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07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8-8 15:51
第404章【各自煩惱】(下)


    羅獵道:「這邊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我估計可能還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

    葉青虹提醒羅獵要注意安全,並告訴他最近瀛口登陸了不少日軍,整個瀛口的氣氛都顯得格外緊張。

    羅獵讓葉青虹多加小心,掛上電話,回憶了一下歷史上這段時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他很快就確定,張同武應該在這次和談後不久被日本人暗殺,這次的暗殺成為南滿和北滿兩大軍閥之間戰爭的導火索,整個滿洲陷入慘烈的內戰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日本人趁著這次良機,迅速佈置在滿洲的兵力,擴張他們的勢力,從而整個滿洲落入了他們的實際統治之下。

    羅獵討厭這樣的歷史,可是他又知道他所熟知的這段歷史是未來的史官所記載,換而言之就是真實發生過的,父親曾經警告過他,決不可輕易改變歷史,這些歷史重大事件的改變甚至會導致他所在的整個世界崩塌,帶來不可估量的災難。羅獵決定,要在張同武遇刺之前離開這個地方。

    果然被羅獵猜中,邀他前來見面的是宋昌金,幾年不見,宋昌金已經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任何人都會衰老,只不過宋昌金相對衰老的更快一些,他佝僂著身子,滿臉都是皺褶,看到羅獵進來,有些誇張地笑了起來,蒼老的面孔猶如盛開的一朵菊花。

    羅獵道:「三叔,果然是你。」

    宋昌金咳嗽了一聲道:「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住你。」

    羅獵脫了鞋來到小火炕上坐下,看到桌上已經擺好了小菜:「怎麼好啊,請我吃飯,這次又有什麼目的?」

    宋昌金道:「你總是把親情看得如此涼薄,就算你不把我當三叔,我卻永遠把你當成我的侄子。」

    羅獵暗嘆宋昌金虛偽,做了那麼多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居然還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

    宋昌金道:「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吧?」

    羅獵拿起已經燙好的酒壺,給宋昌金倒了一杯,自己也來了一杯,兩人碰了碰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羅獵道:「過得去吧。」

    宋昌金道:「蘭喜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是個好姑娘。」他和蘭喜妹打過不少的交道,而且每次見面都會受制於蘭喜妹,宋昌金的臉上帶著傷感,看得出蘭喜妹的死他還是真心難過的。

    羅獵道:「人這一生只求無憾。」

    宋昌金因羅獵的這句話又長嘆了一聲道:「是啊,可誰又能做到沒有遺憾,反正我是不能。」

    羅獵道:「你是內疚吧?」

    宋昌金道:「我內疚什麼?我有什麼好內疚的?」

    羅獵道:「身為人子無法在雙親身邊盡孝,身為人父卻漂泊江湖四海為家,無法讓兒女得到父愛,身為人夫……嗨,這方面你好像更不用提了,三叔,你這輩子娶了多少老婆?」

    宋昌金聽他這麼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小子說得不錯,當浮一大白!」他端起酒杯自己喝了,羅獵望著他道:「您老這次來是不是又想坑我?」

    宋昌金道:「倒是想坑,可坑不動了。」他長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怕是活不長了。」

    羅獵道:「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趁著您老還能走動,還是將未了的心事解決一下。」

    宋昌金道:「我開始也這麼想,想著給我的幾個老婆,一群子女多留點財產,所以我這些年才漂泊江湖四海為家,不瞞你說,錢我也賺了不少,可是我發現自己的想法完全是錯誤的,我這麼多子女沒有一個成器的,不是揮霍無度,就是庸碌無為,不是我看不起我自個兒,他們加起來連你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羅獵道:「其實當一個平凡人未嘗不是一個人的造化。」

    宋昌金點了點頭道:「庸碌無為比揮霍無度還是要強一些。」他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其實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死後他們做什麼事情我也不會知道,如果說還有遺憾,我最後悔得就是當初為何要管那麼多。」他向羅獵看了一眼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爺爺當年對我不聞不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我一直在他的身邊長大,或許能夠感受到父愛,或許能夠少受那麼多的磨難,可我這一生就沒那麼精彩跌宕。」

    羅獵道:「當年爺爺把我送到中西學堂的時候,我也不明白他老人家為何一定要將我送走,現在想想,如果沒有當初的留洋,我可能會走另外一條路。」

    宋昌金呵呵笑道:「為了咱們兩個羅家棄子乾一杯。」

    羅獵欣然舉杯,叔侄二人同幹了這杯酒。

    宋昌金道:「你和風九青的九年之約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半,你到底怎麼想的,是不是還準備兌現承諾?」

    羅獵點了點頭,在這一點上他從未動搖過。

    宋昌金道:「你知不知道風九青尋找九鼎的目的是什麼?」

    羅獵道:「不知道。」

    宋昌金道:「傳說九鼎是大禹用來震懾水中妖獸,誰控制了九鼎誰就能夠得到天下。」

    羅獵笑道:「傳言罷了,代代相傳,有些事情不斷地被神話,所以才會變得如此神奇,其實真實的狀況未必是這個樣子。」

    宋昌金道:「我原本也覺得沒有那麼神奇,可是當我看到風九青的力量的時候,我就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人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羅獵道:「藤野家族所有的超能力應當是從那本黑日禁典中得來的。」

    宋昌金道:「風九青成為了吞噬者,她可以吞噬其他異能者的能量,所以她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長壯大,吞噬者是異能者的天敵。」

    羅獵道:「風九青究竟是怎麼認識我的母親的?」

    宋昌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風九青和你母親早就認識,據我所知,你母親還救過她的性命。」

    羅獵道:「你此前不是說風九青和我的父親曾有婚約?」

    宋昌金點了點頭道:「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現在的風九青早已不是她本人,藤野晴子取而代之,一直以來連我也被她矇蔽。」

    羅獵對宋昌金的這番說辭將信將疑,畢竟宋昌金早已習慣於說謊,現在就算說的是實話,也很難取信於人。宋昌金繼續道:「藤野晴子真正被藤野家族所不容的原因據說是她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不為家族所容,本來藤野晴子想隱瞞這件事,卻沒料到走露了風聲,於是藤野晴子乾脆逃離家族,她逃走的時候順手牽羊將《黑日禁典》盜走。」

    羅獵對這件事倒是非常瞭解,藤野晴子喜歡上的男人就是弘親王載祥,按照蘭喜妹所說,她就是他們兩個的女兒,這件事顯然宋昌金是不知道的。

    宋昌金道:「於是藤野晴子成為背叛家門的逆女,對藤野家族來說,那本《黑日禁典》是他們家族至寶,更麻煩的是,藤野家族中人除了藤野晴子之外並沒有人能夠真正參悟這本秘籍。」宋昌金並不知道羅獵已經得到了這本秘笈,《黑日禁典》記載的內容駁雜繁多,羅獵雖然智慧超群,也不敢說能夠在短時間內將之參詳並理解,而且這其中的許多東西,在羅獵看來都頗為邪惡,不由自主帶著牴觸感去看待。

    羅獵最為關注得是成為吞噬者的方法,藤野晴子此前的圈套就是專門為了藤野俊生而設,藤野俊生畢生苦修,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那麼多的異能,最後成為藤野晴子的踏腳石,被她一次性全部奪走了異能。

    宋昌金道:「你母親應該是個異能者,風九青得到的第一份異能就是她的。」

    羅獵皺了皺眉頭。

    宋昌金道:「我這麼說不是故意挑起你對她的仇恨,而是因為這件事是她親口告訴我的。」

    羅獵道:「她殺了我的母親?」

    「我不知道!」宋昌金搖了搖頭道:「羅獵,我只知道風九青死在她的手裡。」

    羅獵道:「她殺了風九青取代了她的身份?」

    宋昌金點了點頭道:「想要躲過藤野家族的追殺,她唯有用這樣的辦法,變成另外一個人。」

    羅獵從《黑日禁典》上知道,吞噬者在吞噬異能者的能量之後也會吞噬掉異能者的部分意識,也就是說在一段時間內,吞噬者可以感受到被吞噬異能者的喜怒哀樂,《黑日禁典》中當然也記載了如何消除這種負面影響的方法。羅獵心中暗忖,不知母親的意識是否存在於風九青的體內?

    宋昌金道:「風九青在不斷變得強大,如果我們不先下手為強,那麼以後再無人能夠將她制住。」

    羅獵望著宋昌金,忽然明白宋昌金說了那麼多,原來他的目的還是想要聯手自己對付風九青,他的動機其實是和風輕語他們一樣的,羅獵不知他們何時達成了聯盟,他喝了杯酒,然後道:「你和風輕語也聯手了?」

    宋昌金知道自己已經被羅獵識破,他嘆了口氣道:「算不上聯手,最多也只是同仇敵愾,我們不殺她,她就會殺我們。」

    羅獵道:「風九青好像已經有很久沒露面了吧。」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8-12 15:07
第405章【黃土崗】(上)


    宋昌金道:「她答應我們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兌現,當初我們之所以放棄自尊拋棄良知去幫她,還不是因為受了她的蠱惑……」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望著羅獵道:「你也不是一樣?如果不是想她幫你救蘭喜妹,你會答應什麼九年之約?」

    羅獵和宋昌金他們並不一樣,當初去西海尋找九鼎是源於對風九青的承諾,風九青救了洪爺爺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可羅獵本身對九鼎也充滿了好奇。等到蘭喜妹不惜代價阻止了羅獵,羅獵方才求風九青出手相救,以九年之約作為條件。

    宋昌金道:「你終究還是沒有保住蘭姑娘的性命,風九青有這個能力,只是她不願犧牲自己的能量去成全你們。」

    羅獵知道宋昌金這番話有搬弄是非之嫌,可是他並不在意,經歷那麼多事情之後,羅獵對一切看淡了許多。

    宋昌金看出羅獵仍然沒有被自己說動,他嘆了口氣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在飛鷹堡找到的那顆珠子?」

    羅獵點了點頭,記得,當初他們在飛鷹堡贔屭的背上發現了那顆珠子,宋昌金幾度想要據為己有,可最終沒有得逞。

    宋昌金道:「你把它給了風九青,她說是避水珠,其實根本不是什麼避水珠,那顆珠子叫昊日丹和慧心石一樣都是昊日大祭司生前試煉結晶而得,只要能夠得到兩樣中的任何一個,就能擁有改變世界的強大力量。」

    羅獵道:「你又怎麼知道?」

    宋昌金道:「你忘了三泉圖,那可是咱們羅家的寶貝,當年不知有多少人覬覦這寶貝,羅家死了那麼多人,和這樣東西都有關係。」

    羅獵道:「就算你們殺掉了風九青,你們的命運會改變嗎?」

    宋昌金搖了搖頭道:「改變不了,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風九青毀掉這個世界。」他的雙目變得通紅,彷彿隨時都要噴射出憤怒的火焰。

    羅獵才不會相信宋昌金這群人會有悲天憫人的普世價值觀,他對自己的這位三叔非常瞭解,宋昌金骨子裡是個非常自私的人,在羅獵和他相處的過程中,他將利己主義的做法發展到了極致,雖然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骨子裡的自私是很難改變的。

    而且羅獵發現包括風輕語、方克文、安藤井下在內的每一個人性格都變得和過去不同,結合此前的麻博軒和羅行木,羅獵初步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些變異者在生長的過程中也會發生種種改變,如同正常人的青春期、更年期一樣,只不過他們的變化更為集中,更為猛烈。

    徐北山和張同武的和談並沒有得以進行,因為張同武在乘車前來奉天的途中遭遇爆炸,張同武連同他所乘坐的車廂一起被炸得灰飛湮滅,這一事件震驚了整個中華。

    羅獵對張同武的死本身並沒有感到意外,因為他從智慧種子那裡得到的歷史,張同武就是這樣死的,真正讓他感到震驚的是時間地點並不相符,時間大大提前了。

    張同武死在了北滿,火車還未來得及進入徐北山的勢力範圍就發生了爆炸,這讓徐北山得以撇清關係,而張同武的死頓時讓整個北滿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為了盡快擺脫困境,安定軍心,北滿方面在第一時間擁立張凌峰上位,這位年輕的少帥因為父親的遇害而成為北滿之主。

    徐北山在得知消息之後馬上發出了唁電,電報中不外乎是一些客套話,還有就是要做給天下人看,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跟自己無關,張凌峰也很快進行了回覆,首先他對徐北山的弔唁表示感謝,還有一件事就是他要暫時擱置南北滿和談的進程,因為他要先為父親料理喪事。

    徐北山明白這次的和談計畫已經在事實上失敗了,張凌峰這個人年少輕狂,沒有其父的膽略和能力,卻處處逞強,而且徐北山更為擔心的是,張凌峰很可能會倒向日方陣營。

    果不其然,很快關於張同武的死因就塵囂而上,這些消息大都是對徐北山不利的,多半都認為是徐北山策劃了這次的謀殺,說他對這次和談原本就缺乏誠意,之所以要和談就是想將張同武騙來幹掉,至於為何張同武死於北滿,是因為徐北山想要撇開關係。

    徐北山可以管住南滿的媒體,卻不可能管住北滿的記者,而且中華那麼大,出了這麼轟動的事件,所有記者都像聞了腥味的貓兒,一窩蜂湧到了滿洲,他們憑著敏銳的嗅覺發掘捕捉著每一個可能成為新聞的故事,一時間真真假假滿天飛。

    徐北山沒想到張同武的死會帶給自己那麼多的關注,如果找一個確切的詞語來形容現在的自己那就是焦頭爛額。

    徐北山將一摞手下人蒐集來的報紙全都推到了地上,副官嚇了一跳,趕緊蹲下去想要去撿拾散亂一地的報紙,徐北山怒道:「別撿,娘的!他們都是傻子嗎?老子為什麼要殺張同武?王八蛋,他已經向我低頭了,就算要殺他也要等到和談之後,你說這些人是不是傻子?」

    副官不知該說什麼好,生怕說錯話觸怒了徐北山。

    徐北山道:「這些人不帶腦子嗎?只要是稍有智慧的人都能想到,張同武死了對誰有好處。日本人!當然是日本人,他們不想滿洲安定,他們不想我一家獨大,所以才利用這種辦法故意挑起我們之間的仇恨,他們希望我們繼續打下去。」徐北山說了一通,卻發現副官一句話都沒說,不由得勃然大怒:「你啞巴了?老子說那麼多,你多少有點回應好不好?」

    副官慌忙道:「對,對!」

    徐北山罵道:「對個屁,老子說的是什麼?」

    副官正想回應,徐北山擺了擺手道:「出去吧,別礙我眼!」

    副官如釋重負,轉身要走,徐北山卻道:「收拾乾淨再走!」

    副官只能又躬下身子撿拾散落一地的報紙,在徐北山身邊的確有種伴君如伴虎的感覺,稍有不慎就會觸怒他,搞不好還會因此丟掉官職,甚至丟掉性命,副官一邊琢磨著,一邊偷偷觀察徐北山的臉色。

    撿完報紙,他帶著準備出門,徐北山又道:「給我查清楚這些新聞都是誰寫的,只要是人在南滿的記者全都給我抓起來,抓不到他們,只要他們有親戚朋友在這裡的就把他們親戚朋友給抓起來。」

    「是!」

    此時管家匆匆跑了進來,在過去他很少有過這樣的慌亂,今天這樣一反常態證明必然有大事發生,果不其然,他一進來就氣喘吁吁道:「大帥,不好了,不好了……少……少爺不見了……」

    徐北山霍然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少爺不見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天早晨,我去叫少爺起床,發現少爺不在床上,整個臥室,整個家裡我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少爺的影子,被窩也是涼的,應該是昨天晚上就逃出去了。」

    徐北山怒道:「你們都是管什麼吃的?連一個人都照顧不好?都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找?」

    家樂失蹤讓帥府上下亂成一團,徐北山的警衛團出動幾乎找到了每一個他可能去的地方,有可能認識的人。

    羅獵也在被調查之列,聽說家樂失蹤,羅獵也是吃了一驚,其實此前徐北山已經跟他談過,有意將家樂送去國外讀書,可沒想到人還沒有來得及送走就突然失蹤。

    家樂的確沒有來找羅獵,前來調查的人走後,羅獵馬上利用自己強大的意識力去尋找家樂的蹤跡,隨著他的能力不斷提升,只要羅獵進入過腦域的人,羅獵都會記得對方的腦域,每個人都會發出獨特的腦電波,家樂也是如此,羅獵就算閉上眼睛也能夠感知到周圍腦電波的存在。其實過去龍玉公主就通過這種方式搜尋目標,不過那時是在空曠的甘邊大漠,地廣人稀的地方受到他人腦電波的干擾也較少,所以容易精確鎖定目標位置。

    龍玉本身的精神力也比羅獵更強,羅獵這些年雖然精神力在不斷增長可是仍然無法和當年的龍玉公主相比。更何況現在是在奉天,人口眾多,魚龍混雜,想要在這裡準確鎖定家樂腦電波的準確位置很難。

    羅獵只希望家樂就在附近,如果距離太遠,他只怕也無能為力。

    羅獵花了整整兩個小時,仍然沒有找到關於家樂任何的線索,也就是說他感受不到家樂的腦電波,這種狀況通常存在兩種可能性,一是目標距離自己太遠,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目標已經死亡。

    羅獵希望是前者,而且他認為家樂這次應當不是被劫,而是一次圖謀已久的離家出走,畢竟此前這孩子就透露過在家裡太不自由,他和父親徐北山也沒有別的父子那樣親密。

    可是如果家樂來找自己不會到現在仍然沒有消息,就在羅獵準備出門尋找家樂的時候,有人送來了一封匿名信,信上只有寥寥幾行字,想要保住他的性命,速來黃土崗。今晚九點,獨自前來。

    羅獵望著這沒頭沒腦的匿名信,心情不由變得沉重起來,這封信沒有署名,也沒有說是保住誰的性命,可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巧,這讓羅獵不得不聯想到家樂。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8-14 10:40
第405章【黃土崗】(下)


    他向常柴瞭解了一下,黃土崗是位於奉天北郊的一處亂葬崗,過去一度被當成槍決犯人的刑場,後來因為距離市區太近所以被廢除,只是那一帶仍然人煙稀少,因為在老百姓心中那裡是不祥之地,陰氣太重。

    羅獵決定獨自前去,如果將這件事通報給徐北山固然能夠得到軍隊增援,可是興師動眾的結果必然是打草驚蛇。

    藝高人膽大,羅獵對自己擁有足夠的信心,他不想動用任何支援,他也堅信就算黃土崗的事情只是一個圈套,他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黃土崗就算是白天也人跡罕至,更不用說是夜晚,今晚的天氣不好,陰雲密佈,不見星月,寒風凜冽在空曠的郊外狂野之上盤旋呼號,宛如鬼泣。羅獵驅車前來,將車停在距離黃土崗兩里之外的地方,然後步行前往。

    黃土崗最明顯的標誌是一個土包兒,過去這土包之上還有一座土地廟,可後來因為年久失修,土地廟也坍塌損毀,如今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樹屹立在土包上面。

    過了土地廟的遺址,前面就是一座挨著一座,成百上千的亂墳堆兒。這裡大都是無主孤墳,據說打清朝那時候起就將死後無人認領的屍體送到這裡安葬,後來漸漸延續下來成為一個傳統,就連現在也經常看到有屍體被拋到這個地方。

    羅獵看到遠處兩道綠光,卻是一隻在亂葬崗覓食的野狗,野狗支棱著耳朵警惕地向他張望著,過了一會兒,轉身跑遠。

    羅獵利用手電筒照亮周圍,看到雪地上有不少凌亂的足跡,花了一會兒功夫從凌亂的足跡中找出了一些規律,羅獵循著其中一行足跡向亂葬崗的深處走去,他的精神力向周圍蔓延開來,這樣冷寂的環境對他精神力的探察倒是一件好事,羅獵在一座殘破的石碑後停下腳步,因為他察覺到前方有活躍的腦電波,利用這石碑,可以隱藏身體,避免對方發動襲擊。

    羅獵冷靜分辨了一下,潛藏在周圍的共有五種不同的腦電波,而在其中他並沒有發現熟悉的那一個,也就是說已經排除了家樂在這裡的可能。羅獵的身體躲在石碑後,他揚聲道:「我來了,你們不必躲著了。」羅獵的聲音在曠野中迴蕩,並沒有人回答他。

    羅獵短時間內已經判斷出對方五人藏身的位置,他摘下自己的帽子,向一旁探伸出去,帽子剛剛露出一部分,就聽到一聲清脆的槍響,呯!一顆子彈準確無誤地射在帽子上,將帽子射出一個破洞,羅獵幸虧及時縮回手去,他呼了口氣,看來對方根本不是跟他做交易的,對方的目的就是要將他引到這裡並將他殺死。

    羅獵掏出一把手槍,裝上消音器和瞄準鏡,這都是他自行改進和打造的,他擁有著太多關於未來武器的知識,只需利用其中的一部分就能夠改造出準確率和殺傷力提升數倍的武器。

    利用墓碑的掩護,羅獵對準了剛才射擊的地方,狙擊者就藏身在距離他兩點鐘位置的大樹之上,對方可以隱藏身形,卻藏不住腦電波,羅獵在鎖定目標位置之後,果斷開了一槍。

    子彈通過消音器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輕微到敵人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開槍,直到樹上發出一聲慘叫,藏身在樹冠內的狙擊者從高處跌落下去,這聲慘叫吸引了他同伴的注意力。

    羅獵在這個時候以驚人的速度衝向右前方,當敵人回過神來,同時調轉槍口開火的時候,羅獵已經躲藏在一座墳包的後方,子彈接連射中那座墳包,泥土和積雪漫天飛舞,有不少飛濺到羅獵的身上,可是這些對他根本造不成傷害。

    羅獵靠在墳包上,等到這一輪攻擊過後,繼續探察著對方的腦電波,如今只剩下了四個,也就是說剛才被他擊中的那一人已經喪命。

    羅獵揚聲道:「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如果再不現身,我就不客氣了。」

    突突突!一道道迅猛的火力射向羅獵藏身的地方,對方因為同伴的死而惱羞成怒,架起一挺輕機槍向目標掃射,迅猛的火力壓制得羅獵一時間無法反擊,而此時,他感覺到敵人又有了行動,在機槍火力壓制自己的同時,有兩道不同的腦電波分從左右繞向他的身後對他進行包抄。

    羅獵暗自嘆了口氣,在他看來這些人無異於主動送死,憑藉著感知對方腦電波所在位置的能力,羅獵事實上已經擁有了比瞎子夜眼還要厲害的能力,夜眼必須在建立在看到的前提下,而羅獵不必親眼看到,精神力就是他的眼睛,只要對方有腦電波的活動,羅獵就可以準確鎖定對方的位置。

    羅獵之所以敢獨自前來,正是建立在他不斷壯大精神力的基礎上。一道刀光從羅獵的手中飛了出去,飛刀飛行的軌跡完全背離了物理學的規律,飛刀似乎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兩名意圖包抄羅獵的黑衣人先後聽到了風聲,當他們意識到這風聲和剛才不同的時候,看到了耀眼奪目的刀光,此時方才意識到那聲音是飛刀掠空的尖嘯。

    當兩人先後栽倒在雪地上,飛刀在射殺兩名敵人之後,隨即向機槍手的方向射去,快如流星逐月,刀鋒刺入機槍手的咽喉。

    硝煙仍在,激烈的槍火聲卻已經平息。

    一位頭戴氈帽的老者已經意識到局勢急轉直下,他馬上就做出了離開的決定,在他倉促逃離交火現場約有半裡的時候,方才回頭去看是不是有人追來。他轉身的時候,前方卻傳來一個聲音道:「您找我?」

    老者一怔,不過出手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手槍對準聲音發出的方向就射,接連兩發子彈射空,手腕被對方抓住,一柄冰冷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老者鬆開手,手槍掉落在地上,對方扯下他的氈帽。

    羅獵並不認識眼前的老者,他也不關心對方的身份,低聲道:「家樂在哪裡?」

    那老者冷哼一聲道:「我怎麼知道?」

    羅獵道:「你是誰?」

    老者道:「你殺了我的侄女,你會不知道我是誰?」

    羅獵根據他的話推斷出他的身份,這名老者應當是索命門的門主駱長興,在黃浦的時候,葉青虹遇襲住院,索命門頂級殺手駱紅燕假扮護士前去行刺,被羅獵當場斬殺。此前岳廣清就提醒過他,索命門駱長興也來到滿洲復仇,想不到這麼快就來了。

    羅獵道:「駱老先生為了殺我也算是煞費心機了。」

    駱長興怒視羅獵道:「技不如人,我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羅獵道:「你只需要把那孩子交給我,我就放你一馬。」

    駱長興怒道:「我說了不知道!我們索命門只殺人不綁架。」

    羅獵看他的樣子不像撒謊,心念一轉,駱長興應當沒有撒謊,家樂失蹤並非小事,徐北山到處尋找,這件事許多人都應當知道,索命門利用這次機會來將自己引入圈套,只是他們沒想到啃到了一塊硬骨頭,非但沒有吃下自己,反而硌壞了牙齒。

    駱長興現在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他抱著為侄女復仇之心而來,可是一交手才發現,羅獵根本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這次非但沒有剷除羅獵,反而折掉了四名得力手下,其實他為駱紅燕復仇已經背離了索命門的傳統規則,索命門以殺人為職業,這個古老的殺手組織向來以人命換酬金,如果任務失敗被殺,只能怪他們技不如人,他們不會瘋狂復仇,因為報復會讓他們失去理智,會讓他們背離職業的初衷,如果說復仇的話,被殺者更應該找他們復仇才對。

    羅獵道:「當初是誰僱傭你們謀殺我妻子的?」

    駱長興慘然笑道:「羅獵,你的確很有本事,敗在你手裡我無話可說,紅燕之死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但是我們索命門有自己的規矩,從來都不會出賣僱主。」

    羅獵望著駱長興笑道:「從來都不出賣?可你知不知道我因何會及時發現駱紅燕謀殺我妻子的事情?因為你們的僱主提前出賣了她。」

    駱長興因羅獵的這句話而心亂,他怒道:「你撒謊!」

    羅獵真正的意圖在干擾駱長興的心神,在駱長興心神不定的時候,他就有了可趁之機:「是鄭萬仁讓你來殺我的對不對?」

    駱長興雖然是索命門的門主,可是其心智卻無法和羅獵相提並論,在羅獵一系列的干擾下,突然聽到這句話,他目光茫然道:「你怎麼知道?」

    催眠不同的人要採用不同的方法,羅獵這次採用的先是欲擒故縱,趁著駱長興陷入迷惘之時,猛然給出一個正確的問題,駱長興的思路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所牽制。

    羅獵又道:「也是他讓你派人暗殺我妻子?」

    駱長興茫然搖了搖頭道:「不是……」

    「那是誰?」

    駱長興喃喃道:「穆天落……」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8-21 15:41
第406章【沒資格】(下)


    羅獵內心劇震,他怎麼都不會想到會是白雲飛,他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也很快想透了這其中的道理,白雲飛從來都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他和自己也從來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葉青虹已經準備放棄虞浦碼頭,而白雲飛顯然是不想看到他們和盜門之間和諧共存的,白雲飛想要挑起矛盾。

    駱長興用力搖晃著頭,他感覺自己即將睡去,所以拚命提醒自己要清醒過來,至少他不能在這種時候睡去。

    羅獵道:「開車襲擊我妻子的人也是你派去的?」

    駱長興道:「不是,我只是幫忙殺了他……」遠處突然傳來野狗的吠叫,駱長興因為野狗的吠叫而清醒過來,他滿頭大汗,渾然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

    羅獵放開了駱長興,駱長興充滿惶恐地望著他道:「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羅獵道:「我發過誓,只要是傷害過我妻子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所以……」

    駱長興的目光落在了雪地上,他剛剛丟棄的那把手槍仍然還躺在那裡,突然他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手槍,倒地翻滾,撿槍發射的動作一氣呵成,駱長興不服老,他認為自己只要抓住手槍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可是當他扣動扳機之後卻發現眼前已經失去了目標。一道白色的弧光刺入了他的脖子,然後迅速圍繞他的頸部轉了一圈。

    駱長興的頭顱滾落到了地上,斷裂的腔子裡湧泉般噴出鮮血,染紅了白雪皚皚的地面。

    羅獵挺拔的身影已經走遠,過了一會兒,那隻早就等待的野狗方才發出一聲吠叫,向尚未變冷的屍體衝去……

    了結了索命門的事情之後,羅獵也放下了一樁心事,駱長興死後,索命門樹倒猢猻散,相信以後不會再有人找他們的麻煩。不過家樂仍然沒有任何的下落,徐北山開始的時候還刻意封鎖消息,在家樂失蹤三天之後,他再也沉不住氣,已經出動一切力量在奉天尋找。

    徐北山不知一個孩子能夠跑到哪裡去,家樂的身上寄託了他太多的希望,他膝下只有這個男孩,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他都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唯一讓徐北山感到慰藉的是到目前並沒有任何劫匪主動聯繫他,也就是說兒子被劫持的可能性不大。

    徐北山希望家樂只是因為叛逆而離家出走,更希望兒子能夠早點醒悟歸來。

    羅獵幾乎走遍了奉天的每個區域,因為缺乏線索,所以他只能展開這種大海撈針般的搜索,這幾天他的精神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利用這種辦法去找人也是極其損耗精力的一件事,然而羅獵的搜索也沒有什麼成果,家樂仍然如同石沉大海般杳無音訊,羅獵認為家樂很可能離開了奉天,不過他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畢竟他此前和家樂見面的時候,就開導了家樂,家樂也聽從他的奉勸準備去北美遊學,這孩子沒理由突然改變主意。

    羅獵也想到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風輕語,自己既然能夠想到風九青將《黑日禁典》藏在家樂的腦域中,風輕語或許也能夠想到,更何況此女口口聲聲要對付風九青,或許她終於想到要利用家樂。

    在外奔波了一天的羅獵回到家中躺在沙發上懶洋洋不想動彈,利用精神力去搜索家樂的下落比起體力上的消耗更讓他感到虛脫,常柴給他泡了杯紅茶送到面前,羅獵道了聲謝,端起紅茶喝了幾口,就歪在沙發上睡了起來,直到葉青虹打電話過來方才驚醒,她也聽說奉天最近發生了不少的事情,所以非常關心羅獵的處境,羅獵在電話中當然不會透露出太多的事情,避免葉青虹為自己擔心,尤其是對索命門的事情更是守口如瓶。他讓葉青虹放寬心,自己這邊的事情處理完馬上回去。

    掛上葉青虹的電話,看到常柴站在自己的對面似乎有話要說,羅獵道:「有事?」

    常柴點了點頭道:「外面有位太太找您。」

    羅獵道:「太太?有沒有說她怎麼稱呼?」

    常柴道:「她說跟您一起去過西海。」

    羅獵聞言心中一怔,剛才的疲憊一掃而光,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起來,他向常柴道:「去,快請她進來。」

    羅獵猜到是風九青來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前來拜訪的人就是風九青。和上次在黃浦見到風九青不同,這次風九青已經不再是傭人的打扮,不過她穿著依然樸素,白白淨淨,看上去就是一個尋常家的婦人,誰也不會將她和叱咤風雲的女魔頭聯繫在一起。

    羅獵示意常柴迴避,他起身相迎道:「風前輩居然肯屈尊拜訪,看來一定有重要事情。」

    風九青的表情顯得非常謙和,在她的身上甚至找不到昔日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感覺,平和的幾乎不像她自己,她輕聲道:「羅先生實在是太客氣了,我路過奉天,前來拜訪一下故人也是應當的。」

    羅獵請她坐下,親自為泡了一杯紅茶,面對風九青羅獵的內心是極其複雜的,按照輩分,風九青其實是他的岳母,可她還可能是害死自己母親的人。

    風九青端起紅茶,她喝茶的樣子非常優雅,這讓羅獵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也不知為何會產生這樣的聯想。

    風九青道:「你要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阿姨吧。」

    羅獵沒有回應,只是端起了面前的那杯茶。

    風九青道:「我知道你怪我,怪我當年沒有治好喜妹,只給了她三年的生命。」她嘆了口氣道:「我已經盡力了,除非用我的性命去換,可是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你會更恨我,因為她會變成另外一個我,再不是深愛你的妻子。」

    羅獵道:「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我仍然會信守當年的承諾。」

    風九青道:「如果你不恨我,也不至於吝惜到連一聲阿姨都不肯叫。」

    羅獵實事求是道:「我真開不了這個口。」

    風九青點了點頭也不再勉強:「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來奉天?」

    羅獵搖了搖頭。

    風九青道:「你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風輕語他們找過你吧?是不是準備跟你聯手一起對付我?」

    羅獵道:「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感興趣。」

    風九青道:「這個世上也只有你能瞭解我的境界,也只有你能陪我說說話。」

    羅獵笑道:「前輩高看我了,在下誠惶誠恐。」

    風九青道:「我調查過,你去見過家樂,想必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她停頓了一下又道:「這世上擁有窺探他人腦域能力的人屈指可數,你就是其中之一。」

    羅獵道:「你很瞭解我?」

    風九青道:「比多數人都要瞭解。」

    羅獵道:「你認識我的母親?」

    風九青靜靜望著羅獵,竟然流露出幾分慈愛的目光,這目光雖然稍縱即逝,可是仍然被羅獵敏銳地捕捉到了,羅獵的內心因此而感到莫大的震撼,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一件被他猜測許久的事情。

    羅獵道:「我母親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風九青道:「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她幫過我,突然有一天,她找到了我,因為她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害她的人是羅公權,這件事我早就告訴過你。」

    羅獵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風九青道:「如果我和她不是朋友,她為什麼會告訴我那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會告訴我你不是羅行金的兒子,你的父親是沈忘憂?」

    羅獵怒道:「因為你恩將仇報,因為你吞噬了她的力量!」

    風九青平靜望著羅獵:「不錯,我的確吞噬了她的力量,可是那是她要求我這麼做的,如果我不這麼做,她的所有力量也會隨著她的死而煙消雲散,與其那樣,她不如送給我這個好朋友……」說到這裡她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你以為我會好過?得到她的能量之後在同時也要繼承她的愛恨情仇,這些年我始終在和她的意念抗爭,你明不明白?」

    羅獵明白,因為此前在龍玉公主的身上就出現過同樣的狀況,龍玉在侵佔顏天心的腦域之後,顏天心的潛意識仍然在頑強地和她抗爭著,甚至在雄獅王將顏天心的意識毀滅之後,龍玉仍然會發生喜歡上自己的狀況,龍玉的精神力要比風九青強大得多,連她都不可避免發生這種狀況,證明風九青可能遭遇的麻煩更多,羅獵望著風九青內心非常的矛盾,不知母親是不是將意識和記憶也轉移到了風九青的身上。

    風九青從羅獵的目光中讀懂了他的意思,她輕聲道:「你不用這麼看我,我花費了近二十年的時間,方才將她從我的體內徹底驅趕出去,我那麼辛苦又是為了什麼?」

    羅獵道:「你尋找九鼎又為了什麼?」

    風九青道:「一個人!」

    「弘親王載祥?」

    風九青沉默了下去,在羅獵的眼中這就是一種默認。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8-21 15:48
第407章【圍攻】(上)


    羅獵道:「你以為九鼎能夠做到嗎?」

    風九青道:「過去我也沒有把握,可是現在我已經有了。」她望著羅獵一字一句道:「還要多虧了你給我的東山經。」

    羅獵心中暗忖,自己給她的只是半本東山經,也就是說另外的半本東山經也很可能在她的手裡。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風九青指了指電話道:「快去接電話,說不定是風輕語打來的。」

    羅獵走過去拿起電話,電話那端果然傳來風輕語的聲音:「羅獵,我姐姐是不是去了你那裡?」

    羅獵轉身看了看風九青,風九青點了點頭。

    羅獵道:「是,你是不是準備過來見她呢?」

    風輕語格格笑道:「她恨我恨得要死,我怎麼敢去你那裡。」

    羅獵道:「那孩子是不是在你的手裡?」

    風輕語道:「聰明,難怪我姐姐總是誇你,對啊,他就在我手裡,現在躺在棺材裡面睡覺呢,你想見他,帶著我姐過來,你應當知道在何處能夠找到我。」她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風九青道:「她在何處?」

    羅獵道:「應該是在羅氏木器廠。」

    風九青冷笑道:「棺材鋪?倒是會選歸宿。」

    羅獵道:「他們設下了這個圈套就是等你過來。」

    風九青道:「垂死掙扎,知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恨我?因為他們全都沒幾天好活了。」

    羅獵道:「風輕語好像不是你的妹妹吧?」

    風九青微笑道:「我沒有妹妹,不過她算是我一手創造的,一個人想要成為吞噬者,其中必然要經歷極其辛苦的過程,所以在吞噬別人能量的同時,也要將自己體內那些不好的負面的能量發洩出去,我選了好多人,可是因為跟我的差異太大都無法成功。」

    羅獵道:「於是你想到了克隆,根據自己創造一個克隆體。」

    風九青道:「也只有如此才能和我最像,才能承受這艱難的過程。」

    羅獵道:「你可能只是將她當成一個實驗品,利用她吞噬別人的異能,確信無害之後再從她的身上吸取,你想得果然周到。」

    風九青嘆了口氣道:「當真什麼都瞞不過你,幸虧你不是我的敵人,如果你是,我恐怕真的很麻煩了,他們是不是準備跟你聯手殺我?」

    羅獵道:「如果是,你害不害怕?」

    風九青搖了搖頭道:「我為什麼要害怕,在我心中你從來都不是我的敵人。」

    羅氏木器廠大門敞開著,一隻破破爛爛的花環掛在門前,隨著夜風搖曳,這一場景顯得格外詭異。風九青和羅獵先後走入了大門,看到風輕語就坐在一具棺木的上面,雙手托腮入神地想著什麼,甚至連兩人走進門,她沒有抬頭看上一眼。

    風九青環視了一下周圍道:「我還以為你布下多大的場面,原來只是一個主動送死的笑話。」在敵人的面前,她馬上呈現出睥睨一切的霸氣。

    風輕語道:「就算是送死也要嘗試一下,總好過無動於衷地等死,你說對不對?」

    風九青望著這個自己一手創造出來的生命,目光中帶著欣賞又帶著憐憫,她也沒有想到在歷經那麼多磨難之後,風輕語仍然可以頑強地活下來,更沒有想到過去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她居然會在某天覺醒,表現出如此強大的叛逆,甚至她開始籌劃殺死自己,這讓風九青對克隆本身又產生了新的認識。

    羅獵道:「家樂呢?」

    風輕語輕輕拍了拍身下的棺材:「裡面了。」

    羅獵內心一沉,因為他感覺不到家樂的意識波動,難道家樂已經遭遇了不測?

    風輕語道:「今晚你們誰也走不掉!」

    風九青微笑道:「羅獵,現在明白了吧,你也是他們要對付的人之一,如果殺不了我,就殺掉我的希望,所以你已經沒有選擇了。」風九青認為,羅獵不得不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場。

    風輕語道:「姐姐,我做任何事都瞞不過你,從我小時候,你就教我吞噬他人的能量,可不是為我好,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實驗品,只有那些能量被我吸取之後沒事,你才會再從我的身體內奪走,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人比你對我更殘忍。」

    風九青道:「連你的性命都是我給的,你又有什麼資格抱怨?」

    風輕語道:「我要讓你嘗到雙倍於我的痛苦,我要讓你知道我有沒有資格?」從堂屋內走出了兩人,分別是方克文和安藤井下,他們都沒有掩飾本來的面目,兩人臉上都是佈滿鱗甲,只有一雙眼睛暴露在外,方克文的雙目猩紅如火,安藤井下的雙目綠光閃爍。安藤井下的身軀更為高大一些,他的雙手大得也有些誇張,比起正常人的兩倍還要多,十爪尖尖,鋒利如刀。

    方克文雖然身材不高,四肢變異也沒有像安藤井下那麼誇張,可是他呼吸和步幅的節奏都控制得很好,讓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出方克文的實力,大巧若拙,返璞歸真才是高手應有的境界。

    風九青不屑地看了看他們三個:「風輕語,原來你就是聯合他們兩個來對付我?」

    風輕語道:「難道還不夠嗎?」她笑盈盈向羅獵道:「羅獵,你現在選邊站還來得及。」

    羅獵道:「你先把那孩子放了。」

    安藤井下已經啟動,他宛如猛虎下山一般撲向風九青,右手五支利爪破空向風九青的面門抓去,爪尖撕裂空氣發出陣陣刺耳的尖嘯,由此可見他出手的速度快到了何等地步。

    風九青道:「當初我就不該放過你們兩個。」她一拳擊出,和安藤井下的手掌相比,風九青的手實在是太小了,不僅是她的手,甚至她整個人在安藤井下如山般的體魄對比下都顯得蒼白且羸弱。

    然而風九青的目光充滿了自信,她輕描淡寫地出拳,出拳的同時說話仍然娓娓道來氣息不亂。安藤井下看到她用拳頭來迎擊自己,也握起右爪,以數倍於風九青的拳頭和她相撞。

    單從表面上看去,兩人之間的碰撞就是以卵擊石,然而當兩人的拳頭撞擊在一起的時候,竟然發出驚天動地的氣爆之聲,兩人的拳力撞擊在一起,激烈地衝撞將周圍的空氣擠壓鼓蕩了出去,身處在周圍的羅獵三人都感覺到罡風鋪面。

    以風九青和安藤井下為中心,周圍的積雪也拳勁引發的氣浪掀起,他們的腳下片雪不存,激發的雪浪向周圍席捲而去。方克文在此時出手,他的目標不是風九青竟然是羅獵。

    羅獵剛才一直都是一個旁觀者,可是並不代表著他放鬆了警惕,即便是對方克文這位老友,他也從未放棄過提防,異能已經讓這些人的性格發生了改變,他們介乎正邪之間,他們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早已扭曲。

    方克文出手的速度比起安藤井下更快,身法猶如鬼魅轉瞬之間已經來到羅獵的面前,利爪向羅獵的心口抓去,他一出手就沒有留下絲毫的情面,這一擊誓要將羅獵的心臟生生掏出。

    羅獵第一時間向後退去,此時風九青卻隔空劈出一掌,無形的掌刀直奔方克文的身體斬去,方克文不閃不避,憑著自己強橫的身體硬生生受了這一擊,掌刀砍在方克文的身上,並沒有能夠劈開他周身堅韌的鱗甲,可是方克文外穿的棉衣首先承受不住,被掌刀擊碎,棉絮宛如千萬隻白色的蝴蝶與翻飛的積雪混雜在一起。

    方克文雖然沒有被風九青這記凌厲的掌刀劈斬成兩段,可是他的身體也被打得如同斷了線的紙鳶一般飛了出去,撞中一具棺槨,那棺槨彷彿被炮彈擊中一般散了架。

    安藤井下在和風九青硬碰硬的對撞中也沒有佔到絲毫的便宜,踉踉蹌蹌退了數步,幸虧方克文剛才的圍魏救趙讓他緩了口氣,其實這是他們一開始就定下的戰略,他們認為羅獵和風九青之間,羅獵是較為薄弱的一環,風九青將羅獵看得極其重要,所以絕不會眼睜睜看著羅獵被殺,所以在團體作戰中,羅獵就成了風九青的軟肋。

    事實也證明他們戰術採用得當,風九青對羅獵的真正實力缺乏認知,所以她不容羅獵有所閃失,第一時間出手化解羅獵的危機。

    安藤井下在後撤之時,右拳顫抖不已,剛才的硬碰硬對撞,讓他骨痛欲裂,此前從未有過這種現象,可見風九青如今的實力已經遠勝於他,風九青被方克文干擾之後,失去了對安藤井下乘勝追擊的時機,一記掌刀劈飛方克文,然後重新將目標鎖定在安藤井下的身上。

    安藤井下站穩身形,左手伸出,左手的五根指甲如同勁弩激射而出,咻!咻!咻……烏青色的指甲直奔風九青的面門,風九青手掌伸出在虛空中旋轉,疾速射向她的五隻指甲突然緩慢了下來,伴隨著風九青的這一動作,五隻指甲在空中被一股螺旋之力擰碎化為飛灰。

    安藤井下右手的指甲也射了出去,與此同時,他的指甲瘋狂生長,短時間內就已經成長為剛才的長度。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8-23 09:41
第407章【圍攻】(下)


    羅獵已經不再選擇旁觀,在風九青劈飛方克文,擋住安藤井下之後,他向風輕語衝去,人還未到,抬手已經射出兩記飛刀,飛刀分從左右繞出兩道弧線。

    面對羅獵的攻擊,風輕語也不敢託大,她的身體從棺木之上瞬間消失,很快就出現在風九青的身後,身法變幻之快已經難以形容。然而風九青的速度更快,在擊碎安藤井下利用指甲的接連射擊之後,整個人追風逐電般向前衝去。

    安藤井下再度向她抓來,卻被風九青一把抓住,安藤井下身軀一震,只感覺掌心如同被開了一個大口子,體內能量向外洶湧奔騰而出。風輕語的攻擊也已經來到風九青的身後,她一拳擊出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風輕語準備發動第二次攻擊之時,羅獵所發的那兩柄飛刀在虛空中兜了一個圈,重新朝她射來。

    風輕語怒道:「你果然和她狼狽為奸。」

    羅獵已經來到風輕語剛才所坐的棺木之前,抓住棺蓋掀開,卻見家樂一動不動躺在棺材裡面,一張面孔慘白無光,竟然已經是聲息全無,羅獵內心一顫,他剛才根本沒有感受到家樂的意識波動,原來這孩子竟然早已被殺,雖然家樂只是一個克隆人,可畢竟也是一條生命,莫名的悲傷湧上羅獵的心頭。

    他伸手將家樂從棺材中抱起,家樂的身體僵硬冰冷,顯然死去多時了。

    方克文再度逼近羅獵,羅獵的雙目被怒火染紅,他盯住方克文怒吼道:「這就是你想要的?他只是一個孩子!」

    方克文冷酷的目光似乎有所波動,他突然放棄了對羅獵的進攻,轉身向風九青衝去,方克文加入戰團的同時,風輕語卻抽身出來。方克文抓向風九青的後心,風輕語無法攻破的無形屏障竟然被他輕易撕開,不過他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圈套,風九青反手將他的手爪握住,隨即方克文的體內能量和安藤井下一樣向外奔逸而出。

    風九青一手抓住一個,目光冷冷鎖定在風輕語的身上:「以為你們幾個廢物就能夠對付我?」

    方克文掙扎道:「放開我!」

    風九青呵呵笑道:「過去我對你們尚且存在一念仁慈,現在我不會再留任何的情面……」她的笑聲卻突然中斷,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內心開始煩躁,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風九青慌忙收斂心神,可是煩躁的感覺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她的心跳也隨之加速,她意識到應當是經脈產生了狀況方才導致這種現象的發生,最直接的原因應當是她剛剛吞噬的兩股異能。

    在風九青成為吞噬者的經歷之中,只有在吞噬羅獵體內能量的時候,她方才不得不選擇中斷急於擺脫,不過那一次是因為她無意中激發了羅獵體內的潛能,導致慧心石的力量復甦,而這一次和上次完全不同,風九青之所以要創造風輕語,就是要用她來試驗異能對自己的身體有無損害,當然那僅限於在她剛剛成為吞噬者的時候,她擔心被異能反噬,所以才選擇那樣做,而現在以她的能力已經不再擔心這種事情。

    風輕語笑道:「是不是感到驚喜?這個世界上凡事都是相對的,你瞭解我,我同樣瞭解你,你利用我來做種種的試驗,讓我遭受無數的折磨,奪走一切對你有利的異能,在我體內留下的全都是糟粕,你千算萬算,卻沒有計算到我仍然能夠活到今天,我知道你的弱點,我知道你懼怕什麼?」

    風九青想要擺脫方克文和安藤井下,可是兩人卻如同跗骨之蛆,她現在已經是欲罷不能了。

    風輕語道:「他們的異能都經過改造,安藤先生是追風者計畫的項目負責人,我們三個臭皮匠若是抱定必死之心,你這個諸葛亮也只有殉葬的份兒。」

    風九青望向羅獵,她終究還是託大了,小看了自己一手創造的風輕語,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所能依仗得只有羅獵。

    羅獵輕輕將家樂放下,這可憐的孩子還未來得及成年就已夭折,身後以命相搏的幾人誰也沒有將這孩子當成一個真正的生命,在他們每個人的眼中,這孩子只不過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

    風輕語道:「你的目的是成為吞噬者,尋找什麼九鼎,而我活著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幹掉你!」她慢慢走向風九青。

    風九青咬了咬嘴唇,臉上第一次呈現出絕望的表情,此時她卻出人意料地唱起了一首歌謠:「月兒彎,星星閃,閃一閃,像眨眼……」

    沉浸在悲傷中的羅獵內心劇震,他轉過身去,臉上寫滿不可思議的表情,因為風九青所唱得正是母親當年哄他入睡時的兒歌,羅獵早已認定風九青吞噬了母親的異能,現在他已經能夠確定,母親的意識仍然藏在風九青的腦域之中,如同當初的顏天心之於龍玉。

    羅獵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就她,她就是你,你殺死她等於殺死你自己?」

    風輕語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她知道羅獵的這番話顯然是衝著自己說的,風輕語沒有回頭,望著風九青道:「你現在該明白當年我幾乎每天都被死亡的恐懼籠罩,我那時候是有多麼的無助?」

    風九青道:「連你的命都是我給的,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

    風輕語道:「是人都會犯錯,你也不會例外,風九青,創造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死在我的手上。」

    方克文和安藤井下此時都已經發生了變化,他們身上的鱗甲正在迅速的褪去,已經可以看到正常的輪廓,方克文看到安藤井下變成了一個花白頭髮的漢子,他相信自己也是一樣,他們眼中的對方每分每秒都在衰老下去,這種衰老速度極快。

    風九青道:「死得其所,你們兩個這一生都擺脫不了被人利用的命運。」她身軀一顫,方克文和安藤井下同時脫離了她,恢復正常形態的他們甚至連站立的力量都已經失去,軟綿綿坐倒在了地上。

    風九青冷冷望著風輕語道:「你以為瞭解我?你以為利用這樣的伎倆就能夠對付我?呵呵……我只不過是做做樣子,送上門的獵物我又怎能不要?」

    風輕語的臉上露出惶恐之色,她向後退了一步。

    風九青冷笑道:「現在想逃是不是已經晚了?」

    作勢要逃的風輕語卻突然一拳擊中了風九青的小腹,風九青被打得倒飛了出去,重重摔倒在雪地之上,頭髮蓬亂,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風輕語早已看出風九青是強弩之末,她剛才只不過是想虛張聲勢嚇走自己,風輕語的這一拳並未使出全力,卻已經讓風九青現出了原形,風輕語道:「我怎麼會逃?不殺了你我寢食難安,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這個機會,我又怎麼前功盡棄?」

    風九青嘴唇流血,慘然笑道:「不錯,不錯,不枉我栽培你一場。」

    風輕語道:「以後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什麼風九青,只有風輕語。」她舉步向前的時候,一道身影擋在了風九青的前方,風輕語知道在場有能力這麼做的只剩下羅獵。

    羅獵極其平靜地望著風輕語道:「走吧,我不會讓你殺她。」

    風輕語道:「為什麼要阻止我?」

    羅獵道:「因為她至少還是一個意識健全的人。」

    風輕語被羅獵的這句話觸怒了,她尖叫道:「別以為你可以阻止我!」手中綠影閃現,一柄碧綠透明的彎刀變魔術一樣出現在她的手上,彎刀劃出一道急電直奔羅獵的咽喉而去。

    羅獵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她的這次攻擊,身體向後倒仰,他的躲避動作幾乎在風輕語出手的同時,彎刀落空,風輕語手腕一轉,向羅獵的腹部切去,羅獵在身體反折的狀況下,雙足向後滑動,移動出兩米的距離,再次躲過了風輕語的一擊。

    風輕語的雙目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羅獵竟然有未卜先知之能,他竟然知道自己每一次的攻擊招式。

    羅獵道:「你是她創造出來的,所以你的腦域遠不如正常人類那麼發達。」

    風輕語尖叫道:「你閉嘴!」她感到一股凜冽的殺氣從後方逼迫而來,卻是兩柄飛刀無聲無息繞行到了她的枕後,縱向排列瞄準了她的頸部,飛刀在距離她半米左右的地方停滯不發,如同靜止一般漂浮在虛空之中。

    風輕語不敢回頭,她的身體變得僵硬,感覺一股冷氣從她的尾椎一直躥升到頸部,整個人都被殺氣凍結。

    風九青望著眼前的一幕,無法掩飾內心的震駭,羅獵的能力在這幾年中突飛猛進,他已經可以用意念來驅動飛刀,風九青捫心自問,如果自己和風輕語易地而處,也未必能夠輕鬆擊敗羅獵。

    風輕語哈哈大笑:「羅獵,你錯了,你錯了!」說完這句話,她不顧一切地向羅獵衝了上去,羅獵閉上了雙目,兩柄飛刀劃出兩道冷電,從風輕語的頸後刺入她雪白的頸部。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8-27 11:13
第408章【絕情】(上)


    血霧從風輕語的頸側噴射出來,她丟下彎刀摀住脖子,試圖止住噴射的鮮血,然而血霧還是從她的指縫中噴射出來。

    風九青目睹風輕語被殺,心中不由得湧現出難以形容的感覺,她清晰地認識到其中包含著憂傷。

    羅獵緩緩睜開雙目,看到風輕語躺倒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嘴唇一張一合,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不過羅獵仍然從她的口型判斷出,她應該是說你會後悔的。

    風九青慢慢了來到風輕語的面前,伸出手去矇住了她的雙目,然後從地上撿起那把彎刀,猛地插入了風輕語的心口,是她創造了風輕語,現在又要親手奪走她的生命。

    羅獵道:「家樂還有救嗎?」

    風九青搖了搖頭:「死對他,對他們來說都是最好的歸宿。」停頓了一下,又意味深長道:「其實我們也是一樣,像我們這樣的人原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時代。」

    外面傳來整齊的步伐聲,風九青和羅獵對望了一眼,他們的感知能力原本就超出常人,從步伐的節奏就能夠判斷出,來得應當是訓練有素的軍警,而且人數不少,羅獵看了看雪地上的屍體,別人的屍體尚且罷了,可是家樂死在這裡,如果被軍警發現,他們兩人根本無法解釋得清。

    風九青向羅獵道:「你走吧!或許還逃得掉……」

    羅獵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他走過去將風九青背起,風九青不知他想做什麼,可是知道羅獵並沒有丟下自己一個人逃走的意思。羅獵帶著風九青進入廚房,他記得在廚房的灶台下有一口隱藏的井,入口就在風箱的下面。當初被瞎子無意中發現,他和麻雀曾經下去探查過,井壁上有地洞,羅行木利用地洞藏寶,而地洞內還有密室,密室還有地道和南關教堂相通,過去的這個發現一直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想不到今日終於派上了用場。

    羅獵和風九青剛剛進入地洞,就聽到頭頂傳來陣陣腳步聲,羅獵背著風九青利用風輕語留下的那柄彎刀刺入井壁的縫隙,小心下行,行到一半的時候,聽到頭頂,有人喝道:「給我搜,搜遍這裡每一個角落,」

    風九青感到不安,她的心跳因此而加速,直到羅獵帶她進入井壁上的地洞,上面的人應該沒有發覺灶台下的秘密。

    羅獵道:「你怕啊?」

    風九青道:「怕,不是怕死,而是怕我沒有機會完成心願。」

    羅獵沒有說話,他知道風九青的心願就是找到九鼎。羅獵想起了剛才風九青在生死關頭唱起的那首兒歌,他不知道風九青的腦域之中到底藏有多少母親的意識,心中誰有疑問,可是卻始終沒有開口。

    風九青趴在羅獵的背上,她的體內幾種不同的異能正在反覆折磨著她,如同翻江倒海般難過。她甚至無法控制身體的顫抖,嘴唇已經咬住了血。她忍痛道:「你放我下來,歇一歇……」

    羅獵已經來到了迷失,將風九青放下,風九青的面孔沒有一丁點的血色,慘白如紙,望著羅獵道:「你剛才救我……是不是因為那首歌……」

    羅獵搖了搖頭:「因為我對你承諾過。」

    風九青道:「九年之約,我還以為……你不會遵守……」

    羅獵道:「我對九鼎同樣充滿了好奇。」

    風九青道:「你害怕,你怕我會利用九鼎毀滅這個世界……」

    羅獵點了點頭,他盯住風九青道:「我還有妻子,我還有女兒,我還有朋友。」

    風九青嘆了口氣道:「我也曾經有過……」她的唇角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慈和笑容:「小彩虹很可愛,我遠遠看過她,她就像喜妹小的時候……」

    羅獵的表情極其冷漠:「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再靠近我的女兒。」

    風九青道:「我是她的外婆。」

    羅獵道:「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外婆眼睜睜看著她的母親死而無動於衷,她會怎麼想?」

    風九青搖了搖頭道:「我想救她,可是有人阻止我那麼做。」

    羅獵道:「誰?」

    風九青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看著羅獵,羅獵從她的目光中卻讀到了某種熟悉的含義,他沒有追問,抿了抿嘴唇道:「歇夠了,咱們必須要繼續走。」羅氏木器廠雖然他早已轉讓到了張長弓的名下,可是以徐北山的能力用不了太久就能夠查到這裡的主人曾經是自己,徐北山或許會因此而對自己發難。

    風九青點了點頭,羅獵來到她身前再度將她背起,來到通往教堂的那道門前,羅獵卻發現這道門被人動過,心中有些奇怪,雖然麻雀也知道這裡的秘密,可是她應該不會無聊到來這裡故地重遊。

    羅獵抬腳將那道隱藏的暗門踹開,風九青道:「這下面居然別有洞天。」

    羅獵道:「羅行木為自己留下的一條出路,不過那頭被封死了。」

    風九青道:「那豈不是說咱們仍然逃不出去?」

    羅獵心中暗忖,現在自己和昔日的實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以他現在的能力或許能夠移開堵住出口的條石。

    經過那些十字架的時候,風九青道:「奉天教難就是發生在這裡吧?」

    羅獵點了點頭,他將風九青放下,活動了一下雙臂,向那被條石封住的通道走去,羅獵嘗試了一下,昔日無能為力的那塊條石被他緩緩抬了起來,羅獵將條石掀到一邊。

    風九青坐在那裡望著,雖然羅獵實力不俗,可是想要將堵住通道的石塊全部移走也許花費相當大的功夫,自己剛好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或許她能夠壓制住剛才吞噬的異能,恢復正常。

    風九青向身後看了看,她的背後是一具豎立擺放的黑色石棺,上方用白漆刷著三個大字——麻博軒,風九青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麻博軒不就是麻雀的父親,那個和羅行木方克文一起組隊前往九幽秘境的教授?難道他就葬在這裡?風九青搖了搖頭,驅散心中的雜念,準備全心投入自我修復之中。

    只是剛剛嘗試,體內的異能就如同翻江倒海般重裝了起來,風九青痛苦地皺了皺眉頭,而此時一個詭異的影子突然來到了她的身後,那人揚起手來,右掌的掌心落在風九青的頭頂。

    羅獵掀開一塊巨石,還未來得及將之推開,就感到後方有些狀況,轉身望去,卻見白髮蒼蒼的宋昌金出現在風九青的身後,他的手掌緊貼風九青的頭頂。羅獵驚呼道:「你做什麼?」內心被不祥的感覺所籠罩,宋昌金比他預想中隱藏得更深,自己進入這裡之後竟然沒有覺察到宋昌金的意識波動。

    宋昌金冷冷道:「小子,待著別動,不然我現在就殺了她。」

    風九青感覺頭頂如同被開了天窗一樣,體內異能向外奔逸而出,在這樣的狀況下,她仍然保持著超人一等的鎮定:「宋昌金,原來你也是吞噬者。」

    宋昌金冷笑道:「有什麼了不起,你們藤野家族的黑日禁典還不是偷走的,以為只有你們知道嗎?」

    風九青道:「你早就發現了我將黑日禁典藏在家樂的腦域中,你懂得讀心術。」

    宋昌金道:「羅家人又有哪個不懂?」他望著羅獵道:「小子,如果你爺爺沒有懷疑你的身世,為何不將三泉圖交給你?他在死前已經懷疑了……就是這個女人殺了你的爺爺,是他殺了你爺爺。」

    風九青道:「你想為你死去的爹報仇?不會吧,以你宋昌金自私自利的性情,你只會為了自己,又怎會為了別人?」她對宋昌金頗為瞭解。

    眼前的宋昌金讓羅獵想起了一個熟悉的人,那就是羅行木,到底是同胞兄弟,宋昌金和羅行木的行事做法如出一轍,只是前者比後者更加狡詐,隱藏得更深。

    宋昌金道:「為自己又有什麼錯?一個人連自己都管不好,又怎能兼顧其他的事情,一個人連命都保不住又有什麼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他突然怒喝道:「小子,你敢動一下,我這就要了她的性命。」他感到一股敏銳的殺氣朝自己而來,羅獵催動飛刀想要趁著自己不備斬殺自己。

    羅獵投鼠忌器,看到偷襲不成,只剩下控制宋昌金腦域這個辦法,然而以宋昌金的老奸巨猾,想要控制他又哪有那麼容易,宋昌金深知羅獵的厲害,甚至連目光都不肯和他相交。他處心積慮方才尋找到這個機會,豈肯輕易將良機斷送。

    風九青道:「宋昌金,原來你的要求那麼簡單,只想活下去?」

    宋昌金道:「這個世道人想活下去也不是那麼的容易。」

    風九青咯咯笑了起來,宋昌金心中一怔,剛才風九青還是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怎麼突然間就變得中氣十足?羅獵也察覺到這一變化,他很快就發現宋昌金的臉色變了,變得惶恐不安。

    風九青道:「你當真以為我會那麼容易被你算計?」

    宋昌金的經脈感到一陣撕裂般的痛苦,他此時方才意識到吞噬風九青的能量並不是什麼好事。其實在飛鷹堡的時候風九青同樣遭遇了這樣的危機,風九青試圖吞噬羅獵的異能,卻因為吞噬而喚醒了羅獵體內沉睡已久的慧心石,激發了羅獵的潛能,羅獵擁有的能量遠遠超過了風九青的想像,她根本無法這龐大的能量,如果勉強下去只會經脈寸斷。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8-29 11:11
第408章【絕情】(下)


    宋昌金吞噬者的身份讓風九青感到震驚,不過在宋昌金試圖吞噬她力量的時候,風九青又感到驚喜,任何事都存在利弊的兩面性,風九青之所以目前陷入困境是因為她吞噬了方克文和安藤井下的異能,這兩種異能恰恰和她體內的異能相衝突,風九青想要恢復正常狀態,一是要盡快克制住這兩種異能為自己所用,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設法將異能從體內盡快清除出去。

    以風九青的能耐她早晚都能恢復正常,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可現在恰恰在生死關頭,她又偏偏處於困境之中,稍有不慎全盤皆輸,宋昌金的出現卻恰恰給她提供了第二種機會。

    當宋昌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風九青緩緩伸出雪白的右手,輕輕扼住了宋昌金的脖子,宋昌金滿面惶恐,可是現在他已經無法逃脫了。

    風九青道:「你太貪婪,如果你只想殺死我,我現在已經死了。」

    「救我……」宋昌金艱難道,這句話顯然是衝著羅獵所說。

    風九青卻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右手一動,只聽到喀嚓一聲脆響,宋昌金的頸椎被她捏碎,甚至連聲息都未發出,就已經死去。

    那柄懸浮於宋昌金腦後的飛刀在空中劃了道弧線飛回羅獵的手中,羅獵的目光垂落下去,雖然宋昌金做了不少的壞事,可是看到他死在自己的面前,仍然心中有些不忍。風九青之所以乾脆利落地幹掉宋昌金,一是因為她冷酷的性格使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擔心羅獵一方會有變數,當宋昌金的死亡已經成為事實,她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羅獵道:「看來你已經沒什麼事情了。」

    風九青淡淡笑道:「還不是多虧了你。」她走過去,雙手揚起,堵住通道的巨石一個個移動起來,很快在他們的面前就出現了通道,羅獵剛才費了好大的力氣都沒有完成的事情,在風九青這裡就變得舉重若輕,輕描淡寫。

    羅獵道:「這條通道應該通往南關教堂,咱們走吧。」

    風九青道:「都走了,只怕你仍然說不清。」她伸手拍了拍羅獵的肩膀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然後向來時的通路走去。

    羅獵皺了皺眉頭,轉身再看風九青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風九青當然不是要捨己救人,她如今已經恢復了正常,以她的能力安然無恙地衝出重圍根本不在話下,之所以選擇沿原路殺出,其出發點卻是要還羅獵一個人情。

    因為風九青的行為,羅獵並沒有成為家樂之死的嫌疑人,羅氏木器廠事件之後,羅獵決定馬上離開了奉天。

    這次的滿洲之行,羅獵原本抱著給自己和家人放假的想法,可真正當他來到滿洲之後,麻煩卻接踵而至,他發現一些故人突然就離開了這個世界。風輕語、方克文、安藤井下幾人的死更像是飛蛾撲火,他們應當是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幾日可活,所以才聯手對付風九青,試圖扳回一局,然而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宋昌金的這輩子都用在了投機之上,他也差一點就把握住了機會,可在最後仍然功虧一簣。羅獵記得風九青說過一句話,其實他們這些人本不該屬於這個時代,他們的徬徨和掙扎,都將隨著生命的逝去而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

    葉青虹寫完了兩封信,看到羅獵一直在她的身邊守著,溫婉笑道:「你不去陪女兒,守著我做什麼?」

    羅獵笑道:「她睡了。」

    葉青虹將兩封信封了口:「純一在歐洲上學,小桃紅母女人在香江,他們的生活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羅獵點了點頭,表情顯得頗為凝重。安藤井下和方克文這一生最大的牽掛也就是他們的家人了。

    葉青虹知道他心中怎麼想,柔聲道:「其實在他們家人看來,他們早就已經死了,奉天的事情他們永遠不知道才好,我想方克文和安藤井下泉下有知,也希望這樣。」

    羅獵道:「我們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照看他們的家人,幫助他們的子女長大……」

    葉青虹牽住他的手,她看出羅獵的心中充滿著莫大的遺憾,羅獵一直都想挽救安藤井下他們的,可是有些事並不是他能夠挽回的,葉青虹本想詢問關於風九青的事情,可是話到唇邊,卻又改變了主意,有些事既然已經注定,又何苦給他增加困擾。

    葉青虹道:「對了,張大哥和嫂子說等你回來咱們就去蒼白山過年。」

    羅獵道:「好啊!準備一下這兩天就走。」

    葉青虹笑道:「小彩虹不知有多麼期待呢。」

    羅獵一早去了南滿圖書館,福伯還是像往常一樣清掃著路面的積雪,看到羅獵回來點了點頭,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羅獵道:「師父,天這麼冷您還起那麼早啊?」他伸手去拿福伯手中的笤帚,福伯也沒跟他客氣,將笤帚給了他,向羅獵道:「掃完趕緊進來,我給你燒水泡茶去。」

    羅獵足足掃了二十分鐘方才將路面的積雪掃乾淨,來到福伯的辦公室,福伯往水盆裡倒些熱水道:「洗把手,別凍著了。」

    羅獵笑道:「我皮糙肉厚的,凍不著。」嘴裡那麼說,還是將一雙手燙了燙。

    福伯道:「我們盜門中人最看重得就是這雙手,手要是廢了,謀生吃飯的工具就沒了。」他將毛巾遞給羅獵,羅獵擦乾了雙手,來到茶座旁坐下。

    福伯道:「奉天出了不少的事情啊。」

    羅獵道:「幾件事都趕到一起了,我也怕麻煩,這不,趕緊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福伯道:「聽說鄭萬仁找索命門的人對付你。」

    羅獵並未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可福伯仍然知道了,他笑了笑道:「都過去了,師父不用擔心。」

    福伯點了點頭道:「你小子真是厲害。」

    羅獵道:「師父,我今兒來是向您告辭的。」

    「哦?」

    羅獵將自己準備去蒼白山過年的事情說了,福伯聽完將臉色一沉道:「怎麼?你們就打算把我一個孤老頭撂在這裡不成?」

    羅獵道:「不是,真不是這個意思,您老要是能放下這邊的事情,不如跟我們一起去蒼白山過年,不知您樂不樂意?」

    福伯大聲道:「樂意,當然樂意,我都答應小彩虹了,今年還要給她壓歲錢呢。」

    羅獵笑道:「那當然最好不過。」

    福伯眉開眼笑道:「家有一老,勝似一寶,我老人家別的不敢說,這手廚藝你們可比不上,今年的年夜飯我來負責。」

    黃浦這段時間始終冬雨綿綿,陳昊東的心情就像這黃浦的天氣,始終沒有放晴的機會,他本以為羅獵的離開可以讓自己得到喘息之機,可是福伯收羅獵為徒的消息讓陳昊東亂了方寸,這讓他看清了兩個事實,一是福伯這位本門德高望重的長老是絕不會支持自己上位,二是羅獵始終沒有放棄對自己的報復。

    陳昊東並不認為羅獵拜師純屬偶然,在他看來羅獵應當是蓄謀已久。雖然鄭萬仁向他打了包票,可陳昊東仍然心神不定,在他聽說索命門駱長興和其手下的四大高手全都死在奉天的消息之後,陳昊東變得越發不安起來。

    陳昊東今天約了一個重要的人見面,再過去很難想像他會和穆天落坐在一起,畢竟是一山不容二虎。可最近發生的一些事,讓陳昊東意識到有必要和這位法租界的華董,目前黃浦最有權勢的華人談談。

    每個人都會有年少輕狂的階段,每個人在一定的階段也會對周圍產生敬畏感,和羅獵的這場矛盾讓陳昊東變得成熟了許多。

    白雲飛走入這間茶樓,他看到了早已等在那裡的陳昊東,白雲飛將禮帽摘掉,又將文明棍遞給常福,低聲道:「下面等著我。」他撩起長衫緩步走上樓梯,白雲飛的步幅不緊不慢,他的表情充滿了鎮定,他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絕非偶然,黃浦每天都會死人,江湖幫派更是新人輩出,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這一行的更新換代遠超任何行當。

    白雲飛在接手穆三壽的產業之時還認為自己是個年輕人,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他的心態居然老了。人的衰老果然不是從外表先開始的,白雲飛環視這間茶樓,這是穆三壽生前最常來的一家,也是他喜歡坐在窗前看浦江風景的地方。

    陳昊東選擇在這裡和自己見面,就證明很有誠意,應當對自己做了一番調查。

    陳昊東在二樓的樓梯口處站著,臉上帶著謙和的微笑,一個人只有在經受挫折之後,才會在短時間內褪去傲氣,白雲飛認為陳昊東還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可是這不錯兩個字也只能是相對而言,陳昊東比他的多半同齡人都要出色,可還無法做到出類拔萃,白雲飛很自然地拿陳昊東和羅獵相比。

    喜歡穿西裝的陳昊東今天居然也換上了長衫,肯能是為了適應茶樓的氛圍,他微笑向白雲飛抱拳道:「穆先生,您真是守時啊。」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9-3 10:37
第409章【雪滿山】(上)


    白雲飛笑道:「還是比你來得晚,被你搶先一步。」

    陳昊東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笑容不變道:「我就算來的再早,也訂不到穆先生平時的位子,那張桌子除非穆先生親來,任何人都訂不到。」

    白雲飛看了看自己平時坐的地方,仍然是空無一人,他並沒有過去坐的意思,微笑道:「那你訂了什麼地方?」

    陳昊東道:「水韻閣。」

    白雲飛點了點頭道:「客隨主便,我也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凡事都要懂得變通──你說是不是?」

    陳昊東跟著笑了起來,白雲飛的態度讓他對今天的會面開始樂觀起來。

    喝著熱騰騰的祁門紅茶,品嚐著精緻的茶點,透過水韻閣的窗戶一樣能夠看到浦江的風景,白雲飛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以為最好的位子其實只是一種習慣,換個角度去看風景倒也不錯。

    陳昊東主動為白雲飛續了杯茶道:「我今天請穆先生過來就是聊聊天,沒有別的意思。」

    白雲飛微笑重複道:「沒有別的意思?」他省略了兩個字,才怪!

    陳昊東道:「現在時局動盪,我心裡不安啊,穆先生是租界的老人,也是我尊敬的前輩,不瞞您說,小弟也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您。」

    白雲飛道:「請教二字可不敢當,其實我也比你大不了幾歲,算是多了點見識,可畢竟還是老了,眼光和頭腦都已經跟不上這個時代了,你若是願意,就說出來探討一下吧。」

    陳昊東聽出白雲飛對自己剛才用上老人一詞的不滿,其實他並沒有影射白雲飛的意思,咳嗽了一聲道:「穆先生有沒有關注滿洲的事情?」

    白雲飛道:「張同武遇刺那麼大的事情,全國上下都傳遍了,這陣子報紙上全都是關於他的事情,我想不關注都難啊。」他已經意識到陳昊東的談話應該和張凌空有關。

    陳昊東道:「聽說張凌峰繼承了軍權,現在北滿已經在他的實際控制下了。」

    白雲飛道:「他?他只怕有其名而無其實,如果他只是一個虛名倒還罷了,如果他當真當了北滿軍隊的家,我今兒把話就撂在這裡,用不了多久,他老爹的地盤就會被他給敗得乾乾淨淨。」

    陳昊東笑了起來:「我和穆先生的看法是一樣的。」

    白雲飛道:「咱們是在黃浦,滿洲離咱們這麼遠,就算火真燒起來也蔓延不到咱們這裡。」

    陳昊東道:「穆先生忘了張凌空了嗎?」

    白雲飛怎麼會忘?知道陳昊東早晚會把話題都到他的頭上,他端起茶盞喝了口茶,並不急著說話,他倒要看看陳昊東怎麼說。

    陳昊東道:「張凌空將新世界的那塊地轉讓給了任督軍,穆先生不知道?」

    發生在白雲飛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張同武的死,影響最大的就是張凌空,他和張凌峰不睦,過去張凌空是張同武請來為張家經營財產,以便為以後留下一條退路,無論少帥張凌峰如何質疑他,張同武對他始終深信不疑,可現在張同武遇刺,張凌空也失去了最堅強的支持和後盾,張凌峰十有八九不會再用他,而且還極有可能剝奪張凌空對黃浦物業的管理權。

    張凌空將新世界轉讓給任天駿,雖然不清楚具體的價格,可白雲飛認為一定是半賣半送,張凌空急需找到一個新的支持,如果找不到新的靠山,他在黃浦苦心經營的一切很快就會化為泡影。

    白雲飛道:「聽說了,任督軍好像要在那裡給他的父親修一座陵園。」

    陳昊東嘆了口氣道:「有權果然是可以任性的。」

    白雲飛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陳昊東又給他倒了杯茶,抬起雙眼望著白雲飛,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誠懇目光:「其實黃浦這麼大,可以容納好多人。」

    白雲飛笑了:「我不管別人,只要自己過得安心就好,我這個人也沒什麼太大的野心,小富即安,只要我手下的那幫兄弟能夠吃飽飯,我就別無他求了。」

    陳昊東暗罵白雲飛虛偽,表面上卻還要裝出贊成的樣子點了點頭:「對了,滿洲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據說索命門的駱長興和手下四大得力幹將全都死在了奉天黃土崗。」

    白雲飛內心一沉,他拿起茶盞又喝了一口道:「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索命門做的是殺人的生意,他們有這樣的下場也不足為奇。」

    陳昊東道:「索命門樹倒猢猻散,現在只怕沒有人再去找羅獵復仇了。」

    白雲飛道:「你這麼肯定是羅獵做的?」

    陳昊東道:「不是他還有誰?他殺了駱紅燕,駱長興率人去找他報仇,結果反被他所殺。」

    白雲飛笑了起來:「陳先生真該去做偵探,剖析得絲絲入扣,合情合理。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我倒覺得駱長興的死沒什麼好同情的,他們索命門做得什麼生意,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身為門主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急於組織報仇,其實已經犯了大忌。」

    陳昊東道:「穆先生難道不好奇,最初到底是誰雇駱紅燕去殺葉青虹的?」

    白雲飛道:「何止好奇,我非常關注,畢竟羅獵夫婦都是我的朋友,外面的傳言很多,有不少人說是你策劃了這件事。」

    陳昊東搖了搖頭道:「我沒做過。」

    白雲飛道:「可差點把葉青虹殺死的人是你的手下。」

    陳昊東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知道是羅獵殺死了駱長興?」

    白雲飛道:「推測!」

    陳昊東道:「其實我始終在關注著羅獵在滿洲的一舉一動,他的行蹤是我派人透露給駱長興的。」

    白雲飛道:「你啊,你就不怕羅獵知道回頭找你算賬?」

    陳昊東道:「你都不怕,我又有什麼好怕?」

    白雲飛臉色一沉,冷冷道:「你什麼意思?」

    陳昊東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秘密,就像你白先生的身份,就像你白先生想借刀殺人將我趕出黃浦,讓我和羅獵拚個你死我活。」

    白雲飛冷笑道:「血口噴人,我來喝茶,你卻噴了我一身的髒水。」他揚起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並不是摔杯為號,只是為了發洩心中的憤怒。

    陳昊東道:「楊四成是我盜門中人,我就算想殺葉青虹也不會用自己的人去做,這件事擺明了是有人想要嫁禍給我。」

    白雲飛道:「不錯,你們盜門中的事情,盜門自己去解決,我對此不感興趣,還有,羅獵夫婦是我的朋友,無論誰做了對不起他們的事情,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他的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擲地有聲。

    陳昊東道:「你以為羅獵看不透這個局?就算他當時沒看透,索命門找他報仇之後,他也不難查出。」

    白雲飛道:「那你應該感到害怕了,羅獵說過給你兩個選擇。」

    陳昊東道:「我不走,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反倒為白先生擔心,如果他回來,還不知道誰會先死。」

    白雲飛暗自吸了一口冷氣,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擔心這件事,本以為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事後卻偏偏出了那麼多的紕漏。

    陳昊東道:「我們這樣的人並不適合有朋友,白先生……」

    白雲飛已經站起身來:「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陳昊東道:「無論你願不願談,我都要奉勸您一句,羅獵只要回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老一小坐在狗拉的雪橇上,撒歡跑在雪夜之上,羅獵和葉青虹並轡而行,兩人微笑著對望了一眼,藏不住眼睛裡的柔情,羅獵笑道:「人老如頑童,我現在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葉青虹道:「不知道你老了是不是也這個樣子。」說到這裡她心情又是一黯,隨著九年之約的臨近,羅獵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或許一切都只是一個奢望罷了。

    羅獵道:「將來你就會知道。」他的笑容如此溫暖,他的語氣如此篤定,這讓葉青虹意識到自己想多了,像羅獵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困難能夠難住他?他既然答應了會回到她們母女身邊,就一定會。

    海明珠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到北國,對白雪皚皚的世界感到驚豔,不時發出誇張的讚美聲,張長弓一臉寵溺地望著她,海明珠道:「木頭,你總是看著我做什麼?」

    張長弓憨厚笑道:「我媳婦兒好看。」

    海明珠俏臉一紅,呸了一聲:「沒羞沒躁!」在後面駕馭馬車的鐵娃卻順著風聽了個清楚,忍不住大笑起來。

    海明珠瞪了他一眼:「小子,你笑個屁啊!」

    鐵娃道:「師娘,我師父誇你好看呢。」他嗓門本來就夠大,這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海明珠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抬頭看到了遠處的村莊,慌忙轉移話題道:「是不是到地方了?」

    張長弓點了點頭道:「馬家屯到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9-9-3 10:44
第409【雪滿山】(下)


    天福客棧的老闆趙天福已經在村口等著了,看到客人到來,他樂呵呵迎了過來,身後的兩條黑狗撒歡兒忽前忽後地跟著他。

    張長弓率先來到趙天福面前翻身下馬道:「趙掌櫃,我們來了!」

    趙天福樂道:「張大哥,知道你每年都要過來,這不,我提前把年貨都給備好了,明兒我跟我家婆娘就得去白山過年了,這客棧,你只管住著。」

    「聽趙掌櫃的意思,敢情是不準備要錢了?」

    趙天福舉目望去,這才認出羅獵也曾經來過,不過他已經不記得這位客人的姓名了,呵呵笑道:「都是老主顧啊,成!不要錢,不要錢,你們能來我求之不得呢,今晚我整幾道好菜,大家一起聚聚。」

    張長弓已經將二十塊大洋塞給了他,趙天福道:「太多了,哪能要恁麼多。」他想推辭,張長弓抓住他的手重重拍在他的掌心上:「拿著,過年了,給嫂子買新衣服。」

    趙天福連連點頭。

    知道他們要來,趙天福提前已經將炕燒得滾熱,豬羊都已經備好,這都是張長弓提前讓人捎信過來讓他準備的,過年就得有個過年的氣氛。

    晚上趙天福兩口子張羅了一桌子鄉土菜,眾人圍坐在炕桌上喝酒。

    小彩虹淘了一天,打著哈欠被葉青虹帶回房間睡覺去了。

    張長弓道:「我看屯子裡怎麼人越來越少了?大過年的那麼冷清,沒點年味兒。」

    趙天福嘆了口氣道:「可不是嘛,要說都是狼牙寨那幫土匪……」他婆娘聽到這裡悄悄搗了他一下,趙天福喝了點酒,膽子也變大了,瞪了她一眼道:「老爺們說話呢,邊兒去。」

    趙天福的婆娘訕訕笑了笑:「幾位客官千萬別見怪,我家男人就是這個樣子,兩杯酒下肚就胡說八道,管不住嘴。」

    福伯笑道:「那就讓他說,你忙去吧。」

    趙天福的婆娘也不好繼續留下,被海明珠叫去隔壁房間嘮嗑去了。

    趙天福道:「這狼牙寨啊雖然被徐北山給整編了,美其名曰成了什麼正兒八經的軍人,可他們幹得還是殺人放火攔路搶劫的勾當,徐北山倒是給了他們一筆軍餉,可那點錢也不夠這些土匪揮霍的,他們還是繼續搶啊,現在黑虎嶺方圓五十里的村鎮大都已經空了,他們沒有不搶的東西,錢、糧、女人,只要看到的就搶,過去我們馬家屯倒是沒被搶過,可現在近處的村子被他們搶完了燒完了,早晚會搶到我們這裡,所以大家都提前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不瞞幾位啊,我已經在白山置了家產,等開春就徹底搬過去,這地方我是再也不來了。」

    張長弓道:「過去不是一直生意都湊合?」

    趙天福道:「那是做採參人的生意,現在這周邊那麼亂,哪還有人敢過來採參啊,我這客棧平時根本沒什麼客人。對了,有句話我得先提醒你們,在馬家屯過年,也要多點小心,萬一土匪來了,你們得趕緊跑。」

    晚飯後,羅獵來到院子裡,看到福伯坐在磨盤旁邊抽著煙,他咳嗽了一聲。

    福伯轉身看了看他:「不屋裡暖和著,出來幹什麼?」

    羅獵道:「您不也出來了?」

    福伯笑道:「抽口煙,透透氣。」

    羅獵道:「師父,您覺得狼牙寨那幫人會來嗎?」

    福伯道:「一定會來吧。」

    羅獵愣了一下,不知福伯因何說得如此肯定。

    福伯道:「鄭千川是鄭萬仁的弟弟,盜門都知道我收了你當徒弟,鄭萬仁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他知道我想讓你來管理盜門。」

    羅獵搖了搖頭道:「師父,我可沒這個野心,您該不會真動了這個心思吧?」

    福伯道:「我知道你看不上,可放眼這盜門裡面偏偏又沒有我能看上的人,一個門派將來是走正路還是走邪路,全都要看帶頭人,我老了,也沒能耐帶著盜門走上正途,你還年輕啊。」

    羅獵道:「您老給我惹了一個大麻煩啊。」

    福伯道:「麻煩有多大,將來的方便就有多大,你只要解決了這個麻煩,成了盜門的大掌櫃,我看以後那些宵小之輩誰還敢惹你?」他將煙蒂摁滅,向羅獵招了招手,羅獵向他又走近了一些。

    福伯壓低聲音道:「不瞞你說,我已經將要扶你上位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羅獵真是哭笑不得,老人家真是給自己惹了一個天大的麻煩,這下陳昊東不得把自己給恨死。

    福伯道:「你不用怕,咱們的一舉一動肯定被人給盯上了,如果我沒猜錯,鄭萬仁肯定會動用鄭千川的力量,集合狼牙寨的勢力前來攻打咱們。」

    羅獵道:「我本想來這裡安安生生過個年。」

    福伯道:「只有將這幫混蛋全都幹掉才能徹底安生,不然你這輩子休想安寧。」

    羅獵知道他所說的都是事實,低聲道:「我們的人手畢竟有限,如果狼牙寨傾巢出動,恐怕我們很難應付。」

    福伯道:「你以為我老人家是吃白飯的?整個滿洲的盜門都得聽我的話,狼牙寨有多少人,我盜門比他們還要多,這個數夠不夠?」他向羅獵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羅獵道:「三百人?」

    福伯道:「別小看了這三百人,全都是我北滿盜門的高手,知道你們要來這裡,早在半個月前,我就讓他們分批開始進入蒼白山,化整為零是我們盜門的本事。」

    羅獵道:「您是說,只要狼牙寨來襲,他們馬上就能過來增援?」

    福伯道:「你只管放心吧,前來馬家屯的每條路線我都安排了崗哨,只要他們有所異動,我們第一時間就能夠知道。」

    羅獵暗暗佩服,福伯能夠在盜門中身居高位也並非偶然,他果然心機深沉,老謀深算,其實單憑自己和張長弓的戰鬥力,滅掉百倍甚至千倍於他們的敵人都不在話下,但是羅獵更關心家人會不會受到驚擾。

    羅獵道:「想要解決這件事,還需一個關鍵之人。」

    狀況發生在臘月二十九,狼牙寨方面果然糾集了一支八百人的隊伍在黃皮猴子黃光明和綠頭蒼蠅呂長根的帶領下直奔馬家屯而來。

    這群土匪雖然被南滿軍閥徐北山整編,可是對他們而言無非是換了身軍服罷了,正如當地百姓所說,就是穿著軍服的土匪。年前出門打劫,對這幫土匪來說也不是什麼好差事,一個個怨聲載道,他們並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殺人。

    黃皮猴子黃光明臉色陰沉,他在奉天被羅獵斬斷了手筋,好不容易才復原,對羅獵仇恨極深。

    呂長根卻是一個閒不住的人,低聲嘆了口氣道:「四哥,大當家讓咱們把馬家堡殺光燒光,用得著派那麼多人?」

    黃光明的回答言簡意賅:「羅獵!」

    「羅獵又怎麼了?」

    黃光明道:「我的手筋就是被他給割斷的,大哥也是被他殺的!」這理由已經足夠充分。

    呂長根道:「五哥,我本以為咱們被收編之後,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從此再也不用幹打家劫舍的事情,可沒想到……嗨!」他長嘆了一口氣。

    黃光明沒說話,可心中也是這樣想。

    呂長根道:「給咱們那點軍餉連塞牙縫都不夠,如果不是靠著咱們自己,恐怕還要餓肚子。你說,早知如此咱們又何必穿上這身軍服,說什麼整編正規軍,也只有咱們自己才會相信,知不知道別人怎麼稱呼咱們?」

    黃光明嗯了一聲。

    呂長根道:「匪軍,他們叫咱們匪軍!」

    黃光明道:「何必管別人怎麼想?」

    呂長根道:「我最近時常想起大哥。」接下來的話他並沒有說,黃光明也明白他的意思,其實狼牙寨現在上上下下許多人對鄭千川都是不滿的,尤其是和肖天行相比,過去的肖天行雖然性情暴戾,可對待手下兄弟還算不錯,這個鄭千川卻只想著利用狼牙寨去撈取利益,很少為其他人著想。

    黃光明道:「兄弟們,再有十里地就到馬家屯了,全都給我打起精神,拿下馬家屯,咱們就有年貨了,殺了那裡的男人,女人就是我們的了。」他的這番話煽動性很強,身後一名群匪都激動起來,一個個大聲鼓噪,黃光明揚起手中槍,示意眾人收聲,以免聲音傳出去,過早暴露行蹤。

    可突然聽到一聲清脆的槍響,程富海的左耳被震得麻木,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耳朵,卻摸到血糊糊一片,此時方才意識到自己中了槍,這一槍竟然將他的左耳擊落。

    黃光明嚇得一骨碌從馬背上滾落到雪地上,聲嘶力竭地嚎叫道:「快,隱蔽!隱蔽……」

    不等群匪分散隱蔽,一聲聲爆炸就從他們的腳下掀起,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進入了雷區,連番的爆炸讓這支八百人的隊伍亂成一團,這些土匪宛如沒頭蒼蠅一樣亂衝亂撞,硝煙遍佈樹林,讓他們看不清方向,到處都是哭爹喊娘的慘叫聲。

    綠頭蒼蠅呂長根僥倖沒有被炸傷,他蜷曲在雪地上不敢妄動,這種時候若是漫無目的的亂跑被炸傷的幾率更大。

    等到爆炸平息,呂長根方才小心向外爬去,他為人狡詐,不過頭腦還算清醒,專找屍體和血污的地方爬行,因為這裡基本上是爆炸發生過的,相對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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