定了要往回撤——兩段的兵馬是朝著西邊進軍,想要入侵代郡,他們往回走,自然就要認準一個東邊,頭也不回的迅速穿行。

  說到這裡,那年輕人和年長之人,都是面露羞慚,連連求告,希望能赦他們的逃脫之罪。

  「臨陣脫逃,自是罪過,不可輕饒,便是全部陣前處斬,亦可為之,乃驚醒旁人,讓他們知道死戰,」王浚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說的那兩人再次心驚肉跳,但好在他接下來話鋒一轉,「不過,卻可以給你們戴罪立功的機會,先把這局面說清楚,如果能提供有用的軍情,那便是減輕罪責,也不算什麼。」

  說著,王浚看著兩人,冷笑道:「不過,你們也不要覺得有什麼不滿,若是賞罰都沒有分明,那豈不是以後人人都能戰前逃遁了?你們在城下求救,可見是知道戰況複雜,自身一味逃遁並不安全,希望能在城中得到安穩,那既然犯了錯,還想得安穩,就得付出代價!」

  那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而年輕人很快點點頭,表示明白。

  王浚也滿意的點頭,一揮手,示意其人繼續說下去。

  「為了擺脫追兵,同時減少痕跡,我等都是循著密林而行,遇水而涉水,只要水流不是很急,就會順流而下,以減少痕跡,很快就到了拒馬河旁,結果前行沒有多少步,就被這沿河的暗哨發現了。」

  聽到這裡,眾人頓時都來了精神。

  拒馬河邊遍佈著哨崗,這事他們都很清楚,按理說這些暗哨不光會給遒縣傳訊,也該通報給幽州城的,結果到了現在,還沒有反饋過來,讓他們十分奇怪。

  「……暗哨的兵卒一番盤查,確定了我等的身份,然後就引著怎麼前往遒縣,要面見王小將軍,」那青年人說道此處,再次面露羞慚,「我等當時都是鬆了一口氣,知道到了遒縣,就可以進城安歇,好過在外奔波,而且……」他小心的看了王浚一眼,「我們也知道幽州城是重鎮,有府君這般的大人物坐鎮,我們這些逃兵過來,肯定要被追究,所以能入遒縣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只可惜等我們快要抵達的時候,遒縣外面已經化作戰場。」

  這時,就有一名王浚的幕僚,忍不住喝問道:「戰場之中,你們就沒想過也出戰麼?結果又逃跑了?」

  那年輕人臉上的慚愧之色更加濃烈,他低下頭,聲若蚊吶:「我等一路逃奔,穿林涉水,其實都很疲憊,加上本就膽寒,兵器也早已損失大半,如何敢去拚命?而且當時還有王小將軍的將士過來,詢問了我們的來歷,就讓我等不要摻和,以防亂了他們的陣型,又指明了幽州城,說讓我等來此求助,順便傳遞消息。」

  這話一說,眾人議論紛紛,都有不滿。

  王浚擺擺手,讓眾人稍安勿躁,繼續問道:「你先給我把當初段匹磾部被偷襲的情況說一說,再給我描述一下在遒縣見到的景象局面,如果說的好,我覺得有用,那至少可以活命,否則別看你們有幾百人,我一樣要全部斬殺!」話語之中,寒氣森森,殺機盈盈。

  年輕人似乎打了個寒顫,趕緊又敘述了最初的局面。

  這些內容,剛才那年長之人敘述逃難的時候,其實涉及到了一些,只是當下王浚卻會針對細節詢問一二,慢慢整個情況在他們心裡就有了輪廓。

  「大意輕敵,對段錦也不夠信任,更將被招降的流民軍等成是誘餌,絲毫也不體恤兵力,段匹磾輸的不冤!」

  一番詢問過後,王浚這般感慨著。

  按著正常的邏輯,一個普通的逃兵,肯定不能看出這般大勢,不過從其隻言片語之中,王浚卻可以推導出事情的全貌。

  另一方面,他也在心裡暗暗歎息,想到了當前自家兵馬隊伍裡的一個普遍問題——

  山頭和派系林立,只要不是自家派系的人,哪怕是幾萬兵馬,那也敢隨意消耗,絲毫也不心疼。

  對手下的人而言,這是打擊異己,但對王浚來說,就是空耗資源了,如今果然吃到了惡果。

  想著想著,他忽然話鋒一轉:「不過,按著你的說法,在從遒縣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大股敵軍,只是小股兵馬在掃蕩暗哨?」

  那年輕人點頭道:「正是如此,當時王小將軍就帶著人在四處支援,並且與敵人交戰,聽說還佔著上風,只是後面如何,我等就不知曉了,他們也沒有透露,只是讓我們來此處,把情況說清楚。」

  「這可就和那傳信的人說的不一樣了。」王浚思忖著,同時目光一轉,又看向兩人,「而且,能這般清楚的把握暗哨佈局,顯然是把我軍佈置暗哨的方式、組織形式搞得很清楚,沒有內部的人幫忙,如何能做到?」

  那兩人顯然也想到了什麼,臉色略有變化。

  這時,那年長的逃兵,小心翼翼的問道:「府君,我等兄弟可否入城?這一路奔逃,在林中穿梭,在水裡飄著,都是精疲力盡,又冷又餓……」

  「不殺你們已經算得好的,還想入城?」王浚冷冷的看著兩人一眼,嘴裡的話讓兩人都面露失望,但跟著又道:「不過,你們帶來的消息還有點用處,可見也不是徹底的廢物,我會讓人從城裡給你們鬆一點糧食,先充飢,再在城外安營紮寨!」

  聽得此言,年長之人面露歡欣,而年輕的則抱拳感謝,只是他微微低下去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詭異笑容。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6 00:05
第八百七十三章 王浚起意,審則危

  搬著幾桶糧食,這一行人緩緩的從城門處走了出去,因為這糧食的數目著實不少,所以等他們來到城牆上面,用吊籃不斷的搬運下去,前後幾次,才把東西都運送下去。

  隨後,這批糧草被人搬到了那一群潰軍所在之處。

  幾百名的兵卒人數其實不少,就算被約束在很小的土地上,但鋪展開來之後,依舊還是佔了不小的一片地,還有簡易的營帳被支了起來。

  等乾糧抵達這群兵卒的地方,之前被召喚過去的年長、年輕兩位兵卒,也已經回到了此處,就徑直來到兵卒中央,一名中年人的跟前,滿臉遺憾之色。

  「未能如願,連運送糧食,他們都不願意打開大門。」那年長之人的臉上,沒有了先前的恐懼和卑微,多了一絲沉穩。

  年輕的那個,也不由歎息了起來,最後只能說到:「現在只是希望城裡面的人,能抓住這個機會,施行第二套法子。」

  「那就只能等了,便更不能露出馬腳,否則校尉那邊反而不安全了,」中年人點點頭,面色陳午,既無遺憾,也無歎息,「既然無法混入城中,那就告誡眾人,打起精神,先好好等著,畢竟這周圍還有五千多的兵馬駐守,已經往這邊調動了,如果有個什麼蛛絲馬跡,被人迅速看破,那這幾百人只能葬送。」

  年長之人有些擔心的道:「但是咱們畢竟是假扮的,手下兵卒也沒有受過特殊的操練,如果能賺開城門,一哄而入,自是奠定勝局,可以重演遒縣之事,先占城牆,在引兵入城,從而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現在卻被擋在城門之外,那些弟兄們可沒有經過多少教授,只要有心人過來問詢幾句,就能發現疑點,時間一長……」

  「時間一長,肯定露餡,」年輕人接過話來,但神色如常,「不過,這需要時間,城中的人一時半會是不會出來了,所以咱們大概能堅持到傍晚之前,只要在這之前生出變化,那局勢就還能掌控。」

  「不錯,」中年男子點點頭,抬頭看著遠方的城池,「咱們挑選這個時間過來,本身就是算計的一環,為的就是防止城中之人太過謹慎,不願意打開城門,讓我等進去……」

  「這個時間到底有什麼不同?」年長之人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好了,畢竟自家校尉將軍在吩咐的時候,他和其他兩人都在場,可沒聽說過這時間上的安排,還有什麼深意的,莫非是校尉單獨和這兩人有過交代?那可不是什麼好跡象。

  沒想到那年輕人卻笑道:「這事切莫誤會,我等也只是推算罷了,當今孤軍深入,想要破得此城,實乃行險一搏,看起來似要一鼓作氣而下之,但越是如此,其實越要謹慎,隊伍越是深入,兵卒越是亢奮,為將者越要謹慎而驚醒,否則就不是求功,而是尋死!是以我等才有這般猜測……」

  「那到底是什麼算計?」年長之人聽到這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到了壓力。

  那中年人便道:「其實倒也簡單,若是城中得了遒縣之信,必要調動兵馬先做防備,而算一算路程以及佈防,便要挑選距離此處最近的一部兵馬,而據我等所致,我軍練兵,雖不下本錢,但戰時卻不曾虧待兵將,每每有戰,為了鼓舞士氣,都是一日三餐,每日午時也設灶做飯,現在這個時間,等周遭兵馬抵達之時,正好是要做飯之時,而據我所知,這周圍佈防兵馬的後勤輜重,都自幽州城出……」

  「自幽州城出?」年長之人眉頭微微皺起,先是疑惑,但隨後猛然驚醒,「莫非先前城中送出的那封信,說裡面的探子最近有不少人在爭取一個職位,為的就是這個?原來如此,著諸多看似巧合的事,其實根本不是巧合,看似運氣的事,背後自有其緣由,」

  ………………

  另一邊,在幽州城內……

  「又有遒縣的求援之人被找到了?還是兩個?好,很好,把人給我帶進來,我要親自在問一問。」

  在王浚的命令下,先後又有兩人被分別帶過來,經過了嚴格的盤問之後,兩人之間吐露的情況都是一致的,而且還和那兩個潰兵述說的情況有著相互印證的意思。

  但問題就來了……

  「按著這幾方面的人來看,遒縣根本沒有到那般危急的情況,至少沒有被圍困起來,和第一個人說的完全不同,這情況就很明顯了吧。」王浚淡淡的說著。

  他的一群副將和幕僚馬上就把他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了。

  「那第一個人有問題!」

  「很有可能是敵人的探子假扮的!」

  「這膽子可真是不小。」

  一個個做出判斷之後,馬上就提出了不同的建議——

  「拖出去砍了吧!」這是副將裡面一個看上去頗為粗野之人的決定。

  「還是得先把人穩住,此人既然是被派過來,偽裝成報信之人,必然知道敵人情況,從他的嘴裡,或許可以得到有用的情報。」提出這樣建議的,當然是一名幕僚。

  當然,更多的意見,匯總成了一句話——

  「現在就把人帶過來,當場審問,時間不等人,不管那人話中有幾句真實,遒縣被人突襲,覺得是假不了的,而遒縣距離幽州城快馬加鞭,不過半天的路程,絕對不能輕視,這是涉及到大將軍安危的,半點都含糊不得,所以必須立刻就審問、提問!」

  面對眾人的提議,王浚笑道:「不用等了,現在就去審問,如果對方嘴硬,不要猶豫,直接上刑!不光此人,餘下的那幾個求救的人,也都給我帶下去審問,再讓他們彼此指認、比對!」

  說到這裡,他想了想,瞇起眼睛,說道:「還有那兩個潰兵,把他們……」

  這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人過來稟報,說是駐紮在邊上的五千兵馬已經抵達城外,為首的中郎將過來詢問下一步的命令。

  王浚遂停下原本的話,轉而吩咐道:「讓人就地守衛,再安排人給他們準備糧草,派出一部分人到周圍境界,但不要散的太開,防止敵軍偷襲。」

  「諾!」

  這邊命令傳達下去,王浚轉臉就道:「把那兩個潰兵也給我帶過來,一併審問,再抓幾個其他的潰兵,詢問一下細節,咱們在這等著結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6 00:08
第八百七十四章 千鈞一髮,門扉開

  「這五千人的兵馬,已經靠攏過來了,在大概一里左右的地方安營紮寨。」

  城外的「潰兵」營地中,中年男子等三人得到了最新的情報,其實這也不用特別派人過去打探,因為那支兵馬的傳訊兵,就在來回奔馳,其中有不少人是直接通過「潰兵」所在的城門進出的——當然,他們也不是開城門,而是通過吊籃進出。

  「那王浚還真是謹慎,從咱們來到這裡,幾乎就看不到有打開城門的時候,來來去去都是用吊籃。」那年長之人不由低聲抱怨著,如果不是這份謹慎,恐怕這破城之功就是他們的了,哪裡還需要現在這麼麻煩,在旁邊等待不說,還隨時會有危險。

  邊上的年輕人聽了,輕笑道:「王浚這人就算再謹慎,也不至於到如此程度,還是因為咱們的進軍,讓他們心中慌亂了,才會這般小心起來,畢竟連近在咫尺的遒縣,都已經發生了戰亂,他坐鎮在幽州,又如何能夠安穩?你別看他詢問我們的時候,顯得很是沉穩,但那十有八九都是裝的,我過去帶商隊的時候,很有經驗,時常碰到,我們唐家的車隊,遇到問題,很多人就要來詢問於我,我不管有沒有法子,表面上都要鎮定自若。」

  這個年輕人名為唐全,正是出自代郡唐家,他年齡雖輕,但經歷不少,過去在唐資手下做事,如今唐資身份不同以往,而唐家的勢力在代郡擴張,為了增加方方面面的影響力,族中稍微有些能耐的子弟,都被派出來,進入上上下下各個環節,目的就是和陳止勢力進行深度綁定——到了這個時候,其他家族如何還不好說,但他唐家是怎麼都別想和陳止撇清關係了,而且幾個產業的分潤,也著實是巨大的甜頭,自然要加大投入和支持的力度。

  不過,比起那些直系唐家子弟,唐全還是不被重視的,畢竟唐資現在雖然得勢,但本質上還是庶出子弟被宗家看重,才委以重任,而唐全過去輔佐唐資,出身也不能說好,最後就只得走兵家之路,因為這是能迅速翻身、晉升的途徑。

  唐全這般選擇,也表現了雄心和賭性,這次帶兵偽裝,想要混入幽州城,也是他主動請纓,想要拼一把,也是在賭博,現在看來,這個選擇並不怎麼成功,但其人也不氣餒。

  相比之下,那個年長之人就顯得有些患得患失了。

  這人名教陳守則,只是聽這個姓氏,就知道這人出身於陳氏,根子在彭城,本就是彭城陳莊出身,是來代郡博取前程的一員,只是年齡和能力擺在那裡,最終也只能在軍中行事,眼看就要泯然眾人,於是在今日又拼了一把,但其實也是半推半就,屬於被軍中的陳氏族人,強行退出來作為代表。

  至於那名中年人,名為衛勉,這人就是土生土長的代郡人,從武丁營中脫穎而出,經過先前的代郡守衛戰,得了提拔,成為隊主,後來在幾個月的操練中,有屢屢有表現,被楊元發現之後,調到了手下。

  這次偽裝突襲之事,楊元不能親自上陣,這就需要一個他信得過的、有能力的人作為頭領,於是衛勉就被選了出來,而此人也沒有半點怨言和猶豫,當即就應下來,毫不遲疑的帶人而去,彷彿絲毫沒有意識到其中凶險。

  這時,他聽著陳守則和唐全的對話,就道:「算算時間,城裡面的人也大概是要得手了,想來很快就要有動靜了,而這個時機咱們可以注意一下,說不定也能順勢做一些事來。」

  唐全點頭道:「正是如此,這新過來的大軍,人數眾多,給他們的物資數量不少,肯定要打開城門的,只不過過去送出輜重糧草,走的並非是南門,今日也未必會開門,但也說不好,要是急著讓這些兵馬吃飽,迅速開拔,那是要多送出一些糧草過去,這南門說不定就開了,會給怎麼可乘之機!」

  陳守則也是靈機一動:「平時運送糧草輜重,自是要找一處屯糧的地方作為中轉,但如今這兵馬被調動過來,護衛在幽州城邊,那屯糧的地方也要變動、遷徙,這也是個不小的工程,耗費牛馬,從統領角度來看,都不如直接從幽州城內運送糧草出去,說不定真有機會,到時候……」

  這位稍顯老成持重之人還待說著,忽然就人急匆匆的從旁邊衝過來,一見三人,就壓著嗓子,低聲喊道:「不好了,城裡又有人出來了,拉著幾個兄弟給拽進城中,說是要審問一番,除此之外,還讓人過來通知,首讓唐哥和陳叔,你們再次進去,又有話要問了。」

  「不好!」

  一聽這個消息,三人相互對視,都意識到情況不妙。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詳細追究了,王浚還真不好對付,難怪能在北地崛起,不光是靠著家世和時運啊。」陳守則歎息著,跟著看著其他兩人,「現在怎麼辦?那準備都還沒做好,城門也沒有開啟,總不能當下就暴露,但是我和唐君如果進去,可就出不來了!」

  衛勉和唐全也瞬間變得肅穆起來。

  將其他兵卒強行拉入城中,肯定是要逼問一番,以為他們這支隊伍本意是要抓住機會,強行入城,結果幽州城雖大,有幾個門,但裡面的人太過謹慎,而且城堅牆厚,以至於未能如願,當下暫時安頓下來,也是先看風向,同時不影響整體戰略,但除了這帶頭的三人之外,其實已經有人心神動搖了,真要是嚴加盤問,很快就能被人抓住痕跡。

  「難道是城裡的人發現了什麼?」陳守則揣測起來,但看著正在靠近的幾名城中兵卒,也不由緊張起來。

  「不會的,如果真的發現了什麼,就不是來抓人了,而是直接動手斬殺了,說明是想要進一步的印證和詢問。」唐全迅速做出了分析,「現在怎麼辦,是跟著進去,還是乾脆就走了,當前的這種局面,恐怕第二部計策還沒到發動的時間……」

  衛勉眉頭緊鎖,沒有說話,心裡卻在迅速的權衡、計算。

  就在三人都感到局面複雜、危急的時候,那扇一直關著的南城大門,卻是發出「嘎吱」一聲,然後緩緩打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6 23:35
第八百七十五章 殺進去!

  突然打開的城門,讓南門前面的眾人,都不由愣住了。

  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打開?

  衛勉看著那緩緩開啟的城門,一時陷入了沉思,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不管原因為何,此時都是一個機會,但卻需要決斷!

  目光一轉,視線在唐全、陳守則的臉上掃過,衛勉注意到這兩名同伴,同樣露出了疑惑與猶豫之色,似乎也在做著某種權衡和取捨。

  他們必須要迅速決定,此時動不動手!

  若是不動手,那結果很明顯,這種時刻,城門不會一直打開著,很快就會關閉,然後一切如故,但不同的是,唐全和陳守則會被帶走。

  但這一次被帶走,結局恐怕就沒有那麼順利了,恐怕真要糟糕。

  可是,如果動手,時機又太過於倉促,關鍵是衛勉他們並不清楚,糧草有沒有送到新來的駐紮兵馬營中,有沒有被他們食用,這可是關乎到後面的局面!

  眼下沒有多少時間讓衛勉他們猶豫,看著幾輛裝著兵糧的馬車,緩緩的從城門中駛出,衛勉他們頓時明白了,為何城門會開啟,但緊接著就有新的疑問產生——

  要知道,他們所在的南門,這個方向上,駐紮的兵馬並不多,而且相比於其他幾扇門,距離還比較遠,糧草從此處出,有點捨近取遠的味道。

  「而且……」心裡閃過一道靈光,衛勉看著那護送著糧草走出來的兵卒、吏胥,忽有一念,「先前怎麼都不肯輕易開啟的南門,偏偏在這個時候打開了,莫非其中有著什麼內情,又或者城中之人得知了這邊情況,正在試圖相助?」

  種種念頭,在衛勉的心裡閃過,但眼看著過來召喚唐全二人的人越走越近,衛勉知道必須要做出決定了。

  但就在這時,卻見那運送糧草的車隊中,有一名吏胥模樣的男子過來,見著幾人之後,便道:「你們便是那潰敗逃難至此的逃兵?」

  衛勉聞言看了過去,而走過來召人的城中兵卒也不由放慢了角度。

  「算是你們幸運,」那吏胥見眾人的目光都看過來,便冷笑著說:「這兵糧送與新來兵馬之後,有上官可憐爾等,特地吩咐著過來,分給你一點,過來接吧。」這話中帶有一種不屑與高高在上的味道。

  如果是真正的逃兵聽了,那這般話語毫無以為就是侮辱了,有一點「嗟!來食!」的味道,但衛勉他們並非逃兵,所以從這吏胥的話中聽出了更多的信息來——

  糧草送過駐紮軍之後,分過來一點!

  只是這個簡單的說法,其實就交代了前後順序,頓時就把衛勉心中最為擔心的一個點給消除了,讓他忍不住盯著那吏胥的眼睛看過去,入目的是滿含著鑒定意味的目光。

  霎時間,一切都明瞭過來。

  於是,衛勉微不可查的輕輕點頭,轉身邁步,朝著那幾名過來召喚的兵卒走了過去。

  「剛才那兩人呢?」

  幾名兵卒這時也從城門忽然打開的意外中恢復過來,他們之所以意外,甚至還有一點不滿,原因其實十分簡單,就是他們是一番折騰之後,順著吊籃下來的,這剛落地還沒有多久,轉臉大門就開了,換成誰不惱怒?

  不過,他們還是知道正事的,裡面當時在旁護衛,見過唐陳二人的,此時正好看到了唐全、陳守則兩人,就招呼著讓他們過來,卻發現和兩人站在一起的一名中年人,正大踏步的走過來。

  這人行走的頗為穩健,周圍「潰兵」主動退避,一看就是有些威望的,不由讓過來召喚的幾人心生疑慮,為首的那名兵卒正要張嘴詢問,但不等他出身,就看到那中年人忽然拔出腰間長刀,一把就劈了過來!

  事發突然,這幾名幽州兵卒紛紛瞪大眼睛,等為首的那人慘叫一聲,捂著脖子撲倒在地上,其他幾人才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紛紛抽出刀劍,就要防禦!

  但周圍的那些個「潰兵」卻已經在衛勉的號召下,一擁而上,從破碎的衣衫中抽出短刀短劍,從牛車、草垛子裡面抽出長刀長槍,吼著叫著就直接撲殺過去,幾名幽州兵卒轉眼就被淹沒,躺倒一地,鮮血直流。

  這突然暴起的混亂,讓運送糧草的車隊直接炸開了鍋,瞬間陷入混亂。

  衛勉轉頭看了一眼這車隊,見裡面多數只是雜役之流,瞇著眼睛沉思片刻,隨後出言警告、恐嚇,進一步助長了混亂,緊跟著與剛才出列通報的吏胥對視一眼,二人同時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然後各自收回目光。

  然後,那吏胥做出恐懼之色,跑到車隊裡面,一番指揮。

  而衛勉則將長刀舉起來,大聲呼喊起來:「諸君,既已暴起,便無需再有顧慮,隨我殺入城中!」言罷,便當即朝著大開的城門奔跑過去!

  「衝城!」

  唐全與陳守則亦舉起長刀,高聲呼喊,緊隨在衛勉身後。

  「殺!殺!殺!」

  嘹亮的喊殺聲中,這幾百名偽裝成潰兵的代郡武丁,一個個有如狼嚎一般,跟著三人蜂擁而去,浩浩蕩蕩的直接就殺到城門跟前。

  那城門內外也有守門的兵卒,城牆之上更有警戒的弓手,見狀下面的就急切關門,而城牆上面的則搭弓射箭!

  只是衛勉等人的行進速度卻出乎意料的迅速,將他們在操練中的行軍衝刺竅門,盡數施展出來,在付出七八人被箭矢擊中的代價之後,他們便抵達了城門跟前,趕在城門緊閉的當頭,直接衝了進去。

  衛勉等人一馬當先,一進城中反手就是一刀,砍在試圖關門的守門兵卒身上,將其一下子砍到在地上,而後諸多兵卒紛紛湧了進來,嚎叫廝殺,宛如出籠的猛虎,哪裡還有半點潰敗沮喪的樣子?

  仗著幾百人的優勢,幾息之後,這南城門便就失守,隨後在衛勉的指揮下,一部分關上大門,一部分則向著城牆上殺了過去!更多的人,則朝著城中衝去!

  此時,這城中的大部分兵卒,其實都集中在四面城牆之上!城中空虛!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6 23:36
第八百七十六章 王浚的路

  王浚剛剛坐下,正在吃飯。

  這幾日他的飲食都極不規律,陪同過來的兩名小妾卻在旁嗔怪,卻說是大將軍的身子不好,脾胃有恙,豈可這般不注意飲食,更不按時休息。

  王浚起先並不理會,那兩名頗有姿色的小妾,便嘰嘰喳喳的說著。

  聽到後來,王浚將碗筷一放,用平和的聲音說道:「我這脾胃的毛病,都是過去行軍時落下的,為了求勝,風餐露宿是有的,有時幾天幾夜不睡覺,也只是尋常,為的就是建功立業!為大漢開疆拓土……」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表情忽然有些複雜,但旋即又露出幾分豪氣。

  「如今,便都做到了!我平幽州,定冀亂,更是拓土平州,想來將來史家也會有一個公正的評價吧!只是縱都做到,亦不可鬆懈,兵者乃是凶事、大事!不能有半點疏忽,既然是我親自坐鎮此處,就要時刻警醒、謹慎,不過是晚吃一會飯,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按著我以前的性子,你們兩個再怎麼吵鬧,都不會讓你們留下,這也是如今我度量不同了,方才會這般行事,休得吵鬧,否則都要送去薊縣!」

  王浚的音量其實並不高,甚至和他與幕僚、副將交談的時候比起來,都能說是和風細雨了,但話聲依舊顯得有些威嚴,以至於這一開口,兩個小妾立刻就噤若寒蟬,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宛如老鼠見了貓一樣。

  王浚見狀,去也不奇怪,顯然是見的多了,只是輕輕搖頭,失笑道:「今日不知為何,心有感慨,才說了這些,你們也不用往心裡去……」這邊說著,他便又吃了幾口飯菜,感覺肚子有些飽了,就準備起身離去。

  這裡其實並不是王浚在幽州城的府邸,而是距離議事廳最近的一處宅院,本來是屬於城中一戶大族,不過既然是王浚要徵用,又怎麼會不貢獻出來。

  但值得一提的是,王浚在幽州城裡面,自是有其府邸的,甚至還掛名將軍府,坐落在富貴雲集之處,裡面僕從如雲、丫鬟如雨,可謂繁華。

  不過,在正式決定開戰之前,住在府中的王浚親眷,早就已經被轉移到位於後方的薊縣了,但府中的僕從丫鬟還留著,一來時這些人對王浚而言可有可無,純粹的消耗品,沒了再換就可以了,二來,就是防止這等大規模的轉移,被有心人的探子察覺,從而推測出他的用兵時間。

  但既然連親眷都被轉移了,他王浚自然沒有必要親自住在裡面,所以餘下的兩名小妾,就隨同他一切,選擇了這一棟院子,考慮的無非就是距離和安全問題。

  如果不是這兩點,他這時也不會抽空過來,畢竟遒縣都被襲擊了,幽州城也不安寧,因而他這一邊要走,一邊就吩咐道:「如今戰況有變,就算是幽州城也不能說就安穩,等會我會安排人手護衛你們,如果外面沒有什麼變故,會找一個時間,將你們送出去。」

  兩名小妾一聽,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她們之所以留下來,自是有邀寵的念頭,但也是聽身邊的僕從說,這次要攻伐的乃是幽州叛將,只是佔領了州中一隅之地,不堪一擊,自己在范陽郡根本不會有危險,這才托大留下來。

  結果,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那遒縣被攻打的消息,目前其實還在封鎖之中,只是兩女畢竟是擅長察言觀色和分析推理,這本就是宅鬥佼佼者的優秀品質,已經從王浚的表情和細節動作中有所發現,更從字裡行間裡,打探到了一些情報,知道局面其實有些變化,因而早就有了逃離此處的念頭,無非不好開口罷了。

  現在王浚主動提出來,她們當然求之不得,但嘴上卻還是各種不情願、不願意、不告辭,一個不捨得三連下來,卻讓王浚皺起眉頭來,他正要出言訓斥兩句,去被突然急匆匆趕來的副將打斷。

  「向泥,你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

  一見到自己的副將,王浚就意識到情況不對了,尤其是這位副將還一副狂奔過來的樣子——他清楚的看到向泥臉上汗如雨下。」我想,不會有什麼軍情是要你親自過來通報的吧?」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幾個猜測,但他還是被副將下一句話驚住了。

  「城門被攻破了!」那副將向泥顧不上喘息,更顧不上場合和周圍的人,就急吼吼的喊道:「賊人自南門湧入,在城中肆虐,南城牆上已經被他們佔領,又有在街道中廝殺之人,他們身上還帶著古怪之物,揮灑之間,便有火起,灼燒了沿途守衛,又有粉末,望風而撒,令諸多兵卒倒地,如今議事廳那邊已是被這伙賊人圍住了!」

  「什麼?賊人殺進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怎麼辦啊!」

  這邊副將的話音剛剛落下,屋子裡就多了兩道尖叫和驚呼,不是王浚兩個小妾又是何人發出?

  「聒噪!」王浚一甩袖子,直接就有兩名親兵上來,把兩名小妾拿住,王浚也顧不上憐香惜玉,擺擺手,讓親兵將尖叫著的小妾拖下去,臉上已經不帶半點柔情,隨後盯著自家副將,冷冷的問道:「從南門進來的?那伙潰兵?我記得特地交代過,南門不可輕易開啟。」

  那副將滿臉慚色的道:「具體是不是,屬下並不知曉,因為我只是和他們打了個照面,便匆匆趕來了,但乍一看,他們確實是穿著咱們的軍袍……」話到這裡,他忽然發現對面的王浚,眼睛裡充滿著陰冷之意,就好像是一條毒蛇在看著獵物。

  「大……將軍,您?」向泥滿臉疑惑,心中驚恐,隱隱不安。

  王浚臉色猙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你是說,你之所沒有被圍住,是因為不在議事廳中,見了賊兵之後,便徑直來了我這裡?好好好,你該不會不知道,我為何不住在府邸,而選擇此處吧?」

  那副將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犯了何等錯誤,急切之下,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大將軍,您聽我說,不是這樣,我只是一時驚慌。」

  「給我將他拿下!」王浚根本懶得多說,一聲令下,周圍的親兵一擁而上,「早就懷疑身邊有內奸,沒想到是你!」

  這話落下,院外忽然想起嘈雜的聲響,王浚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取我的劍來!」

  他吩咐了一句,邁開步子,走上了園中小徑,腳步堅定。

  「不用驚慌,把府中家丁都召集起來,我王浚豈是宵小可害?」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7 21:51
第八百七十七章 前奏

  真正攻到王浚這座府邸的人,其實人數並不多,約莫只有百人。

  但這等人數,在整個潰兵中所佔比例卻絕對不少,更是翻了兵家大忌——這一支偽裝的代郡武丁,本身就因為種種變故,而令環境有了變化,進了城後,先是控制住南城門,緊跟著便馬不停蹄的圍困了議事廳。

  聽著前面的喊殺聲,看著與王家家丁正在對峙的百多人,在後面督戰的唐全和陳守則,不由皺起眉頭。

  陳守則的身上還有不少破損之處和血跡,似乎是受了輕傷。

  這是他之前隨著衛勉一同攻入城中,一個不察,被躺在地上裝死的幽州兵背後偷襲,如果不是唐全眼疾手快,幫他解圍,說不定要含恨當場。

  此刻,他見著手下兵卒在前面與王府的家丁鏖戰,心中有些焦急,便道:「這裡畢竟是街巷,道路狹窄,咱們的人數優勢難以展開,也不知那繞道後門的人,能否攻破此府,更不知那王浚是不是藏在裡面。」

  唐全一樣表情凝重,點頭說道:「我等入城之後,按著情報所指,直奔議事廳,圍困諸多將領,為的就是掌控局勢,甚至進一步活捉王浚,但沒有想到還有漏網之魚,那幾個後來趕過來的人,很多都是城中將領,而被圍困在議事廳中的,多數還是幕僚,這些人在手裡固然有用,但並不保險,最重要的是,王浚不在裡面!」

  「王浚也不在他自己的府邸中,而是藏在此處!」陳守則抬起手,指著不遠處的大門,「之前逃遁的幾名副將裡面,經過追蹤排查,得出王浚所在之處,是以衛勉才在這種情況下,分出百人與你我,來抓捕王浚,只要王浚在手,此戰幾乎就已分明!不過,議事廳那邊也不可不防,唉,咱們人本就不多,結果因為王浚的種種佈置,卻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得不分兵,此人也當真有點本事。」

  唐全卻搖搖頭道:「先不說王浚好不好抓,當下最為複雜的情況,其實是城外那五千兵馬,這五千人未必就會因為王浚一句話而撒手……」

  轟隆!

  兩人正在說著,前面忽然發出一聲巨響,隨後那府邸一面的牆壁,居然猛然轟塌,把好幾名兵卒都給砸著,而後在唐全二人驚訝的目光中,見著幾名拿著攻城器械的家丁,從府邸之中衝殺出來,藉著地勢之力,在相對狹窄的街巷之中,居然有幾分所向披靡的意思!

  「這王浚居然會在府中藏著這等器物?簡直匪夷所思!」陳守則登時目瞪口呆。

  唐全卻扔下一句:「他既然行事謹慎,之前不給我等入城機會,更是空出自家的宅子,隱藏在此,那在院中做些準備,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我等本不容易攻入其中,他自己將院牆給拆了,就未免有些自斷後路了,但觀其人行事,或許另有圖謀也說不定……」

  說話之間,其人已經走到了前方亂戰的邊緣,從一名兵卒手裡接過長弓,直接搭弓射箭。

  崩!

  那弓弦彈動,箭矢擊中一人。

  因為要扮演潰兵,他們並沒有懈怠多少長弓,因而此處也沒有弓手射住陣腳,不過唐全的弓術不錯,幾下過後,便將舉著攻城器械的幾名家丁擊殺,局勢瞬間改變,幾息之後,原本久攻不下的局面,便產生了變化。

  眾人一下就湧入了庭院之中。

  不過,付出的代價也十分慘重,本來就是百人左右,分出了二十人去探查後門,讓他們小心觀察,看能否從後門攻入,即便不好硬攻,也得防止王浚等人從後面逃跑,餘下的則聚集在一起攻伐,結果牆壁倒塌下來的時候,因為太過突然,足足有將近二十人受到重創,但並未身死。

  「這百多人,一下子去了二十人,也不是小數目了,」陳守則來到跟前,看著眼前情景,微微搖頭,「好在剛才分出人手去後門看著,而這些兄弟也都沒有性命之危,還不是最壞的情況……」

  「我明白了。」攻入了院中,唐全聽得此言,卻忽然神色一變,「我說為何對方不惜倒牆,也要這般行事,原來是這樣,咱們當前攻入城中,其實算是孤軍,人數有限,只能控制一座大門,如果不能盡快拿住王浚等人,只要他們逃離出去,在其他地方坐鎮指揮,將城門洞開,城外駐紮的大軍進來,那局面就要急轉直下!在這種情況下,受傷的兄弟恐怕反而更加麻煩……」

  這話說的有些隱晦,因為周圍還有不少手下兵卒在衝殺,但陳守則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

  死傷二字雖然經常被放在一起,但實際上並不相同,死去的兵卒,只要事後有條件安葬,戰時影響其實很單純,但傷病就不同了,要安置、要治療、要撫慰,更不能輕易拋棄,這無形之中會增加負擔。

  如果實在一支大軍裡面,或許可以分出人手,但眼下他們這幾百人的小隊伍,本就分兵嚴重,再添這麼多傷病,又被削弱了許多!

  「原來王浚是打著這個主意!」陳守則頓時咬牙切齒,覺得王浚此法歹毒,分明是陽謀,「等抓住了他……」

  這時,忽有人喊起來:「唐頭、陳頭,抓著人了!」

  唐全和陳守則都是精神一振。

  「可是抓住王浚了?」

  「不是,是抓著了他的兩個小妾。」話語聲中,兩個哭哭啼啼的女子就被押送過來。

  「兩位君子,我等只不過是弱女子罷了,還望饒命啊!」

  看著這哭哭啼啼的兩人,唐全眉頭一皺,問道:「我問你們,王浚人呢?」

  兩女登時哭的更加傷心了。

  「我等姐妹也不知曉,他早就讓人將我們看管起來了!」

  唐全的心頓時往下沉去。

  莫非……

  這時,忽有一人過來,說是在臥室裡發現了密道。

  「居然還有密道,難怪王浚會選擇此處!」唐全快步過去,被領著來到一間稍顯偏僻的房間裡,看著那床下黑黝黝的洞口,面色陰沉。

  「現在怎麼辦?」陳守則也趕了過來,同樣眉頭緊鎖。

  唐全歎了口氣,說道:「回去與衛君匯合,將抓住的幾人先利用起來,反正也已經給城外發消息了,校尉應該已經發起總攻了,我等只管裡應外合!」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7 23:05
第八百八十八章 疑則縛,攻其強

  王浚離開密道之後,半點也不停留,在五名親兵的護持下,直奔城東而去。

  「既然是南門生亂,那就說明問題還在那群潰兵身上,他們果然是偽裝之人,想來是因為再次派人,隨意抓捕幾人過去詢問,讓他們避無可避,只好暴起,不過……」

  將長劍一甩,滴落幾滴鮮血,王浚將長劍歸鞘,大步流星的前行,但心裡卻分析著局勢。

  「南城門是什麼人開啟的?難道也是向泥安排的?我可是特地吩咐過,不可以輕易將南城門打開,即便是運送糧草給駐紮的兵馬,亦不能從南邊通過,發佈命令的時候,其他人也都在場,這向泥違逆我的命令,難道其他人不會阻止,不給我傳信?」

  這般想著,他的目光越發陰冷。

  向泥,正是剛才那名副將的名字,此人遇到突襲,立刻慌亂,慌不擇路之下,本能的朝王浚靠攏過來,結果卻被王浚誤會成了叛徒和內奸。

  但這其實不是一時巧合,而是長期以來,種種因素作用下,形成的必然結果。

  由於十二生肖折紙的存在,王浚總是有特殊的消息來源渠道,得到了消息,在代郡做出反應,被幽州軍的探子發現,再反饋回去,王浚就知道自己這邊消息洩露了,而起是核心消息,知道消息的人就那麼點,反覆盤查卻找不到具體跡象,這目標慢慢發散,看誰都想叛徒。

  這般念頭,如鯁在喉,怎麼都根除不了,不久前更是將目光鎖定在兩人身上,向泥其實不是其中之一,但碰上了這個節骨眼上,也只能自認倒霉了。

  「這背叛者,肯定不只向泥一人!他們,恐怕都不可信了!」

  回想起在離開之前,王浚審問向泥,想讓對方交代,結果其人反覆喊冤,依舊難以讓王浚相信,最終在離去之前,結果了其人性命!

  遇到這般變故,被逼著行走密道,心態也有點要崩的節奏了,漸漸有了要鑽牛角尖的味道。

  就這麼走著想著,很快就聽到了前方的聲音。

  王浚瞇起眼睛,閃身躲到旁邊的屋舍裡面,找了一個角度,小心的觀察著外面,恍惚之間,忽然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他記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般情景了,最近的一次,恐怕都要十幾二十年前了。

  「沒想到啊,不過是攻伐一個小小的代郡,結果我這兵馬還沒有捷報傳來,沒有聽聞有什麼進展,反倒是我這坐鎮之處被他們反攻過來了!好一個陳止,將我逼到這般境地,等過了這次難關,攻破了代郡,我也要給你一個體面,才對得起你這般能耐!」

  即便是到這種時候,王浚依舊還是有著雄心和豪氣,不覺得自己真會在此處一敗塗地,尤其是注意到,在外面巡查的,是幽州軍自己的人後,這股念頭就更加堅定了。

  不過,有了向泥這個「前車之鑒」,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兵卒手下,王浚也不敢托大,先是派親兵過去聯絡,又派人在旁邊埋伏,反覆確認之後,這才真正露面。

  「大將軍,總算是找到您了!陸先生他們已經在城東那邊等候了!」

  看到王浚露面,幾個巡查的兵士紛紛鬆了一口氣,他們被派出來,就是尋找王浚,當下城中混亂,城外的兵馬雖被調動,但除了王浚之外,其他人著實指揮不動,而其他但凡有點兵權和威望的,都被圍在議事廳那邊。

  「陸域在城東主持局面麼?」王浚聽了這話,心裡卻猛然一沉,因為這個陸域正是他先前懷疑的兩人之一,讓他不由生出一點疑慮。

  怎麼其他人都被圍困了,偏偏你就在外面?

  實際上,當前這個情況,王浚的心裡被疑慮充斥,即便漏網在外的人不是陸域,是其他人,他一樣會有這樣的念頭。

  「陸先生先前協調調動糧草,等知道南城門被人賺開後,就帶著人先到城東這邊守備,畢竟咱們這邊安排的兵馬最多,更與外面的駐紮軍距離最近……」

  「好了,我知道了,前面帶路。」王浚擺擺手,阻止了那兵士的回答,他自己選擇朝東邊過來,本意也是考慮到這些,哪裡還需要旁人講解,只是這心裡的多疑卻不住滋生,有種難以控制了。

  不過,這些念頭藏在心裡,等他真正見到了陸域,還是一副信任有加的樣子。

  「大將軍,咱們之前的佈局被打亂了,」陸域半點也不囉嗦,「本意是調動五千兵馬護持城外,但在最有可能受到攻擊的南門留下空缺,引誘敵方出手,但眼下這局面卻不同了,南面徹底失守,城中又有變故……」

  王浚同樣果斷說道:「給我傳令城外,讓盧崖派一支兵馬入城,掃蕩群賊,再做好準備,敵軍必然已經收到消息了,要有行動了!」

  隨後,他看向陸域,語重心長的道:「城中糜爛,再留下來意義不大,你與我同往軍中,親自領軍廝殺!」

  「大將軍,這樣太過……」陸域一聽,本能的就要勸阻,訴說其中凶險,可是轉念一想城中局面,留下來還真不見得就安全,便點頭道:「這樣也好。」

  殊不知他這個再正常不過的反應,落在王浚眼中,卻腦補出了一番內奸被識破後的失措,這就好像是男女交往一樣,一旦有了成見,往往就可以自行腦補出一出出大戲,並且從諸多細節中找到例證,從而說服自己深信不疑。

  於是當陸域隨著王浚來到兵營之中,這位兩州刺史立刻就下令,讓人將陸域捆住,扔到後營,等戰後發落。

  「大將軍!這是何意?我乃一片忠心,何以至此?」

  陸域的辯解絲毫無用,王浚只是擺擺手,就讓人把陸域帶下去,然後走到部將盧崖邊上,就讓他稟報當前的部署情況。

  但就在此時,遠方的叢林中忽然傳來一陣陣的聲響,而後一對對人馬從中顯露出來,而後漫天箭雨襲來!

  「居然從東邊攻打?莫非他們沒注意到南邊的空虛?」

  王浚見狀一愣,但馬上回過神來,立刻發佈命令,讓軍陣變陣,迎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8-1-18 23:11
第八百七十九章 運籌時來命急衰

  嗖嗖嗖!

  狂暴的箭雨,劃過空中,落在那兵陣的最前方,使得這諸多兵卒難以前行,而後軍陣變化,諸多手持盾牌的兵卒從人群中走出來,將盾牌層層排列,擋在最前面。

  在這些盾兵的後方,則是一排排的弓箭手走上前面,在盾牌的遮掩和掩護下,同樣拉動弓弦,將箭矢急射出去!

  頓時,這半空中的景象混亂了許多,諸多箭頭在兩軍之間交錯飛舞,一時之間兩邊就對峙起來。

  不過,這交戰的雙方都很清楚,時間寶貴,兩邊都必須要盡快突破當前的局面。

  「為何會選擇東邊這樣的兵馬密集之處?莫非是不清楚佈局?」王浚站在軍陣之中,看著那漫天飛舞的箭雨,瞇著眼睛,心裡盤算著。

  只是,這一次卻沒有人在旁邊幫他分析了,更沒有任何人給出建議,只不過王浚卻也覺得,憑著自己,一樣能看穿裡面的關鍵。

  「是了,畢竟這調動兵馬,都是臨時的決定,就算陳止早有佈局,在我的身邊安插了那麼多的內奸、奸細,卻一樣無法及時的把消息傳遞出去,這城外領兵的將領,大概是按著自己的經驗,選擇了城東之地,殊不知卻正好碰上了兵力最多的地方!」

  這麼想著,王浚叫來盧崖,一連串的命令下達下去,直接將這位統領兵馬的中郎將,變成了一個傳令人。

  而伴隨著諸多命令的下達,幽州軍的軍陣,漸漸有了變化,分佈在城池幾個方向的兵馬,隱隱要調動。

  只不過,王浚卻沒有立刻把北門、西門那邊的軍隊調動過來,因為他還有自己的考量。

  「縱觀此次交戰,陳止方面可以說是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而從圍段錦、伏擊段匹磾這件事來看,那代郡武丁的將領,十分擅長聲東擊西、圍點打援,甚至考慮到遒縣的情況,更是將王復引出去,然後前後夾擊,這就有調虎離山的味道了,可以說是把詭道,運用到了一定程度,那麼就不能不防,這東邊的兵馬只是一個引子,所以才在這裡和我的人對射,為的就是拖延時間,越是這樣,我越不能妄動,不妨穩紮穩打,以正勝之!」

  王浚很快就定下了主意,因而被他統領的幽州兵馬,越發呈現出穩固之態,在弓箭手激射的同時,諸多兵卒在軍陣之中變換,迅速完成著軍陣,整個陣勢透露出一股濃烈的鐵血氣息,儼然是一副要攻殺出去的樣子。

  這些變化,遠遠地就被對面的代郡武丁所發現,然後作為軍情消息,傳遞到了楊元的耳中。

  「王浚果然中計了,選擇了在此處與我等僵持、對峙,如此算來,就算他調動其他方向的兵馬靠攏過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足夠時機到來了,當下的主要問題,是箭矢還剩下多少?」楊元這麼說著,目光落到了身旁的一名副將身上。

  那人馬上過來稟報導:「咱們過來的時候,就攜帶了不少箭矢,中途還有補充,在遒縣的庫房裡又找到了諸多,如今算起來,以當前的人數釋放,支持一盞茶的時間有些勉強,但也所差不多。」

  「一盞茶的時間麼?」楊元點點頭,「那也是足夠了,告訴弓手,無需吝惜箭矢,只管去射,若是還有變化,我等直接退去便是,也無需擔憂其他了。」

  「諾!」那人點頭領命,隨後面露猶豫之色,最終還是說道:「衛勉他們攻入城中,但按著咱們得到的情報,這局面有些複雜,沒有在一開始就攻入裡面,現在也只是勉強掌控議事廳,讓城中差役、兵卒還投鼠忌器,但畢竟沒有抓住王浚,此人一聲令下,萬一不顧手下生死,直接強攻,衛勉他們怕是難以抵擋啊。」

  楊元點點頭,然後語氣堅定的說道:「他們的性命,我何嘗不擔心?然當下局面,實乃關係到此戰成敗,若成,則大戰休止,我代郡無需損傷多少,而幽州唾手可得,但若是敗了,則先前諸勢皆成空,要迅速退去,陷入劣勢,真正要被幽州三路兵馬圍困,怕是局面急轉直下,為了避免這等情況,自是要有犧牲,只能先讓衛勉他們在城中獨自支撐了,若非有這般重擔,我亦無需選擇他這般人物帶領兵馬。」

  這話的潛在含義就是再說,衛勉率領的人馬,本就有其使命,無論是提前破城,還是內外呼應,又或者是牽制地方兵力、拖延時間,都是這種使命的延伸,要為整個戰略服務,否則也不會選擇其人帶領,因而此刻是不可能為了支援其人,而改變戰略了。

  那副將聽了,便只是點頭,然後就去傳達命令。

  楊元看著其人遠去的背影,沉思皮納克,隨後收回目光,見視線朝著遠方投注過去,掃過那正在變陣的敵軍,不由生出一個念頭。

  「不知王浚其人,是否也在其中,如果此人提前跑了,那縱然攻破了幽州城,也是未競全功,我亦得不到大功,此次大戰未必能平息,那可就頗為遺憾了,最好是能在這裡,就把他抓住!」想著想著,他觀察著敵軍的變化,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選擇城東,可不是因為情報缺失,恰恰相反,他是明知此地兵多將廣,最有可能被王浚挑選為坐鎮之處,才選的此處,只不過單純從兩邊兵馬的人數來看,似乎楊元帶領的代郡武丁,根本不佔優勢,而且正在慢慢朝著劣勢方向轉變。

  「我軍以逸待勞,更是酒足飯飽,正需要舒展筋骨,結果敵軍就送上門來了,他們這是自尋死路!」

  幽州軍中,盧崖召集了諸多將領,正在做著動員,說的話慷慨激昂,但並非毫無意義,至少在王浚聽著,確實是這麼回事。

  對面的敵軍,能出現在這裡,必然是一路疾行,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波折,又要偷襲、又要偷城,必然耗費諸多精力,為了趕時間,更不可能有充足的修養。

  「他們想要拖延時間,但其實是在一步步走向敗亡,」王浚緩緩搖頭,淡淡一笑,「只要時間一到,彼軍必然自潰!」

  但這邊話音剛落,軍中景象赫然變化,自家的那些弓箭手,忽然成片成片的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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