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古城疑案三 作者:獨眼河馬(連載中)

 
Babcorn 2017-4-9 10:52:0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0 106623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08:56
第十六章 李老師也有情況


  「我就是宋建成。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們是為魏在寅的案子來找你瞭解情況。」

  「我馬上有課,要不這樣,我到班上去安排一下,你們在這裡稍等片刻,我一回就過來。」

  年輕的女教師站起身:「宋老師,你跟警察同志談,我去安排一下,你上午佈置作業了嗎?」

  「佈置作業了。」

  「我安排他們寫作業,你看怎麼樣?」

  「行啊!馬老師,謝謝你。」

  馬老師走出辦公室。

  「警察同志,請隨我來。」

  大家跟在宋老師身後走進辦公室旁邊一間小會議室。

  「你們先坐一會,我去把我愛人叫過來。」

  宋老師夫妻倆——特別是李老師應該知道一些事情。

  幾分鐘以後,宋老師領著一個年輕的女教師走進會議室,他就是宋老師的愛人李老師。李老師穿著一件淺綠色的連衣裙,她的眼睛顯得很深邃。

  雙方坐定之後。談話開始。

  陳傑負責詢問,董青青負責記錄。

  「魏家的事情,你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早晨,你們進魏家大院的時候,我們就在家,我還在魏家幫忙來著,中午回去的時候,街坊鄰居都在議論魏家的事情。」宋老師道。

  「七月一號夜裡十一點半鐘,你家隔壁張偉超的女兒萌萌聽到了溫婉沁房間開門——關門聲,你們夫妻倆聽到了嗎?」

  李老師看了看宋建成,然後道:「我聽到了。我是十一點鐘左右上的床,我的睡眠不是很好,上床以後,要看一會書才會有睡意。我先聽到了隔壁張萌萌挪椅子,收拾書包,關鉛筆盒的聲音,時間大概在十一點半左右,之後,我便聽到了對門開門——關門的聲音。今天早上,在來學校的路上,我還跟建成說這件事情呢,往常,在這個時間,魏奶奶家的房門從來沒有響過。」

  「李老師,你能確定是溫婉沁房間的門響嗎?」

  「我能確定,魏奶奶家開關——房門的聲音很有特點。」

  「有什麼特點?」

  「尖細,他兒子魏秋林家的房門開關的時候,聲音有些發悶。」

  李老師和張萌萌的說法是一致。有些聲音,只要聽幾次就儲存在記憶裡面了,張、宋兩家在魏家大院住了很多年,對開門——關門聲自然會非常熟悉了。

  「七月一號的夜裡,魏奶奶家的房門除了十一點半鐘響了一次之外,凌晨兩點多鐘,也響了一次,我神經衰弱,睡眠比較淺,稍微有一點聲音,我就會被驚醒。」

  「小李,你把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跟我說的那件事情跟警察同志說一下。」宋建成道。他之所以把老婆請過來,主要是這件事情。

  「今天中午,我在井邊洗衣服的時候,看見魏在寅的大老婆將一個旅行包拎進了中院東廂房,引起我注意的不是她手上的旅行包,而是她有些奇怪和詭異的神情,她東張西望,顯得很緊張,也很匆忙。」

  「中院東廂房是魏霞林住的房間,魏霞霖是魏在寅大老婆的女兒。」宋建成道。

  「溫婉貞可能是擔心警方搜查她的房間,所以才將一些東西轉移到女兒的房間。」達方圓道,「老陳,我們要不要把這個情況告訴歐陽?」

  「方圓,你現在就給歐陽打電話。」

  達方圓從口袋裡面掏出手機,走到會議室外面的走廊上:「歐陽,李老師向我們提供了一個情況,我和老陳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你快說。」

  「李老師中午在中院井邊洗衣服的時候,看到溫婉貞將一個旅行包放進了女兒魏霞霖的東廂房。」

  「這個情況非常重要,我們現在就到魏家大院去。現在,我們需要的是物證。」

  達方圓掛斷電話,走進會議室。

  從宋老師夫妻倆的神情看,他們好像還有話說。

  宋建成不時看看李老師,好像希望她再說些什麼,在陳傑看來,宋建成把老婆喊來,肯定不僅僅是為這麼點事情。而李老師則是一臉的猶豫。

  陳傑的判斷是正確的,在沉默了一兩分鐘以後,宋建成終於沉不住氣了:「小李,你怎麼不往下說了?」

  「說什麼呀?」

  「就你今天中午跟我說的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我說不出口。」

  「李老師,你難道不希望我們早一點把魏家的案子查清楚嗎?」

  「小李,你把那件事情爛在自己的肚子裡面肯定不合適,不管那件事情和魏在寅的死有沒有關係,你都應該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李老師,我們需要得到你的幫助。」

  「小李,你就不要磨蹭了,警察同志很忙,也很辛苦,他們從早晨一直忙碌到現在。我們應該站在他們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如果不是他們,就不會有這個的案子,你不是一向主張,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能弄清楚的是是非非,就一定要把它們弄明白嗎。」

  「行,那我就說給你們聽聽,但願能對你們的偵破工作有所幫助。事情是這樣的:一九九一年的夏天,我娘從鄉下來看我們,她帶來了一袋子用山芋乾粉和小麥粉做成的窩窩頭,小時候,家裡窮,這種以山芋乾粉為主小麥粉為輔做成的窩窩頭就是我們的主食,因為肚子餓,這種窩窩頭吃起來特別香,也很頂餓,進城之後,就沒有再吃過這種東西,聽說我娘要來,我就讓她蒸了一些帶過來,因為很多年沒有吃過了,所以就多吃了幾個,沒有想到夜裡面,我的肚子突然疼起來,這種窩窩頭不容易消化,小時候,經常出現這種情況,疼的難受,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又怕吵醒建成,就到院子裡面去坐著,十二點鐘左右,我看到魏冬林家的房門裡面走出一個人來,定睛一看,原來是郝佩玲——郝佩玲是魏冬林的老婆——那天晚上,魏冬林不在家,魏在寅派他到合肥收賬去了。我以為郝佩玲是天太熱睡不著覺到屋子外面來涼快涼快,沒有想到她去了後院,如果她直接去後院,也不會引起我的注意,我看她躡手躡腳,左顧右盼,樣子怪怪的。我就遠遠地跟了上去。結果發現郝佩玲不是到後院去涼快去的。」李靜寧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

  「郝佩玲去了哪裡?」

  「她鑽進了魏在寅的房間。兩個人肯定是事先約好的,郝佩玲沒有敲門,門就開了,之後,門就關上了。深更半夜,郝佩玲跑到老公公的房間裡面去,傻子也是知道是怎麼回事情。」

  「難怪你對魏在寅和郝佩玲微詞頗多呢?原來是這件事情啊!這件事情,小李沒有跟我講,但我知道她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這種事情,我們怎麼能說出口呢?過去,在農村,經常會聽到鄉親們拿老公公扒灰的事情互相開玩笑,沒有想到,天底下還真有這樣的事情,不但有,還是我親眼看見的。後來,我還發現往魏在寅房間裡面鑽的不僅僅是郝佩玲一個人。」

  「還有老二魏春林的老婆和老四魏秋林的老婆,對不對?」

  「你們是怎麼知道呢?」

  「發現魏家秘密的還有其他人。」

  「所以,我認為,魏在寅的死肯定和這件事情有關係。連我都看不下去了,我一直認為,魏家肯定要出事。在魏家,只有老三魏夏林夫妻倆在經濟上不依附於魏在寅,其他人,包括魏在寅的大老婆和小老婆都依賴魏在寅。魏在寅之所以不把生意交給兒子打理,就是想把三個兒子——特別是三個兒媳婦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上;魏家人之所以能相安無事到現在,除了魏在寅牢牢地掌握了魏家的經濟大權之外,魏家人顧及魏家人的臉面,不想讓外人知道魏家的醜事,所以才抱成團,藏著掖著。藏著掖著到一定的時候——到極限的時候就一定會爆發,毒瘡道一定的時候就會出濃——其實,魏在寅已經七十六歲,魏家人再等幾年就行了,魏家人還是很能忍的,這種事情,一般人家是忍不了這種腌臢事情的。而唯一能將這種事情徹底了斷的方法就是結果魏在寅的性命。如果魏家人在經濟上能獨立的話,他們可以有其他選擇。這就是你們到魏家阻止魏家人出殯,要求檢查魏在寅屍體,魏家人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支持你們的主要原因。」

  李老師看問題比較深透。

  凶手就是魏家人,這已經是確定無疑的了。至於是個體作案,還是集體作案,現在好不好說。

  下面,我們來看看劉大羽和魏夏林談話的內容。

  韋主任親自到魏家大院請來了魏夏林。魏夏林向單位請了幾天喪假,現在,魏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喪事已經停下來了,魏家人一個個坐立不安,無所事事,魂不守舍。所有人都呆在家裡。歐陽平前面已經說過了,所有人都要呆在家裡等候警方的傳喚。

  魏夏林身高在一米七零左右,頭髮比較長,身材微胖,年齡在四十一歲左右,上身穿一件深藍色襯衫,下身穿一件淺藍色牛仔褲,腳上穿一雙棕色牛皮鞋。他也有一輛鳳凰牌自行車。韋主任私下裡找醬菜店的店員彭師傅,魏家臨街第一排房子不是門面房嗎,醬菜店就是魏家院門東邊第一家店舖,魏家人進出院門都要從醬菜店的門前經過。彭師傅說,魏老師家有一輛鳳凰牌自行車——是輕型的。李老師來去都騎那輛自行車。

  下面是劉大羽和魏夏林的談話內容(歐陽平、郭老、嚴建華和柳文彬去了魏家大院)(劉大羽對魏夏林的談話內容進行了錄音,經過兩個錄音資料的比對,就能確定魏夏林說你不是報案人)(這次談話的主要目的不是從魏夏林的回答中尋找線索,而是證實一下魏夏林是不是神秘的報案人,按照郭老的分析,魏夏林不大會承認自己是報案人。殺人要償命,魏夏林希望將凶手繩之以法,但他不想承擔把凶手送上斷頭台的責任,因為凶手是自己的親人;當然,如果魏夏林能承認自己就是報案人,並且將魏在寅遇害案的真相和盤托出的話,那是同志們求之不得的):

  劉大羽在和魏夏林談話之前,做了一點準備,他將報案內容寫在了自己的筆記本上,所以,他的問題將會圍繞報案內容展開——劉大羽根據報案內容設計了幾個問題。比對兩個錄音資料就是比對兩個人在同一個詞語上的發音、語調上的異同點。

  在這裡,我們有必要再重溫一下報案內容:「喂,是110嗎?我要報案,新街口沈舉人巷637號的魏在寅於七月一號深夜突然死亡,死因不明。七月三號凌晨六點,魏家準時出殯。你們一定要抓緊時間,否則就來不及了,你們一定要對死者進行尸檢。你們——」

  「魏夏林,對於你父親的死亡,你是不是感到很突然呢?」

  「對於我父親的去世,我並不感到意外。」魏夏林用「去世」代替了「死亡」,用「意外」代替了「突然」。他好像在故意迴避「死亡」和「突然」這兩個詞。而劉大羽則希望他說出這兩個詞。

  「這是為什麼?」

  「我父親已經是七十六歲高齡的老人,還患有心臟病——前一段時間剛住過醫院。」魏夏林終於說出「時間」兩個字,在報案錄音中就有這兩個字。

  「七月一號的夜裡,你在家嗎?」

  「我在家。」

  「那麼,七月一號的夜裡,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呢?」

  「很抱歉,那天夜裡,我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魏夏林避開了「七月一號」這個詞,大家知道,在報案錄音中有「七月一號」這個詞。這是劉大羽第二次和魏夏林談話,第一次談話的地點在魏家大院,這次談話的地點在華僑路居委會,而且是韋主任親自到魏家大院去請他的,也許魏夏林已經猜出劉大羽這次談話是為了報案的事情。所以,他在回答劉大羽問題的時候,努力避開報案時說過的關鍵詞。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08:57
第十七章 劉大羽擊中要害


  魏夏林很敏感,劉大羽能感覺得到。

  「七月一號的夜裡,在魏家大院,在你父親魏在寅的房間裡面,發生了一起蓄謀已久的謀殺案,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分析和判斷,凶手就是魏家大院的人——準確地說,凶手就是你們魏家的人,可你卻說七月一號的夜裡,你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凶手就是我們魏家的人?你們有什麼證據嗎?既然你們已經有了證據,那你們還在這裡磨蹭什麼——你們應該趕快抓人啊!我——明白了,你們莫不是認為我——就是殺害父親的凶手?」

  「凶手是你們魏家人,是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至於凶手是誰,我們正在調查。相信我們一定會查出這個凶手,我們還相信,在你們魏家,知道魏在寅死因的人大有人在。」

  「警察同志,你是想說,我們魏家有人知道我父親遇害的真相,而且還不只一個人,他們明明知道我父親死於謀殺,卻幫助凶手隱瞞和掩蓋真相。」

  「你說的很對。」

  「警察同志,你說的似乎很明白,可我一點都聽不懂。」

  「不僅如此,我們還知道魏家人這樣做的真正原因,這個原因和你父親魏在寅的死因是一致的。」

  「和我父親的死因是一致的?」魏夏林終於說出了和報案錄音中相同的詞:「死因」。

  「其實,你也知道你父親的死因。」

  「劉隊長,你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懂了,我怎麼能知道我父親的死因呢?」

  在劉大羽的影響下,「死因」已經在魏夏林的舌頭尖上出現了兩次。

  「我問你,你家本來是準備幾點出殯的呢?」

  「六點。」

  「六點」也是報案錄音中的一個詞。

  「後來為什麼改成六點半呢?」

  「蔡姑姑跟我母親說,六點半是好時辰——是吉時,說是對子孫後代都有好處。」

  談話到這裡,劉大羽已經能確定,魏夏林就是那個神秘的報案人。魏夏林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報案人,劉大羽是能理解的。他能打報案電話,就已經很不錯了——這說明他還不是一個泯滅良知的人。

  但談話並沒有結束,第一階段是核實魏夏林的報案人身份。下一個階段該談案子的事情了——該試試魏夏林的口風了。至少可以看看魏夏林的反應。

  「魏夏林,我們聽說,你愛人的學校分了一套房子給你們,是不是這樣?」

  「不錯,是有這麼回事情。」魏夏林略加思索道。

  「你和你愛人曾想從魏家大院搬到學校去住,是不是這樣?」

  「不錯。」

  「學校分房子給你們,肯定是你們寫了申請,對不對?」

  「不錯。」

  「所有單位都是僧多粥少,不是每個人都能分到房子的,你們在魏家大院住的好好的,有一點是肯定的,不管學校分什麼樣的房子給你們,肯定不如魏家大院的房子,你們在魏家大院住的好好的,為什麼想搬出去住呢?」

  「我們夫妻兩都在港務局二公司工作,符合分房條件,沒有人嫌房子多的,我家人口多,我四妹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她一直跟二媽在一起住,我想把房子騰出來讓四妹結婚住。」

  「後來怎麼不搬到學校去住了?」

  「這——原因是多方面的:房子沒有分下來的時候,我們確實想搬到學校去住,要不然,單位也不會分房子給我們,房子拿到手以後,搬不搬,別人就管不著了,關鍵是單位分的房子比較小,房型也比較差,跟家裡的房子沒法比,我愛人也有點不願意——她不想把房子讓給四妹住——女人嗎,心眼小,想法總是會多一些。我們就買了一些簡單的家具,放進學校的房子裡面,每天中午,我們就在新分的房子裡面休息,單位之所以把的房子分給我們,主要是考慮我們住的比較遠,小邱又是班主任,我又經常在衛生所值夜班,所以才將房子分給我們的。」魏夏林伶牙俐齒,擺出了很多理由——這些理由也都能說得過去。就像是事先準備好的台詞。

  「這些理由都不是你們打算搬到學校去住的主要原因。」劉大羽眯著眼睛,打量著魏夏林的眼神。

  「我說的都是事實。」

  「真正的事實是,你們想離開魏家大院,因為你們對這個環境非常厭惡、也非常恐懼。」

  「警察同志,我聽不懂你的話。」

  「據我們所知,隔一段時間,夜裡十二點鐘左右,就會有一個女人鑽進你父親魏在寅的房間,而且還不是一個女人,鑽進你父親房間不可能是你的母親和你的二媽,因為他們和魏在寅是夫妻——她們可以光明正大地進你父親的房間,根本就用不著做賊似地深更半夜往魏在寅的房間跑;也不可能是四個外姓人家的女人,更不會是魏在寅的三個女兒,她們到底是誰,你心裡面比我們更清楚。」

  「警察同志,這種事情可不能隨便亂說——這關係到我們魏家的名聲和魏家所有人的臉面。」

  這大概就是魏夏林有勇氣報案,沒有勇氣面承認自己是報案人的真正原因。

  「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依據的,在魏家,除了你的愛人邱小蓉沒有在深夜十二點鐘左右往魏在寅的房間裡面鑽,你的大嫂、二嫂和四弟妹經常在深夜十二點鐘左右鑽進老公公魏在寅的房間。」

  「這——這我一點都不知道。」

  「你在魏家大院生活了這麼多年,你不可能不知道,俗話說的好,常在水邊走,哪能不濕腳,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堵不透風的牆,連你們的鄰居都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呢?正因為你們知道,所以,你才向單位申請房子,你們覺得魏家大院很髒,很齷齪,你們想離開這樣一個令人窒息,污濁不堪的環境,保不齊魏在寅也曾對你愛人邱小蓉心懷不軌。至於你們為什麼不搬走,恐怕是遭到了家裡人的反對,放著好好的房子不住,硬要跑到學校去住,魏家人怕街坊鄰居說說三道四,在背後戳脊樑骨。所以,你們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住在魏家大院裡面。」

  「你們說的這些情況,我確實不知道,我們夫妻倆都有自己的工作,父親的生意,我們從來都不過問,所以,我們沒法知道那些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嫌錢多,你們之所以不過問魏在寅的生意,是因為你們不想在經濟上受父親魏在寅的控制,魏在寅之所以遲遲不把三個店舖的生意交給自己的兒子打理,就是想在經濟上掌控他們,而三個經常往魏在寅房間跑的女人,之所以心甘情願,任由魏在寅擺佈,屈服在魏在寅的淫威之下,除了魏在寅抓住了她們的軟肋和把柄之外,恐怕還和財產的繼承有關聯。」

  「我們夫妻倆確實不知道,我們雖然生活在這個環境裡面,但我們平時與人無爭,過的是自滿自足的日子。」

  「你們魏家還有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魏老大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和你們兄弟三人有著明顯的區別,你的心裡難道不曾有過一絲半點的疑問嗎?」

  「你們既然提到這個問題,我倒是可以說幾句,不錯,我心裡確實有過疑問,但父母對我們四個兄弟沒有半點差別,從小到大,大哥對我們兄弟姐妹都很照顧,雖然他的皮膚和身高和我們不一樣,但他的性格和我父親一模一樣,連街坊鄰居都說我大哥最像我父親,我們也就不再多想了。既然你們提到這件事情,看樣子,這件事情是真的了。警察同志,我有一個疑問。」

  「什麼疑問?」

  「我父母生養了這麼多的孩子,他們為什麼要領養老大呢?」魏夏林顯然是在裝傻充愣。

  「你父親和你母親結婚以後三年沒有孩子,所以才領養了魏冬林,在領養魏冬林之前,你父親還把你的姨娘溫婉沁也娶進了門——魏家人本來以為是你母親身體有問題,不能生養,所以才將溫婉沁娶進門。第二年,你母親和你二媽分別生下了一個男孩和女孩。男孩就是老二魏春林,女孩就是魏雲霖。」

  魏夏林一時無語,他也沒有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警方就掌握了這麼多的信息——而且是非常隱秘的信息。

  「魏夏林,你的父親對老大魏冬林是不是很好啊!」

  「不錯,不但我父親對他很好,我們兄弟姐妹對他都很好,從小到大,大哥對我們兄妹幾個非常照顧,生活中,他總是讓著我們,護著我們。」

  「這就對了,兄弟姐妹在面對財產的時候,排他性就表現出來了,魏在寅有可能讓魏老大當家主事,這對其他兄弟就構成了威脅,再加上有大媳婦在老公公的耳邊吹枕頭風,所以,魏在寅是有可能將天平傾向於老大魏冬林的,老大魏冬林的老婆肯定是先進魏家大院的,當另外兩個兒媳婦發現這個秘密之後,他們也開始了爭奪家產的計畫,而她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迎合魏在寅的喜好,魏在寅的喜好就是好色,玩女人。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你四弟魏秋林的老婆滿百合在嫁到魏家大院來之前,就和魏在寅在一起耍了好幾年,是魏在寅把滿百和介紹給魏秋林的,他這樣做的目的是長期佔有滿百合。只有把滿百合弄到魏家來做魏秋林的老婆,他才能達到這個目的。據我們所知,魏冬林和魏春林的老婆也是魏在寅介紹的。」

  「這件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除了我父親和滿百合,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

  「你的弟弟魏秋林應該知道,以前可能不知道,但遲早是會知道的。這種事情,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魏秋林,包括魏冬林和魏春林,應該都知道,有人可能會選擇忍耐,有人可能會選擇走極端,即使是選擇忍耐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忍耐的時間越長,爆發的力度就會越大——忍耐是暫時的,爆發是不可避免的。魏在寅種下的是邪惡的種子,最後,他所收穫的肯定是毀滅的果實。」

  魏夏林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同時頻繁變換坐姿。

  劉大羽接著道:「魏在寅不但毀滅了自己,他還把整個魏家——把魏家所有人都推進了萬丈深淵,讓魏家所有人走上一條毀滅的道路。」魏夏林情緒上的反應,完全是因為劉大羽剛才說的幾句擲地有聲的話,魏家人跌進萬丈深淵,走上毀滅的道路,這肯定不是魏夏林所希望的,這大概就是魏夏林的軟肋——或者命門,要想讓魏夏林說出實情,就得捏住魏夏林的軟肋和命門,「凶手就是你們魏家人,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殺人就得償命,殺死自己的親人,也要償命,你心裡最清楚,我們很快就會查到凶手,問題是一旦凶手歸案,一旦案子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於天下,單就魏在寅和三個兒媳婦之間這點事情——這種事情傳揚起來是很快的,這種事情一旦傳揚出去,你們魏家人還怎麼抬頭挺胸做人——怎麼在沈舉人巷立足呢?」

  「警察同志,有一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劉大羽的話終於起作用了。魏夏林把達方圓剛才說的那幾句話聽到心裡面去了。

  「有話請講,我們請你來,不就是想聽你說點什麼的嗎?」

  「案子,你們只管破,我們也會積極主動協助你們偵破我爸爸的遇害案,至於我們魏家這些破事、髒事、爛事,你們能不能不抖落出去。我母親這幾十年,為了維護、保住魏家的顏面,忍辱負重,一旦這層窗戶紙杯捅破,你讓我母親怎麼活呀!」

  「幾十年?維護、保住魏家的顏面?忍辱負重?照這麼說,對於家裡面發生的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囉。」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21:38
第十八章 魏夏林說出實情


  「說實話,我確實不知道,但我能從我母親的臉上和眼睛裡面看到一些東西,除了我母親的臉和眼睛,我們魏家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也有些微妙,我看確實有點不對勁,我愛人也經常在我面前嘀咕這件事情,經你們這麼一說,我已經能確定我們夫妻倆的判斷是對的。」魏夏林很會借話說話,他隨機應變的能力也很強,既巧妙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又不露痕跡地保護了自己報案人的身份。

  「你的要求,我們可以考慮,發生在你們魏家的事情確實是非常齷齪和腌臢——上不了檯面的事情,社會的負面影響非常大,我們也不想大事張揚,但我們也是有要求的。」

  「有什麼要求,你們只管提出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餘遺力。」

  「我們的任務是偵破案件,揭開這起兇殺案的真相,你剛才說你會積極主動協助我們查出這起謀殺案的真相,可你到現在——到目前為止,你還沒有向我們提供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協助我們辦案子,單憑嘴上說說,肯定是不行的。」

  魏夏林面露難色,他望瞭望劉大羽和韋主任,然後低下了頭。

  「魏夏林,你愛人邱老師或許知道一些情況,我們想找她談一談。」劉大羽想逼魏夏林說出真話,在之前的談話中,魏夏林總是把老婆邱小蓉順帶上,其目的是提醒和暗示劉大羽,我知道的事情,我老婆就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老婆也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擔心同志們找他的老婆瞭解情況。

  「你們用不著在我愛人身上浪費時間,該說的,我都跟你們說了。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愛人肯定不會知道。」

  「不管你愛人知道不知道,我們都要找邱老師好好談一談,除非你願意跟我們敞開心扉,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你是一個醫生,文化層次和受教育的程度應該算是比較高的,我們以為你會配合協助我們的調查,可你讓我們很失望,你愛人是人民教師,她應該是愛憎分明,明辨是非的人。我相信她一定會積極主動地配合協助我們的調查。你,我們已經接觸兩次了,你愛人,我們還沒有接觸過一次,再說,你們魏家每一個人,包括懂事的小孩子,我們都要接觸一下。凶手就在你們魏家大院,在你們魏家人裡面,但到底是誰,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總不能把魏家人全都抓起來吧!當然,如果必要的話,我們可能要把魏家所有人——包括兩位老人請到我們刑偵隊去好好談談。」劉大羽已經發現了魏夏林心理上的變化。魏夏林越怕什麼,劉大羽就來什麼。他要逼魏夏林把藏在心裡的事情說出來。

  魏夏林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包香菸,從煙盒裡面抽出一支菸和一個打火機來,按照打火機,將香菸點著了。談話進行到現在,這是魏夏林第一次抽菸,從他牙齒和右手的食指、中指蒼黃的程度可知魏夏林是一個老菸槍——他一直想抽菸,憋到現在,實在忍不住了。

  憑藉多年的辦案經驗,劉大羽已經看出來了,魏夏林是在做最後的決定——他要借助於尼古丁做一次決定。

  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

  劉大羽認為值得等待。

  魏夏林抽了半支菸以後,吐完嘴裡面僅有的一點煙之後,抬起頭,望著劉大羽道:「警察同志,我們跟你們直說了吧!」魏夏林咬了一下嘴唇。

  「說吧!」

  「報案電話是我打的,你們說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我懷疑老頭子的死肯定有問題,我猶豫和糾結了很長時間,才下決心打電話報案,實不相瞞,把出殯時間推遲到六點半鐘,是我在暗地裡出的主意。」

  「是你——出的主意?」

  「是我出的主意。是我找蔡姑姑,跟她說要把出殯的時間好好算一算,這種事情可不能馬虎,蔡姑姑就信這個,我跟她說,六點半是好時辰——我想給你們多一點時間,如果你們不能趕在我家出殯之前趕到沈舉人巷來,一切都晚了。只要出殯——只要我父親到殯儀館,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他們好像找人和殯儀館的負責人說好了,只要我父親的遺體一到殯儀館,第一爐就是我父親。我母親是一個迷信思想非常嚴重的人,蔡姑姑先跟幾個抬重的人說,然後和幾個抬重的人一起去跟我母親說,當時,我的幾個舅舅都在跟前,他們一致同意蔡姑姑定的時間。」

  「他們好像找人和殯儀館的負責人說好了?是誰找的人呢?」

  「這是我無意中聽說的,到底是誰?我不知道,家裡面亂哄哄的,七嘴八舌,有些話聽不真切。」

  「當時,有沒有人反對呢?」

  「沒有人反對。我舅舅發話了,沒有人敢反對。」

  「七月一號的夜裡面,你當真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嗎?」

  「沒有——確實沒有聽到一點動靜,我們夫妻倆平時工作很辛苦,夜裡面睡得都很沉。」

  「僅憑你父親**這件事情,手上沒有一點證據,你就敢打報案電話,這是不是太輕率了?」

  「我有證據。」

  「什麼證據?」

  「六月二十七號的下午五點半鐘左右,我到雜物間去找木板——我女兒的床斷了一塊木板,雜物間裡面堆放著一些舊木料,舊木板,我在找木板的時候,聽到兩個人在擺放棺材的那件屋子裡面說話。」

  「哪兩個人?」

  魏夏林終於說到要害處了。

  「我四弟魏秋林和老婆滿百合。」

  「你聽到了什麼?」

  「我聽見滿百合在哽咽,他們在小聲嘀咕著什麼,還有點爭執,其它話,我沒法聽見,我只聽到了秋林說的一句狠話。」

  「說什麼狠話?」

  「他說一定要殺了老東西——老畜生,這句話,秋林說了兩遍。他說的老東西和老畜生就是我父親。」

  「魏秋林和滿百合還說了些什麼?」

  「夫妻倆說話的聲音很小,我就聽到這句話。他們就是怕別人聽見,才跑到那件屋子裡面去的。我躲在雜物間裡面不敢動彈,直到魏秋林夫妻倆離開那間屋子以後才跑回家。如果不是我無意之中聽到了什麼,我是不會懷疑我父親的死因的。」

  「你打報案電話,怎麼突然中斷了?」

  「我在蒙三菸酒店打的電話,我是想多說一點,可蒙三走了過來,我只能掛斷電話——我不想讓他認出我來。」

  「你特別強調一定要檢查屍體,你是不是覺得你父親的身上有隱蔽的傷?」

  「我只知道我父親的死肯定有問題,蔡姑姑和陳奶奶在給我父親擦洗身體,穿衣服的時候,我一直站在跟前,每一個部位,我都看了,表面的傷,我們能看出來,你們檢查,就一定能檢查出內傷,至於傷在什麼地方,我不知道,但你們肯定能查出來,肉眼看不出來,你們肯定會借助於儀器,現在的刑偵手段和刑偵技術越來越先進,只要你們介入此案,就一定能查處我父親的死因。如果查不出來,那就說明我父親屬於正常死亡,那我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你的父親魏在寅做出這種泯滅良知、為人不恥的齷齪事情,你在思想感情上,難道就沒有一點憎惡嗎?」

  「我比魏家任何一個人都憎惡他,實不相瞞,他也曾在我愛人的身上動過心思。」

  「你跟我們說說。」

  「具體情況,我愛人沒有跟我說,我也沒有追問,我不想讓她心裡面難受,她只跟我說,要和老頭子保持一定的距離。她還跟我講,以後不要讓她夜裡面單獨呆在家裡。這就是我們夫妻倆和老頭子保持距離的主要原因。」

  「魏在寅死了以後,你們不就徹底解脫了嗎?你為什麼還要報案呢?」

  「不管他做了什麼,他是我父親,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他確實是罪該萬死,但不應該是這麼個死法;殺死父親的恐怕不僅僅是父親做了罪無可恕的事情,我擔心他們另有所圖。」

  「你是不是想說,凶手這樣做的目的是圖謀魏在寅手上的財產?」

  「你們難道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從一九八三年開始,我父親的生意是風生水起,到現在,他在新街口商業圈已經有了三個店舖,紫檀家具、皮草和古玩,這些生意都是很賺錢的,我父親出事以後,魏家人即將面臨財產繼承和分配的問題,我擔心有人渾水摸魚,我不希望魏家因為財產的問題分崩離析。」

  你擔心有人渾水摸魚,你所謂的『有人』是指另外三個兄弟嗎?」

  「我沒有具體指哪一個人,大哥和二哥絕不會做這種事情,從小到大,他們對我們兄妹幾個是呵護有加,但我大哥和二哥是兩個沒有主見的人,我擔心有人在背後慫恿操控他們。」

  魏夏林的意思已經很難明白了,他不看好魏秋林夫妻倆和兩個嫂子。

  「我一直有一個隱憂。」

  「什麼隱憂?」

  「我擔心——我懷疑,老頭子口袋裡面的錢已經被某些人掏的差不多了。」

  魏夏林的擔心不無道,老話說的好,無利不起早,沒有人願意做虧本的買賣,三個兒媳婦隔三差四地往老公公的房間裡面跑,肯定是有所圖謀。

  「魏夏林,感謝你的報案,也感謝你向我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你的要求,我們會慎重考慮。」

  「謝謝你們,請你們務必保住我們魏家人的顏面。能不公開的東西,儘量不公開。我主要是為了孩子,他們未來的日子還很長。最後,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請講。」

  「上午的談話,都是在魏家大院進行的,下午,你們單獨把我叫到居委會來,這一定會引起兄弟姐妹們的懷疑,這時候,在他們的腦袋裡面,親情可能會超過是非,我也是魏家的一分子,我不想被他們視為另類——我不想被家人孤立。如果他們知道是我報的案,我們一家三口在魏家大院就難於立足了。」

  「我們明白你的意思,下面的談話,我們都放在這裡,你看怎麼樣?」

  「這樣最好。你們也不要找我愛人瞭解情況,凡是她知道的事情,我全說了。我既然已經承認是我報案的,我就不會再隱瞞什麼。如果你們實在想找我愛人瞭解情況,那你們就要找另外三個女人瞭解情況。」

  「另外三個女人應該是魏冬林的老婆,魏春林的老婆魏秋林的老婆。

  下面,我們來看看歐陽平、郭老、嚴建華、韓玲玲和柳文彬這一路的情況。

  我們都知道,歐陽平一行這次進魏家大院的任務有三個:第一,檢查魏在寅臥室床上的被胎有沒有血跡;第二,搜查溫婉貞和溫婉沁姐妹倆的房間,尋找從魏在寅換下來的床單、被胎和枕巾,還有魏在寅曾經大半生不曾撒手的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第三,檢查魏霞霖的房間,尋找張偉超所說的藍顏色的行李包。

  歐陽平一行先去了魏在寅的房間。

  魏冬林從口袋裡面掏出鑰匙,打開門鎖,推開房門。

  歐陽平和郭老走進臥室,將疊的整整齊齊的被縟打開,扯斷被套上的白線,揭開被面和被裡。

  四個人將被面和被裡完全拉開,仔細檢查被胎的每一個部分,先檢查被胎的正面,後檢查被胎的反面。

  檢查被胎上的血跡,只用眼睛看是不行的,還得用手指將棉花撥開,看看棉花裡面有沒有血跡。

  魏冬林站在一旁,神情凝重,他應該知道五個人在被胎上找什麼。他顯得非常緊張、非常恐懼。

  「隊長、郭老,你們看——」韓玲玲突然大聲道。

  歐陽平、郭老和嚴建華順著韓玲玲手指所在的地方看去,在棉花上有幾個淺紅色的點,最大點的直徑在零點五公分左右,最小點的直徑在零點三公分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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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暗層中一個匣子


  韓玲玲將棉花撥開,淺紅色點的下面,顏色漸漸變深,這應該是血滴到——或者被套上,然後滲透到棉花胎上。

  幾個淺紅色的血點很有規律,幾乎是等距離擺開。如此看來,血應該是噴濺到被套上,然後浸染到被胎上的,因為不甚明顯,所以,凶手——或者魏家人在換被套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這幾個血點。

  血點的位置在被頭——血應該是從魏在寅的鼻腔裡面噴出來的。

  魏冬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舉起右手,用衣袖在額頭上抹了一下——他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出汗。

  歐陽平走到魏冬林的跟前:「魏冬林,你也看見了,被胎上有血跡,對此,你將作何解釋?」

  「歐陽隊長,我不知道——我確實不知道。」魏冬林說話的時候,眼睛沒有正視歐陽平的臉——他的眼神有些飄移、躲閃。

  「你曾經非常篤定地說,你父親床上的東西不曾換過——而且是前幾天剛換過的,到目前為止,你沒有跟我們說實話啊。」

  「歐陽隊長,我——我確實不知道。」

  「被套、床單和枕巾是誰換的,這——你總該知道吧!」

  「我確實不知道。」

  「今天早晨,你百般阻撓我們驗屍,在大量事實面前,你也是一問三不知。作為魏家的老大,到目前為止,你沒有向我們提供一點有價值的線索。你父親剛死沒有多久,你就住進了你父親的房間,令人費解的是,你父親剛死沒有多久,你們就將房間收拾整理的乾乾淨淨,連魏在寅平時不離身的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都不知所蹤,結果導致我們在現場勘查的時候一無所獲。待會兒,請你跟我們到刑偵隊走一趟,把你愛人也叫上。」

  「我愛人——佩玲她身體不好。我跟你們去不行嗎?」魏冬林有些心虛。老婆應該是魏冬林的命門和死穴。

  「今天上午,我們的人找你愛人瞭解情況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的嗎?」嚴建華道。

  「你們找她,她不得不強撐著。」

  「那就請她再強撐一次,事實證明你父親魏在寅是死於謀殺,可你們魏家人的反應卻非常奇怪,難道魏在寅做了為人不恥——讓魏家人丟臉、抬不起頭來的事情,所以才成為魏家人的公敵。」歐陽平道。

  魏冬林沒有回答歐陽平的問題,他只顧用衣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左向東拍照完畢之後,郭老對被胎上有血跡的部分進行了提取——有必要對提取物進行化驗,以確認被胎上的血跡就是魏在寅身上的血。

  郭老將提取物放進玻璃試管鐘,然後摁上瓶塞——分佈在棉纖維上的血樣本來就是微量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血樣在空氣中很快就會被空氣分解掉,所以要放在密封的試管裡面保存。

  郭老將試管交給了嚴建華,同時叮囑道:「嚴建華,立即送到法醫處檢驗科,抓緊時間,越快越好。」

  嚴建華點了一下頭,將玻璃試管放進皮包中,然後衝出房門。

  歐陽平接著道:「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死魏在寅,一家人都保持緘默,並且著急慌忙地想把魏在寅的屍體處理掉,這裡面一定有一些不可告人、難於啟齒的隱情。」

  魏冬林的臉色白一陣青一陣。

  「包括你的母親,也要請她跟我們走一趟。」

  魏冬林不再接歐陽平的話茬。

  「魏冬林,我們還要檢查一下三個人的房間,你現在就領我們去。」

  「檢查三個人的房間?檢查哪三個人的房間?」

  「你母親,你二媽,還有你二妹魏霞霖的房間。」

  魏東林領著幾個人去了二進東邊北廂房——溫婉貞的房間。

  房門半掩著,魏冬林走到房門跟前的時候,一個女人走到門口,朝過道上看了看,然後愣住了——她就是魏霞霖。此時,魏冬林已經站在了門口,歐陽平等人就站在魏冬林的身後。

  「大哥,什麼事情啊?」魏霞霖道。

  「警察同志要檢查母親的房間。」

  魏霞霖遲疑片刻,然後將房門完全打開。

  魏冬林留在了門外。歐陽平朝左向東看了一眼,左向東心領神會,也留在了門外,這時候,魏冬林很可能會暗通消息給溫婉沁和魏霞霖,所以要防止魏家人暗通款曲。

  溫婉貞的房間分內外兩間,中間用木板隔了一道牆。裡間是臥室,外面是平時活動的地方。

  歐陽平、郭老和韓玲玲走進裡間。

  溫婉貞躺在床上,床前坐著兩個女人,站著一個女人,坐著的女人是老二魏春林的老婆曹素蘭和老四魏秋林的老婆滿百合;站著的女人是老三魏夏林的老婆邱小蓉。

  房間裡面有一股比較濃的中藥味。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藥罐和青花瓷碗。

  溫婉貞一臉憂鬱,滿眼哀傷。她眼窩深陷,顴骨突兀。她的額頭上放著一條毛巾,好像是在發高燒,要麼就是頭疼的厲害。早晨,歐陽平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好好的。魏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作為一家之主的溫婉貞,心理上的壓力應該是很大的——人有的時候是非常脆弱的。

  「請你們出去一下,我們要對這裡進行檢查;魏冬林,你進來。」

  魏冬林慢吞吞地走進房間。

  「我母親發高燒,頭疼的厲害,能不能讓她在床上躺著,我們幾個人都出去?」魏霞霖道。

  歐陽平點了一下頭。這時候,讓溫婉貞起床站在外面去,確實有點不合適。

  三個女人給溫婉貞掖好被子,然後走出房門,在人多的情況下,魏冬林比較容易傳遞消息;再說,有魏冬林在跟前,同志們的檢查名正言順。

  左向東也跟在魏冬林的後面走進房間。

  六個人,歐陽平、郭老和韓玲玲在裡間,簡眾山、左向東和柳文彬在外面,進行了認真仔細的檢查。

  魏冬林則站在裡間和外面之間的門簾內,默默地看著六個人翻箱倒櫃。

  半個小時以後,所有地方都檢查過了——連床肚底下都看過了,最後只剩下半截櫥的櫥門裡面沒有檢查——因為櫥門是鎖著的——櫥門上掛著一把老式銅鎖。

  歐陽平把魏冬林叫到跟前:「請你母親把櫥門上的鎖打開。」

  溫婉貞聽到了歐陽平和魏冬林說話的聲音,她慢慢坐正了身體,然後將身體朝外斜了斜,打開床頭櫃最上面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串鑰匙,找出一把銅鑰匙,遞給了歐陽平。

  歐陽平接過鑰匙,半蹲著身體,將銅鎖打開,然後拉開門。

  櫥門裡面全是衣服。最下面是一件虎皮背心。歐陽平將手伸到衣服裡面上下摸了兩分鐘左右。除了衣服,沒有同志們要找的東西。

  在即將走出臥室的時候,歐陽平看了看大木床,然後停住了腳步。

  溫婉貞目不轉睛地望著歐陽平的臉,眼睛裡面掠過幾絲驚慌。

  走出臥室的郭老和韓玲玲重新折回頭。

  三雙眼睛同時聚焦到溫婉貞的臉上——準確地說是聚焦到溫婉貞身下的大木床上。

  溫婉貞臥室裡面的大木床和魏在寅臥室裡面的大木床一樣,也是老式大木床。歐陽平和郭老檢查過床肚底下,在歐陽平的印象中,從床面到床底,好像有一定的厚度——厚度至少在三十五公分左右。

  床板下面會不會有暗層呢?

  當歐陽平一步一步走到大木床跟前的時候,溫婉貞閉上了眼睛,之後,她臉朝裡,換了一個睡姿。歐陽平有和溫婉貞交流的意思,而溫婉貞不想交流,所以,乾脆閉上眼睛,由平躺變成了側臥。

  「魏冬林,你過來一下。」

  此時,魏冬林正站在大木床的床尾。

  魏冬林慢慢走道歐陽平的跟前。

  「魏冬林,我們想檢查一下大床,讓你母親暫時挪一下地方。」

  魏冬林走到母親的身邊,輕聲道:「母親,您起來一下,警察同志要檢查一下床。」

  溫婉貞慢慢轉動身體,做平躺狀:「床底下不是檢查過了嗎?」

  「老人家,我們想檢查一下床板下面。」

  簡眾山走到房門口:「你們幾個人都進來。」

  剛才走出去的三個女人又走進臥室。

  「你們把老人家扶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我們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魏冬林,你也搭一把手。」歐陽平說話的語氣非常堅決。

  四個人手忙腳亂,將溫婉貞扶下床。溫婉貞雙眼緊閉,什麼話都沒有講,眉宇間的三條深溝清晰可見。

  魏冬林從外間搬來一把椅子,三個女人將溫婉貞扶到椅子上坐下。

  簡眾山和左向東從床頭將床單,連同床單下面的墊被一起掀起來。

  不掀不知道,一掀嚇一跳。在墊被下面有一個暗門,暗門的長六十公分,寬四十公分。

  暗門上還有一把鎖——一把小號的銅鎖,銅鎖平躺在一個和鎖一般大小的凹槽裡面。

  在床板下面設計一個暗層,一般人還真想不到。這種老式床,上有圍欄,下有擋板,床板有多厚,如果不是觀察力和空間感特別強的人,還真看不出來。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到暗門和銅鎖上,只有一個人無動於衷,她就是溫婉貞,她仍然緊閉雙眼,她將後腦勺靠在椅背上,兩隻手撐在椅面上,以保持身體的平衡。

  「鑰匙呢?」歐陽平望著魏冬林大聲道——歐陽平是說給溫婉貞聽的。

  魏冬林走到母親的身邊:「母親,鑰匙是哪一把?」

  劉大羽的手上拿著一串鑰匙,按照常理判斷,暗層銅鎖上的鑰匙應該在鑰匙串上。

  六個人在等待,等待溫婉貞給出答案。

  溫婉珍用顫抖的雙手掀起上衣的下襬,從褲腰上解下一個紅顏色的繩子,繩子的下面拴著一把小號的銅鑰匙。

  在解繩扣的時候,溫婉貞始終沒有睜開眼睛。兩行眼淚從她的眼角裡面滾落而下。這兩行眼淚裡面包含那些情緒,同志們暫時還不得而知。

  歐陽平從魏冬林的手上接過鑰匙,將右腳搭到床上,用鑰匙打開銅鎖,拿掉銅鎖,掀開暗門。暗門下面果然有一個暗層。暗層裡面有兩個非常精美的匣子。

  劉大羽將匣子慢慢搬出暗層,放到床頭櫃上。兩個匣子一般大小。匣子長四十公分左右,寬三十五公分左右,高三十公分左右。匣子的底色是荸薺色,匣子的前後左右和上面雕刻著富貴牡丹。

  兩個匣子上都沒有鎖。

  歐陽平打開一個匣子,所有人眼前一亮:匣子裡面竟然是一個紫砂茶壺和一個紫砂茶杯。

  郭老小心翼翼地將茶壺和茶杯拿出來,放在床上。尹國寶說的沒錯,茶壺上和茶杯上是一幅竹石圖,從兩樣東西的造型和上面的圖案上看,應該不是一般的玩意。

  郭老看了看茶壺和茶杯的底部,上面有落款,落款應該是製作茶壺、茶杯工匠的名字和製作的年代。

  郭老打開壺蓋和茶杯蓋,裡面的茶垢已經不復存在。

  歐陽平又打開第二個匣子,第二個匣子裡面有十幾塊根金磚、幾十塊銀元和一些首飾。不用說,銀元是舊時代的產物,郭老拿起一塊金磚看了看,金磚長三公分,寬兩公分,厚零點五公分,文革中,郭老在紅衛兵和造反派舉辦的查抄沒收走資派、地富反壞右財產的展覽上見過這種金磚,所以,金磚也是舊時代的產物。

  看到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六個人已經明白,先前,大家的分析和判斷是正確的,魏在寅的死沒有那麼簡單。從介入此案到現在,歐陽平的心中一直有一個隱憂:凶手就在魏家,但如果魏家人抱成團,事實是,他們已經這麼做了。怕就怕,魏家人——或者魏家某些人合謀殺害了魏在寅,最後在警方的強大攻勢下,拋出一個凶手來應付警方。退而求其次,應該是魏家人必然的選擇。他們的目的是把魏家的損失降低到最小的限度。要想還原魏在寅遇害案的真相——這也應該是同志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所以,同志們還要花一點時間和精力,費一些心思和周折。所以,歐陽平是有足夠的思想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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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溫婉貞突然昏厥


  歐陽平走到溫婉貞的跟前:「老人家,請你睜開眼睛,我們好好談一談。」在稱謂上,歐陽平還是比較客氣的,但用「您」顯然是不合適了——歐陽平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這時候,讓他從最浪漫蹦出「您」來,確實很困難。

  溫婉貞慢慢睜開眼睛——正常的反應還是要有的。

  「老人家,這——這是怎麼回事?」歐陽平將裝有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的匣子放在溫婉貞面前的圓凳子上,「這——你能跟我們解釋一下嗎?」

  溫婉貞看著匣子裡面的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豆粒大的汗珠從臉頰上滾落而下。緊接著,她大口喘氣,顯出呼吸很困難的樣子,不一會,腿顫抖了幾下之後,腦袋便滑落到女兒魏雲霖的胸前——她的腦袋本來是靠在椅背上的。

  曹素蘭和滿百合,揉胸口的揉胸口,掐人中的掐人中。

  溫婉貞好像是暈厥過去了。

  魏霞霖將床上的暗門重新合上,鋪好被縟和床單,放好枕頭,幾個人七手八腳,將溫婉貞扶到床上躺下。

  「大哥,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到去請翁醫生。」魏霞霖所說的翁醫生應該是翁小琴。

  歐陽平的問題確實難於回答,於是,溫婉貞選擇了暈厥。暈厥就不用回答歐陽平的問題了——至少是暫時不用回答歐陽平的問題了。

  之前,溫婉貞說紫砂茶杯放在棺材裡面,後來被人拿走了,現在,同志們在她睡的大木床的床板下的暗層裡面找到了紫砂茶杯,還找到了紫砂茶壺,事實就擺在眼前,溫婉貞沒有和同志們說實話。

  「用不著去請翁醫生,左向東,你開車到鼓樓醫院去一下,把仇明輝仇主任請到這裡來。」

  溫婉貞是真昏厥,還是假昏厥,仇主任一看便知。歐陽平既然在溫婉貞的身上發現了問題和破綻,他就不會輕易撒手,溫婉貞想矇混過關,簡直是痴心妄想。

  「行,我們現在就去。」左向東說完之後,衝出房門。

  溫婉貞平躺在床上,她雙眼緊閉雙手交叉放在腹部。魏霞霖坐在床邊,用毛巾幫母親擦拭臉上的汗珠。

  大概是聽到了溫婉貞房間裡面的動靜,溫婉沁和女兒魏雲霖疾步走進房間。

  「我姐怎麼了?」溫婉沁道。

  「我娘剛才昏厥過去了。」魏霞霖道。

  「她這是老毛病,這兩天,為了老頭子的事情,她吃不好,睡不寧,也能夠難為她的了。」溫婉沁這番話應該是說給同志們聽的,在進屋的時候,她已經看見了放在圓凳上的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

  本來,歐陽平是打算到溫婉沁的房間裡面去看看的,既然已經在溫婉貞的房間裡面找到了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就用不著再到溫婉沁的房間去了。

  「魏霞霖,請領我們到你住的房間裡面去看看。」歐陽平望著魏霞霖道。

  郭老分明看到,在歐陽平說上面這句話的時候,溫婉貞的右手動了一下,腦袋也動了一下——溫婉貞真會演戲,除了臉上的汗珠是真的以外,其它方面全靠演技。

  「到我的房間去看看?看什麼?」

  「我們也不知道看什麼?只有進了你的房間,我們才能知道。魏冬林,也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柳文彬,你留在這裡等仇主任和左向東。老人家如果醒過來,你就去喊我們。我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跟她談呢?」

  歐陽平不想給魏家人串供的機會,所以把柳文彬留在了溫婉貞的房間。歐陽平最後一句話是說給溫婉貞聽的。趁早死了那份心,這一關無論如何是滑不過去的。

  魏霞霖腳步沉重地走出房門。

  院子中間有一條石板路,在石板路的西邊五六米遠的地方有一口水井,井沿呈八角狀,高度在七十公分左右,井口上有一個木蓋子。李老師就是在這裡看見溫婉貞拎著旅行包走進魏霞霖房間的。

  魏霞霖的廂房在院子的東邊。

  廂房一共有兩間——兩間廂房的門緊挨著。

  兩扇門上都上了鎖。

  魏霞霖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串鑰匙,挑出一把鑰匙將南廂房的門鎖打開。

  魏霞林站在門口,不再挪動腳步。魏冬林也站在門口。

  韓玲玲也站在門口,歐陽平和郭老走進南廂房。

  南廂房的面積在二十五平米左右,裡面的家具一應俱全,歐陽平和郭老檢查了大衣櫥、半截櫥和床底下,沒有看到李老師所說的藍顏色的旅行包。在大床裡面的拐角處,有一個和魏在寅時臥室裡面一般大小的老式雕花木箱。

  歐陽平打開木箱的蓋子,裡面放的是一些過冬的衣服。

  兩個人走出南廂房。

  「魏霞霖,請把這間廂房的門鎖打開。」歐陽平走到魏霞霖的跟前,指著北廂房的門道。

  「這是我兒子的房間。」

  「你兒子的房間,我們也要看看。」

  魏霞霖遲疑片刻,從鑰匙串上挑出另一把鑰匙,慢吞吞地將門鎖打開。

  北廂房裡面的陳設和南廂房裡面幾乎一樣,只是在窗戶跟前多了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有一些書和學習用品。

  歐陽平和郭老檢查了大衣櫥。半截櫥和床底下,沒有找到藍色的旅行包。

  最後,郭老將視線停留在了書桌下面的一個紙箱上,紙箱是一個電視機的包裝盒。

  歐陽平將紙箱拖出書桌,打開來,裡面是一些學習用書,有小學的用書,也有中學的用書。

  歐陽平將紙箱裡面的書搬出紙箱,最後,在紙箱的底部發現了一個深藍色的旅行包——這個旅行包應該就是李老師所說的藍顏色的旅行包。

  歐陽平將旅行包拎出紙箱,拉開拉鏈。

  「很像床單和被套。」郭老道——因為激動,他說話的聲音有點發顫。

  旅行包裡面是一些布狀物。

  歐陽平將布狀物倒出旅行包,在倒出布狀物的同時,兩個人聞到了一股比較濃的血腥味。

  布狀物有兩種顏色,一種是深藍色,一種是淺紅色。

  歐陽平將兩樣東西一一展開,展開的過程不是很順利,因為有些地方粘連在一起了,在展開的過程中,兩個人,同時看到了粘連處的血跡,完全展開之後才知道,深藍色的是床單,淺紅色的是被套,在展開被套的過程中,從被套裡面掉下了一個枕頭套和一個條枕巾。枕頭套和枕巾上的血跡最多,枕頭套和枕巾是窩在一起的,這些血應該是從未在寅的鼻腔裡面流出來的。

  歐陽平在被套一頭中部看到了幾個點狀血跡。被胎上的血跡應該是從這裡浸染到被胎上去的。

  歐陽平和郭老最初的判斷是正確的,事實證明:在魏家,知道魏在寅遇害案真相的人不僅僅是溫婉貞和魏霞霖——溫婉貞將魏在寅的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藏在床板下面的暗層裡面,並將換下來的床單、被套和枕套枕巾藏在外孫的房間裡面,所以,溫婉貞和魏霞霖母女倆肯定是知道真相的。知道真相就應該知道凶手是誰。當然,也不能排除知情者就是殺人者。

  歐陽平已經想好了,綜合各方面的信息看,調查應該從四個人身上下手:溫婉貞、溫婉沁、魏霞霖和魏秋林。而溫婉貞、溫婉沁和魏霞霖三人是調查的主要對象。

  半個小時左右,左向東領著兩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走進中院,這兩個人一個是仇主任,一個是護士,護士的肩膀上背著一個醫藥箱。

  本來,歐陽平想和魏霞霖好好談一談,她幫助母親藏匿帶血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歐陽平接下來的調查就想從她開始。現在,調查要往後放一放,歐陽平和郭老得去看看溫婉貞是真昏厥,還是假昏厥。在仇主任的跟前,溫婉貞的表演也該結束了。

  其實,讓郭老給溫婉貞把一下脈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情了。可郭老是法醫,比較而言,仇主任更具有權威性——準確地說,是在魏家人的眼中,仇主任更具有權威性。在仇主任面前,溫婉貞再想演戲,恐怕是很難再演下去了。

  歐陽平和郭老大步流星,迎上前去。

  仇主任疾步走來:「歐陽隊長,你跟前有一個全國著名的大法醫,叫我來,不是要寒磣我嗎?」

  「仇主任,我們請你來自有我們的道理。走,請隨我們來。」

  仇主任跟在歐陽平和郭老的後面走進溫婉貞潔的房間。

  溫婉貞仍然躺在床上,他的身後放了兩個枕頭,眼睛已經睜開,但眼神之中充滿絕望的情緒。這時候,溫婉貞如果再繼續演戲,顯然是不合適,也是不明智的。

  曹素蘭坐在床邊,她在給婆婆掐虎口。

  看到仇主任等人走進房間,溫婉沁、魏雲霖、曹素蘭和滿百合站到一邊去了。

  護士將保健箱放在椅子上,打開保健箱,拿出兩個口罩、一個聽診器和一瓶酒精棉球。

  仇主任戴上口罩,從瓶子中拿了兩個酒精棉球擦了擦手指,示意溫婉貞伸出左手,然後坐在圓凳上。

  仇主任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溫婉貞手腕的脈搏處,然後抬起左手,看著手錶。

  兩分鐘以後,仇主任將聽診器放在溫婉貞的心口窩上聽了聽。

  兩分鐘以後,仇主任看了看溫婉貞的舌苔和眼白。

  三分鐘以後,仇主任站起身,微笑著看了看歐陽平和郭老。

  「仇主任,怎麼樣?」

  「脈搏正常,心跳正常,健康狀況不錯。」仇主任微笑著大聲道,「之所以出現不舒服的症狀,大概是勞累過度。多休息休息,就沒事了。」

  歐陽平要的就是這句話。我們都知道,仇主任的話是說給溫婉貞說的,當然也包括魏家其他人。

  「老人家,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歐陽平走到溫婉貞的跟前。

  「我——我好多了。」

  「我們可以談談嗎?仇主任,談話不會對老人的身體有什麼妨礙吧!」

  「沒有問題,歐陽隊長,您請。」

  「請仇主任稍等片刻,我擔心老人家再次昏厥,有您在,我的心裡就有底了。」

  「歐陽隊長,您放心吧!有我和郭老在這裡守著,直到你們談話結束。」

  「太好了。魏冬林,你們幾個人都迴避一下,我們要和你母親好好談一談。簡眾山,你和左向東找一個地方和魏霞霖好好談一談。」

  分開來談,這是必要的。在溫婉貞和魏霞霖還沒有串供之前,迅速展開調查,不能給她們以喘息的機會,在溫婉貞母女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或許會尋找到突破口。只要有一個人鬆口,歐陽平就能撕開一個口子。

  郭老、仇主任和他帶來的護士留在房間;歐陽平負責詢問,韓玲玲負責記錄。

  其他人走出房間,簡眾山在離開房間之前將藍色旅行包丟給了韓玲玲。

  歐陽平將椅子挪到距離大木床一點五米左右的地方,讓郭老坐下,韓玲玲將圓凳搬到椅子旁邊,讓歐陽平坐下,自己則坐在床沿上。

  簡眾山走出房間之前,從外間搬來兩個圓凳,讓仇主任和護士坐在歐陽平的旁邊。

  歐陽平剛想提問題,魏冬林突然衝進房間:「歐陽隊長,我跟你們談。」

  「你跟我們談?」

  「對,你們用不著跟我母親和二妹談了,案子是我做的,我告訴你們真相。」魏冬林的反常舉動使同志們感到非常意外。歐陽平已經從溫婉貞和房間裡面搜出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從魏霞霖兒子的房間搜到換下來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魏家人已經沒有退路了。

  魏冬林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他轉變得太突然,也太快,這不能不引起歐陽平的懷疑和警覺。魏冬林說案子是他做的,歐陽平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很好,我們要的就是這種態度,郭老,您和韓玲玲留在這裡和老人家談,我、柳文彬和魏冬林談。」歐陽平一邊說,一邊站起身。

  「歐陽隊長,案子是我做的,我知道所有真相,你們就沒有必要再和我母親、二妹談了。」魏冬林顯出很焦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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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魏冬林坦白交代


  魏冬林說話的聲音比較高——和前面說話的音量不一樣,說話的時候,他望著母親溫婉貞,歐陽平能明顯地感覺到,魏冬林的話是說給母親溫婉貞和站在門外的二妹魏霞霖聽的。此時,魏霞霖等人就站在門廳裡,她應該聽到了魏冬林說話的聲音。

  歐陽平還注意到,「這個案子是我做的」這句話,魏冬林重複了兩遍。魏冬林很像是在對母親和魏霞霖——包括魏家其他人進行心理暗示。溫婉貞既然能將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藏在床板下面的暗層裡面,並將換下來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藏在外孫的房間裡,她就應該知道案情,魏霞霖同意母親將東西放在兒子的房間裡面,這說明她也應該知道案情。既然不止一個人知道案情,只要有一個站出來承認自己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就行了。

  當然,這恐怕只能是魏冬林和魏家人的想法,歐陽平可不會這麼想,他要找出真正的凶手,他要的是案子的真相。

  「魏冬林,我們找你母親和妹妹瞭解情況,並不妨礙你跟我們說出真相。你放心,我們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我們也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簡眾山和左向東將魏霞霖領進了她的房間;歐陽平和柳文彬將魏冬林領進了魏在寅的房間,郭老和韓玲玲則留在了溫婉貞的房間裡。

  既然魏冬林主動承認自己就是殺害父親魏在寅的凶手,那我們就跟隨歐陽平和柳文彬去一看究竟。

  談話——準確地說審訊在外間進行——既然魏冬林已經把自己的角色升格為「7.3」謀殺案的凶手,說「談話」已經很不合適了。

  歐陽平負責審訊,柳文彬負責記錄。

  歐陽平坐在裡面的太師椅上,魏冬林坐在靠房門的太師椅上,柳文彬坐在窗前桌子靠近博古架的地方,他背對博古架,審訊記錄本放在桌角上。

  從第二進走到第三進——走進魏在寅的房間,魏冬林腳步沉重,垂頭喪氣,本來,他想讓歐陽平免了——或者暫時免了對母親溫婉貞和二妹魏霞霖的詢問,可歐陽平沒有理會他——沒有按照他的思路來。

  如果歐陽平沒有和魏冬林接觸過,如果歐陽平的手上沒有掌握大量的信息,他或許會相信魏東林的話,同志們在魏家大院忙碌了這麼長時間,其目的就是要找出殺害魏在寅的凶手,現在,魏冬林突然站出來說自己就是殺害父親魏在寅的凶手,歐陽平應該很高興才對啊!

  可歐陽平高興不起來。因為所有信息都不支撐——或者不足於支撐魏冬林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這個結論:第一,魏在寅夫妻倆對魏冬林很好,雖然魏冬林不是魏在寅和溫婉貞親生的,但從魏冬林在魏家大院的地位來看,他這個老大的名分可不是虛的,從魏在寅讓魏冬林在明瓦廊紫檀家具店打理生意,讓老二魏春林和老四魏秋林在皮草行打理生意,我們就能看出,魏在寅的心是偏向老大魏冬林的,雖然,魏在寅沒有讓魏冬林過問賬目、參與決策,比較而言,魏在寅對魏冬林的重視程度比對老二、老四的重視程度要高。這是其一;其二,從翁小琴和魏夏林的口中可知,魏冬林從小就對弟弟妹妹們很謙讓,很照顧,所以,他贏得了弟弟妹妹們的尊敬,在魏家,沒有人把魏冬林當做養子看待,除了魏在寅和溫婉貞夫妻倆,魏家其他成員都不知道魏冬林的身世;其三,與案件有關的證據紫砂茶壺、紫砂茶杯和換下來的床上用品都是溫婉貞藏匿的,另一個知情者是魏霞林,所以,溫婉貞母女倆可能不是知情那麼簡單;其四,張偉超的女兒張萌萌和李老師提供的情況說明,溫婉沁有重大嫌疑,七月一號的夜裡,從十一點半到第二天凌晨兩點半鐘之間,她一直不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生更半夜,她不在自己房間裡面睡覺,她會去做什麼呢?其五,魏夏林提供的情況也不容小視,她在雜物間聽到的,魏秋林夫妻倆的對話——特別是魏秋林所說的那句「要殺了老東西」的話很值得掂量和玩味。唯一能支撐魏冬林是凶手的理由是魏在寅長期佔有郝佩玲,歐陽平沒有忘記,被魏在寅長期佔有並玩弄的女人不僅僅是魏冬林的老婆郝佩玲一個人,還有魏春林的老婆曹素蘭和魏秋林的老婆滿百合。對有些男人來講,女人越多越好,一開始,先後娶了溫氏兩姐妹,在別人都過著一夫一妻的生活的時候,魏在寅卻過著一夫兩妻、輪流翻牌的日子,魏在寅的胃口大概就是從那時候慢慢撐大的——男人在這方面,胃口一旦撐大,那可是一個無底洞,要不然,封建帝王也不會搞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魏在寅在商品經濟的大潮中成了爆發戶,於是,隨著兩個老婆人老珠黃,他的眼睛開始往年輕漂亮的女人身上瞥了。他玩了三個女人(可能還不止三個女人),還覺得不過癮,於是,他就把這三個女人介紹給自己的三個兒子做老婆,這樣,他就可以過那種一夫多妻、逍遙快活的日子了——雖然偷偷摸摸,但卻很刺激,很銷魂。當然,辱妻之恨和對財產的渴望是足以作為殺害魏在寅的理由的。

  分析歸分析,且看魏冬林是怎麼說的。

  魏冬林神情憂鬱、凝重,臉色灰暗、沮喪。

  正常情況下,魏冬林的眼神和表情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應該是絕望。

  「魏冬林,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魏冬林點了一下腦袋。

  「你跟我們說說,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是怎麼回事情?」

  「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是母親藏起來的。」

  「應該是母親藏起來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剛開始,我是把旅行包放在雜物間一堆雜物下面的,可是被母親發現了,今天上午,你們走後,我就把真相跟母親說了,她就將旅行包裡面的茶壺和茶杯藏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原來,茶壺、茶杯和床單等東西都是放在旅行包裡面的?」

  「不錯。當天夜裡,我就把旅行包藏到雜物間裡去了——我想等事情了了結了以後再處理。」

  「你母親為什麼要把茶壺和茶杯藏在床板下面的暗層裡面去呢?」

  「這——」

  「說!」

  「看到旅行包裡面的東西,我母親應該能猜出是怎麼一回事情了,你們突然出現在我們魏家,而且還發現了問題,我母親就應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了。你們說老東西的口腔裡面有安眠藥的成分,她就知道旅行包為什麼會出現在雜物間的雜物堆下面了。她也應該能猜出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裡面有安眠藥的殘留。」

  「茶壺和茶杯裡面是不是有很厚一層茶垢?」歐陽平已經仔細看過茶壺和茶杯的內壁了,那上面有明顯的茶垢的痕跡。

  「是有一層很厚的茶垢,必須把茶垢除去才能清理乾淨安眠藥的殘留。」

  「茶垢是誰清理的?」

  「是我母親清洗的。」

  「你母親知不知道你殺害了魏在寅?」

  「知道。剛開始不知道,你們來了以後,我才告訴她。我需要母親的幫助,所以,我必須把真相告訴她。紫砂茶壺、紫砂茶杯和床單、被套等東西本來是藏在雜物間裡面的,你們來了以後,我母親擔心你們會搜查雜物間,所以才將茶壺、茶杯藏到她的房間,將床單等東西藏在了我外甥的房間裡面。」

  今天中午,李老師在井沿上洗東西的時候,看見溫婉貞拎著旅行包走進魏霞霖的房間,這時候,同志們不在魏家大院。

  「為什麼要讓你母親收藏?你自己不能收藏嗎?」

  「茶壺、茶杯是我們魏家祖傳的寶貝,是我太太爺傳下來的。所以交給母親收藏比較妥當——我母親一直很看重那兩樣東西,至於床單、被套等東西,我本來想用火少了,但院子裡面有另外四戶人家,家裡面還有一些沒有走的外地親戚,如果用火燒的話,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但我沒有想到母親會把床單、被套藏到我外甥的房間裡面。」

  「你母親沒有跟你商量嗎?」

  「沒有,她叫我別問,她自有辦法。」

  「參與殺害魏在寅的還有誰?」

  「就我一個人。」

  「就你一個人?」歐陽平的眼睛裡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我是不會讓任何人參與這件事情的。」

  「為什麼?」

  「不值。如果事情敗露,用我一個人的性命換老東西的性命足矣。」

  「你為什麼要殺害你的父親魏在寅?」

  「他該死——他早就該死了。」

  「早就該死了?為什麼?」

  「一言難盡。」

  「慢慢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在外人看來,我家有三個店舖,做著三種生意,我們魏家人生活得很滋潤,其實不然。我可以抽一支菸嗎?」

  歐陽平點了一下頭。

  魏冬林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包紅塔山牌香菸,抽出三支,遞給歐陽平和柳文彬。

  歐陽平和柳文彬擺手之後,他將兩隻煙放回煙盒裡,按著打火機,將含在嘴上的香菸點著了。

  紅塔山在當時算是檔次比較低的香菸,只有那些條件比較差的人才會抽這種煙。

  魏冬林抽了三口煙以後,望著歐陽平道:「你們也看見了,我們弟兄幾個已經老大不小了,也應該獨當一面——也能獨當一面了,可老東西寧願找外人打理店舖的生意,也不願意把讓我們過問。」

  「除了古玩店,紫檀家具店和皮草行的生意不是讓你們參與了嗎?」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老東西生意上的事情,那我們的談話就容易多了。老東西是讓我們在兩個店舖做事,但從不讓我們過問賬目,他曾不止一次說過,他已經老了,他會把生意交給我們兄弟幾個打理,可就是遲遲不見行動。我們只是想為老東西分擔一些事情,他已經是七十六高齡的老邁之軀。」

  「既然魏在寅身體允許,還有精力親自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你們也用不著急不可耐啊!魏家的生意遲早是你們的,魏家的財產遲早是你們的,這不能作為你殺害魏在寅的理由。」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他如果是為了生意,為了這個家,我們就不會有任何怨言,問題是,他把賺來的錢耍在了女人的身上,他在別的女人身上大把大把地花錢,可在我母親和二媽的身上,在家人的身上,他卻是一個吝嗇鬼,早些年,那時候,他還沒有做生意,為了玩女人,他把家裡面值錢的東西送給那些女人,後來把我母親和二媽的首飾也拿去送給別的女人——現在,你們在我母親和二媽的房間找不到幾件像樣的首飾——可在我的記憶裡面,我母親和二媽的首飾,每人都有滿滿幾匣子。我母親五十歲不到,他就不進我母親的房間了。」

  這個說法比翁小琴的說法又縮小了十歲。

  「我們雖然在店舖裡面做事,可他只付給我們工資——和別的夥計一樣。他對家裡人太刻薄、太薄情了。我們本想,隨著年歲越大越大,他也該歇歇了,可他卻變本加厲,他的心臟病就是亂搞出來的。文革和文革之前,我們家有一大半房子是出租的,他竟然和那些年輕漂亮的女房客搞在一起。他還被人家捉姦在床過,搞的我們魏家人顏面掃地。」

  如果歐陽平沒有猜錯的話,魏冬林絕不會提魏在寅染指三個兒媳婦的事情。

  「這就是你殺害父親為在寅的理由嗎?」

  「這還不夠嗎?」

  「你殺害魏在寅,是得到你母親的默許的嗎?你的弟弟妹妹們怎麼看呢?」

  「我母親——包括我二媽,你們也看見了,她們都是迷失自我、逆來順受的女人,至於我的弟弟妹妹們,他們從小就厭惡憎恨老東西。他不是一個好父親——他也不配做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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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魏冬林說出實情


  最後這句話,歐陽平有理由相信,它是從魏冬林的內心深處發出來的。一個整天打兒媳婦主意,讓兒子戴綠帽子,混淆家族血統、違背人倫天理的人,確實不配做父親。

  「如果是你殺害了魏在寅的話,應該還有其原因。」

  「還有其它原因?」

  「對,應該還有其它原因——而且是更深層的原因,你往深處想一想,好好跟我們說一說。」

  「往深處想?歐陽隊長,該說的,我全說了。其它原因,我確實想不出來了。」

  「在今天的調查走訪中,我們發現:魏家大院有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

  「鮮為人知的秘密?什麼秘密?」魏冬林原來就很凝重的臉變得更加凝重,他的五官開始向鼻子聚攏。

  「在魏在寅的八個孩子中,有一個孩子不是魏在寅和溫婉貞親生的。」歐陽平眯著眼睛,冷冷地看著魏冬林的臉。

  「誰?」

  「這個人就是你——魏冬林。」

  「我?」

  「對。」

  魏冬林猛吸幾口煙,扔掉菸頭,又換了一支。

  低頭抽了幾口煙以後,魏冬林慢慢抬起頭:「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那我就用不著藏著掖著了。不錯,我確實不是父母親生的,正因為我不是親生的,所以,從小到大,我受了很多委屈。」

  魏冬林說的好像不是事實,從歐陽平瞭解到的情況看,魏在寅和溫婉貞夫妻倆對這個抱養的孩子視如己出,弟弟妹妹們對他也很好。

  「魏冬林,我們瞭解到的情況恰恰相反——你說的好像不是事實。」

  「你們瞭解到的情況都是浮在水面上的東西——都是表面現象,從桌面上看,我父母對我似乎很好,真實的情況可不是這樣,小時候,我們兄弟姐妹在一起玩的時候,只要拌嘴淘氣、只要打架鬧矛盾,最後挨罵、挨罰、挨打的人肯定是我。我是父母抱來的孩子,和弟弟妹妹們在一起相處,自然要忍讓一些。我努力討父親的歡心,有什麼委屈全藏在自己的心裡,要不然,我還怎麼在魏家呆下去呢?」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

  「從我記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準確地說是我感覺到了,老二春林沒有出生之前,父母對我確實不錯,這我不能閉著眼睛說瞎話,但老二春林出生之後,情形就大不相同了。我只能表現出乖巧懂事的樣子,這樣才不致於讓父母厭煩,父親之所以遲遲不把生意交給我們,就是因為我不是他親生的——我母親對我確實很好,但在家裡,她只能偷偷對我好,因為我是家裡的老大,如果把生意交給我們,最先要考慮的就是我,因為我橫在他的眼前,所以,他遲遲不把生意交給我們兄弟幾個。我是外人,把生意的一部分交給我,不就是交給外人嗎!」

  「事情恐怕沒有你說的這麼簡單吧!即使你說的是事實的話,這只能是一個方面的原因,據我們所知,應該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我剛才說的更深層的原因可不是這個。」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還有什麼原因?」

  「據我們所知,在你們魏家大院,每當更深人靜的時候——在深夜十二點鐘左右,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女人鑽到你父親魏在寅的房間裡面去,在這一天,這個女人的男人肯定不在家,他應該是被魏在寅打發到外地出差去了。」

  歐陽平剛說到「就會有一個女人鑽到魏在寅的房間裡面去」,魏冬林的臉上立刻籠上了一層灰色。菸頭上長長的菸灰也忘記彈了。

  「你作為魏家的老大,在魏家大院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剛才說的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歐陽平的眼睛直視著魏冬林的臉,眼睛裡面放射出咄咄逼人的光。

  菸頭上長長的菸灰積累到一定的時候,便不堪重負,自己落到了魏冬林的褲子上,看到掉落到褲子上的菸灰,魏冬林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失了態。魏冬林彈掉褲子上的菸灰,繼續按照原來的頻率抽菸。

  「魏冬林,你怎麼不說話了?」

  魏冬林用抽菸代替了說話。

  柳文彬放下鋼筆,抬起頭,他也在等魏冬林說話。

  「鑽進你父親魏在寅房間裡面去的女人還不是一個,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看,至少有三個女人不定期地往魏在寅的房間裡面跑。你肯定知道這三個女人是誰吧!魏家大院,晚上九點就關院門,到第二天的凌晨五點才開門,所以,這三個女人肯定不是外面的女人。也不可能是635號、636號、638號和639號的女人,更不可能是你的三個妹妹,哪會是誰呢?」

  魏冬林將菸頭放進菸灰缸裡,掐滅了之後,道:「有三個女人?」

  「對,有三個女人。」

  「有幾個女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誰?」

  「你們已經知道了,何必讓我難堪——讓我親口說出來呢?」

  「你是說,在這三個女人中,有一個女人是你的老婆郝佩玲嗎?」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那我就用不著再顧及這張臉了。你們說的沒錯,這就是我殺害老東西最主要的原因。他寡廉鮮恥,不顧人倫,做出這種為人不齒的事情來,他死有餘辜。當我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我知道的太遲了,其實,我早就該發現了。我老婆一直想跟我說,可她擔心我受不了,她是一個性格內向,膽子非常小的女人,老東西就是抓住她這個弱點,將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我們聽說,你的老婆是魏在寅介紹給你的,是不是?」

  「不錯。」

  「你是這麼知道的呢?」

  「在我的逼問下,我老婆才說出了實情。」

  「什麼實情?」

  「這是我們夫妻倆心中永遠的痛,我能不能不說啊?」

  「魏冬林,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我們會嚴守秘密的。我們之所以讓你說出實情,是想看看你愛人和魏在寅之間的事情,你愛人是處於主動地位,還是被動地位。」

  「說來話長。」

  」你可以撿最主要的跟我們說說。「

  「在她嫁給我之前兩年,她和老東西有那方面的關係了,我愛人原來在一家賓館工作,老東西就住在她們賓館。那時候,她剛工作一年多,涉世不深,他父親長年臥床不起,是一個藥罐子,老東西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先找一個老中醫到我佩玲家給我老丈人看病,之後又經常塞給她一些錢,我愛人對老東西恭敬有加,自以為遇到了貴人,有一天,我愛人到老東西住的房間收拾整理,老東西倒了一杯飲料給她喝,我愛人是比較小心的,她只喝了幾小口,可就是這幾小口,結果出事了,老東西在飲料裡面放了足夠量的安眠藥。」

  歐陽平能感覺到魏冬林內心的痛苦,因為他的五官已經扭曲變形。

  「我愛人性格內向,膽子很小,她沒有跟父母說,選擇了隱忍。老東西得寸進尺,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愛人想擺脫他已經不可能了。當時,老丈人看病需要錢,老東西就經常塞一些錢給她。後來,老東西想出了一個更壞的主意,她要把她介紹給我,並且答應她,給她家一筆禮金,只要她跟了我,老東西就和她保持正常的公媳關係。並且把她當女兒看待。她才答應嫁給我。可嫁給我以後,老東西淫心不死,因為之前,兩個人就有那方面的關係,老東西還用公開他們之間的關係威脅她,在這種情況下,我愛人不得不就範。」

  「你愛人為什麼一定要主動投懷送抱呢?不理會魏在寅不就行了嗎?」

  「不按老東西的意思辦,老東西就會主動找上門來。」

  「你們和母親門對門,有什麼好怕的呢?」

  「我愛人不是膽小嗎?她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

  「魏在寅的手上是不是有誘餌?」

  「無非是給一些金玉之類的東西,老東西開的古玩店,小東西有的是,再就是塞一些錢。從我老婆進魏家大院到現在,單老東西給佩玲的金首飾就有七件件,玉首飾有四件。這些首飾,我愛人從未戴過,全收在箱子裡面。」

  魏在寅為了發洩***還是捨得花血本的。難怪魏在寅屢試不爽,能輕易得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那你是怎麼發現的呢?」

  「我是在女兒的日記裡面發現的。」

  「是你女兒最先發現的?」

  「我女兒沒有發現,她只是提到一件事情。有一天,我幫女兒收拾被子,在枕頭邊發現了一本日記,我女兒有寫日記的習慣,她每天晚上睡覺之前要寫一篇日記,寫完日記之後,她就把日記鎖進自己的抽屜裡面,那天,她大概是太困,就把日記放在了枕頭旁,第二天早晨匆忙起床,沒有在意日記本。」

  「日記裡面是怎麼寫的呢?」

  「我女兒在日記裡面說——我說一個大意,她說,有一天夜裡,她被噩夢驚醒,醒來後,她很害怕,就想爬到她媽媽的床上跟媽媽一塊睡,可佩玲不在床上,被窩裡面是熱的,她就鑽進媽媽的被窩,半個小時左右,媽媽推開門回來了。說者無心,看者有意,馬桶是放在外間的,無論是小便,還是大便,我們都是在馬桶裡面解決的,深更半夜,佩玲能到哪裡去呢?」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就是去年冬天的事情。」

  「你今年五十歲左右,你女兒多大了?」

  「我女兒今年十五歲,我們三十五歲才有安琪。」

  「單憑你女兒日記裡面的內容,恐怕還不能說明問題吧!」歐陽平窮追不捨。

  「去年年底,老東西又讓我到杭州去催款,第一天,我沒有到杭州去,而是在五台山隨家倉一個旅社裡面呆了一天,夜裡面九點半鐘,我就翻院牆,躲進了擺放棺材的雜物間,在那個雜物間,能看到第二進的後門和老東西房間的窗戶,只要有人走進老東西的房間,我就能看見。深夜十一點五十左右,我看見一個黑影走出第二進的後門,然後朝第三進的門廳去了。看身影有點像我老婆佩玲,我就沿著牆角,藉著陰影的遮擋,遠遠地跟在後面,等我走到老東西窗戶底下的時候,我聽到老東西的房門響了兩下,很顯然,黑影鑽進了老東西的房間,我將耳朵貼在房門上聽了聽,什麼聲音都沒有,這時候,再傻的人也應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了,可我還是不敢相信,我就走到自己家的門口,推了推房門,門開了——這是佩玲在給自己留門,我躡手躡腳走進房間,我老婆不在床上,這時候,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情了。」

  「就這樣,我都沒有跟老婆挑明,雖然同床,但我不再碰她,我開始喝酒——以前,我從不喝酒,我生悶氣,脾氣也變得越來越糟糕,可我在外面,在老東西的面前還裝著沒事人一樣,強顏歡笑。佩玲看出了端倪,有一天,佩玲跪在我的面前,跟我坦白了一切。」

  「不把老東西弄死,我心裡這道檻沒法過去,但我得尋找機會,我得想辦法,怎麼做才能讓老畜生神不知鬼不覺地去見閻王爺,我想了很長時間。」

  從一九九五年的年底,到一九九六年的七月一號,魏冬林琢磨的時間確實很長。

  「巧的很,春節以後不久,老東西的心臟出問題了,一個月前,他還住了一次醫院,我覺得機會來了。醫生建議我們給老東西做心臟搭橋手術,說如果不做心臟搭橋手術,老東西說出事就出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我就讓主治醫生跟我母親和弟弟妹妹們說。」

  「手術做沒做呢?」

  「老東西不願意做,他說他心裡面有數,他說他身體沒有問題,我估計,老東西是擔心一旦做了心臟搭橋手術,他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過度縱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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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魏冬林謀劃周密


  魏冬林接著道:「我也勸老東西儘量不做手術,老東西把自己的命看得很值錢,他問醫生有沒有風險,醫生當然會說只要是手術就會有風險,醫生的話,把老東西嚇著了,也就是因為醫生這句話,老東西才決定保守治療。」

  「因為有醫生的話在前面擺著,所以,老東西的死,並沒有引起家人的懷疑,雖然老東西是一家之主,但家裡上上下下對他都沒有什麼感情,因為他對妻兒太刻薄,因為他為老不尊,品行不端,老二和老四知不知道自己老婆和老東西之間的事情,我不敢說,但他們對老東西沒有一點好感,這是可以肯定的。」

  「在魏家大院,有幾個人知道案子的真相?」

  「我母親知道,我妹妹霞霖可能也知道,我們母親既然能把東西藏在霞霖兒子的房間裡面,肯定會把事情告訴她,霞霖跟我走的比較近,我母親應該會跟她講。」

  「我再問你一遍,你殺害魏在寅,有沒有幫凶?」

  「沒有,就我一個人,搭上我一個人,我都覺得不值,我是不會再搭上其他人的。老東西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用我一條命換他的命,綽綽有餘。我還沒有糊塗到那種地步,我不為自己考慮,我也應該為母親和弟妹們考慮,我之所以下決心除掉老東西,求的就是全家人的平安無事。我怎麼能為一己之恨坑害那些無辜的親人呢?我作為魏家的老大,不能為他們做什麼,我已經非常愧疚了。」

  「你把殺害魏在寅的過程詳細交代一下。」

  魏冬林又點了一支菸,他顯得非常緊張,點香菸的時候,他的手有些顫抖。

  魏冬林抽了幾口煙以後,一陣咳嗽。

  歐陽平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四點一刻。歐陽平是在催魏冬林抓緊時間,而魏冬林似乎遇到了一個過不去的坎——他的思維一下子變得遲鈍了許多。

  魏冬林心知肚明,再遲疑下去就不合適了:「現在讓我回憶殺害老東西的過程,我這心裡有些發毛——事後,我一想起那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就心神不寧,寢食不安,歐陽隊長,您得容許我慢慢想——慢慢說。」

  「行,你慢慢說。」

  「歐陽隊長,能不能您問,我回答呢?」魏冬林不想主動回憶七月一號夜裡面發生的事情,「我一定老老實實地回答您的問題。既然我已經承認老東西是我殺死的,我就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麼了。」

  「行,你是如何進入和離開魏在寅的房間的呢?」

  「我——我是從——窗戶爬進房間,也是從——窗戶離開的。」

  「你在窗戶上做了手腳?」

  「不錯,我——我在窗戶上做了手腳。」魏冬林的回答很被動。

  「你是怎麼在窗戶上做手腳的呢?」

  「七月——七月一號的晚上,九點鐘左右,我——我送一瓶開水給老東西,每天晚上九點鐘左右,老東西都要吃藥——大部分時候,都是我伺候他吃藥,他還有喝茶的習慣,每天晚上睡覺之前,他都會喝茶,所以,每天晚上,我都要送一瓶開水給他。我——我乘他進臥室拿藥的空檔,把最東邊兩扇窗戶上的插銷換了。」

  「把插銷換了?什麼意思?」

  「我換了一把少了一截的插銷,從表面上看,插銷是插上的,但插銷的下面少了一截,是虛的。老東西每天晚上上床睡覺之前有關門關窗檢查插銷的習慣,換了一個假插銷,我就能從外面把窗戶推開了。老東西非常謹慎,他每天晚上睡覺之前,肯定要把兩個門栓都插上,然後上插銷,窗戶上的插銷,他也要一個一個看一看。他的房間,別人是不能隨便亂進的,只有他在的時候,別人才能進。連我母親都不例外。」

  「你母親和二媽不是經常幫你父親收拾整理房間嗎?難道他們沒有房門的鑰匙嗎?」

  「沒有,只有老東西有房門的鑰匙,我母親都是在早晨八點之前收拾整理房間。收拾整理好房間之後,老東西就鎖門走人了。」

  「少了一截的插銷?這怎麼講?」

  「我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插銷,然後用鋼鋸鋸掉了一截。」

  「我們仔細檢查過所有窗戶和窗戶上的插銷,插銷完好無損。」

  「七月二號早晨,我和秋林從窗戶爬進房間以後,我乘亂把假插銷換成了原來的插銷。」

  凶手的謀劃還是非常縝密的。魏在寅雖然很謹慎,但如果有人想做對他不利的事情的話,還真是防不勝防。

  「安眠藥是放進茶壺,還是茶杯裡面去的?」

  「安眠藥是放進茶壺裡面的。老東西喝茶講究,他習慣將茶壺裡面的水倒到茶杯裡面喝,茶壺裡面有幾十年的茶垢,他喝的就是茶垢上的茶香味。他的茶壺和茶杯是從來不洗的,每次喝完茶以後,他只用溫水過一遍就行了。」

  「你是怎麼把安眠藥放進茶壺裡面去的呢?」

  「我給他送水瓶的時候,乘他不在跟前的時候,把藥粉放進了茶葉罐裡。」

  「放進茶葉罐裡面?為什麼不直接放進水瓶裡面——或者茶壺裡面呢?」

  「老東西是一個人精,他把自己的命看得很值錢,我們送給他的水,他是不會直接喝的。」

  「不直接喝,他怎麼喝?」

  「他每天晚上都會準備幾片鹹魚干,隔壁尹國寶家不是有一隻貓嗎?魚乾是為那隻貓準備的,每天晚上九點多一點,那隻貓準時出現在老東西的房間,吃過鹹魚干之後,老東西為貓準備好了水,他先讓貓喝,貓沒有事,他才會用水瓶裡面的開水泡茶。」

  翁小琴和尹國寶都提到過那隻貓。他們還特別強調,那隻貓不是呆在尹國寶家的窗檯上,就是呆在魏在寅家的窗檯上,要麼就是呆在門廳裡面。魏在寅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貨色,所以,他時時處處,小心謹慎。心中有鬼,自然是草木皆兵了。魏在寅也意識到有人可能會做對他不利的事情。

  「你把藥粉倒進茶葉罐,能確保魏在寅在泡茶的時候吧藥粉連同茶葉一起倒進茶壺裡面嗎?你不怕他發現嗎?」

  「老東西的心思雖然很細,但絕想不到我會把藥粉放在茶葉罐裡面。他泡茶的時候,從來不用手抓茶葉往茶壺裡面放,而是拿起茶葉罐直接往茶壺裡面倒,而且,每次放的茶葉量都比較大,臥室裡面的光線很暗,他是不會發現藥粉的。他在倒茶葉的時候,藥粉會隨著茶葉一起落盡茶壺裡面。」

  凶手將作案的每一個步驟都算計好了。

  「我們在魏在寅的鼻腔深處發現一個長十公分左右的創口,凶器是什麼?」

  魏冬林遲疑十幾秒,道:「是一根帶尖頭的鋼筋。」

  「帶尖頭的鋼筋是你事先加工好的?」

  「是的。我用鐵錘將鋼筋的一頭砸尖——然後磨尖,另一頭砸扁,還要簪出一個淺淺的凹槽。」

  「為什麼要將鋼筋的尾部砸扁呢?」

  「我要把鋼釘插進老東西的鼻子裡面,一定要插深一點,靠手肯定是不行的,得用尖嘴鉗夾住鋼釘的尾部,如果鋼釘的尾部是圓的,尖嘴鉗肯定夾不住,即使夾住了,也會滑掉,鼻子裡面的空間有限,如果滑掉,再想夾住,肯定會弄破鼻子,如果把鼻子弄破的話,連蔡姑姑和陳奶奶那一關都過不去,砸成扁平狀,尖嘴鉗就能夾住了。」

  「為什麼要在鋼釘的尾部簪出一個淺淺的凹槽呢?」

  「鋼釘肯定不能留在鼻子裡面,等老東西斷氣以後,鋼釘還要取出來。我在鋼釘尾部的凹槽上栓了繩子——就是用幾根比較粗的魚線擰成的繩子,這樣,把鋼釘拽出來就比較容易了。」

  難怪魏在寅的鼻腔深處只有創口和淤血,沒有凶器呢。這種殺人手段,同志們聞所未聞。

  「你是怎麼想出這種殺人辦法的呢?」

  「我是看新聞看來的。」

  「看電視新聞看來的?什麼電視新聞?」

  「一年前,我在荊南電視台新聞頻道看到過一個新聞,一個在建樓盤發生了一起事故,一根鋼筋從天而降,正好落在一個工人的頭頂上,鋼筋的頭部正好扎到工人的鼻腔裡面,在送往醫院的途中,這個工人就死了。」

  「鋼釘拔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噴出很多血呢?」

  「鋼釘插進去的時候,就噴出不少血,血是從另一個鼻孔裡面噴出來的。」

  「清除鼻腔裡面的血跡是不是用了很長時間?」

  「足足用了三個半小時。四點鐘左右,我不放心,再次潛入房間看了看老東西的鼻孔,裡面沒有血,我才放心回去睡覺。」

  「鼻腔裡面的血是怎麼清除的呢?」

  「用棉球——酒精棉球。」

  「酒精棉球是事先準備好的嗎?」

  「不錯。是事先準備好的。」

  「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也是事先準備好的嗎?」

  「也是事先準備好的。」

  「換下來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是什麼時候拿走的呢?」

  「我當時就拿走了。」

  「可我們調查到的情況是,第二天早晨,有人看見你二媽溫婉沁抱著剛換下來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等東西走出房間。」

  「那是我換下來,故意讓二媽拿走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故意做給我母親、二媽和鄰居看的。」

  「你母親和二媽每天早晨都給魏在寅鋪床疊被,你不擔心她們發現床單和被套不是原來的床單和被套嗎?」

  「我換的床單、被套、枕套、枕巾和原來的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因為這兩套床上用品就是我買的,我特意買了兩套一模一樣的。這件事情,我謀劃了很長時間。」

  「你的意思是說,買兩套一模一樣的床上用品,也是你殺人計畫的一部分?」

  「是的。一切都是我事先謀劃好了的,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老東西在喝下水,感覺不對勁的時候,把畫上面的人頭玉片吞到嘴裡面去了。我想撬開他的嘴巴,把玉片拿出來,可老東西要緊牙關——就是在斷氣的時候,他的牙關也是咬得緊緊的,我擔心弄破了他的嘴,只得作罷。」

  「殺人凶器在什麼地方?」

  「在——在——東西——我——」

  「你不要吞吞吐吐。」

  「東西——我——我扔進了烏龍潭。」魏冬林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思路不是很暢通,思維不是很明晰,語句也不是很連貫。

  烏龍潭是五台山南邊,華僑路西邊一個天然湖。

  「一根鋼釘,用得著跑那麼遠的路扔進烏龍潭嗎?」

  「除了鋼釘,還有尖嘴鉗,尖嘴鉗上有很多血,尖嘴鉗上的血,我是擦乾淨了,但我嫌瘆的慌,我——我就把鋼釘和尖嘴鉗放——放進塑料袋一起扔——扔進了烏龍潭。」

  「烏龍潭很大,你扔在烏龍潭什麼地方了?」

  「在湖西路上——我是在湖西路上——湖濱公園扔的。」

  「具體的位置,你還記得嗎?」

  「我——我扔東西的時候是在夜裡,當時——我——我很緊張,往湖裡一扔——我就騎車馬上離開了。」

  魏冬林沒有說出具體的位置,有兩種可能:一,如他所說,因為天黑和過於緊張,沒有特別在意東西落水的具體位置——或者大概範圍;二,他不想讓同志們找到殺人凶器,不想讓同志們找到殺人凶器,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殺人凶器在什麼地方。雖然魏冬林承認自己就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他也向歐陽平交代了一些重要的細節,但歐陽平之前已經有了一些想法,所以,他對魏冬林說的話並不完全相信,如果凶手不是一個人的話,那麼,知道案情的人就不會是魏冬林一個人。至少是知道案情的人肯定不是一個人,如果魏家人互相串供的話,只要是知情者,無論是哪一個人,都能和魏冬林一樣說出作案的過程和一些作案的細節。歐陽平甚至還想到了這樣一種可能:魏冬林有可能不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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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郭常平看出破綻


  魏冬林只知道凶手殺人的過程和一些細節,但他唯獨忽略了凶手處理凶器這個重要的細節。因為魏冬林不知道凶手把凶器放到哪裡去了,所以,故意說自己把凶器扔進了烏龍潭,並且故意模糊凶器投放的具體位置,如果警方不知道凶器所在的具體位置——或者大概的範圍,是很難找到凶器的。

  之前,歐陽平和郭老、劉大羽對魏家人在這起案子中的表現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加上魏夏林匿名報案和他提供的一些情況看,隨著魏冬林、溫婉貞和魏霞霖浮出水面——他們至少是魏在寅遇害案的知情者,歐陽平更堅定了最初的判斷。

  「魏冬林,你現在就領我們到現場去。」

  鋼釘和尖嘴鉗是重要的物證,必須先拿到手上,至於魏冬林殺害魏在寅的過程,稍後再談不遲。

  歐陽平剛站起身,包裡面的手機響了。電話是嚴建華打來的。

  歐陽平走出房間,接通電話:「老嚴,情況怎麼樣?」

  「歐陽,棉絮上的血就是死者身上的血。」

  這個檢驗結果在歐陽平和郭老的意料之中。

  「行,老嚴,你回來吧!」

  「歐陽,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魏冬林已經承認他就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

  「太好了。我現在就趕回去。」

  「我們在烏龍潭湖西路湖濱公園等你。」

  「你們為什麼要在湖西路湖濱公園等我呢?」

  「魏冬林把殺人凶器扔進了烏龍潭,我們正準備趕往現場。」

  「歐陽,要不要把侯長榮請過去。」

  「老嚴,幸虧您提醒,一忙起來,我竟然把這件重要的事情忘在了腦後。老嚴,你到技術科把侯長榮請過來。」

  諸位應該知道歐陽平讓侯長榮過來做什麼了。侯長榮是開鎖專家,魏在寅臥室裡面的保險櫃還沒有打開呢?從魏冬林交代的情況看,魏在寅之死好像與財產無關。到底有沒有關係,打開保險櫃才能知道一個大概。

  「明白。我掛了?」

  「掛。」

  歐陽平從包裡面拿出一副手銬,既然魏冬林已經承認他就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戴手銬是必須的。

  「魏冬林,你把襯衫脫下來。」

  「為什麼?」

  「叫你脫,你就脫。」

  魏冬林很聽話地脫下咖啡色長袖襯衫。裡面是一件短袖汗衫。

  歐陽平將手銬戴在了魏冬林的手腕上:「魏冬林,你把襯衫搭在手腕上,領我們去湖濱公園。」

  打撈殺人凶器肯定要做一些準備工作,這次到湖濱公園去主要目的是確認一下凶器投放的位置——或者大概的範圍。如果魏冬林不能給出確切的位置——或者大概的範圍,打撈工作不能貿然進行。如果真要打撈的話,也只能在確定凶手就是魏冬林之後。

  魏冬林在柳文彬的幫助下,用襯衫遮蓋住了手銬。

  歐陽平這樣做的目的是不想招來圍觀者,下面,同志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圍觀的人太多,會影響同志們的工作。

  三個走到溫婉貞房間門口的時候,郭老和溫婉貞的談話也已經接近尾聲。

  歐陽平朝郭老招了一下手。

  郭老站起身,走到門外。

  「郭老,您這邊結束了嗎?」

  「可以結束了。」

  歐陽平和郭老低語幾句之後,四個人押著魏冬林去了巷口,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簡眾山和左向東也跟上來了,他們和魏霞霖的談話也結束了。

  歐陽平一行六人帶著魏冬林走出院門。在走出院門的時候。馬路兩邊的店舖裡面投過來十幾雙怪異的眼神。

  大家一路走過去,一路上都能看到怪異的眼神。有些人走出店舖,目送著七個人從眼前經過。

  汽車停在沈舉人巷的巷口。

  幾分鐘以後,兩輛汽車停在湖西路湖濱公園的入口處。這是一個敞開式的公園,在烏龍潭的西邊,有一條環形的湖濱大道,在烏龍潭和湖濱大道之間,有一個兩百米左右寬兩千多米長的綠化帶。

  簡眾山和柳文彬將魏冬林帶下汽車。

  歐陽平走到魏冬林的跟前:「魏冬林,你是在什麼地方扔凶器的?」

  歐陽平和郭老已經預感到:魏冬林是不會說出具體位置和大概範圍的。

  魏冬林抬起頭,環顧四周,像是在確定自己扔東西時的位置:「我是從這裡面進公園的,當時,我騎著自行車,我們到湖邊去看看。」

  魏冬林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用鵝暖石鋪成的甬道往湖邊走去。

  歐陽平遠遠地聽到,湖邊樹叢後面有人說話的聲音。走到跟前才看清楚,湖邊站著兩個釣魚的老頭,雖然是六點多鐘,兩個老頭的釣興正濃。他們嘴上叼著香菸,眼睛盯著漂浮在水面上的魚浮子。嘴裡面談論著什麼有趣的事情。

  湖岸邊有一排柳樹,柳樹一般大小,這些柳樹剛栽上不久,樹幹上還包裹著一些藍色的布條。

  魏冬林從這棵柳樹旁走到那棵銀杏樹旁,大家跟在他的後面,等待他說出結果。

  走了三百多米以後,魏冬林停住了腳步。然後又環顧四周。

  「魏冬林,你是在這裡把東西扔到湖裡面去的嗎?」

  「這些樹一般大小,七月一號的夜裡,天太黑,我把東西往水裡面一扔,就騎著自行車離開了。具體的位置,我怎麼都想不起來了。但肯定是在這一帶。」

  魏冬林所說的「這一帶」是一個很大的範圍,很顯然,魏冬林沒有說實話——他也不想說實話。沒有一個大概的範圍,打撈工作是沒法進行的。打撈不到東西,就沒法證實魏冬林就是「7.3」兇殺案的凶手。

  「魏冬林,你認真回憶一下,當時,你是隨便往水裡扔,還是用力往水裡扔的呢?」郭老走到魏冬林的跟前。

  「扔的時候,我騎在自行車上,我往水裡隨便一扔,就騎車離開了——我怕有人看見。」

  郭老是想確定魏冬林扔的距離有多遠,根據魏冬林的說法,他扔的距離不會遠。

  魏冬林一邊說,一邊左顧右盼,好像是在尋找標誌物。他和母親溫婉貞一樣,也是一個演技派——至少不輸給自己的母親。

  歐陽平和郭老相視一笑:「簡眾山。你和左向東、柳文彬把魏冬林帶回局裡關押,安排好了之後,你們就趕回華僑路派出所,我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到派出所和你們會合。魏冬林,我再最後一次確認一下,你父親臥室裡面的保險箱,你們當真不知道密碼嗎?」

  「我們確實不知道密碼。歐陽隊長,讓我再好好想一想,說不定能確定一個大概的範圍——你們再等一等。」魏冬林的表演還在繼續,他一邊說,一邊左顧右盼——他竟然沒有看出來,觀眾對他的表演已經非常厭倦了。

  歐陽平朝簡眾山揮了一下手。

  簡眾山、左向東和柳文彬押著魏東林剛準備離開,嚴建華和侯長榮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歐陽平又朝簡眾山揮了一下手,三個人將魏東林帶走了。

  歐陽平和郭老想到一起來了,他們和侯長榮握完手之後,徑直走到湖岸邊,湖岸邊是用石頭好水泥砌起來的,岸邊的草被無數雙腳踩光了,這說明經常有人到湖邊來釣魚。

  歐陽平和郭老走到兩位釣魚的老者跟前。

  郭老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包牡丹牌香菸,抽出幾隻,遞給嚴建華、侯長榮,最後將兩支菸遞給了兩位釣魚的老者——郭老平是不抽菸的,但他身上肯定要裝一包煙,菸癮犯的時候,他就把香菸拿在手上,放在鼻子下面聞一聞。

  嚴建華按著打灰機,將兩位老者手上的香菸點著了。

  「老人家,時間不早了,怎麼還不回家?」郭老道。

  「別說話,有魚咬鉤了。」一個清瘦的老頭道。

  郭老看了看魚浮子,果然是魚在咬鉤,魚浮子先是在水中移動,在移動的同時,還冒了十幾個小水泡上來,接著是魚浮有力地點了兩下,點到第三下的時候,老頭開始拎魚竿。

  魚竿是拎起一米高,但魚竿彎曲的很厲害,魚線在拎起來的同時,在水中做左衝右突的直線移動。

  做左衝右突直線運動的是一條大魚。

  「讓點勁,讓魚線稍微鬆一點,然後再往上拎,但拎的不要太猛。」旁邊的胖老頭在做現場指導。

  「有抄子嗎?」郭老道——郭老也是一個垂釣愛好者,他的釣魚經驗是非常豐富的。

  「有抄子。在那兒——」瘦老頭指著不遠處一棵柳樹道——在柳樹的樹幹上,戧著一個兩米左右長的抄子。

  郭老跑過去,拿起抄子,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來。

  上鉤的是一條大魚,瘦老頭的魚竿放下、拎起了好幾回,但只能看到魚線的在水中輾轉騰挪,但始終看不見魚的蹤影。

  現場一下子冒出很多人來,幾個騎自行車的人,乾脆把自行車放倒在地上——或者靠在路邊的凳子上,站在岸邊來了。

  瘦老頭和水下面的魚較量了二十分鐘左右,大家終於看到魚的脊背了,好傢伙,長度至少有六十公分左右。青綠色的脊背,一看就知道是一條大青魚。

  郭老能看出來,瘦老頭是一個垂釣高手,他的魚線有五米長,在魚竿頭部和魚線之間有一根醫生做手術用的橡膠皮管,這根橡膠皮管有很大的伸縮性,有了它,魚線的壓力就會小許多,魚在水中掙扎的力量也會分解許多——魚線就不會被崩斷。

  又過了十五分鐘左右的樣子,魚已經浮在水面上,雖然還有些掙扎,但已經成了強弩之末,沒有什麼力氣了。

  瘦老頭慢慢收魚竿,將魚往岸邊拖。

  郭老將抄子放在四十公分深的水下,等大青魚的大半個身子進入抄子的範圍之內,然後突然用力,將抄子往上拎,很快,大青魚鑽進了抄子裡面。

  郭老用力一拉,將抄子拎上了岸。

  瘦老頭慢慢取下魚鉤。

  胖老頭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量了一下,大青魚足足有四揸長。

  「大概有六斤左右。」

  「不止,最少有八斤鐘。」

  「七斤左右,我這雙眼睛看東西很準。」

  圍觀的人七嘴八舌。

  把魚放進養魚的網兜裡面,瘦老頭才想起感謝郭老:「師傅,謝謝您啦。」

  「不用謝,看你釣上了這麼大一條魚,我們也高興。」

  「您恐怕也是一個釣魚的好手吧!」胖老頭道。

  「我喜歡釣魚,就是沒有時間。師傅貴姓啊?」郭老道。

  「免貴姓李,他姓趙。」胖老頭道。

  「李師傅,到這裡來釣魚的人多嗎?」

  「多,你看岸邊的草都被釣魚的人踩禿了。我們倆都退休了,幾乎每天都到這裡來釣魚。」

  「看樣子,魚還蠻好釣的嗎?」

  「碰點子吃糖,剛開春的時候好釣,一到星期天,岸邊全是釣魚的人。誰要是來遲了,都沒有地方站。人一多,時間一長,就不好釣了,我們在這裡釣了三天,才碰到這條大傢伙,平時都是一些搗蛋蟲。」

  「有用拋竿釣的嗎?」

  「大部分人用拋竿,他們既想釣魚,又不想太辛苦,把拋竿往夾子上一放,靜等魚咬鉤。」

  我們都知道郭老在想什麼:普通魚桿的長度有限,拋竿魚鉤拋的很遠,魏冬林把鋼釘和尖嘴鉗放在塑料袋裡,扔進湖中——他扔的距離肯定沒有拋竿遠,所以,拋竿在收魚鉤魚線的時候,勾住塑料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隨著兩位師傅的離開,圍觀的人都散去了。

  歐陽平一行也離開了。大家離開湖邊的時候,竟然又有三個人拿著魚桿和馬扎來了。夏天,天黑的遲,至少還可以釣一個多小時。這三個人應該就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他們大概是看到瘦老頭釣上來一條大魚,也想來碰碰運氣。

  「歐陽,魏冬林沒有跟我們說實話。」郭老道。

  「郭老,我也是這麼想的。魏家大院就在湖西路附近,他應該知道湖邊經常有人釣魚,所以,他不會把裝有殺人凶器的塑料袋扔進湖裡。凶手應該另有其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26
第二十五章 幾個人看法一致


  「歐陽,你跟我想到一起來了。綜合各方面的情況看,魏冬林不像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即使他是凶手,也不會是唯一的凶手,這個案子,一個人是做不了的。處理凶器的可能是其他人,但魏冬林忽略了這個重要的細節,凶手也沒有在他面前提起過這個細節——凶手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沒有想到事情會敗露——這應該是魏冬林露出來的一個破綻。魏冬林還有一個更大的破綻。」

  「郭老,您快說。」

  「當我們從溫婉貞母女倆的房間裡面搜出紫砂茶壺、紫砂茶杯和床單、被套、枕套枕巾的時候,當你打算分別找溫婉貞和魏霞霖談話的時候,魏冬林突然主動站出來,說自己就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這句話,他當時是說了兩遍的,「老東西是我殺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比較高——應該故意提高嗓門說的,他擔心母親溫婉貞聽不真切;當時,魏霞霖站在門廳裡面,他這句話也應該是說給站在門外的魏霞霖聽的——是在進行心理暗示。」

  歐陽平也是這樣想的。

  「我和溫婉貞的談話也能印證這個基本判斷,隊長,你看看我們的談話記錄。」韓玲玲道。

  「談話記錄,我就不看了,如果有重要情況的話,你和郭老也不會憋到現在不說,關於紫砂茶壺、紫砂茶杯和旅行包裡面的東西,溫婉貞是怎麼解釋的呢?」

  「溫婉貞不否認東西是她藏的。」郭老道。

  在事實面前,溫婉貞不得不承認。

  「但她說,她在雜物間找舊板凳、舊椅子的時候——家裡面來了這麼多親戚,板凳和椅子不夠坐,她就到雜物間,想把一些舊板凳和舊椅子找出來,讓老二春林修一修,她在找舊板凳和舊椅子的時候,在一堆雜物的下面看到了旅行包。他打開旅行包,發現裡面有帶血的床單、被套、枕套、枕巾,包裡面還有一個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情了。老頭子已經死了,她不希望再有人出事,所以,她悄無聲息地將旅行包藏在了自己的房間裡面,我們來了以後,她擔心我們會搜查她的房間,所以將紫砂壺和紫砂茶杯的茶垢清洗乾淨藏在了床板下面的暗層裡面,乘中午我們不在魏家大院的空檔,把旅行包藏在了外孫子的房間裡面——她以為我們不會搜查外孫子的房間。」

  如果不是李老師看見的話,同志們還真不會搜查小傢伙的房間。

  「魏霞霖知道父親的死因嗎?」

  「溫婉貞說,她跟魏霞霖說了,她還叮囑魏霞霖,不管事情是誰做的,都要守口如瓶,魏霞霖也答應母親嚴守秘密。」

  」她和魏霞霖知不知道殺害魏在寅的凶手是誰呢?」

  「不知道,直到現在,她們都不相信殺害魏在寅的人是老大魏冬林。」

  「魏霞霖的說辭和她母親溫婉貞的說辭一模一樣。」簡眾山道,「溫婉貞和魏霞霖一定串了供,早就統一好了口徑。魏霞霖也不知道凶手是誰——她認為大哥魏冬林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關於魏在寅和三個兒媳婦之間不正當的關係,母女倆是怎麼說的呢?」

  「溫婉貞說她一點都不知道。」郭老道,「她好像非常忌諱這個——我們一提到**的事情,溫婉貞就顯得很不自在。」

  「魏霞霖也是這麼說的。」簡眾山道,「他們一定在一起商量過怎麼應對我們。」

  「綜合幾個方面的情況看,魏冬林和溫婉貞母女應該統一過口徑。」歐陽平自言自語道。

  「我對三個人的話持懷疑態度。」郭老道。

  「今天晚上,我們找溫婉沁、郝佩玲和魏秋林談一談——把他們請到派出所談。」歐陽平若有所思道,「魏冬林有可能和溫婉貞、魏霞霖統一過口徑,但他不可能和老婆郝佩玲統一過口徑,不要說魏冬林可能不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即使他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郝佩玲也不可能同意魏冬林主動認罪。且看郝佩玲怎麼說。」

  「對,七月一號夜裡,魏冬林有沒有離開過房間,郝佩玲肯定知道。」郭老道,「凶手在魏在寅的屋子裡面呆了很長時間,如果案子是魏冬林做的,郝佩玲應該會發現魏冬林不在家。」

  十分鐘左右,歐陽平一行走進魏家大院。

  走到溫婉貞房間門口的時候,歐陽平停下了腳步,然後轉身走進房間。

  溫婉貞還躺在床上,溫婉沁等女人坐在——或者站在床邊,所有人的臉上都寫著「憂鬱」二字。

  歐陽平走到溫婉貞的床前,坐在、站在床邊的人往旁邊讓了讓。

  溫婉貞直愣愣地看著歐陽平的臉。

  「二位老人家,」歐陽平望著溫婉貞和溫婉沁姐妹倆道:「我再問你們最後一遍,你們到底知不知道保險櫃的密碼?」

  溫婉貞擺了擺手。

  「不知道,老頭子活著的時候,沒有跟我們提密碼的事情。」溫婉沁道。

  「由於案情的需要,我們打算將保險櫃打開看看,你們可以派代表隨我們一起去看看。想一起去看也行。」

  「婉沁,你和霞霖兩個人去吧!霞霖,把你二哥和四弟也叫上。」溫婉貞從床頭櫃的抽屜裡面拿出一串鑰匙,遞到溫暖婉沁的手上。

  溫婉貞安排的四個人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姐妹倆,每家出兩個人。

  其他人留在了房間,溫婉沁和魏霞霖跟在同志們後邊走出房門。

  「歐陽隊長,你們先去,我去叫二哥、四弟——我們隨後就到。」

  歐陽平一行隨溫婉沁走出門廳,去了魏在寅的房間。

  溫婉沁將鑰匙插進鎖眼裡面,剛打開門鎖,魏霞霖就領著魏春林和魏秋林來了。魏春林耷拉著腦袋,一副頹唐的樣子——灰暗的臉上沒有一點光澤,魏秋林則是一臉陰雲,滿眼憂鬱——今天早晨,歐陽平看到的是一副神氣活現、玩世不恭的樣子。

  魏家出了這種事情,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打開保險櫃,是歐陽平和郭老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只有打開保險櫃,看看保險櫃裡面的東西少沒少,才能給「7.3」謀殺案定性。這起謀殺案是不是侵財的案件,只有打開保險櫃才能知道。如果是侵財案件,那麼,保險櫃裡面應該是空的。如果保險櫃裡面的東西還在,那就說明「7.3」謀殺案僅僅是一起仇殺情殺案。

  歐陽平、嚴建華、侯長榮將保險櫃一點一點地挪到光線比較好的空曠處——即大木床前。

  侯長榮半蹲在地上,將耳朵貼在保險櫃的門上——位置在密碼盤的左邊八公分左右的地方,然後用右手轉動密碼盤。

  在侯長榮轉動密碼盤的同時,同志們聽到了喀嚓——喀嚓的聲音。

  六分鐘左右,侯長榮將右手挪到保險櫃的門把手上,然後輕輕一拉,保險櫃的門打開了。

  在保險櫃打開的霎那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難怪魏在寅平時謹慎小心,既在門上加門栓和插銷,又將窗戶上的普通玻璃換成有機玻璃。

  保險櫃一共有上中下三層:第一層碼放著幾摞金條。歐陽平數了一下,一共有七摞,每一摞有六根金條,其中一摞是四根。郭老拿起一根金條,金條的正面有「中國人民銀行」六個字,金條長十公分左右,寬兩公分左右,厚一公分左右。

  第二層有十幾沓百元人民幣。郭老數了一下,一共有十六沓。

  第三層有兩個木匣子,木匣子下面壓著一個檔案袋。

  歐陽平將木匣子一一拿出保險櫃,兩個木匣子一般大小:木匣子長三十公分左右,寬二十五公分左右,高三十公分左右。

  歐陽平打開一個木匣子,裡面有一個玉壺,九個玉杯,玉壺和玉杯全是祖母綠;歐陽平又打開另一個木匣子,裡面是金玉首飾——戒指、項鏈、手鐲、耳環,至少有二十幾件——這些金玉首飾應該是魏在寅用來「釣魚」的誘餌。

  歐陽平最後拿起檔案袋,打開檔案袋,從裡面倒出一沓蒼黃的紙和三張銀行卡、兩個存摺。三張銀行卡分別是建設銀行、中國銀行和中興銀行的銀行卡;兩個存摺分別是交通銀行和工商銀行的存摺。歐陽平沒有打開存摺看存摺上的金額,這畢竟不是贓款,歐陽平打開保險櫃的目的是想看看裡面的東西在不在,並以此來分析判斷「7.3」兇殺案的性質。

  從保險櫃裡面的東西完好無損來看,「7.3」兇殺案是情殺仇殺案無疑。魏在寅為老不尊的**惡行應該是魏在寅遇害的主要原因。

  郭老一張一張地翻看了八張蒼黃的紙,這些紙分別是房契、藍圖(魏家大院屬於魏家的若干間房的結構面積圖和平面圖)。

  難怪魏冬林七月二號的晚上就住進了魏在寅的房間,保險櫃裡面存放著這麼重要的東西,不能沒有人。魏冬林住進魏在寅的房間,魏家人沒有一點異議,這說明魏家人對魏冬林非常信任。

  魏家人可能真不知道保險櫃的密碼。對於保險櫃裡面的東西,魏家人應該是有了周全的考慮,處理完魏在寅的後事之後,魏家人會坐下來慢慢商量財產的分配問題。

  從侯長榮打開保險櫃到歐陽平打開木匣子,溫婉沁、魏霞霖、魏春林和魏秋林什麼話都沒有說,歐陽平和郭老從他們的眼睛裡面看到了驚異的神情。從他們驚異的眼神中,歐陽平不難看出,溫婉沁等人對保險櫃裡面的東西一無所知。

  歐陽平一行離開魏家大院的時候,帶走了溫婉沁、魏秋林和郝佩玲。

  歐陽平提出要將郝佩玲帶回華僑路派出所協助警方調查的時候,溫婉貞顯得非常緊張,她甚至還說郝佩玲正在吃藥,遭到歐陽平婉拒之後,她的眼睛在郝佩玲的臉上停留了比較長的時間,她好像有話要對好佩玲說,但礙於同志們在跟前。所以,猶豫片刻之後,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嚥回去了。

  歐陽平等人趕到華僑路派出所的時候,劉大羽、簡眾山、左向東和柳文彬已經在段所長的辦公室等大家。

  歐陽平把三個人交給劉大羽、簡眾山、左向東和柳文彬詢問。然後和郭老、嚴建華、韓玲玲趕回刑偵隊。魏冬林只交代了一些細節,整個作案的過程還沒有交代,歐陽平要繼續審訊魏冬林,在魏冬林接下來的交代中,或許會露出更多的破綻來。

  在回刑偵隊的路上,四個人對接下來的審訊進行了認真的研究。大家一致認為,魏冬林可能不是「7.3」謀殺案的真兇——至少不是唯一的凶手。他有可能不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但他肯定知道凶手是誰,否則,他不可能知道那麼多的細節。

  郭老認為,應該給魏冬林施加一些壓力,要抓住她的軟肋逼他說出實情——魏冬林的軟肋是他的女兒。他和老婆郝佩玲這層窗戶紙已經被戳破了,現在,唯一不知道魏在寅**真相的是他們的女兒。除此以外,要讓魏冬林把殺害魏在寅的過程詳細交代清楚。

  四個人回到刑偵隊,直接去了大會議室,郭老將溫婉貞藏在外孫房間裡面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打開來鋪在會議桌上看了好幾遍,枕套、枕巾上有血——有很多血,既有流到上面的血,也有擦東西粘到上面的血。枕巾上的血特別多,枕巾的吸水能力比較強,整條枕巾都被血染黑了,血最多的地方粘在了一起,窩在了一起;被套的頭部有血,其它地方沒有血——這說明,凶手在對魏在寅實施侵害的時候,魏在寅只將被頭搭在自己的肚子上,人睡著了以後,體溫會漸漸降下來,所以要將被偷蓋在肚子上,七月一號,已經是夏天,天氣比較熱,魏在寅不可能將被子完全蓋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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