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古城疑案三 作者:獨眼河馬(連載中)

 
Babcorn 2017-4-9 10:52:0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0 106616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19:17
第三十六章 魏在寅殊死掙扎


  魏冬林也是從窗戶爬到屋子裡面去的。

  歐陽平一邊一聽溫婉沁的交代,一邊和魏冬林交代的內容進行比對。溫婉沁到底是不是真兇——凶手是不是溫婉沁一個人,現在還不好說。

  「魏在寅沒有插插銷嗎?」

  「我用鐵絲撥開了插銷。」

  這個說法和魏冬林的說法不一樣,比較而言,溫婉沁的說法更可信一些。從門無法進入房間,唯一能進入房間的地方,就只有窗戶,當然,魏冬林自編的故事還真像那麼回事情。

  「老畜生每天晚上上床睡覺之前,都要檢查門栓和門栓上的插銷,包括窗戶上的插銷,本來,窗戶上全是普通玻璃,老畜生全換成了有機玻璃。我們姐妹倆雖然天天幫他收拾整理房間,當我們沒有他房間的鑰匙。」

  「沒有鑰匙,你們怎麼幫他收拾整理房間呢?」

  「每天早晨,我們在他出門前收拾整理房間,晚上,我們只有在他回來的時候,才能進入他的房間。他防我們就像防賊一樣。門栓和門栓的插銷本來只有一個,他又加了一個門栓和一個插銷,後門也被他封死了。」

  「用鐵絲撥插銷,你不怕驚醒魏在寅嗎?」

  「用不著擔心,老畜生——他已經不省人事了。」

  「已經不省人事了?魏在寅已經服用過安眠藥了嗎?」

  「對。」

  「之前,你進過魏在寅的房間?」

  「對,九點鐘左右,我送了一瓶開水給他。」

  「安眠藥是怎麼放進水裡面去的呢?」

  「早晨,我收拾整理房間的時候,把藥粉藏在了茶壺嘴裡。老畜生把開水倒進茶壺裡面的時候,藥粉就會融化在水裡——老畜生做夢都不會想到我會把藥藏在茶壺嘴裡面——我放了比較多的藥粉,老畜生每天晚上要喝很多水,只要他喝茶,我就不怕他不昏睡過去,魏在寅白天是不在家的,他到晚上才回來,老畜生謹慎的很,他對任何人都不相信。」

  「你為什麼不把藥粉放進熱水瓶裡面呢?」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老畜生謹慎的很,他在泡茶之前,都要倒半碗水給貓喝——隔壁尹國寶家有一隻貓,每天晚上,老畜生都會為那隻貓準備幾條鹹魚,貓吃了鹹魚以後,肯定要喝水。老畜生在用開水之前,肯定會讓那隻貓試一試水裡面有沒有東西。」

  魏冬林也是這麼說的——在這一點上,兩個人的說法倒是一致的。

  「魏冬林知道這個細節嗎?」

  「知道,知道的還不是我們兩人。八年前,我兒子秋林知道那件事情以後,曾經說過狠話,後來傳到老畜生的耳朵裡面去了。從那以後,老畜生從不在家吃飯,喝水也非常小心。他虧心事做的太多,心虛的很。因為老東西有鹹魚干,那隻貓經常呆在老東西的屋子裡面。只要是經常到老畜生房間裡面去的人都知道。老畜生把自己的命看得很值錢,他一直在防著我們。」

  「你聽到貓的叫聲了嗎?」

  「聽到了。」

  「什麼時間?」

  「什麼時間,我不知道,我是十一點半鐘走出家門的,這——我知道。我想起來了,老畜生掙扎的時候,碰倒了床旁邊的圓凳子,圓凳子倒在地板上,之後,我聽到了貓叫聲——當時,我被嚇了個半死——凳子倒在地板上的聲音和貓叫聲,我不怕,我主要擔心尹家人和饒家人聽到,那尹國寶睡眠一直不好,他應該能聽到凳子倒在地板上的聲音。什麼時間,我不知道——我沒有在意時間。」

  溫婉沁的交代和尹國寶、翁小琴所反映的情況是吻合的。魏冬林既沒有聽到凳子倒在地板上的聲音,也沒有聽到貓叫聲,但溫婉沁沁聽到了。

  「你是如何確定魏在寅已經服用了安眠藥的呢?」

  「我先站在後門外聽了聽,我聽到了老畜生的呼嚕聲,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他睡覺從來不打呼嚕,那天夜裡,他有均勻的呼嚕聲,這說明他睡的很沉,撥開窗戶插銷,爬進窗戶,走到裡間,蹲在地板上,先拎了拎熱水瓶,熱水瓶已經輕了不少,再拿起茶杯,茶杯裡面還有小半下水。最後打開手電筒看了看茶壺裡面,茶壺裡面的只有茶葉,茶香味很濃。老畜生每天晚上睡覺之前,至少要喝兩杯茶,我藏在茶壺嘴裡面的藥粉肯定喝到老畜生的肚子裡面去了。老畜生雖然已經上了歲數,但有一把子力氣,要想弄死他,不把他麻翻,肯定是不行的。」

  在這一點上,魏冬林的說法和溫婉沁的說法是不同的。魏冬林說魏在寅平時睡覺打呼嚕,七月一號晚上服用過安眠藥以後不打呼嚕了,他的說法正好和溫婉沁相反。

  「你用的是什麼凶器?」

  「一根鋼筋。」

  「一根鋼筋?」

  魏冬林用的也是一根鋼筋。

  「對,一根比筷子長一點的鋼筋。」

  」比筷子長一點的鋼筋?總要加工一下吧!」

  「我放在煤氣灶上燒紅。用錘子砸尖了,最後用磨刀石磨尖了。」

  溫婉沁的鋼筋和魏冬林的鋼筋不一樣。比較而言,溫婉沁的鋼筋更可信一些。直接將鋼筋捅進魏在寅的鼻腔,比用尖嘴鉗夾著加工好的鋼釘往鼻腔裡面捅更方便、更穩妥、更合理一些。這樣也更容易用力。

  「殺人凶器在什麼地方?」

  「我扔在陰溝裡面了。」

  「陰溝在什麼地方?」

  「陰溝在水井旁邊——在水井北邊石凳下面,掀開石板就能看到。」溫婉沁不想再回魏家大院,所以把藏凶器的地點交代的非常清楚。

  在歐陽平的印象中,水井南北兩邊各有一個石凳,一塊石板搭在兩塊石墩上,這兩個石凳是用來放洗菜、淘米籃和洗衣盆的。

  「你把殺害魏在寅的過程詳細交代一下。」

  「進屋幾分鐘以後,我就看清楚了老畜生的臉,他側躺著,頭朝裡,」

  「等一下,我打斷你一下。魏在寅的頭是不是靠著那幅仕女圖?」

  「不錯,老畜生的頭是靠著那幅圖。」

  歐陽平有理由相信,仕女的腦袋應該是這時候被魏在寅摳下來——吞到嘴裡面去的,也只有在這時候,他才有時間,有力氣做這件事情,當他意識到自己喝了不該喝的東西,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藥性正在發揮作用,掙扎之中,魏在寅看到了——或者是想到了仕女圖上仕女的臉和頭飾,為了不做冤死鬼,所以,他急中生智,將仕女的臉,連同頭飾摳下來吞進口中。隨著藥性的發作,他的吞嚥功能初步喪失,所以,玉片停在食道里,未能進入胃囊。」

  「你接著說,你進屋之後,第一眼看到魏在寅的時候,他是什麼姿態?」

  「他的臉朝仕女圖,躬身側躺在床上,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彎曲,左手放在嘴邊,右手放在咽喉處。」

  「被子在他的身上嗎?」

  「被頭搭在胸口,牙齒緊咬著被子的一角。被子的另一頭耷拉在床邊,一部分已經落在地板上。」

  這顯然不是一種自然安詳的睡姿,一定是魏在寅喝下水之後,感覺不對勁,曾經做過一些恢復常態——或者爬起來的努力。但沒能成功。

  「你接著說。」

  「我爬上床,從腰上拿出準備好的鋼筋,瞅準老畜生的左鼻孔,用力將鋼筋插進了老畜生的鼻孔。」

  「你不怕魏在寅的鼻孔裡面往外噴血嗎?」

  「這我真沒想到,我把鋼筋插進他鼻孔的時候,他一個鯉魚打挺,翻了一個身,當即噴出來很多血,我拿起枕巾,連同枕巾下面的枕套摀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然後使勁把鋼筋往鼻孔的上面捅。」

  「魏在寅出聲了嗎?」

  「出聲了。」

  「出聲了?他說話了?」

  「沒有,他只是哼了一段時間——但好像沒有什麼力氣,在藥物的作用下,此時的魏在寅只有些微的、本能的意識,身體的其它功能暫時無法恢復,所以,只能哼幾聲。

  「我把鋼筋插進老畜生鼻孔的時候,他只有動作,沒有出聲,當我把枕巾和枕頭壓在他嘴巴和鼻子上的時候,他哼了一段時間。」

  翁小琴的丈夫饒立堯和尹國寶聽到的就是這種哼哼聲。

  溫婉沁的敘述符合當時的情形,也符合尹國寶的說法。

  也許是魏在寅的意識尚存,他想出聲——他想呼救。

  「他的力氣很大,如果不是他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我一個人還真對付不了他。」

  「他掙紮了?」

  「掙紮了——他掙扎的還很厲害。他滿床游動,從床裡面到的床尾,又從床尾到床邊,他手上的力氣也很大——他想掰開我的手。結果在床單上留下了很多血。」

  「你不是用枕巾和枕頭摀住他的嘴巴和鼻子了嗎?」

  「他手上的勁太大,我左手拿著鋼筋,右手壓在枕頭上,摁住他的頭。右手總有讓勁的時候,我右手鬆開的時候。,老畜生鼻子裡面流出來的血落在了床單上。」

  尹國寶聽到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就是魏在寅在床上輾轉騰挪時發出的聲音。

  「魏在寅掙紮了多長時間?」

  「時間不長,頂多一兩分鐘,剛開始,他的力氣很大,漸漸地,就沒有是力氣了。主要是藥物起作用了,他當時的神智不清,他想坐起來——爬起來,但很快又躺在了床上。」

  魏在寅的掙扎,完全受本能支配。當他意識到深處險境的時候,他想擺脫,但身上的力氣有限,持續的時間也不會很長。否則,僅憑溫婉沁的力量不足於對付魏在寅。

  「魏在寅斷氣之後的情況,你也交代一下。」

  「老畜生斷氣之後,我把他的身體放平,我用枕巾和枕套把他臉上、脖子上和身上的血擦乾淨,用酒精棉球把鼻孔裡面的血吸乾淨,直到鼻孔裡面不往外流血。之後,我又用熱水和毛巾把他臉上、脖子上和身上又擦了幾遍。最後把燈打開,發現胳肢窩裡面和後脖頸上有一點血,我用毛巾把血擦乾淨,然後從櫥裡面拿出一套一模一樣的床單、被套和枕套、枕巾,把原來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換下來,最後,拿了一套內衣給他換上——原來的內衣上有少量的血跡。換好床單、被套、枕套、枕巾和內衣之後,我把他平放在床上。」

  「換下來的衣服在什麼地方?」

  「我放在煤氣灶上燒了。」

  魏冬林也曾提到過一模一樣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

  「為什麼要換上一模一樣的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呢?」

  「我擔心大姐看出不妥來,每天早晨,都是我們姐妹倆為老畜生收拾整理房間,老畜生的床上用什麼樣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大姐是知道的。」

  「蚊帳是誰掛的呢?」

  「蚊帳也是我掛的。」

  「魏在寅從來不掛蚊帳,你不怕你姐姐溫婉貞懷疑嗎?」

  「我說今年夏天蚊子特別多,怕老頭子睡不好覺。所以,掛了一頂蚊帳,我姐姐是不會懷疑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一定要換成一模一樣的,如果不一樣,她是會懷疑的,因為床單、被套、枕套、枕巾前幾天剛剛換過。」

  「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

  「是我半個月前買的,」

  「你是說,你在半個月前就開始謀劃這件事情了?」

  「自從發生了靄霖的事情以後,我就開始謀劃這件事情了。」

  魏冬林也是這麼說的。兩個人在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的問題上,說法何其相似,這該怎麼解釋呢?

  」魏冬林知不知你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呢?」

  「他應該能猜出來,他知道我買床單的事情,他也看見了兩床一模一樣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他還問過我,為什麼要買一模一樣的東西,我說商家打折,買一床送一床。」

  按照溫婉沁的說法,魏東林的說辭應該是叢這裡琢磨出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19:17
第三十七章 後來事令人唏噓


  「蚊帳也是七月一號夜裡掛上去的嗎?」

  「不錯,櫥裡面本來就有一頂蚊帳,正好給老畜生掛上,掛上蚊帳,就能擋住床上的仕女圖。」

  「你發現仕女圖上少東西了?」

  「仕女圖上掉下來一大塊東西,我把掉下來的東西重新鑲回原處,結果發現少了一個腦袋——我怎麼找都找不到,我估計被老畜生吞到嘴裡面去了,沒來由的,仕女圖上的東西怎麼會掉下來呢?一定是老畜生弄掉下來的。仕女圖上少了一個腦袋,太明顯了,我擔心大姐和冬林會看出來,我大姐天天來收拾整理房間,她對這幅仕女圖太熟悉了,冬林也經常到老畜生的房間來伺候,他是一個心事細膩的人,所以,為了擋住仕女圖,我掛了一頂蚊帳。」

  溫婉沁的說法和魏冬林的說法完全不一樣。比較起來,溫婉沁的說法更符合實際情況,現在看來,魏冬林的說辭中還有一個很大的漏洞:魏冬林說,他試圖撬開魏在寅的嘴巴,把東西取出來,但又怕弄破了魏在寅的嘴巴,所以只得作罷。

  「你是什麼時候離開現場的呢?」

  「二點半鐘左右。」

  七月一號夜裡,張偉超的女兒最後一次聽到開門、關門聲是在兩點半左右。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呢?」

  「老畜生的床頭櫃上不是有一個座鐘嗎?我離開房間的時候,時間顯示兩點半鐘左右。」

  這也應該是一個重要的細節。溫婉沁干的是殺人之事,肯定要關注時間。速戰速決,這應該是凶手常有的心態。至於在魏在寅的房間裡面呆三個小時左右,是因為魏在寅鼻腔裡面出血太多,以她的本意,她是想早一點離開現場的。

  「離開房間之前,我再次打開電燈,檢查了一下老畜生的鼻孔,我還用酒精棉球在兩個鼻孔裡面掏了掏,在確定鼻孔裡面的血被完全清理乾淨之後,我才離開房間。」

  「紫砂茶壺和紫砂茶杯是什麼時候拿走的呢?」

  「第二天早晨拿走的。」

  「換下來的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是什麼時候拿走的呢?」

  」七月一號的夜裡就拿走了。「

  「七月二號的早晨,有人看見你走出魏在寅房間的時候,手上也拿著床單之類的東西。」

  「不錯,我手上拿的就是剛換上去的床單、被套、枕套、枕巾。」

  「剛換的為什麼要換掉呢?」

  「老畜生剛翹辮子,他用過的東西肯定要換掉了——大姐讓我換的——她並不知道我剛換過。」

  「你把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藏在了哪裡?」

  「藏在了雜物間一堆雜物的下面。」

  「茶壺和茶杯藏在了哪裡?」

  「和床單、被套、枕套和枕巾放在了一起。」

  「後來,茶壺、茶杯和床單等東西怎麼跑到你姐姐和外孫的房間裡面去了?」

  「我姐姐到雜物間找舊板凳、舊椅子,無意中發現了旅行包和旅行包裡面的東西。她沒敢動,七月三號,你們來了,大姐很緊張。中午,你們離開以後,我看見大姐把旅行包拎進了外孫的房間。我沒有想到她把茶壺和茶杯藏在了自己房間的大床下面。」

  「你的意思是,你大姐並不知道你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

  「她不知道,但她能猜出一個大概——家裡面發生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我大姐生性軟弱,膽子太小,她又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她只能選擇默默忍受——這麼多年,她就是這麼熬過來的。當年,她答應嫁給魏在寅的時候,我曾經勸過她,要他三思而後行,她為了幫助父母度過難關,最後答應嫁給了魏在寅,關心則亂,因為她,我也跟著跳進了火坑。」

  「我們不能聽你一面之詞,這個案子,我們還要繼續調查,根據我們的分析,以你的年齡,想做成這個案子,非常困難。」

  「這個案子,只有我一個人能做,我姐姐自從嫁給魏在寅沒有過過一天你舒心的日子,我肯定不會把她牽連到這個案子裡面來。至於我兒子秋林,就更不可能了——我就是擔心他做傻事,才決定自己一個人動手的。不把老畜生除掉,一家人都沒有好日子過。我這樣做,就是為了我姐姐,為了我兒子,為了這個家,我怎麼會把大姐和兒子牽扯進來呢!我的年齡是大了,又是一個婦道人家,如果沒有安眠藥的幫忙,想除掉魏在寅,還真是一件難事,好在動手之前,我已經做了周全的考慮。」

  「周全的考慮?怎麼講?」

  「在我的梳妝台左邊第二抽屜的匣子下面,有一把磨的鋒利的匕首,七月一號的晚上,那把匕首就在我身上,如果出現意外情況的話,我就打算用那把匕首結果了老畜生的性命——我想了多少天,只要我動手,老畜生就必須得死。動手之前,我已經想好了,大不了,用我一條命,換他一條爛命和賤命,只要一家人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雖然不值,但也不算虧。我死不足惜,只要歐陽隊長能信守諾言,不將魏家的醜事傳揚出去,我給同志們磕頭燒高香。」溫婉沁說完之後,淚如雨下。

  九點半鐘,審訊結束。

  第二天上午八點半鐘,歐陽平、簡眾山和嚴建華、韓玲玲走進魏家大院。徑直走到水井北邊的石凳跟前。

  簡眾山和嚴建華挪開石板和石板下面的石墩。石墩下面是一排石板,嚴建華掀起一塊石板,石板下面果然有一個淌水的陰溝,陰溝寬二十五公分左右,深三十公分左右,陰溝的底部還有五六公分深的水。陰溝兩邊和底部有一些青苔。

  簡眾山捋起衣袖,將手伸到水裡摸了摸。

  一分鐘以後,簡眾山什麼都沒有摸到。

  嚴建華又掀起一塊石板。

  簡眾山接著摸。很快,簡眾山的手停在了陰溝南邊的直角處——簡眾山應該是摸到了什麼東西。

  三十秒鐘以後,簡眾山從水裡面拿出來一根長二十五公分左右(不包括折彎的部分)的鋼筋,鋼筋的一頭閃著光亮,發光的部分尖利無比;鋼筋的另一頭是一個彎鉤,如果將彎鉤拉直的話,鋼筋的長度在三十二公分左右,這個部分應該是抓手,手抓住彎鉤部分,才好用力,穩定性也會好很多。鋼筋的頭部,除了發光的部分,還有四公分左右長的糊狀物,糊狀物最早應該是血,由於在水中泡了兩三天的時間,成了糊狀物。

  鋼筋是「7.3」兇殺案的重要證據。溫婉沁就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這已經是可以確定的事情了。

  之後,四個人在魏雲霖的引導下進了溫婉沁的房間。

  魏雲霖打開梳妝台左邊第二個抽屜,抽屜裡面果然有一個木匣子,魏雲霖拿出木匣子,木匣子下面果然有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匕首長二十八公分左右,手柄長十公分左右,刀刃部分長十八公分左右。

  歐陽平拿起匕首,用左手的大拇指試了試刀刃,刀刃鋒利無比。

  回到刑偵隊以後,歐陽平再次提審了魏冬林。歐陽平和郭老、劉大羽、陳傑交流溝通過以後,已經基本確定:溫婉沁就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

  當魏冬林聽說二媽溫婉沁已經承認自己是殺害魏在寅的凶手時,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在椅子上。

  歐陽平圍繞以下幾個問題和魏冬林展開了交流和溝通——現在說審訊,顯然是不妥的。

  第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殺害魏在寅的凶手是誰?」

  魏冬林的回答如下:剛開始不知道,七月三號早晨,同志們走進魏家大院阻止出殯的時候,他開始猜測這個案子有可能是誰做的。可能做這個案子的人有三個:母親溫婉貞、二媽溫婉沁和四弟魏秋林。七月三號的中午,當他看見母親將一個旅行包藏進外甥房間的時候,他猜測這個案子有可能是母親和二媽一起做的。早晨,大家把父親的屍體移到靈堂的時候,魏冬林看見二媽溫婉沁從父親魏在寅的房間拿走了茶壺和茶杯,然後走進了雜物間,出來的時候,她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下午,同志們從母親和外甥的房間裡面搜出茶壺、茶杯和旅行包的時候,魏冬林才決定站出來承認自己是殺害父親的凶手。

  第二個問題:你知不知道大姐魏雲霖和四妹魏靄霖的事情?

  魏冬林的回答是:知道,家裡面不管遇到什麼事情,母親和二媽,包括弟弟妹妹們都會和他商量。他也想過要除掉他,可魏在寅是他的父親,養育他幾十年,母親一直擔心魏家出事——母親不想讓家裡出事,她不想讓任何人出事,為了母親,他只能選擇隱忍,他也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殺人的事情,他可以想,但做不出來——他下不了手。父親已經是七十六歲高齡的老人,在這個世界上還能活幾年呢?等他壽終正寢以後,魏家的日子就好過了。

  第三個問題:七月二號早晨,看到蚊帳的時候,對魏在寅的死有沒有產生過疑問?

  魏冬林的回答是:第二天早晨,看到父親的床上掛上了蚊帳,心裡面確實產生過疑問。父親從來不掛蚊帳,他嫌悶,他只點蚊香,不掛蚊帳。關鍵是,七月一號的晚上,魏冬林曾經去看望過父親,當時,父親的床上並沒有掛蚊帳,蔡姑姑和陳奶奶來給父親穿衣服的時候,魏冬林站在跟前,但沒能從父親的身上看到傷痕。他還撩起蚊帳看了看蚊帳後面的仕女圖。這才發現仕女圖上少了東西。父親不喜歡掛蚊帳,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特別喜歡大床圍欄上的仕女圖,如果掛上蚊帳,他就看不見仕女圖了。

  魏冬林還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細節:二媽溫婉沁曾經讓三弟魏夏林開過安眠藥,因為她的睡眠不好。所以,經常讓夏林開安眠藥。後經魏夏林證實,溫婉沁平時服用的安眠藥確實是他提供的。

  至此,「7.3」兇殺案的調查工作圓滿結束。

  後來之事交代如下:

  七月五號上午八點,魏冬林被無罪釋放。

  七月六號早晨六點半鐘,在魏冬林的主持下,魏家人為魏在寅舉行了一個簡單的葬禮,魏家人沒有通知外地的親戚,參加葬禮的除了魏家人以外,就只有魏冬林的兩個舅舅。

  在殯儀館,魏家人沒有舉行向遺體告別的儀式。火化之後,魏在寅的骨灰盒被埋葬在隱龍山墓園(魏家的祖墳在將軍山)——魏在寅要是地下有知的話,他也沒臉葬進魏家的祖墳。魏冬林為魏在寅買了一個單穴墓。墓碑上只有魏在寅的名字,沒有子女的名字。沒有花圈,魏家人只燒了一些紙錢。

  為魏在寅買單穴墓,是溫婉貞的意思,也是溫婉沁的唯一要求,死後,她不想和魏在寅同穴。百年之後,她要和姐姐葬在一起。這也是魏在寅八個子女共同的決定。

  葬禮結束之後,魏雲霖夫妻倆將妹妹魏靄霖和大媽溫婉貞接到蘇州過了半個月。隨著魏在寅的入土,魏家人的生活很快就步入了正常化,魏靄霖的身體也好多了——她又變成了一個活潑開朗的女人。。

  兩個月以後,魏靄霖談了一個對象,這個對象是姐夫曾勇軍介紹的,他是一個中學的數學教師,名字叫滕維寧,兩個人一見鍾情,相見恨晚。當年元旦,魏靄霖和滕維寧步入婚姻的殿堂。結婚之前,滕維寧在曾勇軍的幫助下,調到荊南一所重點中學當老師。

  魏冬林和郝佩玲搬進了魏在寅的房間,他們將原來的房子騰給四妹魏靄霖和滕維寧做了婚房。

  溫婉沁被判無期徒刑——這已經是做好的結果了。

  每一個探監日,溫婉貞和孩子們都要到大連山監獄去看望溫婉沁。溫婉沁在監獄裡面生活的很好,監獄裡面有一個苗圃園,溫婉沁被安排在這裡侍弄那些花草。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09:11
第一章 濮正陽網到重物
   

    (第十五部《駱馬湖沉屍》主要內容:麒麟鎮的漁民濮正陽在落馬湖打魚的時候,漁網網到一個重物,他喊來了好朋友林振聲,兩個人將重物拉出水面,所謂重物原來是一具屍體,屍體的下面還綴著一塊大石頭。接到報案後,陳傑帶著二隊的同志趕到麒麟鎮三號碼頭。由此開始了一場和魔鬼較量的艱難歷程。)

    在劉大羽的一隊即將終結「73」兇殺案的同時,陳傑的二隊介入了另外一個案子——即落馬湖「75」沉屍案。

    案情是這樣的:

    筆者先介紹一下落馬湖的基本情況,在距離荊南市十五公里左右的「落馬鎮」和「麒麟鎮」之間,有一個很大的湖泊,這個湖泊的名字叫「落馬湖」,落馬湖在荊南的南邊,他東連「胭脂河」,北接「秦淮河」,西通「揚子江」。在駱馬湖的西北角上還有一個小鎮,小鎮的名字叫「孝陵鎮」。在駱馬湖的周圍還坐落著十四個村莊。

    落馬湖面積在一百六十平方公里左右,是荊南郊區最大的湖泊,湖中還有兩個洲,一個洲的名字叫「湖心洲」,湖心洲上有兩個行政村,一共有四十七戶人家,湖心洲的位置在落馬湖的東邊;另一個洲的名字叫「湖西洲」,湖西洲上有一個行政村,有三十一戶口人家。湖西洲的位置在駱馬湖的西邊。

    湖心洲距離北邊的麒麟鎮有九公里,距離南邊的落馬鎮有十一公里左右,兩個洲之間的距離是四公里左右。遠遠看去,兩個洲像兩個小島。

    兩個洲上的居民絕大部分以打魚為生,還有一小部分以漕運維持生計。

    在麒麟鎮、落馬鎮、孝陵鎮和十四個村莊中,也有一些人家從事捕魚和漕運的營生。

    基本情況,筆者就介紹這麼多,後面,隨著調查的深入,筆者還會做更詳細的交代。

    下面,讓我們來說說案情:七月五號的下午三點半鐘左右,麒麟鎮的漁民濮正揚在湖西洲西北角打魚,返回麒麟鎮的路上,他看天色尚早,就一路走,一路打魚,漁船行駛到湖西洲東北角——距離湖西洲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濮正陽在收漁網的時候,感覺手上很沉。漁網好像網住了一個重物,這個重物不是魚,也不會是活物,如果是魚——或者活物的話,漁網肯定會動。漁網只向漁船移動了一兩米距離,倒是漁船在向前移動的更多一些。

    看情形,漁網網住的很像是一塊石頭。

    濮正陽捕的是魚,既然不是魚,他就想放棄,他將手上的繩子鬆了鬆,並將漁船又往重物跟前靠了靠。他抖了抖漁網,然後試著拉了拉,鬆了鬆,抖了抖,但重物還在漁網裡面。反覆嘗試了好幾次,但都沒有成功,漁網和重物好像死死地纏在一起。

    漁網網住的好像不是石頭,如果是石頭的話,漁網是不會被石頭纏住的——因為石頭沒有纏住漁網的條件。

    漁網一定是被什麼東西勾住了。

    濮正陽就試著將漁網往上拉,只有將漁網拉到水面,才能將網住的重物扔掉。

    濮正陽打了二十幾年的魚,從來沒有拉過這麼重的網。漁網裡面會是什麼東西呢?

    濮正陽拿出吃奶的力氣,一點一點地往上拽,還好,因為有水的浮力,重物開始一點一點地向上移動,幾分鐘以後,漁網靠近了水面,但漁網裡面的東西仍然沉在水下,濮正陽趴在船舷上,一點一點地往上拎,快見到網底的時候,突然,一個東西在濮正陽的眼前閃了一下,濮正陽趕忙將手中的漁網鬆開了。很快,漁網重新沉入水底,迅速下沉的漁網差點把濮正陽帶到水下去,漁網上的繩子被濮正陽踩在腳下,濮正陽突然失去重心,他趕忙用雙手抓住船舷,一屁股坐在船艙裡。

    很長時間,濮正陽才緩過神來。

    濮正陽剛才看到的是一個人頭——僅僅是後腦勺,屍體正面朝下。漁網裡面是一具死屍。濮正陽驚魂難定,他想放棄漁網,迅速離開現場,但轉而一想,湖底下怎麼會有一具死屍的呢?一定被人殺害——然後沉在這裡的。既然被我濮正陽的漁網網到了,這也算是天意,這應該是一個冤魂,能為冤魂做點事情,這也是積善行德的大好事。但僅憑他一人之力,想把屍體撈上來,困難很大——幾乎不可能,要把屍體弄到船上來,濮正陽自知做不到——濮正陽能感覺到,屍體上很可能綴著東西,最要命的是,偌大的湖面上,只有他一個人,單獨面對一具屍體,濮正陽的心裡面多少有點發怵。

    濮正陽環顧四周,遠處有一條漁船,他將雙手窩成喇叭狀,放在嘴上喊了幾嗓子。可由於距離太遠,對方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對方的漁船像一片小樹葉,船上的人就像小樹葉上的一個點,雙方之間的距離至少有一公里。

    濮正陽急中生智,將魚簍裡面的魚倒在船艙裡,將魚簍拴在漁網的總繩上,扔進水中,魚簍漂浮在水上。

    濮正陽將漁船朝對方划去。十幾分鐘以後,終於能看到對方的模樣了。

    濮正陽又喊了幾嗓子,對方終於有反應了,對方直起腰,朝湖面上看了看,最後捕捉到了濮正陽的漁船。對方也吼了幾嗓子,但距離還是比較遠,只能聽到聲音,但聽不清對方在喊什麼。

    於是,像有什麼默契似地,兩個人朝對方划去。

    當兩條船相距一百米左右的時候,濮正陽終於認出對方,原來是老熟人——孝陵鎮的打魚人林振聲。濮正陽和這個林振聲經常在湖上相遇,濮正陽還在林振聲家喝過酒、睡過覺呢。

    「正陽兄弟,啥子事情啊!」

    「振聲大哥,你趕快跟我來。」

    「到底發生了啥子事情?」

    「我——我在那邊發現了一具死屍。」

    「死屍?」

    「我的漁網網到了一個死屍。我一個人沒法搞,需要你的幫助。」

    「網到了一個死屍?這——這可不是小事。走,這——一定是一起人命案。」林振聲道。

    兩個人奮力划船——兩條漁船朝沉屍地點快速駛去。

    十幾分鐘以後,兩條船劃到了魚簍的跟前。

    濮正陽撈起魚簍,解開繩子。

    林振聲將自己的漁船拴在濮正陽船尾的木架子上,然後上了濮正陽的船。

    濮正陽將船艙裡面的魚重新裝進魚簍裡面。這是濮正陽一天的勞動成果,濮正陽還指望它們買一個好價錢呢。

    林振聲剛準備拽繩子,被濮正陽攔住了:「振聲大哥,你等一下,我們要不要在這裡豎一根船篙,咱們一離開這裡,再想找回來,就難了。」

    「正陽兄弟,還是你腦子好使——想的周全,水下面除了屍體,指不定還有其它東西,咱們只能把屍體撈上來,其它東西只能交由警察來撈了。」林振聲說完之後,拿起自己船上的船篙:「正陽,屍體,你有沒有挪動過?」

    「挪動過——」濮正陽朝漁網所在的地方看了看,「頂多挪了一兩米的樣子,你就把船篙插在這裡。」濮正陽指著船舷頭道。

    林振聲將船篙插在了濮正陽手指的地方,並且用力往下按了按。

    船篙的長度在五米左右,水的深度在三點五米左右,船篙插下去,只露出一米左右的竹竿的末梢來。在這樣一個浩渺無邊的水面上,要想找到這一米左右長的竹竿,並非易事。

    濮正陽急中生智,從船艙裡面拿出一件藍顏色的塑料雨衣,他要把雨衣系在船篙的末梢處,這樣一來,就比較容易找到了。在將雨衣系在船篙上之前,濮正陽還將船篙往淤泥裡面按了按,湖面上的風浪很大,船篙如果不扎深一些,很容易被風浪吹倒——吹走。

    最後,濮正陽用一個麻繩將雨衣牢牢地系在船篙的末梢上。

    接下來,兩個人抓住繩子,同時用力,將漁網一點一點地往上拉。

    三分鐘以後,漁網裡面的東西慢慢浮出水面,兩個人同時看到了人頭,死者的頭髮還在,但頭髮下面的軟組織——即脖頸,包括左耳朵都像一個爛東瓜——現在,還看不見死者的五官。死者的身體蜷曲在一起,身上纏繞著一些繩子——是麻繩;還有兩圈直徑在零點三公分粗的鐵絲。就是因為屍體上的鐵絲勾住了漁網,漁網才難於擺脫屍體的糾纏。死者的上身穿著一件藍顏色罩褂(已經褪色,顏色褪得很厲害,很多地方已經破碎,材質應該是全棉的),下身穿一條灰色長褲(褲子和罩褂一樣,也已經褪色和腐爛,材質也是全棉的),死者光著一隻腳,腳上的軟組織已經開始腐爛;另一隻腳上穿著一隻灰色的襪子——是灰色的羊毛襪。

    兩個人將屍體放在船艙裡面,結果被嚇了一大跳,當死者蜷曲的身體臉朝上的時候,兩個人同時看到了死者爛乎乎的、看不見五官的臉——死者的臉太可怕了。

    緩過神來以後,兩個人才發現屍體的下面還有兩根麻繩,麻繩的另一端還在水裡——兩根繩子被拉得筆直。

    兩個人一人拽一根繩子,很快,兩個人看到,兩根繩子的末端拴著一塊長條石。當長條石浮出水面的時候,兩個人一人一頭,合力將長條石移到船舷邊。長條石上滿是黑色的淤泥,長條石和屍體之間的繩子的長度有七十公分左右的樣子。

    長條石長八十公分左右,寬五十公分左右,厚十五公分左右。難怪濮正陽拉不動漁網呢?有這麼大、這麼重的長條石墜在屍體下面,憑一人之力能拉得動才怪呢。

    林振聲從腰上抽出一把尖刀,將連接屍體和長條石的繩子割斷了,長條石迅速下沉,很快消失在水中。

    「振聲大哥,你為什麼要把繩子割斷?」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把石頭也撈上來——帶回去?」

    「說不定警察同志需要這塊石頭。」

    「都怪我——太性急了。這——怎麼辦?」

    「不打緊,我們不是在這裡插了船篙嗎?明天,警察肯定要到這裡來撈東西,如果他們需要的話,再撈也不遲。天不早了,我們得抓緊時間。」

    兩個人抖抖索索地爬上林振聲的船,奮力朝麒麟鎮划去——濮正陽暗自慶幸喊來了林振聲,如果是他一個看到死者的臉的話,一定會被嚇死。

    兩條漁船行至幾百米處的時候,濮正陽回頭看了看船篙和船篙上的藍顏色雨衣,依然十分醒目。

    六點鐘左右,漁船停靠在麒麟鎮的三號碼頭上,同時靠岸的還有一條裝滿貨物的貨船,這條船就停在兩條漁船的旁邊,貨船上有人看到了漁船上的屍體,驚呼幾聲之後,碼頭上一下子聚集了幾十個人,他們中,有在三號碼頭上照看貨物的人和在船上裝貨卸貨的人,還有住在附近的人和路過此地的行人。不一會,二號碼頭和一號碼頭上忙碌著的人也跑過來了。頃刻之間,碼頭上聚了很多人。

    上岸之後,林振聲留下看護漁船和死屍,並維持秩序,濮正陽則喊過來一個熟人,此人正推著一輛自行車站在人群的後面看熱鬧。

    濮正陽說明情況之後,此人推著自行車,一路小跑,上了大堤,上了自行車,濮正陽側身坐到車後座上——自行車一溜煙地朝鎮裡去了。

    十幾分鐘以後,兩個來到麒麟鎮派出所的大門前。跟看大門的人說明情況後,門衛師傅領著兩個人去了值班室。

    值班室裡面坐著一個警察,不一會,又來了一個警察,他是派出所的所長賽春雷。

    報案記錄剛寫完,賽春雷就撥通了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值班室的電話。

    接到報案以後,陳傑帶著二隊的同志們趕往現場。「73」兇殺案。二隊的同志僅僅是做了一些輔助性的外圍工作,大家的心裡正憋著一股勁沒有地方使,現在,案子來了,同志們又開始亢奮起來。下面,該劉大羽的一隊給二隊同志們打下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09:11
第二章 陳隊長憂心忡忡
   

    一坐上汽車,陳傑就撥通了賽所長的手機,陳傑要和報案人直接通電話——陳傑想問幾個重要的問題,此時,賽所長正帶著手下隨報案人濮正陽趕往麒麟鎮三號碼頭。

    第一個問題是:報案人是否還記得打撈屍體的地方——大概位置也行,現場有沒有什麼參照物?

    濮正陽回答,他在發現屍體的地方插了一根船篙,還在船篙上繫了一件藍顏色的雨衣。

    陳傑對濮正陽的回答非常滿意,並且大加讚賞,報案人保護現場的意識很強,現場在幾米深的水下,有沒有其它東西,陳傑還無法確定,濮正陽能想到在發現屍體的地方插一根船篙,這對警方接下來的工作太重要了,陳傑希望能在沉屍地點找到其它和案子有關的東西。陳傑明白,沉屍附近有東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忽略掉的話,肯定是一個無法原諒的錯誤。不能確定的事情,一定要把它當作確定的事情來做。這是歐陽平一貫堅持的原則和理念。任何疏漏都是不能被原諒的——一個小小的疏漏有可能鑄成大錯。

    第二個問題是:湖面上風浪大不大,船篙會不會被風浪吹到吹走?

    濮正陽的回答是,湖面上無風也有一尺浪,有風的時候,風浪會更大。雖然他和林振聲已經將船篙扎的很深了,但他也不能保證船篙和雨衣不被風浪吹倒,吹走——他也在擔心這件事情。

    第三個問題是:屍體上有沒有墜石頭?石頭有沒有一併撈上來?

    濮正陽的回答是,屍體上墜著一塊大石板,石板沒有撈上來,但石板就在船篙旁邊一兩米的地方。

    濮正陽的想法和陳傑的想法不謀而合,濮正陽總感覺大石板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他暗自慶幸在打撈現場插了一根船篙,並在船篙上繫了一件雨衣。

    陳傑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六點一刻,等同志們趕到麒麟鎮的時候,估計天已經黑了,於是,他又讓濮正陽把手機給了賽所長。

    陳傑說出了他的擔憂之後,賽春雷當即表示:他馬上就找一條機動船,並且立馬帶人找到標誌物,重新投放標誌物,並確保標誌物不被風浪吹走。

    天黑的時間在七點鐘左右,四十幾分鐘,夠賽所長他們用的了。

    打完電話以後,陳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73「兇殺案,一隊的同志只用兩天的時間就拿下來了,二隊的同志們自然要打一個漂亮仗。

    陳傑一行五人驅車趕到麒麟鎮三號碼頭的時候,時間是七點零五分,五個人走下汽車的時候,看到一條機動船緩緩停靠在碼頭上。

    機動船還沒有停穩,一個人便跳下船,大步流星地跑到陳傑的跟前:「陳隊長,沒有想到你們來的這麼快。」和陳傑說話的人就是賽所長,他的年齡在五十歲左右,身高一點六五上下,賽所長的身材很壯實,黝黑的皮膚透著健康的本色。賽所長的執行力還是很強的——這很對陳傑的脾氣。

    「賽所長,你們的動作也很快啊!辛苦你們了。」陳傑望著蒼茫的湖面道,此時,湖面上已經升騰起淡淡的霧氣,天色開始昏暗起來,夜幕即將降臨。

    「幸虧陳隊長的提醒,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船篙正在風浪中搖晃,湖上起風了,如果我們遲到半個小時,我估計船篙和雨衣肯定會被風浪吹走;幸虧濮師傅插了一根船篙,濮師傅,林師傅,你們過來一下。」

    濮正陽和林振聲撥開人群,朝陳傑和賽所長走來。

    兩個人的腳上穿著草鞋,褲腳捲到膝蓋下方。兩個人的頭上全是汗,一部分頭髮粘在額頭上。

    屍體已經移到棧橋上,賽所長的手下正在用木桶拎水沖洗屍體上的淤泥。屍體撈上來以後,濮正陽和林振聲沒有再觸碰過。

    達方圓大步流星,撥開人群,上了棧橋。屍體上的淤泥肯定要處理一下,但處理的過程是要特別小心的。屍體已經高度腐爛,用水沖洗的時候,力量不能太大。

    「陳隊長,這位就是報案人,他叫濮正陽,就是他在打魚的時候,漁網網到了屍體;這位師傅叫林振聲,是他和濮師傅把屍體撈上來的。兩位師傅,這位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陳隊長。」

    陳傑和兩位師傅一一握手:「感謝你們——非常感謝。」

    「應該的——應該的。」濮正陽道。

    「新的標誌物設置好了?」陳傑望著賽所長道。

    「設置好了,放心吧!我們在水底下放了兩個錨,錨上面栓了一塊木板,我還派一隻船在現場守著。這落馬湖上,夜裡面來來往往的船隻不少,萬一有不長眼的、不明就裡的人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撈了去,那我們就全功盡棄了。陳隊長,明天早晨什麼時候趕到打撈現場,時間你定。」

    「明天早晨天一亮,我們就開始打撈,你看怎麼樣?」

    「行,五點鐘左右,天就亮了。五點鐘之前,我們在這裡等你們,今天晚上,我再找幾個水性好的漁民。」

    」賽所長,這件事情,你交給我和林師傅去做,十個人,怎麼樣?指不定什麼地方有東西,人多力量大。」濮正陽道。

    「陳隊長,您看呢?」

    「行,幸苦你們了。兩位師傅,水有多深?」

    「有三四米深。」濮正陽道,「陳隊長,您儘管放心,只要水下面有東西,我們一定把它撈上來。」

    「我是擔心水太深。」

    「沒問題,我們在落馬湖上打了幾十年的魚,水裡來,水裡去,您不用擔心,對我來講,這是小菜一碟。你們不是還要找人瞭解情況嗎?多找幾個人來,說不定有人能提供一些情況。」濮正陽的想法還是很超前的,同志們後面要做的事情,他已經想到了。

    「那就拜託兩位師傅了。後面的調查,我們少不了要麻煩兩位師傅。」

    「沒有問題,我們倆隨叫隨到。賽所長,明天早晨五點鐘之前,我們在這裡等你們。你們忙你們的,我們也該回去了,晚上,我們還要把明天早晨下水的人頭落實下來。」

    此時,達方圓等人在賽所長手下的幫助下,已經將死者屍體放進裝屍箱中,並將裝屍箱搬上了運屍車。

    賽所長將陳傑等人送上汽車,目送著兩輛汽車消失在夜幕之中。此時,圍觀的人們才漸漸散去——天已經不早了,該回家吃飯去了。

    貨船桅杆上的燈已經亮了;碼頭棧道上的燈也亮了。

    在回刑偵隊的路上,陳傑和歐陽平通了一個電話。他將情況向歐陽平做了匯報,歐陽平答應八點半鐘左右回刑偵隊法醫處參加屍檢工作。暫時不驚動郭老,如果有大家吃不準的地方,再請郭老出面不遲。

    八點半鐘左右,歐陽平和劉大羽趕到刑偵隊法醫處的時候,陳傑、達方圓、董青青和法醫處的同志正在做屍檢前的準備工作。劉大羽是來領任務的。歐陽平和陳傑通電話的時候,劉大羽就在旁邊,案情,他已經知道了一個大概。「75」沉屍案不同於「73」兇殺案,死者的身份不明,案發現場的環境特別,調查走訪的範圍很廣,所以,同志們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這樣一來,需要的人手就多,所以,一隊在這起案子中應該會有用武之地。

    三號屍檢室燈火通明,屍檢台上方,八盞燈全部打開。

    參加屍檢工作的一共有七個人:陳傑、達方圓、董青青,法醫處的劉明副主任和助手穆一凡、歐陽平和劉大羽。

    七個人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

    屍體平躺在屍檢台上,死者身上的鐵絲和麻繩已經解開。

    陳傑和達方圓臉色陰沉,神情凝重。

    站在屍檢台旁,看到死者的臉,歐陽平終於明白陳傑和達方圓為什麼臉色陰沉、神情凝重了。屍體嚴重腐爛,最要命的是,死者的五官已經無法分辨,鼻頭、鼻翼、上下嘴唇和當門牙齒已經不復存在。很顯然,凶手在將死者沉入湖底之前,曾經用鈍器砸擊過死者的臉,劉明說:死者的眉骨、鼻樑、顴骨、上牙床和下巴應該有鈍器砸擊的痕跡。

    凶手反偵查意識非常強,為防止萬一,凶手用鈍器破壞了死者臉部特徵。

    歐陽平也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死者臉上重要部位的骨頭遭到損壞的話,連模擬畫像都很難做不出來。沒有模擬畫像,就無法確定死者的身份,無法確定死者的身份,案子還怎麼往下查呢?

    董青青知道歐陽平和陳傑焦慮憂心什麼:「隊長,你不要擔心,我馬上就打電話給我的老師付一波,他在繪製模擬畫像上很有研究,兩年前,他就開始研究殘缺頭骨復原技術,我繪製模擬畫像的技術就是跟他學的。」

    之前,筆者曾經介紹過董青青,董青青是從上海公安局調到荊南公安局來的,她在電腦方面很有研究,她的主攻方向和特長就是根據死者的頭骨繪製模擬畫像。

    陳傑之所以讓董青青參加屍檢,就是因為董青青在這方面學有所長。

    「董青青,你現在就給付一波打電話,請他務必到荊南來一趟。」

    歐陽平從事刑偵工作這麼多年,他早就聽說過叫這個付一波的人。他還曾買過付一波寫過的一部叫做《頭骨修復初探》的書。在考古工作中,殘破的瓷器可以修復,同理,在刑偵工作中,殘損的頭骨也可以修復。兩者之間唯一不同的是,瓷器是實物修復,而頭骨修復是虛擬修復,所謂虛擬修復就是利用專門的電腦軟件,在電腦上對殘損的頭骨進行修復。

    董青青走出屍檢室,從口袋裡面掏出手機,撥通了付一波的手機。下面是兩個人的對話內容。

    「老師,您好啊!」

    「是董青青吧!」

    「老師,我剛說一句話,你聽知道是我了。」

    「董青青,你把老師忘了吧!」

    「哪能呢。」

    「快說,你找我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老師還是那麼爽直。」

    「說吧!跟我不要客氣。」

    「情況是這樣的,我們接了一個沉屍案,死者的面部遭到過鈍器的砸擊,面部受損嚴重,眉骨、鼻骨、顴骨、上牙床和下巴或斷裂,或凹陷。」

    「頭骨修復技術,你不是已經掌握了嗎?」

    「我的技術還不成熟,我心裡面還沒有底,如果出差錯,我擔不起這個責任。這個電話是歐陽隊長讓我打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樣吧!我手上正在繪製一張模擬畫像,十點鐘必須搞定。今天晚上肯定是來不及了。明天早上,我趕六點左右的火車到荊南去,你看怎麼樣?」

    「老師,謝謝您,我代表歐陽隊長謝謝您。」

    「董青青,你聽好了,我可以過去,但具體的操作,還是要靠你自己,我可以在旁邊把關。你要早一點上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人家把你調過去,是指望了發揮作用的。」

    「我理解老師的苦心,有您在我跟前,我心裡就有底了。老師,明天早晨,我到火車站去接您。上火車之前,您打一個電話給我——我好掌握時間。」

    「行,就這樣。」

    「老師再見。」

    「再見。」

    董青青掛斷電話,走進屍檢室。

    歐陽平聽說付一波明天早晨就趕過來,懸著的心總算有了一點著落。有付一波親赴荊南,親自操刀,歐陽平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現代刑偵技術的運用,使刑偵工作者如虎添翼。無論凶手有多狡猾,都難跳恢恢法網。

    更糟糕的是,死者的左耳朵也被鈍器砸爛了。

    死者的臉部被鈍器砸擊過,所以,死者臉部軟組織的腐爛程度比身體其它部位的腐爛程度要嚴重的多。

    劉明和穆一帆將移動式屍檢台推進透視室進行x光檢查。

    劉明的判斷是正確的,在x光顯示屏上上,死者的臉部有五處被砸擊的痕跡。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09:12
第三章 同志們神情凝重
   

    第一處,下頜骨中斷有兩個明顯的裂口,而且已經嚴重錯位;第二處,門牙上方的牙床塌陷,形成一個一點五公分左右長、一公分左右寬的豁口;第三處,死者的鼻樑已經斷裂、凹陷、變形;第四處,死者的右顴骨的中間有一個缺口;第五處,死者的右眉骨中斷凹陷。

    死者的臉部特徵蕩然無存。

    歐陽平又讓劉明給死者做全身的x光檢查。這一招是歐陽平從郭老的身上學來的。想在死者的身上找到有特徵性的東西希望非常渺茫,死者身體的內部有沒有什麼特徵性的東西呢?x光會給出答案——這就是現代刑偵技術的優越性所在,凶手可以消除死者身上所有能顯示身份的信息,但無法消除身體內部的所有信息。

    劉明和穆一帆先檢查了內臟,幾分鐘以後,結果出來了,死者的內臟沒有任何問題。

    劉明和穆一帆又檢查了死者的四肢,幾分鐘以後,結果也出來了,死者的四肢完好無損。

    死者的年齡在40——45歲之間,正處在年輕力壯的時期,身體沒有出過問題,也屬正常。

    屍檢台被推回屍檢室後,屍檢工作繼續進行。這時候,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陰沉,神情都很凝重。

    這又是一個非常棘手的案子。凶手不但凶殘,反偵查意識還非常強。

    死者的身高,一米七二;

    死者的年齡,四十——四十五歲之間,遺憾的是,死者當門牙齒——即眼睛能看到的牙齒都沒有了,死者的板牙還在,只是有些發黃,死者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甲也比較黃,這說明死者生前是一個老菸槍——這是凶手留給同志們唯一有價值的信息。

    死者死亡的時間,七——八個月之間,按照這個結論向前推,死者死亡的時間應該是在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十一月之間。這是死者留給同志們第二個重要的信息。

    但從死者身上所穿的衣服之外,這個結論似乎是站不住腳的。前面,筆者已經交代過死者身上的衣服,讓我們再來回顧一下:死者的上身穿著一件藍顏色罩褂(已經褪色,顏色褪得很厲害,很多地方已經破碎,材質是全棉的),下身穿一條灰色長褲(褲子和罩褂一樣,也已經褪色和腐爛,材質也是全棉的),死者光著一隻腳,腳上的軟組織已經腐爛;另一隻腳上穿著一隻灰色的襪子——是灰色的羊毛襪,襪子很厚,只有在冬天,人們才穿這麼厚的襪子。

    之前,劉明和穆一帆仔細檢查了死者身上的內衣:上身貼身的是一件灰色棉毛衫,棉毛衫的袖子已經壞了;下身貼身的是同樣顏色的棉毛衫,最裡面是一條白底帶黑色豎條紋的過膝褲衩。

    十二月、十一月,季節應該是在冬天,死者腳上的襪子和死者死亡的時間是吻合的,但從死者身上的衣服來看,又好像是春天——或者秋天的衣服。

    陳傑將自己的疑惑寫在了筆記本上——這顯然是跟歐陽平學的。每當遇到疑惑不解的時候,歐陽平都會將自己的疑惑寫在筆記本上。

    陳傑用圖示方式將自己的疑惑反映在筆記本上,他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三角形,在三個角上分別寫上死亡時間(十二月——十一月)、身上的衣服(春秋裝)和腳上的襪子(羊毛襪)。

    陳傑還在死亡時間和衣服之間的連線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死者死亡的時間是確定無疑的,既然死者死亡的時間是在冬天,身上的衣服為什麼是春季——或者秋季的衣服呢,會不會是凶手自作聰明,故意將死者身上的衣服換成春季——或者秋季的衣服,以誤導警方的判斷呢?

    現在,陳傑沒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所以,將自己的疑惑寫在筆記本上,等有時間的時候,再慢慢思考這個問題。

    那麼,死者的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記號?比如說疤痕、胎記什麼的。

    劉明和穆一帆脫下死者身上的衣服——準確地說是揭下死者身上的衣服,因為衣服已經腐爛,只要用手觸碰一下,衣服就成了片狀,不管是外面的衣服,還是內衣,除了最裡面的褲衩沒有腐爛以外(褲衩的材質是化纖),都一塊一塊地貼在身上。

    死者身上和脖頸上的皮膚比較黑,排除湖水和淤泥長期浸泡的因素之外,也能說明死者的皮膚比較黑。

    遺憾的是,死者的屍體已經高度腐爛,加上死者的身上粘了不少黑色的淤泥,當劉明用酒精擦洗死者身上的淤泥,以確定淤泥下面是不是胎記的時候,死者身上的皮肉像豆腐渣一樣往下掉。所以,想在死者身上找到疤痕和胎記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更讓歐陽平和陳傑感到疑惑的是,凶手為什麼要敲掉死者的牙齒(凡是能看得見的牙齒都沒有了)和耳朵(死者左耳已經面目全非、難於辨認)呢?

    在劉明和穆一帆屍檢的過程中,歐陽平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該不會是被敲掉的牙齒和砸爛的耳朵上有什麼特別之處?

    人的牙齒上會有什麼特別之處呢?斷牙?瓜子牙?虎牙?金牙?

    人的耳朵又會有什麼特別之處呢?招風耳?耳朵上有多餘的肉瘤?耳朵上受過傷?耳朵上有疤痕?耳朵上有胎記?

    歐陽平把若干種猜測寫在了自己的筆記本上。屍體留下的信息和線索實在是太少了。

    無獨有偶,陳傑和歐陽平也在想同一個問題,他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了四個字和兩個問號:「牙齒?耳朵?」他暫時還沒有往深處想。

    劉明和穆一帆還仔細檢查了死者的手和腳。根據死者沉屍的環境判斷——只能是一種不成熟的判斷,死者應該是湖心洲、湖西洲和落馬湖周邊三鎮十四村的人,劉明想通過死者的手和腳判斷一下死者所從事的職業。這也正是歐陽平和陳傑所希望的。

    前面,筆者曾經交代過,住在落馬湖上和落馬湖周邊的人,大部分人以打魚和漕運為生,特別是住在湖心洲、湖西洲上和十四個村莊的人,即使不是以打魚、漕運為生,也是從事體力勞動的人。我們都知道,打魚人,用船跑運輸的人,從事體力勞動的人,手比較粗糙,手上肯定有比較厚老繭,腳尤其粗糙,腳底板和腳後跟也應該有比較厚的老皮,大部分的指甲都比較長——他們也很少修剪指甲,因為他們幹活需要指甲。

    死者的手比較粗糙,指甲比較長,指甲縫裡面還有比較多的黑垢,手掌上也有比較厚的老繭;死者的腳趾甲也比較長,腳底板和腳後跟上也有比較厚的老皮。再加上死者身上和脖頸處的膚色比較黑,綜合判斷,死者可能是在船上討生活的人——至少是從事體力勞動的人。

    死者的腳趾甲有三個灰指甲,右腳有兩個,是中間一個和最後一個腳趾頭,左腳有一個,是大腳趾。

    歐陽平還注意到,死者的臀部比較寬大,歐陽平更傾向於死者是以打魚為業——或者在船上跑運輸的人,凡是在船上討生活的人,從小到大,在船上的主要姿勢是坐,由於長期保持坐姿,所以,臀部比一般男人要寬大許多,如果是女人的話,臀部會更寬大一些。

    灰指甲比較多,也能從另一個側面印證歐陽平的判斷,長期在船上討生活的人,腳長時間在水裡面泡著,灰指甲比較多,應屬正常。

    七月六號的早晨,歐陽平和陳傑還可以找濮正陽和林振聲進一步印證自己的判斷。

    最後,歐陽平把視線停留在了移動式手術車上。移動式手術車上放著四根麻繩和一根鐵絲。

    四根麻繩,一根長三米左右,一根長四米左右,另外兩根麻繩分別是一米二左右和一米一左右。四米長的麻繩上有兩個結,歐陽平和陳傑注意到,四米長的繩子是由兩根粗細不同的繩子對接在一起的,粗的一頭有成年男人的中指粗——大概有一點五米長,細的一頭有成年男人的小拇指粗——大概有兩點五米長,中間也有一個結。

    劉明和穆一帆說,兩個繩子是分開捆綁的,三米長的身子系在兩條大腿上——纏繞了三道,繩子的一頭帶住了死者的小腿,四米左右長的繩子系在死者的上半身——也纏繞了三道,連同兩隻胳膊系在一起,繩子的另一頭帶著另一跟繩子——帶著另一根繩子的是比較粗的那一頭。

    一米二左右長和一米一左右長的繩子分別系在三米左右長和四米左右長的繩子上的。這兩個比較短的繩子應該是和石頭上的繩子連接在一起的。

    鐵絲的長度有兩米左右,是加固在四米長的繩子上的,一共繞了兩圈,然後將兩頭擰在一起,擰在一起的地方,一根長六公分左右,一根長八公分左右,八公分長的鐵絲的頭部還有一個鉤子。

    歐陽平一向關注細節。

    兩根繩子和一根鐵絲透露出如下幾個方面的信息:第一,由於事發突然,準備不足,凶手在捆綁死者屍體的時候,沒有找到合適的繩子,隨手找了三根粗細不一的繩子,這從四米長的繩子上就能看出來,比較細的一頭在捆綁——或者搬運的過程中還斷過一次;第二,正是因為四米左右長的繩子是拼接在一起的,細的一頭在捆綁的過程中力道不夠,凶手才在繩子外面又加了一根鐵絲;第三,凶手用繩子和鐵絲將死者的屍體捆綁起來,主要是出於搬運方便的考慮,從案發第一現場到漁船上,應該有些距離,將屍體捆綁起來,會更便於搬運;第四,就是因為這根鐵絲和鐵絲上的鉤子勾住了濮正陽的漁網。這也是凶手所犯的一個致命的錯誤,如果沒有這根鐵絲,這起沉屍案將被永遠留在落馬湖的湖底。

    陳傑已經從賽所長的口中的得知:在歷史上,落馬湖從來沒有乾涸過。隨著歲月的流逝,屍體將會被淤泥所埋葬。

    屍檢快結束的時候,歐陽平的手機響了。

    歐陽平從口袋裡面拿出手機,電話是過來打來的。

    歐陽平接通了電話:「郭老,您好。」

    「歐陽,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在法醫處。」

    「你們在對死者進行尸檢嗎?」

    「是的。郭老,您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歐陽,你們等我一下,我一會就到。」

    「郭老,您辛苦了一天,我就沒有打電話給您。」

    「歐陽,郭老能來——最好,有些地方,我們還吃不準。」劉明走到歐陽平跟前,低聲道。

    「我不放心,我一會就到——掛了。」

    「等一下,要不這樣,我派人去接您。」

    「不用,我打的過去——掛了。」

    劉明吃不準的地方,正是歐陽平和劉大羽、陳傑吃不準的地方。比如說死者的年齡和死者遇害的時間。死者嘴裡面能看得見的牙齒都沒有了,判斷死者年齡的主要依據是牙齒,人在不同年齡階段的牙齒是不一樣的,死者口腔裡面大部分牙齒都沒有了,在年齡的判斷上,難度就會增加,這時候,就需要經驗來彌補,而郭老有的是豐富的經驗;死者身上的衣服如果不是凶手刻意換上的,那就說明同志們對死者死亡時間的判斷有問題,我們都知道,屍檢記錄和屍檢結論是刑偵工作的基石,接下來,所有工作都要依據屍檢記錄和屍檢結論進行和展開。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這個頭開的好不好,至關重要。郭老之所以如此關心此次屍檢工作,也是出於這種考慮。我們都知道,歐陽平的團隊之所以能偵破一個又一個疑難案件,憑藉的就是認真細緻、一絲不苟的精神和嚴謹細緻的工作作風。陳傑從接手「75」沉屍案到現在,他明顯地感覺到,這是一個非同尋常、詭異複雜的謀殺案,這個頭能不能開好,直接關係到案子的偵破工作。而屍檢工作則是這個頭的最重要的部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09:12
第四章 郭常平一錘定音
   

    二十五分鐘以後,郭老趕到法醫處。

    劉明把屍檢記錄遞到郭老的手上。

    郭老看過屍檢記錄之後,走到屍檢台旁。

    「郭老,請您再看看死者的年齡和死亡時間——我們還有點吃不準。」劉明道。

    穆一帆將一件白大褂穿在郭老身上,然後將手套和口罩遞到郭老的手上。

    郭老戴上口罩和手套,從手術車上拿起一把比較長的鑷子和一個微型內測鏡,走到死者的頭跟前,看了看死者的口腔。

    穆一帆將一個萬向燈對準死者的口腔。

    死者的口腔裡面有一些黑色的淤泥,死者在湖底呆了比較長的時間,淤泥跑進他的口腔。連鼻孔裡面都有淤泥。

    郭老將鑷子伸進死者的口腔,撥了撥黑色的淤泥,淤泥已經板結,所謂淤泥,應該是泥沙的結合體——只有泥沙混合在一起才會板結。

    郭老從手術車上拿起一個壓舌棒,伸進死者的口腔,一塊一塊地將板結的泥沙掏出口腔,放在一個長方形盤子裡,十幾分鐘以後,大部分泥沙被掏出來了。牙齒的尾部——即腮幫的死角處、咽喉處和舌頭下方還有少量泥沙。

    郭老讓穆一帆找來一個水循環器,並拎來半桶水。

    歐陽平和陳傑將死者的身體翻了九十度——左耳朝下。

    郭老將水循環器上比較細的塑料管插進死者的鼻孔,然後按了一下水循環器的開關,很快,水從死者的口腔裡面流出來——流進了塑料桶裡。

    死者嘴裡面流出來的全是黑色的泥沙,不一會,「啪」的一聲,有一個塊狀物落進了塑料桶裡,穆一帆從塑料桶裡撈起塊狀物,在水裡面洗了洗,然後拿出水面看了看,原來是一顆完整的牙齒。

    大家都看見了。確實是一顆完整的牙齒。

    穆一帆將牙齒放在長方形的不鏽鋼盤子中,郭老用鑷子的頭部撥了撥,原來是一顆門牙。

    凶手將死者的牙齒砸斷——或者砸落以後,牙齒落在了死者的口腔裡面,照此推想,死者的口腔裡面肯定還有其它牙齒。

    郭老又將一個比較粗的塑料管伸進死者的口腔裡面,在兩股水流。不同方向的衝擊下,伴隨著越來越淡的流水,又有幾個塊狀物落在了塑料桶裡。

    水完全變清之後,郭老示意穆一帆關掉了水循環器。

    穆一帆倒掉塑料桶裡面的水,桶底竟然有七顆牙齒,加上前面那一顆,一共有十二顆牙齒。這也就是說,被凶手砸掉的牙齒全在死者的口腔裡面。

    穆一帆將十二顆牙齒洗乾淨,放在長方形的不鏽鋼盤子中。

    十二顆顆牙齒都比較黃,儘管如此,死者的牙齒卻很健康,第一,牙齒很飽滿,第二,牙齒沒有殘缺,第三,壓根粗壯,第四,八顆牙齒上都沒有結石。第五,一顆門牙上有一個零點三毫米的豁口,很顯然,這是一顆瓜子牙。凶手之所以要把死者的十二顆當門牙齒砸掉,目的有兩個:第一,瓜子牙,這個特徵太明顯,只有從小到大,經常嗑瓜子,並且始終用一顆牙嗑瓜子的人,才會形成這種瓜子牙;第二,即使死者的屍體被人發現,死者沒有當門十幾顆牙齒,警方很難確定死者的年齡。瓜子牙應該是死者身上最突出的特徵,沒了這顆瓜子牙,又無法確定死者的年齡,更無法確定死者的身份,這個案子就沒發查下去。

    至於死者死亡的時間,郭老認為應該以屍體身上軟組織的腐爛程度為依據,而不應受死者面部軟組織的腐爛程度的影響,死者身上的軟組織的腐爛所反映的是屍體在正常的自然環境下變化的進程,而死者面部曾遭過人為的損壞,被人為損壞過的軟組織腐爛的速度肯定要快很多,腐爛的程度肯定很深。

    劉明承認,他在確定死者死亡時間的時候,確實受到死者臉部腐爛程度的影響。

    歐陽平、陳傑和劉明犯的是同樣的錯誤。

    最後,郭老將死者的年齡從45——50之間調整到43——48之間;死者死亡的時間從7——8個月調整到6——7個月。當然,行事謹慎、心思細密的郭老並沒有把話說死,最後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意見:死者的年齡上線可以考慮到50歲;死者死亡的時間,也可以延長到八個月。前提是,要視具體情況而定,在調查、走訪的過程中,如果有接近——或者符合上線者,也可以納入調查走訪的範圍,但重點要放在43——48歲之間(年齡),6——7個月之間(死亡時間)。

    我們都知道,將死者的年齡下調到43——48歲之間,將死亡時間下調到6——7個月之間,這將意味著什麼。按照郭老最後的意見,死者的年齡擴大了,死者死亡的時間放寬了。沉屍案的刑偵工作將在這個基礎上展開和推進。

    按照郭老的意見,死者死亡的時間,應該在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一九九六年一月份。這個時間,正是隆冬季節。

    關於死者身上的衣服,郭老更傾向於歐陽平的分析,凶手在死者的衣服上做了手腳,死者身上的衣服應該不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服,根據如下:第一,在荊南,穿一件棉毛衫,外加一件罩褂,這只能是在春天和秋天,十二月和一月,凡是能保暖的衣服全穿在身上了,因為這兩個月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第二,如果死者身上的衣服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服的話,應該非常寬大,因為罩褂裡面要穿棉襖和好幾件保暖的衣服,同志們看到的是,死者身上的衣服非常的合身,至少在肥瘦上非常合身,不錯,屍體在湖底浸泡了6——7個月,膨脹之後,死者的身體大了一圈,衣服自然會比較合身了。郭老不這樣認為,因為郭老在判斷死者的衣服是否合適的時候,已經把屍體的膨脹因素考慮在內了。

    凶手非常狡猾,考慮問題也非常全面,但他在給死者換衣服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有考慮到屍體膨脹的因素,這不能算是凶手的疏忽,因為凶手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不可能想到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凶手除了缺乏生活經驗之外,確實有疏漏之處,死者腳上的羊毛襪就是凶手所犯的致命的錯誤,人在春天和秋天是不可能穿這種超厚的羊毛襪的,春天和秋天,穿棉襪都有點不合時宜。凶手想到了很多東西,但唯獨沒有想到這雙羊毛襪,凶手應該會看到這雙襪子,但他沒有想到這雙襪子會透露出這麼重要的信息。郭老認為,凶手還有一個重大疏忽,死者貼身的帶黑色豎條紋的褲衩,這條褲衩可能是死者身上唯一一件屬於自己的衣服,死者身上的五件衣服,有四件是棉製品,已經高度腐爛,唯獨這件褲衩是化纖製品。化纖是很難降解和腐爛的。按照郭老的判斷,這條褲衩,可能也是夏天的服裝,夏天,穿這樣一件過膝褲衩,應該是比較合適和得體的。

    當天晚上,陳傑和達方圓將屍檢所有信息進行了彙總和歸納:死者年齡在43——48之間(上線可提到到50歲),身高一米七二,頭髮偏長,有一顆門牙是瓜子牙,左耳上可能有肉瘤、疤痕——或者胎記之類的東西,死亡時間是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份——一九九六年一月份。死者的右腳有兩個灰指甲(中間一個腳趾甲和最後一個腳趾甲,),右腳有一個灰指甲(第一個大腳趾)。和死者比較熟悉的人應該知道這個特點。

    現在,就差一張模擬畫像了。將上面的內容和模擬畫像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尋人啟事了。

    七月六號早晨,四點五十分左右,陳傑帶著二隊的同志趕到麒麟鎮三號碼頭;歐陽平和劉大羽、董青青準備到火車站去迎接付一波,能得到付一波的鼎力支持,歐陽平非常高興,所以,他要親自到火車站去迎接付一波,以示鄭重。

    一隊的其他同志們休息待命,二隊那邊隨時會有任務。

    我們先來說說陳傑這一路的情況。

    陳傑一行四人趕到麒麟鎮三號碼頭的時候,賽所長和四個手下正在做出發前的準備,兩條一大一小的機動船停在棧橋邊——其中一條小船是昨天傍晚用過的那條機動船;濮正陽、林振聲和十幾個漁民正聚集在一起說著話。棧橋邊,河堤上聚集了不少人。湖岸邊還停著十幾條漁船。

    達方圓將汽車停在河堤北邊一戶人家院門右邊的空地上。

    賽所長迎上前來,碼頭上,兩條機動船上的柴油機的「突突突」的先後響起。

    濮正陽和林振聲帶著十幾個漁民上了一條大船。

    賽所長告訴陳傑,濮正陽和林振聲一共帶來十三個漁民,這些人都是麒麟鎮和麒麟鎮附近村莊的漁民,一聽說要到湖上去撈東西,都放下手中的活計爭先恐後的來了。

    陳傑心想,這個濮正陽還真有兩下子,號召力很強啊!不但號召力強,他還是一個很有頭腦的人,如果不是他在發現屍體的地方插了一根船篙,就不會有今天早晨的打撈行動。「75」沉屍案的線索本來就很少,陳傑對今天早晨的打撈行動充滿期待。陳傑對今天的打撈行動並沒有報太大的希望,但至少能撈上來一塊石頭,為這個,花一點時間,付出一些努力也是值得的。

    五點鐘,陳傑一行上了最大的機動船。

    老天爺很架勢,沒有什麼風,湖面上升騰起一層霧氣,而且越來越濃,昨天傍晚能看到的遠處的湖心洲和湖西洲蹤影全無。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湖水和霧氣,湖面上的能見度很低,最多在三百米左右。

    好在濮正陽和林振聲能辨得清方向。

    兩條船一前一後,朝西南方向駛去,湖西洲在麒麟鎮的西南方向,沉屍地點在湖西洲的東北方向。

    陳傑之所以把打撈時間定在五點鐘左右,主要是考慮到賽所長派了兩個人守在標誌物附近,幸虧現在是夏天,如果是在冬天的話,湖面上肯定不能呆人。在漁船上守一夜,這個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十五分鐘左右,賽所長指著遠處一條長長的陰影道:「陳隊長,那就是湖西洲。」

    船又行駛了一兩分鐘的樣子,賽所長指著比遠處一個小黑點道:「那就是我們的船。」

    一分鐘以後,小黑點變成了長條形,不一會,漁船的輪廓線逐漸清晰起來,陳傑還看到了漁船上坐著兩個人,大概是看到了兩條機動船——或者聽到了機動船「突突突」的聲音,其中一人站起身,拚命揮動手臂,他的手上揮舞著一件深色的衣服。

    賽所長的手上拎著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裡面裝著早晨剛在街上買的肉包子,還有兩袋豆漿。包子和豆漿是為船上兩個值班的同志買的。

    很快,陳傑看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

    一分鐘以後,機動船緩緩靠近漁船。

    漁船上橫著一根五米左右長的船篙,船篙的頭部還紮著一個藍色的雨衣。

    漁船上一個人將硬繩子扔給賽所長。

    賽所長將繩子系在一個木樁上,另外兩個手下將漁船上兩個人拽上機動船。

    陳傑緊緊握著兩個人的手。他看到兩個人的眼睛裡面佈滿了血絲,鼻子有些發酸。

    兩位警察,一個叫張海,一個叫倪小亮。都是三十不到的大小伙。

    開船的師傅一前一後,把兩個錨扔到水下,兩條船一字擺開,固定在湖面上,機動船的船身距離漂浮的木板大概在五米左右。

    陳傑、達方圓、賽所長和濮正陽、林振聲交代了幾句之後,十五個人脫掉上衣和褲子,只留下一條褲衩,濮正陽交代了幾句之後,大家順著船舷,慢慢下到水中,成一字排開,然後扎進水裡。

    一分半鐘左右,濮正陽和林振聲同時浮出水面。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6 10:58
第五章 劈篾刀蛇皮口袋

    「石頭就在下面。賽所長,把漁船劃過來。」濮正陽大聲道。

    倪小亮和張海將『肉』包子和豆漿放到賽所長的手上,跳到漁船上。

    一個警察解開船繩,將繩子扔到漁船上。

    倪小亮抓起船篙,解下雨衣,然後將漁船劃到濮正陽和林振聲的跟前。

    濮正陽、林振聲和另外四個漁民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同時沉入水底。

    一分鐘後,水下冒起無數個水泡,緊接著,有一股渾濁的污水開始由慢而快地往上湧。

    幾十秒鐘以後,四個人幾乎同時出水。

    站在機動船上的人,先看到的是四個人的腦袋,接著看到的是一塊長條形的石板,兩根繩子還系在石板的兩頭。

    倪小亮和張海從四個人的手中接過石板,放在船頭。

    濮正陽等人用水洗了洗眼睛——污水中的泥沙『迷』住了他們的眼睛。

    等呼吸均勻,將嘴裡面的污水吐乾淨之後,幾個人再次潛入水底。

    張海和倪小亮將漁船劃到機動船的左舷。

    賽所長、陳傑從張海、倪小亮的手中接過石板,然後將石板放在甲板上。

    石板上有一層比較厚的黑『色』淤泥,陳傑用手捏了捏石板上的繩子,繩子上沾滿淤泥,抹去繩子上的淤泥,便看見:繩子的表面已經開始腐爛。

    很快,大家又將注意力聚焦到水面上。

    十五個漁民在漂浮著的木板周圍十幾平方的水下『摸』索、尋覓,他們一會兒潛入水底,一會兒浮出水面,他們在水下的時間,一般在兩分鐘左右,最長的人達可到三分鐘左右。

    潛到水底不僅僅是用眼睛看看,還要用手在淤泥裡面扒一扒,摳一摳。剛開始可以用眼睛看,再下去的時候,只能靠手『摸』索了,因為水已經渾濁不堪,泥沙不僅往眼睛裡面鑽,還往嘴巴和鼻孔裡面鑽。

    半個小時過去了,大家一無所獲,濮正陽仍然心有不甘,他將打撈的水域向外圍擴展了十幾米。其他人也意猶未盡,於是,大家又在水下『摸』索了將近半個小時。仍然毫無結果。

    十五個人靠在船邊休息的時候,濮正陽和林振聲一邊吐髒水,一邊朝湖心洲和湖西洲看了看,他們倆在嘀咕著什麼,他們一邊嘀咕,一邊用手比劃著什麼。此時,太陽已經『露』出了臉,湖面上的霧氣也開始漸漸消散,兩個村莊的輪廓線已經清晰地呈現在大家的眼前。

    幾分鐘以後,濮正陽將大家召集在一起:「夥計們,咱們分成兩撥,一撥從沉屍地點朝湖西洲方向打撈,一撥朝湖心洲方向打撈。

    一個漁民道:「打撈多長距離?」

    這是一個現實問題,沉屍地點距離湖西洲有一公里左右,距離湖心洲有五公里左右。

    「十米左右,你們看怎麼樣?」濮正陽也不想讓大家太辛苦。

    一個漁民道:「二十米吧!既然咱們來了,就要把事情做漂亮一些。」

    「中,再遠一點距離都成啊!」一個漁民道,「正陽兄弟,你說咋辦就咋辦,咱們全聽你的。」

    陳傑注意到,濮正陽不僅是一個心思細密的人,他還是一個善於思考的人。前面,筆者曾經『交』代過,沉屍地點在湖西洲東北角——距離湖西洲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所以,案子的第一現場不是湖西洲,就是湖心洲,如果這個判斷能夠成立的話,那麼,凶手應該是從湖西洲來——或者湖心洲來,凶手將屍體沉入水底之後,應該是返回湖西洲——或者湖心洲。按照這個思路分析,凶手如果扔什麼東西的話,應該是沿著漁船運行的路線扔的。

    於是,濮正陽和林振聲各帶幾個人按照濮正陽剛才比劃的線路進行搜索。

    七八分鐘以後,湖面上呈現出兩條渾濁的水帶,並且不斷從沉屍地點向西南方向和東南方向延伸。水帶的寬度至少有五米。

    機動船上的人耐心等待。這時候,陳傑才注意到,打撈現場的不遠處停著五六條漁船。

    十五分鐘左右——即六點五十五分左右,一個人突然竄出水面,吐了幾口髒水,用左手在臉上抹了幾下,然後將粘帖在眼睛前面的頭髮抹到頭頂上,轉身對著機動船上的人大聲喊道:「我『摸』到了一樣東西——你們看——這是什麼?」與此同時,此人將右手高高舉起,他的手上拿著一個長條形的黑乎乎的東西。

    林振聲游到此人的跟前:「許大『棒』,什麼東西?」

    「振聲,你瞧——」

    林振聲定睛看了看,原來是一把砍刀。林振聲剛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機動船上的人——因為機動船距離許大『棒』和林振聲比較遠,在林振聲身後十幾米的地方,又有一個人竄出水面,他顧不得洗乾淨臉上的污水,大聲喊道:「賽所長,我『摸』到了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賽所長走到機動船的船尾,那裡距離說話人最近。

    「是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像是一個包裹,上面壓著幾塊石頭。」

    濮正陽等人迅速圍攏過去,不一會,十幾個人全圍了上去。

    「劉老三,石頭上有沒有繩子。」濮正陽道。

    「有繩子。」

    濮正陽游到一條看熱鬧的漁船跟前:「新河兄弟,給我一把刀。」在濮正陽身後不遠處,停著一條漁船。

    被叫做新河的人從船艙裡面拿起一把刀,俯下身體,將刀柄遞到濮正陽的手上。

    濮正陽將刀背含在嘴裡,朝劉老三跟前游去。

    許大『棒』游到機動船跟前,將砍刀放在水中洗了洗,然後將刀柄遞到賽所長的手上。

    陳傑從賽所長的手上接過砍刀,原來是篾匠用來加工竹器劈篾刀。

    砍刀長四十五公分左右,刀身最寬處有八公分左右,最窄處有六公分左右,刀柄長十公分左右。刀口呈直線,刀背呈弧形,刀口鋒利無比,刀背寬一公分左右。

    刀口雖然鋒利異常,但刀身已經開始生鏽。

    很顯然,這把劈篾刀應該是殺人凶器,聯繫死者臉部骨頭多處受損的情況看,更能印證這種判斷。

    七月六號早晨的打撈行動收穫很大,濮正陽、林振聲等十五個漁民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能在湖底打撈到一把砍刀,絕非易事。人多力量大,如果不是濮正陽找了這麼多漁民朋友來幫忙,這把砍刀說不定還在湖底躺著呢。在湖底撈一把砍刀,和大海撈針,差不到哪兒去。

    包裹裡面肯定還有東西。陳傑等人迅速將注意力轉移到湖面上。

    濮正陽、林振聲、劉老三,一共有六個人潛入水底。

    很快,水下冒起一團又一團黑水。

    兩分鐘以後,劉老三第一個竄出水面,他的手上拿著一個類似於包裹一樣的東西,包裹呈黑『色』;緊接著,濮正陽等人也慢慢浮出水面。有兩個人浮出水面的速度比較慢。很快,站在機動船上的人終於看清楚了,這兩個人的手上各抱著一塊石頭,石頭也是黑『色』的。包裹和石頭上滿是淤泥。

    濮正陽朝新河招了招手,新河將漁船劃到了濮正陽的跟前。

    劉老三將黑『色』的包裹扔進船艙,另外兩個人將石頭放到船頭甲板上。

    陳傑目測了一下,劉老三發現包裹石頭的地方距離沉屍地點大概在二十米左右,位置在沉屍地點的西南方向。從沉屍地點和包裹、石頭所在的位置來看,「75」沉屍案的第一現場在湖西洲的可能『性』是比較大。

    新河師傅將漁船劃到機動船的左船舷下,陳傑、賽所長和他的手下從新河師傅的水上接過包裹和石頭,兩塊石頭上還繫著一根繩子。包裹上也有兩個繩子和兩塊石頭上的繩子相對應。包裹上的繩頭有三十公分長,兩塊石頭上的繩頭長二十公分左右長。繩子是濮正陽用刀割斷的。

    幾個人將包裹和石頭放在甲板上靠近船舷的地方。還有先前撈上來的石板。

    船老大拿起一根很長的橡皮管,按動水泵的電鈕,伴隨著「突突突」的聲音,橡皮管裡面噴出水來。

    賽所長從船老大的手上接過橡皮管,將水對準了包裹、石頭和石板。

    在水的強有力的衝擊下,包裹、石頭和石板逐漸『露』出來本來的顏『色』:所謂包裹,其實就是一個蛇皮口袋,就是裝化『肥』的那種塑料袋,石頭和石板是同一種顏『色』——青『色』。連石頭的紋理都是一樣的。三塊石頭透『露』出這樣一個信息:三塊石頭應該來自同一個地方。那麼,這三塊石頭會來自哪裡呢?這就是陳傑思考的問題,這三塊石頭極有可能成為偵破「75」沉屍案的一條線索。所以,陳傑從心裡感謝濮正陽和林振聲,如果不是濮正陽和林振聲多了一層想法,就沒有今天的打撈行動,沒有今天的打撈行動,同志們就會失去很多信息和線索,而這些信息和線索對同志們來講是非常重要的。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蛇皮袋上。

    蛇皮袋長八十公分左右,寬五十公分左右,袋口原來是用一根細麻繩繫起來的,現在是敞開的——細麻繩已經斷開。

    陳傑從濮正陽的手上接過那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在蛇皮袋上輕輕劃了一下,蛇皮口袋上立即出現一條長五十公分左右的扣子。

    陳傑從口子裡面掏出一團東西。

    陳傑用刀尖撥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這團黑乎乎的東西上也有很多淤泥,很快,黑乎乎的東西慢慢展開,陳傑和達方圓最先看到的是成片狀的布,之後是棉『花』,布已經腐爛,布的顏『色』應該是藍『色』,布已經解體,但棉『花』還連接在一起,當第一層棉『花』完全展開,大家終於看清楚了,包裹的第一層原來是一件棉襖,外面和裡面的布已經散成片狀,棉『花』已成黑『色』,在棉襖裡面,還有一條棉『褲』,棉『褲』的顏『色』是灰『色』,裡面的棉『花』也呈黑『色』;展開棉『褲』,裡面還有一件褂子和一條『褲』子,褂子和『褲』子也爛成了碎片。很顯然,棉衣、棉『褲』、褂子和『褲』子應該從死者身上脫下來的。而死者身上的褂子和『褲』子應該是凶手給死者換上的。

    在返回麒麟鎮的途中,陳傑和賽所長合計,中午在麒麟鎮找一家比較好的飯店請濮正陽等漁民吃一頓飯,陳傑和賽所長對話的內容被濮正陽聽見了,他婉言拒絕了陳傑和賽所長的美意:「陳隊長,賽所長,吃飯就免了吧!了了你們的事情,我們也該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跟我們不必客氣,想找我們瞭解情況,賽所長,你就到南市場去找我,我每天下午都要在那裡買魚,如果在南市場找不到我就到第一樓酒家去找我老婆,我老婆吳桂芝在那裡做服務員,不管你們想找誰,只要通知我就行了。如果你們想到湖心洲、湖西洲和落馬鎮、孝陵鎮去的話,我可以用船送你們過去。」濮正陽把什麼都想到了。

    「濮師傅,要不這樣,我們把吃飯時間放在晚上,這樣,打魚吃飯兩不誤。您看怎麼樣?」

    「我們在湖上打魚,一旦散開,啥時候收網回頭,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陳隊長,賽所長,你們就不要費心思了。用的著我們的時候,說一聲就行。我們一定隨叫隨到。能為你們的案子出點力,這也是我們的榮幸。吃飯,那都是小事,辦案子才睡最要緊的。」

    船到碼頭,剛剛靠岸,濮正陽等人已經跳下船,並很快上了自己的漁船,不一會,十幾條船各奔東西——漁民們一天的營生剛剛開始。

    左向東用照相機對三塊石頭進行了拍照,在拍照之前,李文化用橡皮管將三塊石頭進行了認真的沖刷,石頭上的淤泥太多,淤泥遮蓋住了石頭的顏『色』和紋理,石頭在淤泥之中浸泡了太久的時間,想要恢復到原來的本『色』,已經不可能了,但一定要看能看清楚紋理,陳傑希望這三塊石頭能發揮一點積極的作用。特別是長條石,它顯然是經過加工的石板,雖然有些粗糙,但已經基本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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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董青青完成畫像

    至於兩塊不甚規則的石頭上,也有人工打砸的痕跡,像這樣具有人工痕跡的石頭,是絕不會孤立存在的,大家應該能猜出陳傑現在的想法,他想通過這三塊石頭找到第一現場,凶手殺害死者以後,三塊石頭一定是就地取材。

    賽所長提供的情況進一步印證了陳傑的想法是正確的。賽所長說:在落馬湖周邊地區,包括湖心洲和湖西洲,由於空氣濕度大,再加上經常發大水——前面,筆者曾經『交』代過,落馬湖西通揚子江,每年夏天,揚子江的江水都會暴漲,揚子江水暴漲,落馬湖的水位也會跟著暴漲,所以,凡是條件比較好的人家,都會用石頭打地基,並且把地基打得高高的,牢牢的。在落馬湖周邊地區,石頭是很『精』貴的東西,因為這裡沒有山,沒有山,就沒有石頭,從很遠的地方把石頭運到落馬湖來,石頭自然就成了『精』貴的東西了。

    通過石頭找第一現場,這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思路。凶手做夢都沒有想到,他用來沉屍的石頭,現在卻成了警方手中的線索物。凶手雖然具有很強的的反偵查意識,但疏漏之處也不少啊!思慮再周密的人,也會有疏漏的地方,在生活面前,無縫的天衣是不存在的。因為人的思維有一定的侷限『性』,人不可能想到一些未知的東西。

    至於蛇皮口袋和蛇皮口袋裡面的棉衣棉『褲』,也是凶手疏忽的兩個點。蛇皮口袋上有十幾個清晰的黑體字,其中兩個字特別明顯,這兩個字就是「『尿』素」。在「『尿』素」的左下方,還有一豎行黑體字「江寧縣東山化『肥』廠生產」。『尿』素是一種化『肥』,只有農民才用化『肥』,所以,陳傑和達方圓商量後決定把十四個村莊和落馬湖上兩個洲作為調查的重點,而湖西洲則作為重中之重;沉屍地點、包裹和砍刀所在位置的連線所形成的軌跡,直指湖西洲,三個點真實地再現了漁船的行走路線,包裹和砍刀不是在沉屍之前扔進湖底的,就在在沉屍之後扔進湖底的。這條線路說明凶手劃著漁船從湖西洲而來,沉屍動作結束之後,又返回湖心洲。這肯定是凶手沒有想到的。凶手不可能想到屍體、包裹和砍刀三樣東西全被打撈上來了;在陳傑和達方圓的眼中,棉衣棉『褲』雖然已經腐爛,但它們也是不可忽視的重要物件,在棉『褲』裡面,一定有死者身上的『毛』發,只要對『毛』發進行dma鑑定,就能知道棉衣、棉『褲』和罩褂、長『褲』是不是從死者身上脫下來的。如果鑑定結果證實棉衣棉『褲』確實是死者的衣服,那麼,就能說明凶手將死者身上的棉衣、棉『褲』脫下來,換上另外一件罩褂、長『褲』,其目的就是想在死者死亡的時間上誤導警方。死者如果死於一九九五年秋天和一九九六年『春』天的話,那麼,死者遇害的時間至少要向前推移三個月左右——或者向後推遲三個月左右,我們都知道,死者遇害時間不對,警方就無法確定死者的身份,無法確認死者的身份,就無法找到凶手。不僅如此,凶手還將死者身上所有特徵『性』的東西全部破壞殆盡。

    眼下,就差一張死者的模擬畫像了。陳傑想在模擬畫像出來之前,先做一些調查走訪工作。賽所長也表示,如果陳傑需要的話,他可以派人協助、配合同志們接下來的調查,賽所長的手下人頭熟,地點熟,有他們從旁協助,調查走訪會順利很多。

    陳傑和達方圓、賽所長商量後決定派兩路人馬圍繞蛇皮袋、三塊石頭和人口失蹤情況展開調查。一路有李文化、賽所長和張強,他們的任務是到湖心洲和湖西洲調查走訪;另一路有左向東和倪小亮,他們的任務是到落馬湖周邊十四個村莊展開調查。

    關於人口失蹤的情況,昨天晚上,賽所長已經認真查閱過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和一九九六年一月的人口失蹤報案記錄。在此期間,在麒麟鎮派出所的轄區內一共有三起人口失蹤的報案,但這三起報案和「75」沉屍案的當事人毫無關係,三個失蹤的人分別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吳小妹,一個十二歲的男孩臧紅旗,另一個是六十七歲的老『婦』人黃桂珍。這三個案子後來被銷掉了,因為三人都找到了。吳小妹為了逃避父母的換親計畫(父母打算用她和一個姓商的人家換親,把她嫁給商家的獨子,讓商家的『女』兒嫁給吳小妹的哥哥做老婆,兩家互免彩禮)躲到姑媽家去了。後來,父母回心轉意,不再勉強『女』兒,結果是吳小妹自己回來了。至於十二歲的臧紅旗,他是因為考試成績不好,被父親打了幾棍子以後,離家出走了。後來,臧家的親戚在孝陵鎮找到了在寺院裡面偷吃貢品的小傢伙;黃桂珍則是因為三個兒子都不願意養他的老,一氣之下,不辭而別,跑到外地的堂姐家去了。後來,三個兒子幡然醒悟,到姨娘家找回了母親。

    賽所長心知肚明:當時,雖然沒有和死者相關的失蹤報案的記錄,但並不等於沒有失蹤情況的發生,在落馬湖周邊地區,漁民和跑船的人比較多,這些人來去無蹤,流動『性』非常大,最突出的特點是,這些人生活的圈子非常小,社會接觸面也非常狹小,即使有人失蹤的話,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最要命的是,由於落馬湖地區的水上『交』通比較發達,所以,外來的人口比較多,那些外來的人口要是失蹤的話,恐怕只有老天爺知道。凶手要想讓當事人人間蒸發的話,肯定會有萬全的考慮和算計。如果有人失蹤的話,如果家人不報案的話,其他人是不會在意的。所以,要想知道落馬湖周邊地區到底有沒有人口失蹤的情況,必須深入到兩個洲和十四個村莊調查走訪才能知道。

    達方圓的任務則是從死者的棉『褲』裡面提取『毛』發,並對『毛』發和死者的屍體進行dma鑑定。

    於是,大家兵分三路:李文化和賽所長、張強坐小型機動船到湖西洲和湖心洲區去。湖心洲也是調查重點,分析判斷歸分析判斷,調查還是要按部就班地進行,什麼地方是調查走訪的重點,現在,還不好說。

    左向東和倪小亮驅車前往卸甲甸,卸甲甸是麒麟鎮東邊一個村莊,左向東和倪小亮的調查走訪將從卸甲甸開始,然後繞湖一週。把十四個村莊走一個遍,筆者借此機會,把另外十三個村莊的名字『交』代一下,這十三個村莊的名字分別是(按照逆時針):小桃園,丁解村,板橋村,葛塘村,東馬村,西馬村,小黃窯,柳村,前徐村,後徐村,五墩村,高崗村,麒麟村(麒麟村就是麒麟鎮東邊的村莊)。很顯然,第一個階段的調查走訪,將圍繞兩洲、十四村展開調查。對麒麟鎮、落馬鎮和孝陵鎮的調查要視調查進展情況而定。

    陳傑和達方圓則驅車趕回刑偵隊。達方圓要到刑偵隊技術處提取檢材,並做dma鑑定;陳傑要和歐陽平、劉大羽、董青青和付一『波』會合。現在,陳傑的手上就差一張模擬畫像,模擬畫像一旦到手,調查走訪工作將全面展開。

    陳傑趕到法醫處的時候,董青青正坐在電腦前修復死者嚴重受損的眉骨、鼻樑、顴骨、上牙『床』和下巴。董青青參照的是一張頭骨的x光片,付一『波』坐在董青青的旁邊適時指導。

    歐陽平、郭老、劉大羽坐在兩個人的旁邊,三個人對運用軟件修復頭骨的技術非常感興趣。

    陳傑坐到董青青和付一『波』身後的時候,在電腦屏幕上,董青青正在修復死者的鼻樑,死者的眉骨和顴骨已經修復完畢。只要所有受損的部位修復完畢之後,就可以添加軟組織了。人臉上的軟組織是依附在骨頭之上的,一旦骨頭修復完畢,模擬畫像就成功了一大半。

    雖然是董青青親自動手,但都是在付一『波』的監督和指導下進行的,能得到付一『波』的認可,頭骨的修復工作應該是成功的。

    一個小時以後,一張模擬畫像終於呈現在大家的面前。付一『波』面帶微笑,他對自己和董青青共同完成的作品非常滿意。

    於是,歐陽平讓技術處的同志將模擬畫像複印出一百張。有了死者的模擬畫像,下面的工作就可以全面展開了。

    「75」沉屍案的當事人終於有了清晰的模樣。這應該是陳傑的二隊介入此案以來邁出的堅實的第二步,第一步是和案子有關的物證的打撈工作。

    歐陽平緊緊地握住了付一『波』的手。

    本來,歐陽平打算請付一『波』到飯店喝幾杯,但付一『波』說,他手上還有任務,不敢多在荊南停留。

    於是,歐陽平決定親自送付一『波』到火車站,一同前往的還有董青青、劉大羽和陳傑。

    走到法醫處樓下的時候,馮局長也來了。他對「75」沉屍案非常關心,特地『抽』出時間來看看。當然,他主要目的是來看看付一『波』的。

    馮局長認識付一『波』,他在北京開會的時候,曾經和付一『波』接觸過幾次。歐陽平和馮局長也曾嘗試把付一『波』挖到荊南來,但付一『波』婉拒了兩個人的美意,最後,在付一『波』的建議下,歐陽平和馮局長把董青青調到荊南來了。

    馮局長也想挽留付一『波』在荊南逗留半日,但被付一『波』婉言謝絕了。馮局長也就沒有再堅持,他將付一『波』送到大『門』口,將付一『波』送上了汽車,然後目送汽車駛出公安局的大『門』,擠進車流之中。

    在回刑偵隊的路上,幾個人合計了一下案子的事情。當務之急是要做兩件事情:第一,將模擬畫像送到左向東和李文化的手上,兩路人馬的調查走訪,少不了這張模擬畫像。第二,將模擬畫像粘貼到兩洲、三鎮和十四村去。第三,陳傑還建議給濮正陽和林振聲一人一張模擬畫像,請他們找那些打魚的朋友辨認。陳傑總覺得死者極有可能是一個漁民。濮正陽和林振聲不可能認識所有的漁民,但肯定有人認識死者——如果死者是漁民的話。即使死者不是漁民,也應該有人認識他。

    四個人回到刑偵隊技術處的時候,一百張模擬畫像已經複印出來了。

    在技術處,四個人遇到了達方圓,達方圓異常興奮地告訴大家,技術處的同志已經從棉『褲』的襠部提取了七根**,dma的鑑定工作正在進行之中,估計在兩個小時以後,才能出結果。

    歐陽平看了看手錶,時間是九點半鐘。於是,歐陽平留下達方圓等鑑定報告,其他人則趕到麒麟鎮去。

    在車上,歐陽平先後撥通了賽所長和左向東的手機,此時,李文化和賽所長、張強三人正在湖西洲調查走訪,而左向東和倪小亮則在丁解村調查走訪。賽所長答應在湖西洲等歐陽平和劉大羽;左向東答應在丁解村等陳傑和董青青。賽所長還讓歐陽平一行在經過麒麟鎮的時候,順道去一下派出所,他通知副所長陳明光帶人到麒麟鎮、孝陵鎮和落馬鎮區張貼模擬畫像,同時派人將歐陽平和劉大羽送到湖西洲去和他會合。

    半個小時以後,汽車剛行駛到麒麟鎮派出所的『門』口,便有三個警察從傳達室裡面衝了出來,走在前面的人就是副所長陳明光。

    陳明光和歐陽平一行打完招呼之後,便領著兩個人上了一輛停在大『門』裡面的吉普車。然後領著歐陽平一行去了丁解村。歐陽平將陳傑和董青青放下車以後,又跟著陳明光去了碼頭。

    陳明光將吉普車停在湖堤上,跳下汽車,上了二號碼頭的棧橋,棧橋下面停著好幾條船。其中兩條船正在做開船前的準備。

    「徐大爺,等一下。」陳明光一邊跑,一邊喊。

    在一條漁船上站著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漢,他正在拔船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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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徐大爺認出畫像

    「陳公安,你喊我嗎?」

    「徐大爺,您這是要回湖西洲嗎?」

    「嗯,陳公安要到湖西洲去嗎?」

    「徐大爺,我們有兩個同志們要到湖西洲去,麻煩您捎帶上他們。。: 。」

    歐陽平和劉大羽跳下汽車,上了棧橋。走到了陳明光的跟前。

    「徐大爺,就是這兩位同志。」

    「上船吧!」徐大爺伸出手,拉住歐陽平的手,將歐陽平接到船上。劉大羽沒等老人伸手,自己跳上了船。

    「歐陽隊長,再見;徐大爺,辛苦您啦!」

    「陳警官,你不上船嗎?」老人道。

    「徐大爺,我還有事情要辦。」

    徐大爺將歐陽平和劉大羽安排在船頭坐下,然後拔起船篙,在棧橋上一磕,船便向前駛去,徐大爺放下船篙,搖起雙槳,漁船朝湖西洲方向駛去。

    霧氣完全散開,陽光照『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遠處,湖西洲安臥在湖面上,樹林,樹林上面的鳥巢,草垛,人家的屋頂,清晰可見;湖心洲在麒麟鎮的東南方向,大概是距離比較遠的緣故,湖心洲的模樣就不像湖西洲那麼清晰了。

    船艙裡面放著兩個竹筐,竹筐上橫著一根扁擔,一個竹筐裡面放一個魚簍,一個竹筐裡面放著一桿秤。船艙裡面還有一些漁網。老人顯然是到麒麟去買魚的,兩個人還聞到了一股比較濃的魚腥味。

    「徐大爺,您干打魚的營生有多少年了?」歐陽平道。

    老人用手在古銅『色』的額頭上抹了一下:」我十五歲就在跟著老父親在這落馬湖上打魚了,算一算也有四十幾年了。警察同志,你們到湖心洲去,是為昨天的案子吧!」

    「老人家,您也聽說了案子的事情?」

    「聽說了,這種事情傳起來是很快的。昨天晚上,我就聽說了。今天早上,你們在打撈東西的時候,我的漁船正好路過那裡。」

    「徐大爺,您是湖西洲的人?」

    「是啊,我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湖西洲。」

    「大爺,我們可以向您打聽點事情嗎?」

    「你們想問什麼?」

    「你們湖西洲有多少戶人家?「

    「三十一戶人家。」

    」這些人家,您都很熟悉嗎?」

    「熟悉,就跟我家裡人一樣的熟悉。哪家有幾個人,哪家什麼時候娶兒媳『婦』,哪家的閨『女』什麼時候出閣,我心裡面清楚著呢。」

    「去年十二月份,今年一月份,你們湖西洲有沒有什麼人突然沒來由的不見了?」

    「沒有。這——我太清楚了,整天低頭不見抬頭就見,三十一戶人家,我瞭如指掌。」

    「那麼,你們湖西洲有沒有到外地去打工——做生意的呢?」

    「有啊!不但有,還不是兩個三個呢。這幾年,鄉親們的思想都活泛了,眼光也開闊了許多。」

    「那您再好好想一想,去年十二月份,今年一月份,有沒有出去打工——或者做生意,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的呢?」

    老人沉思片刻,然後道:「這——我到沒有特別在意——我要去問一問才知道。」

    歐陽平從皮包裡面拿出一張模擬畫像:「大爺,您看看這張畫像。」

    徐大爺一手搖櫓,一手接過模擬畫像,認真端詳起來。

    「怎麼樣?這個人,您是不是有點印象?」

    「我們湖西洲沒有這個人。這個人就是濮正陽撈上來的那個人嗎?」

    「不錯,就是他。」

    「警察同志,我能冒味地問一句話嗎?」

    「徐大爺,您請說。」

    「這張畫像是怎麼來的呢?」

    「是我們根據死者的頭骨畫出來的。」

    「我聽說死者的臉爛乎乎的,沒法辨認——這畫像和人能一樣嗎?」從老人提出的問題可知,老人的思考是認真的——他對模擬畫像和真人之間的相似度有些懷疑。

    「徐大爺,我可以這麼說,這張畫像和真人應該是非常接近的,應該有**成像吧!」

    「那——那我就不敢多嘴了。」

    「大爺,您是不是覺得這張畫像有點像某一個人呢?您不要有什麼顧慮,我們不會聽見風就是雨,您提供的情況,我們也只是做一些參考。」

    「畫像上這個人——像一個人,我是說有點像。」

    「像一個人?他像誰?」

    「湖心洲的常貴太。畫像上這個人有點像常貴太。」

    「常貴太是干什麼的?」

    「以前打過魚,後來承包生產隊的油坊,再後來到安徽蕪湖去開飯店。」

    「他是什麼時候到蕪湖去開飯店的呢?」

    「去年——年底吧!不是十一月,就是十二月。」

    「之後——常貴太回來過嗎?」

    「回來過——去年『春』節就回來過,今年四月份也回來過一次,今年『春』天,咱們村有人到蕪湖去運貨,還到常貴太的飯店吃過飯。喝過酒呢?是常貴太請的酒。」

    「你們村的人和常貴太很熟嗎?」

    「咱們村有不少『女』人是從湖心洲嫁過來的,也有一些姑娘嫁到湖心洲去,親戚裡道的,平時有什麼紅白喜事,大家都互相走動。兩個洲相隔三四里地,划船十幾分鐘就到了,方便的很。說來也真奇怪,這張畫像確實有點像常貴太,可常貴太明明還活著。這世上的巧事太多了。

    「這個常貴太多大年齡?」

    「今年整四十歲。」

    死者的年齡在38——43歲之間——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常貴太的牙齒有什麼特點沒有?」

    「有什麼特點?」老人有些疑『惑』。

    「他是不是有虎牙——斷牙——或者瓜子牙什麼的。」

    「常貴太有一顆瓜子牙。」

    死者也有一顆瓜子牙齒。徐大爺說的對,這世界上的巧事太多了。

    「死者的臉和左耳朵被凶手砸爛了,根據我們的分析,死者的臉上和耳朵上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常貴太的左耳朵上有黃豆大的『肉』瘤,是打娘胎裡面帶出來的。『肉』瘤長在這裡——」徐大爺指著自己的左臉頰和耳朵『交』匯的地方。

    這個常貴太在不少方面,和死者非常接近。特別是年齡、相貌、瓜子牙。儘管徐大爺說常貴太還活著,但歐陽平遵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原則,必須親自證實一下,才能將此人從同志們的視線中排除掉,以前,同志們曾經有過這樣的教訓。

    徐大爺突然想起了什麼:「常貴太的老婆就是我們湖西洲人,她是梅老大家的三『女』兒,名字叫梅望弟。上岸以後,我可以領你們到梅老大家去一趟。早晨,我出『門』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了梅望弟,我們還說了幾句話,望弟是來看望她母親的,她母親哮喘病又復發了。

    徐大爺提了一個很好的建議,歐陽平確實想到梅老大家去見一見梅望弟,除了和梅望弟直接接觸之外,歐陽平也還要找梅望弟家的鄰居瞭解情況,當然,最終的目的是見到常貴太本人。只有見到常貴太本人,常貴太才能退出同志們的視野。

    在漁船距離湖西洲還有七八百米的時候,歐陽平看到湖岸的大樹下面站著三個人。

    兩三分鐘以後,歐陽平和劉大羽終於看清楚了,站在樹下的三個人原來是李文化、賽所長和張強。

    三個人已經結束在湖西洲的調查走訪,正準備到湖心洲去。

    從三個的眼神和表情來看,三個人在湖西洲的調查一無所獲。

    徐大爺將漁船的繩子拴在一個大樹的樹幹上,然後領著歐陽平一行去了梅老大家。

    碼頭上用樹棍搭了四個棧橋,棧橋邊停著十幾條木船。徐大爺說:湖西洲人到麒麟鎮去,都是從這個碼頭走。湖西洲一共有四個碼頭,在湖西洲的東邊也有一個碼頭,人們到湖心洲去,都是走東碼頭,湖西洲的南邊也有一個碼頭,凡是到落馬鎮去的人都走南碼頭,西碼頭則是通向孝陵鎮的碼頭。

    湖西洲和外界完全隔絕,湖西洲人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漁船。

    棧橋的上面有一條用青磚砌成的二十幾級台階,湖岸邊有很多木樁,這些木樁顯然是用來保護湖岸的。湖西洲的樹林非常茂密,這些茂密的樹林是用來防風、防水土流失的。

    時間是十點半鐘,有些人家的煙囪裡面已經開始冒煙。

    路過徐大爺家的時候,徐大爺將筐魚簍和扁擔放在院『門』後,然後領著大家繼續朝南走。

    梅老大家在湖西洲的南面。

    穿過一片樹林之後,徐大爺在一戶人家的院『門』口停住了腳步。

    梅老大家的院『門』跟別人家不一樣,『門』頭上鑲嵌著三面鏡子。

    常識告訴歐陽平,『門』頭上這兩面鏡子是用來闢邪驅鬼的。

    院『門』開著,徐大爺走進院『門』。

    不僅院『門』的『門』頭上有鏡子,梅家正屋的屋脊中間也有一面鏡子。很顯然,梅家人的『迷』信思想比較嚴重。

    徐大爺注意到了同志們的表情和眼神:「望弟她娘是一個神婆。」徐大爺說話的聲音非常低。

    相對而言,湖西洲與外界完全隔絕,在這樣一個封閉的地方,有『迷』信思想的存在,就不足為奇了。

    在徐大爺和歐陽平低語的時候,從堂屋裡面走出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女』人來。

    「徐大伯,您這是——」『女』人道。

    「賽所長,她就是梅望弟。」徐大爺道,「望弟,這位是麒麟鎮派出所的賽所長,他們想找你瞭解一點情況。賽所長,你們談,我也該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徐大爺說完之後,便退出了院『門』。

    「三妞,是誰啊?」堂屋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女』人的聲音。

    「娘,是派出所的人。」

    「派出所的人到咱家來作甚?」說話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一會,從堂屋裡面走出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頭子來,她應該就是梅望弟的父親梅老大——老人的手上拄著一根枴杖。

    「爹,他們想瞭解一點情況。」

    「望弟,搬幾條板凳出來。」梅老大不想讓同志們進堂屋。這是可以理解的,一個神婆的家裡,除了那些愚昧無知,滿腦袋瓜子封建『迷』信思想,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寄託在鬼神身上的信眾之外,警察是不適合出現在這樣一個環境裡面的。

    「四妞,你去倒幾杯水來。」劉老三對著兩間西廂房道。

    「來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走出西廂房,走進廚房。不一會從廚房裡面端出一個茶盤來,茶盤裡面有五杯白開水。

    梅望弟從堂屋裡面搬出兩條長板凳,兩個竹椅子。

    雙方坐定。

    「賽所長,你們想問什麼,問吧!」

    歐陽平從皮包裡面拿出一張模擬畫像:「你們認識這個人嗎?」

    梅老大從歐陽平的手上接過畫像,眯著眼睛看了一會:「望弟,這人怎麼這麼像你男人啊!」

    梅望弟從父親的手上接過畫像,認真仔細地打量了好一會,她眉頭緊蹙,神情嚴肅;「警——警察同志,這——這人有點——有點像我男人貴太,這——這是怎麼回事情啊,警察同志,難道是——難道是我們家貴太——他——他出事了。」梅望弟的丹鳳眼突然擠出幾滴眼淚來。

    從梅老大父『女』倆的反應來看,模擬畫像上的人確實很像常貴太。

    此時,從堂屋裡面又走出一個人來,她就是梅望弟的母親金半仙。金半仙手上也拄著一根枴杖,搖搖晃晃地走出堂屋的『門』。

    「老太婆,你怎麼爬起來了。」梅老大站起身,迎上前去攙扶老伴。被叫做四妞的『女』人也走了過去。

    「我聽望弟說貴太出事了——出啥子事情了?」

    幸虧有徐大爺的話在前面做鋪墊,否則,同志們真會以為常貴太很可能就是「75」沉屍案的當事人。

    「老太婆,你別打岔,聽賽所長他們怎麼說。」梅老大打斷了老伴的話。

    「老人家,情況是這樣的,昨天下午,有人在落馬湖裡撈上了一具死屍,這張模擬畫像就是我們根據死者繪製出來的。」歐陽平道。

    「警察同志,我男人在蕪湖開飯店,他的屍首怎麼會出現在落馬湖呢?我有點糊塗了。這世上當真有兩個這麼像的人?這人死了多長時間了?」慌『亂』之中的梅望弟開始做一些冷靜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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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常貴太還在人世

    「根據我們的初步判斷,此人是在去年十二月——或者今年一月出事的。」

    梅老大突然搖了搖腦袋,原來緊繃的臉一下子變得鬆弛下來:「敢情是大喘氣,你們一定是『弄』岔了。我家姑爺今年『春』節到湖西洲來給我們老兩口拜年,今年『春』天,我『女』兒四妞招娣剛從蕪湖回來。望弟,原來是虛驚一場——虛驚一場。畫像上這個只是有點像貴太而已。望弟她娘,你把心放到肚子裡面去吧!」

    「是啊,今年四月份,我剛去過蕪湖,姐夫還領著我和小雨在蕪湖城裡逛了半天呢。是姐夫親自送我們回來的。」

    梅老大和梅招娣的話和徐大爺提供的情況是一致的。

    談話進行到這裡,該結束了。

    大家起身準備離開梅家的時候,院『門』外站著一個老太太和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的手上拎著一個竹籃子,竹籃子裡面放著一些『雞』蛋,饊子和點心。

    「請問這是梅姑姑家嗎?」中年『女』人道。

    「快請進——快請進。」

    「梅姑姑」應該是尊稱,並不能說明,來人是梅家的親戚。如果是親戚的話,應該直接進院『門』才對。

    同志們起身告辭。

    梅老大和梅望弟將同志們送出院『門』。

    同志們走出十幾米的時候,身後傳來關院『門』的聲音,雖然聲音不大,但非常清楚。

    這兩個『女』人一定是來請金半仙為她們化解災邪之事的。竹籃子裡面的東西應該是見面禮。事情完了以後,恐怕還要奉上一點鈔票。這種坐在家裡受人錢財,為人消災的營生應該算是這世上最輕鬆的職業了。

    賽所長說,他曾派人打擊過這種封建『迷』信活動,因為警方打擊過,所有金半仙將公開轉為地下,行動更加隱蔽,警方也只能做到這一步。關鍵是一些人心裡面不乾淨,心裡面有鬼,這就給金半仙這樣的人以可乘之機,這和現在電信詐騙盛行差不不多,如果不是一些人心裡面不乾淨、不敞亮,如果不是一些人心裡有鬼,如果不是一些人愚昧無知,電信詐騙也不會甚囂塵上,屢禁難止。

    離開梅家以後,一行五人去了東碼頭。

    東碼頭上停著五六條船,其中一條是機動船,船老大正坐在甲板上『抽』煙,看到賽所長等人來了,立馬站起身,跳下船。

    站在東碼頭上,向東望去,湖心洲彷彿近在咫尺。

    待五個人上船之後,船老大從一個樹幹上解開船繩,然後跳上船,扔下船繩子,收起跳板。最後走到柴油機旁發動機器。

    伴隨著「突突突」的機械傳動聲,船由慢而快,朝湖心洲駛去。

    五六分鐘的樣子,機動船緩緩停在碼頭上——棧橋邊。

    賽所長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十點四十五分。

    走上磚砌的台階,便看到松樹林裡有兩個人在修船。木船倒扣在地上,船底有幾塊地方已經腐爛。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漢正在用鑿子和斧頭鑿掉木板上的朽木。另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正在往修補好的地方抹膩子。

    賽所長和張強朝兩個人走去。

    看到有人走來,兩個人停下了手中的夥計。

    年輕人認出了賽所長:「這不是麒麟鎮派出所的賽所長嗎。」

    「老人家,怎麼稱呼您啊?」

    「洲上的人都叫我『花』和尚,我姓『花』,排行老四,也有人叫我『花』老四。這是我兒子旺財。」

    「『花』師傅,您自己修船啊?」

    「在我們湖心洲,都是自己修船,咱們進出湖心洲,全靠船,沒有船,那可不行。」

    張強從煙盒裡面『抽』出幾支菸,打了一梭子。李文化按著打火機,將『花』師傅父子倆的香菸點著了。

    「賽所長,你們莫不是為昨天下午的案子來的?」

    「不錯,我們來想做一些調查。正好碰見了你們父子倆,我們能耽誤你們一點時間嗎?」

    「耽誤時間,賽所長,你們太客氣了。」『花』師傅望瞭望歐陽平,「想打聽什麼?說吧!」

    「『花』師傅,請你們父子倆看看這張畫像。」歐陽平將模擬畫像遞到『花』師傅的手上。」

    『花』師傅將畫像遞到兒子的手上:「讓我兒子看——我的眼睛不好使——有白內障,看東西不真切。」

    『花』旺財接過畫像,只看了一眼:「這不是我們村的常貴太嗎?爹,你看——」

    『花』師傅接過畫像,頭湊到畫像跟前,左看看,右看看:「旺財說的對,這人確實有點像貴太。難道你們昨天打撈上來的屍體就是常貴太,這不對啊!」

    「怎麼不對?」

    「我聽說,屍體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四月份,貴太還回來過一次,這才一兩個月,如果這人是貴太的話,屍體不可能爛的這麼快。賽所長,這人死了多久了?」

    「有六七個月。」歐陽平道。

    「六七個月,這就更不對了,貴太『春』節回來過一次,四月份又回來過一次。我敢打包票,這人肯定不是常貴太。在我們湖心洲,除了常貴太,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跟這張畫像能對的上號。」

    「那麼,在你們湖心洲,去年十二月,今年一月,有沒有人突然不見,並且道現在都不曾『露』面呢?」

    『花』師傅掰著手指頭,一家一家地『摸』排。

    幾分鐘以後,『花』師傅搖了搖頭。

    『花』旺財的回答和父親是一致的:「沒有這樣的人。」

    執著的歐陽平又找到翟村長瞭解情況,答案和『花』師傅父子倆的回答是一致的。他們也說畫像上的人確實有點像常貴太,但常貴太確實還活著,而且活的好好的。在湖心洲,常貴太因為有生意頭腦,很早就開始做生意,常家是三代貧農,本來就窮的鐺鐺響,六三年又遇到了自然災害,父母把常貴太的弟弟送給了人,半年後,母親帶著常貴太到外地去討飯,常貴太走南闖北,見過世面,他的那些生意經就是在討飯的過程中學到的。一九七三年,常貴太和母親回到湖心洲的時候,帶回來一條木船,剛開始,他以打魚為營生,一九七七年,他承包生產隊的油坊,因為會經營,賺了一些錢,之後,便跑到蕪湖去開飯店。

    告別翟隊長以後,五個人分別去找了常貴太的鄰居藺如寶和殷得君。

    藺如寶家住在常貴太家的後面,中間只隔著一塊菜地和一個小水塘(小水塘在常貴太家的後面),走出後院『門』就是一個碼頭,常貴太的老婆洗衣服都在這個水塘裡面;殷得君家住在常貴太家的西邊,兩家中間有一片桑樹林。常家的前面——即南邊就是湖岸邊,常家的院『門』距離湖岸有兩百米左右的樣子。常貴太家的船就停在湖岸,藺如寶家和殷得君家的船也停在那裡。

    藺如寶和殷得君的說辭和梅老大、梅望弟、『花』師傅、生產隊翟隊長的說法是一致的。殷得君還提供了一個細節,四月份,常貴太回湖心洲的時候,還特地請他喝了一次酒。

    藺如寶提供的情況使歐陽平不得不打消循著常貴太這條線繼續追查下去的念頭。藺如寶說,今年五月初,藺如寶和同村的牛景龍到蕪湖去運貨,他們還和常貴太在一起喝了酒。

    調查走訪到這裡,常貴太這個人確實應該放下了。

    同志們登上船,離開湖心洲的時候,時間是十二點鐘。

    二十分鐘以後,船停靠在二號碼頭的棧橋下。

    在上汽車之前,歐陽平和陳傑通了一個電話,陳傑一行已經調查走訪到高崗村,還有一個麒麟村,調查走訪工作可以結束了。

    歐陽平讓陳傑立即結束調查,迅速趕到麒麟鎮派出所吃中飯,吃完中飯之後,再接著完成下面的調查。

    雖然陳傑在電話裡面什麼都沒有說,但歐陽平已經知道,陳傑等人的調查一無所獲。

    中午吃飯的時候,歐陽平突然決定派劉大羽和李文化到蕪湖去一趟。

    我們都知道歐陽平在想什麼,他想把常貴太這件事情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他總覺得不能只停留在耳朵上,眼睛也應該緊緊跟上。這也就是說,不見到常貴太本人,這件事情不應該算了。歐陽平已經學『精』了,任何信息,在沒有得到證實之前,都不能得出結論,這時候得出的只能是臆斷,而不是結論。

    於是吃過中飯以後,劉大羽和李文化在賽所長的陪同下,又去了一趟湖心洲,他們找到藺如寶,從藺如寶那裡得到了常貴太在蕪湖的地址:蕪湖市鳩江區富『春』路268號——富『春』飯店。

    這就叫雪地上走路,一步一個腳印,這是歐陽平一直遵循的原則。大家應該還能記得,過去,歐陽平曾經讓凶手從他眼皮子底下滑過去,接過導致他和她的戰友們走了很多彎路。所以,歐陽平不希望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

    回到麒麟鎮三號碼頭以後,劉大羽和李文化驅車直接前往蕪湖。

    讓我們隨劉大羽和李文化到蕪湖去看看。

    下午三點一刻,汽車駛進蕪湖市區。

    三點五十,汽車停在富『春』飯店前面的廣場上。

    兩個人走進富『春』飯店,店堂裡面沒有一個客人,現在距離吃晚飯的時間尚早,幾個服務員正在打掃衛生,整理桌椅板凳。服務台上,有一個人正在低頭算賬。看到有人走進店堂,此人抬起頭來,微笑道:「請問,你們是來預定包間的嗎?」

    說話的人就是常貴太本人。

    模擬畫像上的人確實很像常貴太。常貴太的右手腕上戴著一塊手錶,脖子上掛著一根金項鏈。他的上身穿一件黃顏『色』的t恤衫,t恤衫上印著一隻老鷹。

    劉大羽的根據不僅僅是他皮包裡面的模擬畫像,還有掛在牆上的營業執照上的、法人代表的名字:常貴太。

    畫像上的人果然很像常貴太,常貴太的『門』牙上果然也有一個豁口,左耳朵上果然有一個黃豆大小的『肉』瘤。

    「你們有幾個包間?」

    「三個包間。」

    「一個包間能坐多少人?」

    「十二個人。」

    「我們需要五個包間。」

    「五個包間?這好辦,我們在大廳再安排兩桌,你們看怎麼樣?」

    「還是一視同仁比較好。一部分人坐在包間裡面,一部分人坐在大廳,這不合適。謝謝啊!我們再到其它飯店看看。」

    常貴太並不惱,他將兩個送出飯店的大『門』:「十字路口的小四川包間多,你們可以到那裡去,歡迎以後常來惠顧富『春』飯店。」常貴太果然是一個生意『精』,單憑向客人推薦別的飯店和客走臉熱這兩招,不是一般生意人能做到的。

    常貴太確實活得好好的。

    劉大羽和李文化沒有在蕪湖多逗留,立即返回荊南。上汽車以後,劉大羽和歐陽平通了一個電話。既然「75」沉屍案的當事人不是常貴太,同志們就得繼續尋覓。

    把常貴太排除在同志們的視線之外,這應該是一件好事,可當長貴太活生生地出現在劉大羽和李文化的面前的時候,劉大羽的心情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我們都知道,能找到和模擬畫像一樣的人,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不同的個體,就只有一個,這是由唯一『性』所決定的。更何況有那麼多人異口同聲地說畫像上的人很像常貴太呢?同志們找到了和畫像非常相似的人,可最後卻被事實證明,常貴太還活著,他根本就不是「75」沉屍案的當事人。這種事情確實有點匪夷所思,這大概就是歐陽平一定要讓劉大羽和李文化見到常貴太的主要原因。

    從歐陽平在電話裡面說話的語氣中,劉大羽能感覺到,歐陽平對這個結果已經有思想準備,他之所以派劉大羽和李文化親自到蕪湖證實一下,無非是不想重蹈覆轍罷了。

    讓我們回到陳傑這條線上來。

    吃過中飯以後,歐陽平隨陳傑等人去了高崗村,吃飯前,陳傑和左向東等人剛走進高崗村,就接到了歐陽平的電話,調查從哪裡斷掉的,還得從哪裡接上。劉大羽的電話並沒有使歐陽平和陳傑灰心喪氣。調查走訪還要繼續,案子一天不破,同志們的兩條『腿』就不會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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