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冠絕新漢朝 作者:戰袍染血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0-30 22:28
第七百二十章 民心在其,則運在身

  顧恩等人聽得,不由側目,也朝老僧面前的那一盞燈籠看了過去,同時品味著這一句難以掩飾的驚訝之言。

  「這些燈籠上,有佛論的下半部?」

  《通典佛論》的名頭,如今在洛陽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當初在江都王默許下,一場佛評的興起,目的是壓過洛陽的其他諸評,將這個由陳止開創的,日漸發揮出獨特影響力的活動,分出一個主從高下。

  本來,一切都非常順利,甚至偉大的國都中,無數人都在念叨著此事,城裡城外,一派佛家將盛的景象。

  可惜因為一篇《佛論》的到來,直接把一場學術之爭,生生拉到了史家範疇探討——

  佛論實際上是在描述佛家發展的歷史,用一個旁觀者的口吻在敘述諸多佛家思想,這種在描述上的差別,本就有著微妙特性,讓人的心裡不自然的減少了對權威的敬畏,更不要說,陳止的那本《佛論》相當全面,寥寥數字,包羅眾多,描述清楚了來龍去脈,減少了許多人對佛家的好奇,更去了些神秘感,當場就讓佛經之說有些失色了。

  再加上當時的環境,先是佛評挑戰陳止的諸評,又當場貶低陳止的好友,順帶著也暗諷了陳止的學識,就是這個當頭,《佛論》一出,無疑是最為強悍的反擊,登時就讓佛評難以為繼了,最後草草收場。

  事實上,顧恩他們這次歸去,不少人先後抵達了洛陽,注意到那邊興起的一座座佛家寺院,就知道佛家還是流傳起來了,而且逐步被洛陽的達官顯貴接受。

  但如果當初的佛評能順利的話,恐怕局面要比現在好很多,原因就在於這些寺廟之間,居然隱隱有著相互拆台、詆毀的局面。

  正當顧恩等人轉念之際,忽然有一個聲音從前面傳來。

  「法師大概是發現了,這最靠近宅門的燈籠上,其實標注的,便是我道門與爾等沙門的些許語句,其中不乏精彩之處,但對於沙門來說,恐怕又有誅心之意!」

  這話說到後來,已經有些讓人感到驚悚了,於是他們紛紛尋聲看過去,卻見是一個身著道袍的年輕人從一盞燈籠後面轉過來,隨後大步流星的走來。

  見了其人裝扮,張景生、王快等人又都忍不住詫異,然後下意識的朝李不匿這兩個道士看過去,卻見這兩位也露出了一點詫異之色。

  「見過道友。」

  在李不匿回過神之前,張玄就當先走過來,打了個禮,自我介紹起來:「貧道乃是范師門下出身,名張玄,還未有道號。」

  這一說,不少人都聽明白了,尤其是張景生、陸建這樣的,家學淵源,當然知道當今之世,能稱之為范師的,恐怕也就是蜀地的那一位了。

  只是蜀地天師道的人,怎麼會跑到北邊的邊疆?不是說蜀地正在戰亂麼?

  這麼想著,他們不由多看張玄一眼。

  「原來是范真人門下。」李不匿哈哈一笑,「貧道雲遊之時,也曾見過真人當面,與之論道,略有所得。」

  這話說的張玄一愣,其他人也不由愣了一下,暗道此言語氣還真不小,一點都不客氣,正常不都該客氣一下才對麼?結果這位倒好,這話聽著,就好像你道行比人家天師道教主還要高幾分似的。

  只是不等眾人想玩,李不匿又道:「其實早就聽聞張道友的消息了,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合中見面。」

  「貧道是沒有料到會是這般情景。」張玄微微搖頭,露出感慨之色。

  李不匿目光微動,掃過張玄身邊的幾個燈籠,指著其物問道:「你說這靠近宅門的燈籠,都是和佛道有關?這可就有意思了,還有這位大師……」他又指了指竺法偉,後者正皺眉看著一盞燈籠,對外界的變化不聞不問,「則說這燈籠上記錄著《佛論》的下半部,這裡面有什麼緣故,能否詳細說一說?裡面有什麼緣故?我可是知道那《佛論》的名頭的,聽說同時還有《道論》現世,正想著能不能向府君討要過來,觀看一番,怎麼還不是完整的?有上下之分?」

  「這事貧道還真是略知一二,」張玄點點頭,在眾人的注視下,不慌不忙的說著,「當時那部《佛論》給人以言猶未盡之感,但便是如此,卻已經很是厲害了,聽說自那一場佛評過後,洛陽沙門大盛,只是卻分成了五六家的樣子。」

  「好機會,這事氣運生生被拆分了,」李不匿彷彿意有所指的看著那老僧,「當初先有白馬馱經,又有竺法護西遊請佛,一前一後諸多佛家典籍傳入中土,也將那胡神氣運引來,隨後佛家翻譯佛經,也算是氣運一統,而今卻被一本《佛論》,將這氣運都散開了麼?」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早就看他不順眼的顧恩馬上就反駁起來,「一開口就這些歪理邪說,世上哪裡有什麼氣運?不過是陰陽家的些許胡言罷了。」

  「哈哈哈!」哪知道那李不匿聽了,卻忽然仰頭大笑,直笑得顧恩心裡一陣子不快,忍不住問道:「怎麼?我可有說錯?若是有,你大可以指出來。」

  李不匿這才收起笑容,指著顧恩的胸口,道:「你可能看不見,但氣運不就在這裡?」

  「這裡?」顧恩低頭看看胸口,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胸前,卻什麼都沒有,旋即覺得受了愚弄,不由橫眉,「好一個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的道人,怕不是學了什麼妖邪之術吧,若是在南邊,你這般人,立刻就要被人捉拿!」

  「怎的?」李不匿卻毫不在意,「容得下那佛廟廣廈,佃農百千,卻容不下道門一捨?如此看來,這沙門還真是要興了,畢竟人心在其,則氣運在身,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顧恩越看這個道人越是不耐,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旁人都想著是不是過去打個圓場。

  就在這個時候,陳止從宅中走出,迎了上來。

  「諸位既然來了,何必在門口說話,還請裡面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0-31 20:40
第七百二十一章 書滿廊

  「這位陳府君,還真是有心了。」

  蜿蜒的長街上,孫秀陪同者劉車,緩步前行,在他們的邊上和後面,是一名名護衛,他們的一雙雙眼睛,時刻盯著四周,警惕著過往行人。

  就在兩人剛剛抵達的時候,還是光桿司令,最後一名護衛也在入代郡境內之時,被支雄帶人殺死,但這段時間一過,馬上就又糾結了一批人手,這些人倒是來歷複雜,除了趙王散落在外的護衛,聽到消息過來投奔的之外,居然還有人是王浚派過來的。

  在兩人的前面還走著一人,這人卻是陳家的一名子弟,是被陳止派過來帶路,表示禮節的。

  這次晚宴,陳止不是以代郡太守的身份宴請,而是以私人身份送出了名帖,因而在晚宴所涉及的人選上,也都是以私人身份前來,就連去給他們引路的人,也和官府沒有聯繫,多為陳家出身。

  這樣的結果,就是面對孫秀等人的感慨,帶路、領路的人可就沒有辦法應和上了,所以幾句感慨之後,孫秀自是感到無趣,只是目光游動,看著這沿途的景致、燈籠和字句,也不再多言了。

  但走著走著,忽然看到前面的幾道身影,不由一愣。

  凝視去看,見是幾名身著道袍的男子,為首那人更是氣度非凡,身邊還陪同一人,正是在代郡、代縣頗有聲望的葛祿。

  那他身邊的那人,莫非就是最近傳言很多的仙翁葛洪?

  心裡想著,孫秀就想著要加快腳步,過去攀談兩句,對於這葛洪,他也久聞其名,一直想要拜訪,而且對其人閉關所著之書冊,也是十分好奇的。

  自從來到代縣,聽說此人也在這裡,就想著過去拜訪,但一直被事情纏身,加上葛洪深居簡出,除了和陳止有過接觸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葛祿的宅子裡不露面,所以這件事也就拖了下來。

  眼下,既然有了機會,他又怎麼能放過,只是這邊剛要過去,身邊又有事情發生——

  「孫先生,你說等會在晚宴上,我要怎麼提出要求,才不顯得突兀,又能借助局面,讓那位陳府君出兵相助?」

  邊上,劉車的聲音隨之傳來。

  這位趙王孫,這些天鬆了一口氣,告別了朝不保夕的逃亡之旅後,很是舒坦了幾日,但很快就又陷入到了新一輪的憂心之中,那就是趙國之圍依舊沒有解除,而且靠著自己的身份,他和各方勢力也有聯繫,能不斷得到消息,知道那石勒在冀州的勢力,居然有了鞏固的趨勢,不由越發擔心起來,這些天一直想要面見陳止,讓他出兵討伐石勒,可惜未能如願。

  今日,他就想著借晚宴之際,當眾提出來,說些話擠兌陳止,當著眾人的面,想來陳止作為朝廷的官員、郡守,必須要有所表示才行。

  這番盤算想了很久,但劉車也知道自家斤兩,便想著讓孫秀給自己參考一下。

  孫秀聽了,卻是皺起眉頭,隨後搖頭說道:「公子,此事不可輕易提起,一旦提出,就和陳府君沒有了轉圜餘地,到時候怕是連這代縣都待不下去了。」

  「這陳止莫非是鐵了心的不願相助?」劉車卻有些惱了,「我可是聽說了,朝廷都下達了命令,讓冀州的兵馬前去相助解圍,連江都王都整頓兵馬,準備功績石賊了,那位王大司馬的人也透露了消息,說是王浚有心南下相助,怎麼他一個陳止,本公子都求上門來了,居然整日裡避而不見,現在連提都不能提了?」

  孫秀歎了口氣,說道:「蓋因這邊疆的太守,雖然有統兵便宜行事之權,但並非是讓他們據兵攻伐的,而是領兵防禦、自守,而且多數是針對北邊的胡人,讓他們帶兵南下,先不說其他,本身就有可能被人攻訐,更何況陳府君這代郡,接連遭遇兵災……」

  「我看著代縣可不像是遭遇了兵災、百廢待興,」劉車搖了搖頭,「你自己看看這往來的商賈,這裡裡外外的人群,整個邊疆地區能比得上的城市,恐怕屈指可數!」

  孫秀搖搖頭,他看得出來,劉車陷入到了一股惱怒的情緒中,不是勸慰的好時機,如果繼續說下去,可能適得其反,於是果斷住口,正好這時他們也走到了葛祿等人的後面,於是孫秀給了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快步走上前去,和葛祿他們見禮。

  「見過道友。」孫秀衣著便裝,如果他不說出來,沒有人會將他與道門聯繫在一起,只是這話以開口,立刻便讓葛祿等人明瞭了其人來歷。

  「在下名為孫秀,師承兩經。」

  「原來是孫道友,你的名號貧道早有耳聞,」葛祿替他的老師出面,進行簡單的交涉,因為葛洪並不喜歡這些場面上的事,「道友也是去赴宴的?」說話的時候,看了一眼劉車,注意到其人表情有些僵硬,「這位就是王孫吧,貧道一直未能拜訪,還請恕罪。」

  「沒事,以後記得補上就好。」不等孫秀開口,劉車就大大咧咧的先說了一句,讓葛祿為之愣住了。

  孫秀暗暗搖頭,趕緊出言帶過:「道友這一路上,看沿途燈火,可有收穫?咱們這一條街,上面多數都是墨家和法家的言論,其中不乏真知灼見,卻也有些許值得商榷的地方。」

  這番話,成功的將話題帶過,葛祿邊走,邊點點頭道:「不錯,法家之說其實頗有章法,內成法統,貧道的師尊對此頗為讚賞。」

  孫秀馬上就順著這話說道:「這位就是尊師葛真人吧?久聞大名,久聞大名,今日才得一見啊!」

  「真人不敢當,正是葛洪。」見不能再裝聾作啞了,葛洪便順勢顯露身份。

  孫秀馬上就是一陣恭維和奉承脫口而出,跟著又要請教。

  葛洪則指了指前面的宅門,說道:「正好地方也到了,進了裡面,再說也不遲。」

  「正是此理。」孫秀並不堅持,一行人順勢入宅,一進去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陳止,正要招呼,但緊跟著便是一愣,幾人的視線又越過陳止,落到了遠方的一條走廊上。

  那屋簷下、走廊中,一摞一摞的書冊擺放著,層層疊疊的,佔據了一大半的空間!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0-31 21:50
第七百二十二章 別動手!

  「那些書冊什麼?」

  連心裡帶著成見、意見的劉車,見了那一堆書後,都不由愣住了。

  本來還打算趁機安撫、勸慰一番的孫秀,也被吸引了全副心神,但緊跟著想到了最近城中的諸多事情,已經有了猜測,而且十分肯定。

  另一邊,葛洪、葛祿這師徒二人則顯得定力過人,經過最初的錯愕之後,馬上就鎮定下來,最多是對視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對於眾人的驚疑、驚異,陳止卻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笑著引領眾人來到院中,各自落座——

  這座宅院,經過幾日的修整、修葺,已經是煥然一新,尤其是這個堂屋前面的大院子,在原本庭院的基礎上,又做了新的處理,將景致、花園、假山的範圍縮小,並轉到了一邊,留下了一大片地方,現在正擺放著坐席和矮桌。

  被陳止邀請的眾人,正坐在其中。

  這次被陳止邀請的人,要嘛就是當地世家,要嘛是其他勢力的關聯方,要嘛就是州府、朝廷在這裡的代表,除此之外,不是有錢,就是有權,最起碼也要有名氣。

  所以挑來挑去,偌大一個代郡、代縣,真正能來到這裡的,卻不足四十人。

  此時,已經到場的,也快要有一半了,正在各自的位子上談笑風生,他們中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新近抵達的孫秀等人,將目光投注過來。

  幾名世家領頭人,這些天和孫秀是有過接觸的,認出了其人,便紛紛點頭示意,孫秀則有所回應。

  「府君這是將代郡人傑,都一概請來了啊。」將目光收回來,孫秀恭維了一句,但身後劉車卻是眉頭一皺,正在和陳舵說話,只是語氣不怎麼好——

  「我帶來了這麼多的護衛,都被你們擋在門外,這兩個乃是貼身侍衛,武藝高強,能護我周全,不讓他們跟著,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們如何擔負的起?」

  陳舵作為陳家管事,直接對陳止負責,雖是奴僕,但在代郡陳家也有不小的權勢了,連一半的陳家族人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的,不過這種並沒有讓陳舵膨脹,其人依舊謙遜、低調,這次面對趙王孫,也是禮貌的請他將兩個護衛留下,邊上有廂房,用來專門招待這些侍衛。

  結果卻引起了劉車的不快。

  不過,即便如此,陳舵還不卑不亢的回應道:「府中內外,都有陳家的精銳家丁守備,這些家丁都是用我家主上所傳之法操練,論戰力還在代郡武丁之上!」

  「代郡武丁厲害,我是知道的,畢竟在來到路上,就反覆聽說代郡武丁的威名,連塞外之人都不是對手,可……」劉車說著說著,就要順勢將那話轉移到擠兌陳止起兵相助上,這本來就是他此次發作的目的,只是不等話音落下,就有一個聲音從陳舵身後傳出——

  「我家太守是什麼人物,這院中內外處處皆有守備,豈是你那兩個護衛能對比的?別的不說,冉某只用一隻手,你這兩個護衛,能從我手上走出去五招,算他們厲害!」

  話落,冉瞻便冷笑著,走了過來。

  劉車的話被打斷,還來不及惱怒,見了冉瞻就是心中一凜,當時冉瞻半路相救,直接衝入敵陣,面對數百人毫不畏懼,橫衝直撞,更是斬殺幾人,毫髮無損的歸來,可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自是知道其人厲害,別說自家的這兩個護衛,就是被攔在門外的人一起上,恐怕都不是他的對手。

  但這個時候把話收回來,無疑表明了自己擔憂、害怕,這面子往哪裡擱?

  正當劉車躊躇之際,陳止忽然笑道:「王孫的擔憂也情有可原,但陳某自問準備充分,若是有人想要在這裡傷人,除非攻破我這代郡城,或者是乾脆混入了晚宴內部,不安分的搗亂,但即便如此,陳某自問也能應對……」說著,他饒有深意的看著劉車。

  這般局面下,劉車便冷哼一聲,鐵青著臉前行,被幾名僕從引領著落座,坐在張景生等人的身邊。

  「真是給府君添了麻煩,我家公子過去多在城中,對人情世故略有不通。」孫秀卻是低頭賠禮,說著圓場的話。

  陳止笑了笑,說道:「孫君不必如此,今日晚宴,當歡心暢飲,些許事情無需再提,請!」

  見陳止這般大度,孫秀拱拱手,也在僕從的引領下走了過去,不過,他落座的地方,和劉車不同,要稍微靠後,但在視野上卻更好,而且身邊還坐著同道中人——

  這邊孫秀一落座,距離他不遠的對方,正在自斟自飲的李不匿就抬頭朝他笑了笑,而葛祿道人則落座身邊。

  至於丹道大師葛洪,卻是被請到了前面,坐在一名年老僧人的身旁。

  「這僧人?」很快,孫秀的目光就轉移到了那名僧人的身上,從其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安定的氣息,可再一看,卻見此僧眉頭緊皺,面色肅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重大問題。

  目光再轉,孫秀又在周圍的幾張桌子上,看到了幾名僧人。

  「聽說不少世家子去而復返,帶來了沙門僧人,大概就是這些吧。」

  念頭一轉,他又看向那一走廊的書冊,注意到身邊已經落座的人,其中有不少看著是在和旁人交談,但從飄忽的眼神上,還是能看出來,這些人最在意的,還是那近乎堆滿了一個長廊的書冊。

  想著想著,他朝不遠處的劉車看了過去。

  「這些書冊,很有可能就是拓印而成,這次晚宴的目的,也就清楚許多了,只是有這麼多的道門、佛門之人在場,這位太守的目的,可能不會那麼容易達成,至於我等,還是先靜觀其變,那就更得讓王孫收收心,不可在這裡衝動。」

  與此同時,在門外,卻有一人在擔心著同樣的事,而且不是在心裡念叨,是直接說了出來——

  「今日晚宴,切不可魯莽,更不能動手!」

  長街之上,來自匈奴的靳准帶著三人走來,低聲警告著。

  在他身後,靳明儘管神色如常,但明顯是在壓抑著心頭興奮,而旁邊的劉岳卻是冷笑道:「放心吧國丈,今天不會輕易動手,而是要讓他陳止在最得意的事上栽跟頭!」說著,他輕瞟了一眼走在身旁的第四人。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1 20:41
第七百二十三章 名望將滿時已到

  「見過陳太守!」

  當靳准等人在唐家宅院中,與陳止問候的時候,整個宅院幾乎都已經被坐滿了,四五十人濟濟一堂,雖然庭院廣闊,但這麼多人散落期間,不少人其實還帶有子侄輩的人過來,便也顯得有些擁擠、吵鬧了。

  畢竟,世家的子侄,不同於護衛,不好直接拒絕,況且這些人帶子侄過來,本意也是為了讓下一代見識見識,加深他們對陳止的認同感,而且他們本身也知道進退,沒有說一下子帶多少,只是為首的幾家世族,帶個一人、兩人。

  更不要說,現在代郡最頂尖的四五個世家,他們家族中的下一代,已經逐步掌權,有些甚至進入了前後交接的局面,因而也確實有來的必要。

  但如此一來,人還沒有來齊,院子就已經快要坐不下了。

  「這中原果然就是一點,人多!」

  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劉岳嘀咕了一句,然後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陳止,瞇起了眼睛,跟著靳准等人,一同落座。

  這邊他剛一坐下,旁邊就傳來了一聲冷哼。

  劉岳聽出了那聲音裡面的敵意,循聲看去,入目的正是拓跋郁律的面孔。

  這位拓跋部的少將軍,過去可沒少跟匈奴國打交道,因為地緣接近的關係,兩邊可謂衝突不斷,相互之間都沾滿了血腥。

  劉岳作為匈奴國的國族,當然認得拓跋郁律,所以一見其人,臉色馬上也陰沉下來,冷冷的注視著對方,同時暗暗鼓動勁力,防備著對方的手段,又好像正在尋找機會,隨時都會暴起傷人!

  這種對峙氣息,根本就瞞不住其他人,這周圍立刻就有人上來打圓場,安撫兩邊,只是這個安撫的人,顯然也不怎麼會說話,幾句話過後,這氣氛反而越發僵硬了。

  這一幕看在對面的人眼中,不由顯得有些好笑。

  「到底是胡人蠻夷,不懂禮數,這樣的場合,也敢鬧情緒?」在幾人對面,坐著的便是羅央等新漢頂尖世家子的代表,而他的位置也是最靠近陳止的,從這個角度看出去,整個院中景象都能盡收眼底,匈奴與拓跋部的這點衝突,當然逃不出眼中,於是那羅央就忍不住議論了一句。

  「這也是府君將這些人都安排在了一起導致的。」王快在旁邊輕笑一聲,似乎絲毫不擔心對面爆發出什麼大的衝突。

  「這是正常的,」張景生則點點頭,又對身邊的劉車道,「王孫,你且看,今日到場的人,可謂來歷複雜,大致可以分為五類,第一類是府君與他親近之人,這些人可以看作是今日晚宴的主辦之人,多數是坐在府君邊上……」

  劉車被領過來之後,便被安排在幾人之中,靠近張景生和陸建。

  儘管這位王孫的心裡有著自己的小九九,有心要搞個大事件,只是涵養功夫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尤其身邊都是世家子的時候,更會注意些,於是也沒有太過表現出來,而是耐著性子,順著張景生的話,朝陳止身邊看了過去。

  便見到在陳止的左右兩旁,陳梓、蘇遼、周傲、蘭洛等人依次排開,坐於坐席之上,只是從他們的位置來看,又有些游離於宴席之外,這也是從禮數的角度考慮的。

  「再接著,這第二類就是咱們這些外來的世家之人了。」張景生則繼續說著,並指了指自己等人,「我等這些人,在家族中算不上頂尖,至少不能說掌權,但代表著的是大漢最上面的幾個家族,所以論尊崇,也是可以數得上號的,當然,這尊崇不是針對我等,而是我等背後的家族,因而所坐之處,離著府君最近。」說著,他饒有深意的看著劉車。

  劉車心中一動,莫不是此人是在勸告自己?

  但旋即他又暗暗搖頭,覺得自己的打算,除了孫秀之外,其他人恐怕是無從得知的,便又將念頭扔到一邊,不再多想,轉而聽著張景生的話。

  張景生也不在這上面太過於糾纏,直接就轉入了下一個話題:「至於這第三類,便是與王孫您同來的孫先生這般,是佛道兩邊的高僧、高人了,他們此次過來,從入城開始,就被府君重視,這次便是坐在我等的正對面,然後按著年齡資歷排列位置。」

  劉車聽著點頭,朝正對面看過去,就見自家的先生孫秀,正坐於其中,與兩個道士交談甚歡。

  按理說,這佛道之中,也有年長和資歷過人的,不過當下的環境,卻主要看著品級,佛道兩家多數沒有品階,因而不好定於前,至於想竺法偉這樣的老僧,陳止和張景生等人,都有意讓他們上座,只是幾人卻不願意獨處,於是還留在僧道之中。

  王快則補充道:「僧道之中,其實不乏有才學德行高尚的,其造詣堪比百家宗師,是以太守以禮相待。」

  張景生隨後看向自己左手邊,又道:「然後這第四類,就是代郡的世家代表了,這些人早就被府君馴服,是最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我覺得,這僧道之中,也有不小的火藥味啊。」羅央這時湊過來,他也看著沙門、道門所坐之處,「我剛才就看到有僧道在爭論,尤其是道門的那個薛不疑,這一會就和三個僧人辯論過了!」

  話音落下,他見其他人都看過去,便又壓低聲,小聲道:「當然,這衝突還是比不過對面的胡人。」

  張景生點點頭,指著斜對面,說道:「這就是第五類人了,就是塞外胡人,這部分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今日除了鮮卑的幾個大部,如拓跋、慕容、段部之外,還有許多小部的頭領過來,而且大部分,都已經歸順於陳府君。」

  「嗯?這些鮮卑人,居然歸順陳太守了?」劉車聽著,眼中一亮。

  這時,陳止心有所感,朝張景生等人看了過去,然後目光變化,掃過院中眾人。

  這邊,張景生等人交談,那邊僧道辯論,旁邊又有那草原諸部之人相互對峙,火藥味越來越濃郁,相對而言,還是那代郡世家最為平靜,只是相互問候。

  在這混亂的聲音中,陳止微微瞇眼,感受著心中籤筒的一點變化,那竹筒隱隱震顫,似乎醞釀著什麼,即將衝擊出來。

  五行刻度格中,名望金液跳動不休,在滿與相差一絲中反覆交替。

  「差不多到時候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1 22:23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且慢!

  「剛剛抵達的那幾人,乃是匈奴來人,為首之人名為靳准,當初曾以使節身份,出使過朝廷,緊挨著他做的,名喚靳明,是靳准的族中兄弟,為血親之人。」

  張景生依舊還在為劉車講解當下局面。

  「而與人對峙的,名為劉岳,為匈奴中山王的心腹,也是那中山王劉曜的族中兄弟。」

  跟著,他又指著劉曜身邊的兩人,說著:「與劉岳對峙的那人,為拓跋部的拓跋郁律,此人乃是拓跋部單于的血親,很受拓跋單于拓跋猗盧的器重,拓跋部與匈奴國接壤,過去衝突不斷,彼此之間可謂仇根深種……」

  劉車聽到這裡,不由詫異道:「張君真是不得了,居然對這草原邊緣的局勢這般瞭解,這般眼界,便是為一地郡丞,恐怕都不是問題。」

  當今之事,知識壟斷,但畢竟不如後世,很多人一聲可能對地理都沒有概念,更不要說分析局勢了,當年戰亂之時,對一地有深刻瞭解的人,便是一方軍閥霸主,都會想辦法拉攏,而能提出隆中對這樣局勢分析的人,更是名傳後世。

  劉車一聽張景生的分析,立刻就肅然起敬了。

  張景生卻擺擺手,謙虛道:「我這點微末伎倆,不比陳府君的百中之一,根本不算什麼。」

  聽到這誇讚陳止的話,劉車眉頭不由皺起。

  張景生則如無所覺,又指著拓跋郁律和劉岳中間的那人,說道:「這滿臉虯鬚之人,為慕容部的慕容翰,王孫應該是知道的,當下的草原局面格外混亂,在四方聯軍退去之後,已成慕容崛起之勢,所以慕容部的人,確實適合出來打圓場,只是這慕容翰乃是武將,這次過來這裡,本意是要支援府君,結果人來之後,戰事結束,就順勢留下來,一直到現在,這位武將戰績不凡,四方圍棘城的時候,都有上佳表現,但戰場沙場,舌戰卻未必精通,讓他出來打圓場,這場面可就有些有趣了。」

  這番話一說完,張景生失笑搖頭。

  劉車卻是又聽出了一層意思來,不由問道:「你說那慕容部和陳……府君關係不錯,還在代郡遭難的時候,特地派出兵馬過來相助?」

  張景生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聽說府君與慕容單于都有交情。」

  「這就好了,這就好了!」劉車眼珠一轉,心裡嘀咕著,「又是有鮮卑部族投靠他,又有新近的草原霸主的交情,更不要說,這代郡本來的兵馬更是驚人,若是能請得這位太守的兵馬,不,陳止本身是不願出兵的,若是可以逼得他出馬,定可解了我趙國之圍!到時候,我這聯絡、借兵的功勞,定可在祖父眼中留下價值,乃是一大籌碼!」

  彷彿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張景生這時則忽然說道:「不過,當下陳府君的勢力和關係看似強大,其實卻都是在低谷,一來是代郡遭受攻擊,眼下正是需要修養的時候,諸多武丁也多為新兵,經歷大戰,需要消化戰場所得,二來,投靠過來的部族,本身就是因為被打怕了、打殘了,才會歸順過來,並不適宜作戰,三來,慕容崛起成定局,但要真正將勢頭、潛力,變成實力,依舊是個漫長過程,一方面他們要修補四方聯軍圍攻造成的損傷,另一方面,還要經歷漫長的征服和收編,短時間內恐怕沒有經歷南顧!」

  依舊是張景生的一番話,但這次卻讓劉車心裡不舒服了,他張張嘴,有心要說什麼,旁邊始終沉默的陸建則出聲道:「其實,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那匈奴國也對代郡虎視眈眈,這次派遣使節團過來,必然有所圖謀,今日晚宴,說不定就會有所表露,除此之外……」

  他的目光一掃,落到了斜對面的一人身上:「還有那段部,因段文鴦的關係,對府君很是仇視,這次派來的使者叫段匹磾,這些天處處搞小動作,聽說還想要收買紙坊、礦場的人,伺機破壞,卻被府君識破,當下已經被軟禁起來,也就是這次晚宴還讓他過來參加,因而代郡和段部鮮卑的關係,也是一個問題,彼此牽制,難以施展力量,而段部鮮卑的背後,又是王大司馬、大將軍,因而代郡中的兵馬,輕易是動彈不得的。」

  劉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沉思片刻,又要說話,但這次依舊被人打斷了。

  不過,這次打斷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此間主人、晚宴的發起者陳止。

  「諸位,這人也來的差不多了,時間也就到了,我等可以先行歡暢起來。」他說著,目光掃過眾人,然後拍了拍手,就有僕從從旁邊走來,端著盤子,緩緩走來。

  那盤子裡面盛放著的,是一個個散發著香味的糕點,很多樣式,在場之人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在這之前,桌上已經擺放了一些水果和酒水,但都是常見之物,這個時候式樣奇怪、香味濃郁的糕點一被擺上來,登時就引起了眾人的興趣,無論是僧道、大小世家,就都品嚐起來。

  此時,佛門並無後世那許多忌口,就是肉食也可飲食,因此很快就都稱讚起來。

  「早就聽聞陳府君麾下,在口舌廚藝上有過人之處,今日一嚐,果然如此啊。」

  「當真美味!」

  「這還只是前點,真是等不及正餐了。」

  ……

  生生讚歎,將原本吵雜紛亂的氣氛衝淡幾分,就連拓跋部和匈奴之間的火藥味都消散了許多。

  陳止見了這情景,便道:「在正餐上來之前,還有一件事要說與諸位知曉……」他站起身來,身邊的諸多部屬也都紛紛起身。

  「便是有關這長廊的書冊,」陳止指著那一走廊的書本,笑著說,「可能有不少人已經猜到了,就是和那雕版之法有關,此法……」

  他說話的時候,下面的眾人凝神細聽,表情各異,而陳止更是感到那變幻不定的籤筒五星格里,名望金液好像心臟一般縮漲起來,越發明顯!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來——

  「且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 20:18
第七百二十五章 三代有其名望,井田不見於世

  這話音一落,眾人就順著聲音看了過去,隨後便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陳止要說什麼,在座的人心裡有數,畢竟旁的且不多言,就看走廊上那一疊疊的書冊,再聯繫最近城中的傳言,就算是消息最為閉塞的,也該能看出些許端倪,更何況人家主家在宴席一開始的時候,宣揚些許事情,哪裡輪的上其他人聒噪,更不要說此人的來歷了……

  這個出聲的人,居然是劉岳。

  劉岳,匈奴人,隨靳准同來,剛才一到地方,就和拓跋郁律對峙,雙方之間氣氛僵硬,連慕容翰居中調節都不見效果,給人一種,這次晚宴,這匈奴人就要和拓跋部的人槓上了的感覺。

  沒想到,這前一眼還和別人劍拔弩張,這一轉臉的功夫,居然就出言阻礙主家說話了。

  「這個匈奴人,有點意思,等著看他能說出什麼來。」羅央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笑嘻嘻的說著,伸手抓了一塊糕點放進嘴裡,咀嚼之後,登時這臉上就露出了驚異。

  「好吃!真好吃啊!」他急切的說著,跟著居然也顧不上看熱鬧的,兩手齊上陣,抓著面前盤子裡的幾個糕點,就往這嘴裡填塞,「這是怎麼做的?回頭可得找府君好生詢問一番,讓我加的那廚子也來學學。」

  其他人可沒法做到羅央這麼沒心沒肺,張景生、陸建、王快,包括那顧恩,以及竺法偉、太虛子李不匿等人,那目光都投注到了劉岳的身上,表情各異,有的皺眉,有的沉思,有的灑脫,有的則一臉疑惑,等待著下文。

  陳止被打斷了話,並不惱怒,目光一轉,看著劉岳,笑道:「不知閣下有何高見?不妨說說,今日晚宴,講究盡歡,也沒有許多規矩。」

  眾人聽著此言,都暗暗點頭,心說陳止果然大度,如果換成了其他人,達到了陳止今日在代郡的地位和威嚴

  「今日陳太守舉宴,實在是件全城同歡的喜事,而太守最近幾日廣佈書冊,更是有利於道統學問的大事,是正聖人之學,傳華夏之道!」

  這番話說出來,連沉迷吃糕,無心聽聞的羅央,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只是那眼睛裡卻全是疑問。

  什麼時候,連匈奴都可以隨意談論華夏傳承了?而且,這人打斷陳止的話,就為了說這麼一通讚頌的話?有問題,有古怪!

  而張景生、王快更是注意到,連劉岳身邊的靳准、靳明,都有露出了一點困惑表情,似乎對劉岳的舉動,也很是意外。

  「莫非連那靳准,都不清楚這個劉岳為何要出頭?」王快小聲的分析起來。

  「也有可能是他們故意作出這般姿態,方便撇清關係,」張景生瞇起眼睛,目光落到了靳准、靳明和劉岳身邊的第四人身上,面露疑惑之色,「不過,這人又是誰,咱們幾人的紀錄上,都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任何消息。」

  這第四個人穿著樸素,面容普通,看上去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個人,放到大街上恐怕都沒有人能分辨出來,只是此時劉岳起來挑釁陳止,眾人神色皆變,唯獨這人還是一切如常,這本身就代表著不正常。

  不過,他的注意力,緊接著就被劉岳再次吸引過去,因為其人當下,可以說是口出狂言了——

  「值此歡喜之時,不如便由我,來告知諸位一個消息吧,我族國而今正要在並州北邊重樹井田,以期恢復三代之治,乃成先賢之盛景,為華夏之正名!此事,陳太守於其人文章中,多有提及,《師說》也好,《六國論》也罷,乃至那通典的幾個篇章,都提到過此事,如今我族付諸於行動,不知太守可有言語稱讚?」

  這話一說,馬上就是一片嘩然!

  「匈奴居然要復井田?」

  「並州之北,乃有其地,匈奴真敢這般行事?」

  「也不是不可能,我聽說那位匈奴新主,前陣子在國中……在並州求書,曾經詢問當地世家,有何治理之策,便有人上書大談上古三代,又提井田之治。」

  厚古薄今乃是人之本性,陳止更是深知此點,人們對當下的不滿,需要有一個寄托,要嘛是境外邦國,要門就是古老傳聞,而當前的新漢,乃是天下有數的文明國度,在東方之地更是絕對的文化頂峰,世家又有特權,閒人眾多,多有時間清談,在種種氛圍的渲染之下,早就有了追憶上古的風潮,只不過當朝之人卻未能讓這群人的追思成真、如願。

  但這般壓制,反而讓這群人的心裡越發有了寄托,當下一聽說有人要付諸於行動,而且還是掌握了一方地盤,有權有勢有人,更有執行力的一方勢力,哪怕是被他們鄙夷和敵視的匈奴,也免不了一番議論。

  當然,更多的人,卻是在思考這話的真偽,以及背後涉及到的目的——

  「匈奴這個時候,拿出這樣一個說法出來,若說只是來給一次晚宴搗亂了,貧道可不相信啊。」張玄坐於人邊,輕輕搖頭,他的話,卻引起了旁邊孫秀的注意,後者同樣也在凝神思考,等待著陳止的回應。

  另一方面,孫秀等人還在觀察者著靳准、靳明他們的反應,想要從這兩人的臉上找些端倪,來分辨劉岳說出來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恢復井田?」陳止等周圍的議論聲稍微平息了一些,才笑著開口,饒有興趣的詢問起來,「不知貴族人口幾何?」

  「怎麼問的是這個?」

  這個問題,一下子打亂了眾人的思路。

  在他們向來,匈奴的人宣稱要復井田,第一步要確定的,肯定是真假,然後再論其他,可無論怎麼想,和匈奴人口的關聯,恐怕都不會很大。

  更何況,一地人口,在這個時代也算是隱秘了,便是新漢的各個州郡,其人口輕易也不會透露出來,陳止對於幽州各地人口、戶籍的瞭解,還是因為他那位老丈人身居高位的關係,才能得知一二。

  現在這麼一問,匈奴人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的回應。

  那劉岳更是一時愣住,在他的計劃中,可沒想到當下的這個反問。

  見對方表情,陳止輕輕搖頭,同時沉下心神,感悟著籤筒,他注意到,對方「井田」兩字一出,五行刻度格中的名望金液,那縮脹的頻率,陡然加快!

  「沒想到匈奴的小心思,居然讓我有意外收穫,或許不用等印刷術公佈,就能集齊名望了。」

  這麼想著,他繼續道:「三代之治,固然令人嚮往,但井田亦有其所缺,否則焉能不現於世?」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2 21:16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上古三連

  「什麼?」

  眾人聽得此言,都是紛紛一愣,再看陳止,表情都謹慎許多。

  「府君此言,似對三代之治,有不同尋常的看法啊。」張景生與王快對視一眼,輕聲說著。

  王快鄭重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不錯,這話可不能隨便說,有可能讓人攻訐。」

  不光是他們兩人,那諸多世家之人,連同僧道兩邊的人,也都不由意外,他們同樣清楚在厚古薄今的大環境下,若是說出有悖於士林主流的話,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和反彈。

  這事往小了說,是言語失狀,往大了說,那就是政治不正確。

  那劉岳聽得此言,還有些呆愣,沒有品味出裡面的深意,倒是一路上與他保持距離的靳准,這時候站起來,一臉正色的對陳止道:「陳府君,你這話有些失當,在下不才,雖出身匈奴,但沐浴聖人教化,對那三代之治、井田天下,也是嚮往久矣,其時聖王治世,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乃是真正的大治之世,後世之人若能成就其中一二,便可以稱為仁主,我族主上有意,追隨先賢腳步,莫非還有什麼錯誤?那豈不是說,府君覺得三代聖王也有其錯?」

  「狼子野心啊!」陸建搖了搖頭。

  張景生則道:「那匈奴國主若真有這般做法,那也是為了收買人心,恐怕不會真在整個並州中施行,況且此言更有為匈奴叛逆正名的意思,其心可誅!」

  「誅心之言,更是狂妄之語!」王快眉頭一皺,不留情面的批駁著,「匈奴叛逆,竊據一地,本就是大逆不道了,現在居然妄圖和上古聖王對比,簡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顧恩瞥了幾人一眼,旋即卻對那趙王孫劉車說道:「話雖如此,只是現在陳止被當面問起來,總該有所回應才是。」

  劉車聽罷,微微點頭,看向陳止,就等著對方的回應了。

  羅央這時候將面前最後一塊糕點嚥下去,含糊不清的道:「介個辛奴人正貝比……」等他嚥下去,又朝王快的盤子看了過去,嘴上則道:「你聽他說的這般大義凜然,真個不要面皮,分明就是叛逆,卻好像掌握了大義,在這裡質問起府君來了!」說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從王快的盤子裡拿了兩塊糕點離去。

  王快當即怒視其人,抬起雙手,寬大的袖子垂落下來,護住了自己的盤子。

  「這靳准,真是會抓住機會!」

  另一邊,聽得靳准這般言論,莫說在坐的其他人,就連陳止身邊的陳梓、蘇遼等人都神色微變,有心出來辯解兩句,但想到陳止過去的行事風格,又紛紛忍住了。

  實際上,晚宴的話題,忽然被帶到這對井田古法的評判,他們事先都沒有想到的,自然也沒有相應的準備,而陳止的回答,同樣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井田制有其局限,這件事可以說在朝堂上人所共知,是以歷代以來,雖時常有人提出恢復,但都不會被真的施行,只是這些事終究不好擺在檯面上說……」

  陳梓和蘇遼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了擔憂之意。

  就在他們擔憂的時候,靳准嘴上不停,又繼續說道:「況且陳府君您的《師說》之中,也提及了三代之期,言及道統緣由,怎麼現在又有了變化?莫非就因為提出這般做法的,是我們匈奴人,您就要改變說法了,這要是傳出去了,如何能取信天下人?以後您的文章,還有哪個能信?」

  這下子,劉岳也反應過來,明白了靳准抓住了關鍵,冷笑著看著陳止。

  「靳君真是好一張利口,」陳止被眾人注視,卻不急不躁,只是緩緩搖頭,「我之所以那樣說,還是因為你們不明白井田的意義何在,以及中原士人為何嚮往井田。」

  「嗯?」靳准心中一動,不由笑道:「府君莫非要否認?這且不要慌忙,我還有話說……」他當然知道陳止的厲害,擔心自己的一番話說不死對方,又被其人抓著什麼漏洞,藉機發揮,改變了這樣的局勢。

  實際上,他們這次過來,就有一項任務是敗壞陳止的名望,當下的場合無疑十分合適,本來靳准打算將這個事,讓劉岳衝鋒在前,否則他斷然不會同意劉岳一同過來。

  結果,眼看陳止似是入套了,偏偏劉岳沒有反應過來,靳准這才忍不住親自上場了,可他同樣深忌陳止之能,因此不願意給陳止進一步發揮的機會。

  可惜,陳止作為地主,哪是他想要攔住便攔住的?

  陳止摸了摸腰帶,笑道:「靳君,不是我要說話,而是你的認知上有些偏差,將來宣傳上如果出了問題,那是要負責人的,明不明白?」

  話說到這份上了,靳准就不能強行推動了,只好拱拱手問道:「願聞其詳。」

  「我聽靳君和劉將領的意思,顯然是有些本末倒置了,」陳止看了劉岳一眼,收起笑容,「太過注重於形式,以至於沒有理清裡面的前後順序。」

  劉岳可不願意客氣,他既然出面,就抱著撕破臉的勁頭來的,於是冷笑道:「什麼本末倒置?難道這中原諸多士人大家,對古之賢者的追求、憧憬本末倒置了?」

  陳止搖搖頭道:「中原士人憧憬的,難道是上古三代的時期?是井田制的井田?是聖王之治的聖王?」

  他一個上古問題三連,不光讓靳准和劉岳疑惑,連在場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嘀咕——

  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陳止卻好像聽到了眾人的心聲,口中話語斬釘截鐵!

  那靳准和劉岳卻不由大喜!

  你話說得這麼滿,簡直是自尋死路,天下之人都憧憬的事,你給否決了,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而陳梓、蘇遼等人則是面色大變,周傲甚至忍不住站起身來,想要阻止陳止之言。

  在場的賓客也是紛紛嘩然,旋即沉默下來。

  連院中角落,小書僮陳物也滿臉擔憂,旋即看了一眼在旁邊巡查的冉瞻,忍不住道:「這可如何是好,我家老爺卻是說錯話了。」

  沒想到冉瞻卻嗤之以鼻:「你這小子,瞎擔心,聽哥的沒事。」

  與此同時,這滿院子裡各種人心、情緒,更是在玄妙的層面上,直接構成了一種名望的變遷,引得那李不匿、張玄等人如有所感。

  「哦?」陳止也察覺到心中將要滿的五行刻度格,猛然縮下去一截,卻不像是消失,反而像是在蓄力。

  「這就看後面的話了,若是成了,便是一鼓作氣,成就上上籤,若是不成,就是崩盤之時了。」

  雖然明白如此,但他卻沒有半點擔憂的意思,輕輕一笑,再次開口……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11-3 22:1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3 20:42
第七百二十七章 社稷

  「吾輩之所以推崇、嚮往那個時代,並不是因為時代本身,而是因為那個時代民用富足、國泰民安!正因富足安康、倉稟實,因而便知道榮辱,這樣才有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之景,無數人的這般作為,最終塑造出一個盛世!」

  陳止的話說出來,現場登時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眾人都在品味著這話中之意,不知不覺中,就有不少人在點頭低語。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可不是麼?咱們士人行事,可不是注重表面的,不是都要看內涵麼?回想起來,咱們推崇上古之治,不就是因為這安康寧靜麼?」

  「原來如此,我就說麼,府君這等人物,豈能詆毀上古聖王、先賢!」

  ……

  這一道道話語從四面八方傳過來,傳入那靳准的耳朵裡,立刻就讓他警惕起來,他立刻意識到,若是不控制住局面,保持道德上的制高點,等會迎接他們等人的,那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要在輿論上一敗塗地啊!

  這忙乎了半點,等於幫他陳止預熱場子,平白送出名望,豈有這般道理?

  於是念頭一轉,靳准哈哈一笑,點頭稱是:「府君的一席話,真是讓人茅塞頓開,過去確實是我等一葉障目,不見其真面了……」

  此話居然要吹捧和稱讚陳止,和剛才的態度截然不同,這眾人聽著都知道是話裡有話,後面絕對還有後招跟著。

  「這個人很陰險。」羅央嚥下兩塊奪來的點心,摸了摸肚子,感到已經有了六七成飽了,便也將注意力轉移到當前的事上來,「府君的話,分明已經點明了關鍵,這人還要胡攪蠻纏,後面恐怕就是要拿他匈奴的井田制來做文章了,無非就是指責咱們大漢的事,說不定還得擠兌府君,對代郡當下的情況議論雲雲。」

  他的這番話讓周圍的人都很是驚異,連陸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羅央一臉意外,「你們幹嘛這樣看我?」

  「沒什麼,」王快一邊護住自己的糕點,一邊直言不諱,「只是沒想到,你居然能看得這麼深。」

  羅央頓時得意起來:「這很自然,我父駐守的時候,那地方上的文官,也是用的這個套路,不對啊,我怎麼感覺,這話不太像是誇我?」說完之後,他終於品味到一絲不對勁來了。

  只是不等他深究,那邊靳准就已經轉進如風——

  「不過府君說的再好,也不能掩蓋,漢廷不尊古禮,而我匈奴卻要遵循聖道的事實!不說旁的,就連寫出了《師說》道統論的陳府君您,不也不敢在代郡施行井田制麼?我想,以您如今在郡中的威望,若要推行這古之賢舉,怕是沒有人敢阻止吧?」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擠兌了,完全沒有任何技巧性。

  不少人聽得都皺起眉來,尤其是這代郡的諸多世家,更是心中一突,看向這個匈奴人的目光,登時就不善了。

  如果陳止礙於今日各方壓力,有所表態,哪怕只是權宜之計,但土地政策如果有所變遷,受到最直接衝擊的,永遠是他們這些當地的地主們!

  同樣的,這時候也是表忠心的好時機。

  一時之間,那世家落座之處,一個個年輕人接連站起,指著靳准、劉岳等人就毫不留情的斥責起來——

  「你這匈奴人,真是好沒道理,都說了古之聖王的目的,乃是讓人安居樂業,怎的還不依不饒?」

  「便是,今日本事歡喜日子,齊聚一堂與府君同歡,結果府君這話都沒說完,就讓你等打斷了,也太沒有規矩了。」

  「不錯,還不速速退去!」

  ……

  起身的,都是跟隨那些世家話事人同來的年輕人,這些人本來就是來見世面的,論地位、位格,和在場的人都不能比,現在最適合出頭,很多話,其他人說起來不方便,讓他們代勞自是最為理想的了。

  劉岳一聽,就惱怒起來,瞇起眼睛,整個人流露出陰冷之意,目光有如毒蛇,從那一個個出言的人身上掃過去,被他看到的人,都是心中一緊。

  靳准卻沒有這麼劇烈的反應,反倒是面帶笑容,對陳止道:「府君,莫非這就是待客之道?今日晚宴,在下也知其意,邀請了諸多學問家、僧道大家,不就是為了要探討一番麼?那在下提出的這事,也算是在餐點之前的助興吧。」

  「說的真是大言不慚。」人群中,薛不疑輕輕搖頭,滿臉不滿的道:「不過,為何要將僧放在道前?」

  而那劉車則躍躍欲試,覺得一會就有機會,順著這個靳准的話,逼迫陳止出兵了。

  另一邊,陳止抬起手來,示意其他人先不要說話,然後對靳准道:「我這次設宴,是為了什麼,你心知肚明,在這個場合提出這話,是什麼居心,不言自明,不過畢竟你是匈奴人,原來求問,我就教你一點道理,等你回去,告知族中,也好讓他們知道禮義廉恥!」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笑容,聲音淡淡的,但這話中的含義,卻讓眾人驚訝,靳准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僵硬了,劉岳更是勃然大怒,就要上前,但冷不防的,冉瞻的身影出現在漆面,冷冷的注視著這邊,讓劉岳瞬間感到一股寒意,這身子不敢隨意動彈了。

  「上古之治,乃成社稷,你說大漢不知古賢之道,其實大謬,古之大道為何?聖王之治何在?皆在社稷之中!」陳止不管其他,目光掃視眾人,緩緩說著,「『社稷』二字,就是華夏道統傳承的標誌,而不是你口中的井田,你先不要著急反駁。」

  他見那靳准又要開口,輕輕搖頭:「社,是祭祀土地神的地方;稷,為百谷之長,是為谷神,社稷是什麼,就是土神與谷神!是土地與糧食,是國家與百姓,井田也好,屯田也罷,都是國家引領,百姓扎根,這才是集成道統!」

  這話鏗鏘有力,一下子就讓靳准的氣勢弱了下去,同時此人眉頭緊鎖,回味陳止話語,隱隱不安,而其他人同樣也在品味,一個個都覺得這話中另有妙用。

  陳止微微一頓,感到那壓縮的名望金液,伴隨著「社稷」二字的發音,沸騰起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11-3 22:1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3 21:51
第七百二十八章 滿了!

  「這……」面對不妙的局面,靳准當然不想坐以待斃,所以他馬上就說道,「就算如此,但這社稷與井田的關係,也並非多大,那井田……」

  「所以我說,你們只是明其皮,而不知其血肉骨髓,」陳止搖了搖頭,壓下對籤筒的探查,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你們還是要學習一個,這社與稷是土地與糧食,對應在古時的聖王之治,其實就是分封與井田,分封是冊封土地,而井田,則是鍛造糧食。」

  「還有這個說法?」劉岳本來冷笑連連,覺得陳止是強詞奪理,但經過「社稷」的一番解釋,也不由疑惑、動搖,用探究的目光,看向靳准,卻見後者也是一臉迷惑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

  這般想著,再看其他人,卻見眾人表情各異,有的驚訝,有的沉思,還有的是在交談。

  「該不會是這陳止現編的吧?」

  這個念頭在劉岳的腦海中蹦出來,一下子就讓他興奮起來了,如果陳止現編,那肯定是漏洞百出,就是他可以發揮的時候了。

  沒想到這邊念頭剛落,陳止便繼續說道——

  「此話可不是沒有根據的,周立之時,劃分封國,其根據就是糧食的運輸能力,所以五百里反劃分一服,依次為甸服、侯服、綏服、要服、荒服,由近至遠,井田制就是與之配合,這才誕生出來,將田分為九塊,每塊方田一百畝,井田中間為水溝,阡陌縱橫,中間為公田,為八戶共耕,其餘八塊則分屬各家……」

  他說到這裡,看著靳准,笑道:「這已經十分清楚了,劃分土地以耕種,參考納糧以封土,兩者相輔相成,各有其要義所在,但你可曾注意到其中的特點?一個玩去哪不同於當今時代的地方?」

  「什麼地方?」靳准的思路,已經被徹底打亂,面對詢問,不由自主的就問了出來,等話一說完,才意識到不對。

  「人口!」

  陳止吐出了兩個字來。

  「還記得我最初問你的問題麼?能夠成型,人口就是關鍵!今天你來了,我就教給你和這個關鍵,你們匈奴要效仿井田,可以,但必須要牢記這一點,若是可成,也算是立下功績,可若是不成,昔年王莽亂局,怕是要在並州上演,到時苦了州郡百姓,說不得陳某就得領兵評判,解民倒懸!」

  一提到「王莽」這個名字,這院中的眾人,一時之間神色盡數變化,回憶剛才的情景,不少精明的人眼睛裡,居然爆發出精芒,似乎已經想通了其中關鍵。

  那王莽篡漢之後,有許多復古之舉,其中不乏收買人心的意思,但因上下不服、抵制,最終功虧一簣,但裡面悖逆時代潮流的原因,也不可忽視,最終天下大亂,連他們的名字都近乎成為禁忌。

  「劃分諸多井田,百畝一家,若是放在現在,你覺得一個並州都拿出來,足夠並州的百姓劃分麼?」陳止似笑非笑的看著靳准,「自古而今,香火繁衍,不說世事境遷,就說這土地上的人,都要和過去不同,我華夏自古,地大物博,足以豐養百姓,但而今邊疆之地,有諸多他族之人遷入,這人人相加,數倍於三代之時,一人百畝,一戶最少五百畝,我這代郡都有千戶,哪裡來的良田劃分,莫說良田,就是荒田,也不見多少!」

  這話就是刻意為之了,以陳止的瞭解,當然明白,隨著生產力水平的提升,這農耕之法、經驗,連同生產工具的不斷發展,單位面積的糧食產出不斷增多,加上意料、交通、安全環境的提升,在非亂世的情況下,人口增長是自然而然的事,不能將郭都扣在異族南下,定居中原上。

  但話說回來,經歷了三國亂世,尤其是眼前的這個時間線上,北方百姓十室九空,為了緩解情況,其他部族的人,是有很多被引領南下,在中原定居的,這部分人口對於耕種,是一個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三十年的和平時期,依舊帶來了巨大的人口膨脹。

  現在,被他一下子點明,其他人頓時也都想通了一樣,就聽下面竊竊私語,很多都是指著匈奴人在默默嘲笑。

  劉岳哪能受得了這個?馬上就反唇相譏:「府君說的好聽,但歸根到底,不還是推脫之言,至少我匈奴在試著改變民生,你敢否認?反觀你代郡,除了打贏了幾場張之外,還有什麼?這般窮兵黷武,恐怕不會有好下場!」

  「真不要臉啊!」羅央聽到這裡,忍不住鄙夷起來,「幾場大仗可不是府君、代郡想打的,分明是被人強加郡中,不得不抵擋,到了他這裡就成了窮兵黷武了?還有,他匈奴也有臉說這個?其族如今,有幾人種地?還不都靠著劫掠、奴役?現在居然說出這般話來,真個顛倒黑白,臉皮太厚了!」

  不只是洛陽,其他人也是紛紛唾罵,表達鄙夷之意,這也是他們知道,這個問題近乎無解,因為代郡剛剛擺脫戰亂,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恢復,哪裡有精力去理會這個?就算沒有這檔子事,改善民生的問題,也是個巨大課題,輕易觸碰不得。

  沒想到,陳止卻笑道:「既然你問了,那也正好,今日就是個好機會,我本想公佈的是雕版之法,不過也算是恰逢其會,有諸位再次,正好做個見證,也好傳入百姓耳中,我即將在代郡推廣一種作物,此物當可讓我郡中人人皆飽,再無饑景!」

  「什麼?」

  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別說與會眾人,就是陳梓、蘇遼他們都不由一愣。

  「這口氣也太大了吧?根本就不留餘地!」

  劉岳聽著,先是一驚,旋即大喜。

  「哪裡有什麼人人都能吃飽的東西,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此人怕不是被我擠兌的胡言亂語了吧!」

  這麼想著,他看了一眼驚疑不定的靳准,覺得自己可比此人強多了,一下子就讓陳止在言語上走向了思路。

  驚疑不定的,不只是靳准,其餘人也是一樣,他們來自諸多階層,代表著眾多人群,此時知曉,未來傳播出去,便再無轉圜餘地,等於板上釘釘了。

  於是,一抹奇異的氣息,從中流轉,匯入陳止心中。

  叮!

  一聲脆響,百家籤筒的第五格,滿了。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11-3 22:11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1-4 21:09
第七百二十九章 銅板與簽

  剎那間,陳止整個人沉靜起來,不再發出聲響,他坐在座椅上,整個人的精力、心神都收縮起來,凝結在心頭,感悟著那已然充盈的五行刻度格。

  一種飽漲之感油然而生。

  這種感覺,來得十分突然,蓋因那五行刻度格中的名望金液,本來是在收縮,積蓄著力量,猛然之間爆發,直接充滿了整個格子,其中變化,帶來的是十分巨大的反差。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個人吃飯吃到撐了,帶來身體上的連帶影響。

  只不過,陳止的這種飽漲感不是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這讓他的心神一下子就像是被重物壓著,有了一點萎靡、疲憊的感覺,整個心弦緊繃著。

  於是,他便收聲靜坐,醞釀精神,準備這下一步的到來。

  「本想著,今日集齊名望金液,然後修養幾日再抽籤,但眼下的這種情況看來,是不抽不行了,若是不抽籤,這種精神上的飽漲壓力,會一直持續著,影響我的心神和精力,況且當下的情況也算是超出了我原本的計劃。」

  他微微瞇眼,目光掃過下方表情各異的眾人,心裡轉過種種念頭。

  「原本的計劃中,是靠著公佈雕版印刷術,讓這些人知曉,然後藉著他們的影響力,直接集齊名望金液,畢竟這些人來自各個階層,幾乎每一個人都能號召眾人,所以他們知曉,就等於千人、萬人知道,代表著注定能夠傳播,因而能提前帶來名望,就好像我當初寫書法,被彭城世家的長者知道一樣,算是預支的名望,但結果這雕版法還沒有正式揭曉,先就因為匈奴人的攻訐、計謀,把這個過程提前了……」

  這麼想著,陳止目光一轉,這視線便又落到了那靳准等人身上。

  不同於劉岳那掩飾不住的竊喜,靳准眉頭緊鎖,充盈在臉上的,是疑惑、擔憂和意外等種種表情,顯露出這位匈奴國丈對於陳止公佈的事情,可以說是毫無準備。

  與此同時,伴隨著名望金液的漲滿,一絲絲信息也從籤筒中流轉出來,彷彿在潛意識中與陳止溝通,同時也讓那塊銅板內的些許信息流傳出來。

  「我這名望金液,先前有一陣子停滯,無論在代郡做什麼,都無法進一步上漲,這其實就是名望、名聲被局限住了,不光局限在邊疆一隅之地,也局限在了一個層面上,是在官場、士林中的名望,這部分名望可以傳揚的很遠、很高,但其實根基不穩,並不能對民間百姓也造成巨大影響,因而難以滿五格,畢竟前世能滿,也是因為亂世爭霸,一句話、一個計謀,影響的不光是自己和謀主,還有勢力平衡,進而改變天下大勢,這就好像是那幾位道人所談的氣運。」

  陳止現在所感覺到了所謂氣運,不是什麼玄之又玄的東西,純粹是一種傳承度、影響力,是人心向背,世家大族對他的推崇,是局限在單純的名望上的,一旦涉及到利益,就算是親兄弟都有可能反目,不過若是影響力深入到百姓之中,關係到他們的衣食住行,至少在短時間內,會得到他們的真心擁戴。

  這麼想著,他的目光落在幾名道士身上,注意到其中幾人正一臉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己。

  「這幾人的表情,倒是有些奇怪,他們不像是因為我公佈的糧食計劃,而驚訝,似乎是由於其他事情在疑惑……」

  陳止的計劃,聽起來十分荒謬,但有其實現的基礎,原因就在於他在上任時的三根簽,其中有一根簽,帶來了一張《藏種圖》,為農家範疇,其中內容可供圖畫,變為種子,然後埋在土裡,蘊養上半年時間,再挖出來的時候,就可以化虛為實,形成真種。

  他自上任以來,事情不斷,前前後後幾個月,又是鎮壓收服了世家,又是梳理整頓了官府,還登記造冊了境內民戶,更是抵擋住了幾次兵爭。

  但這都是明面上,與此同時,他還吩咐了人手,去尋找礦藏、安排生產、組織商隊,營造了紙坊產業鏈,建造了第一批的瓷窯根基,同時還通過工匠,建立了諸多器械的根基與結構圖,更構建了一個情報組織,密諜。

  與此同時,那藏種、埋下蘊養的事,卻也沒有拉下。

  算算時間,隨著秋季的到來,也到了可以公佈的時候了,此時藉著靳准的話,就這麼說出來,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而且因為前期為印刷術而造勢,請來的這些人,更是讓這個消息順理成章的會傳播出去,甚至幫助陳止提前填滿了籤筒五行格。

  所以,他根本不存在那種說了大話,無法下台的可能,後續的計劃早就有預案,只不過未曾向外人道過。

  想著想著,他越發安定下來,精神上的眾壓,帶來持續的疲憊,讓他傾向於閉目養神,但在外界的人看來,此時的陳止,剛剛宣佈了一個重磅消息,緊接著就偃旗息鼓,卻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府君到底是有什麼打算?」陳梓、蘇遼等人見狀,卻是搜腸刮肚的回憶,因為親近的緣故,按著他們對陳止的瞭解,自然能看得出來,此時的陳止其實是成竹在胸,絕不是一時興起,才會提出此事,可正因如此,才讓他們更加困惑。

  作為身邊人,如果陳止早就有所佈置,他們理應清楚才是。

  「莫非是先前府君,交代那幾個外出的商隊,讓他們留意沿途的諸多作物,給他帶回根種莖鬚的事?」

  不提眾人怎麼思量,卻說陳止在沉默了一會後,感覺精力上略有恢復,隨後就將那注意力集中到了籤筒上,一時之間也顧不上其他了,然後在心裡默念了兩個字——

  「抽籤!」

  緊跟著,心中籤筒震顫了起來,費勁諸多波折,終於集齊的五格名望金液,瞬間消散,劃作氤氳之氣,融入籤筒裡面,下一刻,一根竹籤迅疾彈出來,眼看就要離開籤筒,卻聽「叮」的一聲,那上面的銅板落下,居然與竹籤碰撞在一起!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HarukanoHimitsu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96

    主題

  • 56479

    回文

  • 2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