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有妖氣客棧 作者:程硯秋(連載中)

 
V123210 2017-6-17 22:33: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5 1728838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7 00:45
第一百三十九章驪龍之珠

    「肇事者又不是我,你別碰瓷啊。」

    餘生見老婦人向他撞來,語無倫次的說。

    老婦人腳步不歇,越過了斷壁殘垣。

    餘生見狀,左右四顧後躲在道士身後,「道長,降住她。」

    道士也慌了,鬍鬚翹起來,「降鼠還成,降鬼……」

    他哆嗦著一推餘生,自己向後跑了。

    老婦人腿短,但架不住步子邁的快,就像踩著小摩托,瞬間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大爺。」餘生咒罵道士一句,跟在他身後跑,「降妖泥書生,不是你昨天說的?」

    「不都告訴你道士法力略有損耗了。」道士不忘吹噓。

    他回頭見餘生緊跟在他背後,而老婦人離著更近了。

    「你跟我作甚,各跑各的。」道士說。

    餘生瞬間超過他,「屁,只要比你跑得快就行。」

    餘生料不到道士更卑鄙。

    他抓住餘生衣角,借力把餘生甩身後,自己跑前面去了。

    「我幹你……」餘生怒極,正要破口大罵,葉子狗和白高興在後面喊,「小心背後。」

    餘生回頭,見老婦人一口水向他噴來。

    他躲閃不及,也不覺著口水厲害,於是回頭繼續跑。

    眼見口水將打在他身上,一道劍光閃過,瞬間把水柱全攔下。

    劍囊出手了!

    牌坊上的劍囊光芒大振,一道道劍光向老婦人打來。

    「唔~」中招的老婦人胸腔傳來悶哼聲,追擊的步子隨之停下。

    「讓你囂張。」餘生又跑幾步,轉身一看卻呆住了。

    只見劍光打在老婦人身上,雖擋住老婦人腳步,讓她有些吃痛,卻留不下傷痕。

    「我的個天老爺,這是什麼東西。」餘生咋舌,這可是劍仙的劍囊,居然撕不開她的皮。

    兩個巫祝又驚又喜。

    驚的是驚動了劍囊。喜的是巫院居然為他們送來這麼一個厲害的傢伙,讓劍囊也奈何不得。

    他們對視一眼,「我們來。」

    這老婦人為別處巫院養的一頭惡鬼,借給揚州城巫院增強實力用的。

    他們不是驅鬼人,若是方才當然制不住她,現在有了劍囊,他們聯手有七八成把握。

    現在街道上已陸續出現被驚醒的百姓。

    他們只要降服這老婦人,不僅為巫院掙了名聲,老婦人也還是巫院的。

    兩個巫祝越過餘生,將手中的傘打開。

    餘生見兩把傘下黑煙滾滾,不時有猙獰的惡鬼冒頭。

    僕人在他們身前點上香,在身後點上燭。

    兩位巫祝盤腿坐下,手指一掐,傘中一鬼帶著煙氣向老婦人撲去。

    「這惡鬼,也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厚皮囊。」清姨坐在美人靠上,看著下面的纏鬥。

    樓道響起輕微的腳步聲,狗子很快冒出頭,狗嘴裡還拖著一條鹹魚。

    餘生後來讓人把這條魚還給陸仁義了,還不知道它又出現在客棧。

    狗子把魚放下,清姨道:「只要藏在客棧裡,就沒有它找不到的。」

    見鹹魚不說話,清姨又道:「敢盜驪龍之珠,你這條魚膽子夠大的。」

    魚大驚,硬梆梆的身子有了弧度,空洞的魚眼珠子也有了光彩。

    「再不回話,休怪我把你丟回去,到時十條命也不夠驪龍殺的。」清姨又道。

    「別,別。」魚開口了,嘴一開一合,嗓音粗啞,像是被齁住了。

    「我是來接小主人回去的。」鹹魚說。

    「胡說八道。」清姨說,「就憑你?」

    清姨掃一眼下面,見老婦人身上纏滿輕煙,不知有多少鬼魂在與她糾纏。

    「說吧,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她問鹹魚。

    鹹魚道:「主人和一男人在荷塘賞月時談起了小主人,正好被我聽見了。」

    得知小主人消息後,這條魚覺著小主人身在大荒,孤苦無依,自己若能幫助他,日後必能翻身。

    於是它遊出池塘,在九重之淵盜取併吞下驪龍之珠後,向大荒遊來。

    一路經歷千難萬險,臨了在岸邊失了足,被漁夫抓回去做成了鹹魚。

    「你這條魚倒是機靈。」清姨說。

    她看一眼樓下,見兩個巫祝齊心合力之下,居然快把老婦人給制服了。

    這些人把這怪異的老婦人裝在棺材裡運到揚州城打的是什麼主意,她清楚的很。

    她絕不許他們把老婦人給帶走,因此回頭問:「你真是為你的小主人而來?」

    「當然。」鹹魚眨著眼。

    「甚好,現在正好有用到你的地方。」她把鹹魚提起來,「這事若辦不妥當,你也就別回來了。」

    「慢著,我有一個問題。」鹹魚說。

    「什麼問題?」

    「它為什麼總能找到我。」

    「我怎麼知道。」清姨順手一丟,鹹魚向客棧門前的老婦人砸去。

    女巫祝見老婦人被壓制後心鬆一口氣,「快取棺材來,必須讓她沉睡,劍囊才停止攻擊。」

    年輕巫祝應是,剛要吩咐手下,餘光瞥見一長條東西砸在老婦人皮囊上。

    「砰」的一聲巨響,恰如水球被打破,老婦人全身肥腫皮膚爆裂開來,體內清水迸射,灑的漫天都是。

    「小心。」年輕巫祝一聲輕呼,倆巫祝急忙抓起打開的油紙傘擋在身前,護住周身要害。

    餘生見得到鬼,那些纏在老婦人身上的鬼就不好受了。

    他們慘嚎著,有不少被清水化掉,也有不少拖著殘軀跑進了黑暗中。

    油紙傘他們是回不去了,因為這法器被清水一潑,傘下黑煙由濃轉淡,想來是不能用了。

    「嘶~」年輕的巫祝忽然痛呼。

    「怎麼了?」女巫祝回頭看他。

    「腿,腿上沾到了。」

    女巫祝一皺眉,撕開他褲腿,見腿肚子上沾到清水一滴,腐肉正在迅速蔓延。

    「刀。」女巫祝接過僕人遞過來的刀,很乾脆一拉割下二兩肉來,但一條腿算是保住了。

    「剛,剛才那是什麼東西?」年輕巫祝說。

    他有些不甘心,差一點便成功了。

    餘生也好奇。

    他抬眼望去,見老婦人骨肉皆爛,皮內儘是清水,現在只剩下一張戴著白頭髮的皮了。

    一片狼藉的旁邊,丟著一條鹹魚。

    「鹹魚!」年輕巫祝鬱悶的吐血,女巫祝也是一臉見鬼的神情。

    餘生倒是知曉這鹹魚有神奇之處,但這也太神奇了吧?

    等等,這鹹魚怎麼又回來了,陰魂不散啊。

    葉子高和白高興拖著富難走過來,三人看著鹹魚,齊聲道:「真他娘的邪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7 00:45
第一百四十章餘

    啪,啪,啪。

    巴掌落在肉上,響的乾脆,肉的疼終於把富難給弄醒了。

    這時已是翌日朝晨,昨晚老婦人被滅後,年輕巫祝回去包紮傷口了。

    女巫祝故作不認識年輕巫祝,也回房休息了。

    在餘生看來,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只是他不清楚,只能請有資格的富難來處理。

    奈何富難一直沉睡。

    昨天車撞屋,後來老婦人和巫祝纏鬥,都不能把這小子給驚醒。

    他們本以為睡一晚上就好了,豈料怎麼搖也搖不醒,只能訴諸於巴掌。

    富難看著四周,「我昨天睡在客棧?」

    「對,也只能把你……」

    餘生話沒說完,富難站起來,「我回去再睡會兒。」他說著搖搖晃晃走下樓。

    「這小子莫不是睡仙弟子?」葉子高說。

    他們跟著走下去,見富難站在客棧門口,望著塌陷的屋子,回頭問:「昨晚地動了。」

    不待餘生回答,富難又掃一眼大街,見別處的屋子完好無損。

    「我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了?」富難一臉迷惑。

    「你沒做,我做了。」道士一連悲憤,他蹲在街頭牆角,請木匠石大爺用棪木板子補他的車。

    他昨晚一宿沒睡,忙著把耗子請回車了。

    這道士還真有一手,搖一鈴鐺,貼一黃符,長嘯之間逃走的老鼠全回來了。

    至於肇事的緣故也找到了,作為罪魁禍首的黑貓警長正安靜呆在後院。

    餘生想狠狠教訓它們來著,奈何有清姨保著,於是黑貓警長不但不挨罰,早飯還豐盛許多。

    對清姨而言,黑貓警長兄弟這一折騰幫她大忙了,不然這老婦人進了城,指不定鬧出多大動靜呢。

    這些巫祝最擅長裝神弄鬼籠絡人心了。

    「活該,讓你騙人,現在遭報應了吧。」餘生對道士說。

    現在他明白道士為何能掐會算卻算不出他的了,敢情客棧有黑貓警長在,無老鼠給他提供消息。

    在追問之下,道士厚著臉皮承認擺壇祈雨也只是略通皮毛。

    餘生只賠他一塊棪木板子,他這些天在客棧的用度照付不誤。

    用石大爺話說,險些誤了祈雨大事,不把他趕出鎮子就是客氣了。

    道士安撫著車內老鼠,回頭道:「不是我說,你們就算舞龍祈雨也沒用。」

    「為什麼。」

    「你們鎮西的竹林最近是不是不太平。」道士賣關子。

    餘生和石大爺對視一眼,「是有些不太平。」

    「不太平就對了。」道士說,「昨……」

    「嗯?」餘生瞪他,什麼叫不太平就對了?

    「我不是那意思。」道士說,「昨晚我招鼠時從鎮西跑來一竹鼠。」

    「這竹鼠告訴我,竹海裡跑來一條大蛇。」

    「大蛇?」白高興也坐過來,他剛把昨晚發生的事兒告訴富難,富難現在盤查倆巫祝去了。

    「你們知這條大蛇為啥跑竹海裡?」道士又問。

    「別賣關子,你當我們和你一樣屬耗子的。」餘生說。

    「你怎知我屬鼠?」

    「憑你昨天抱頭鼠竄的樣子。」

    「昨天你比我跑得快多了。」道士不服。

    說起昨天餘生就來氣,見識到清水厲害後,他後怕萬分,若不是劍囊出手,他就被水柱打到了。

    見他們又要吵起來,白高興忙止住,「說正題。」

    倆人互瞪一眼,道士道:「竹鼠聽它七舅姥爺外甥女……」

    道士很快也記不住了,「老鼠麼,吃了喝了沒事兒幹,你們懂得。」

    他繼續道:「就它一親戚告訴它,那大蛇是被一頭兇鳥趕到竹林的,這類兇鳥名為餘。」

    「餘? 」餘生道,「起什麼名字不好,非起這名字,這不是佔我便宜麼。」

    「餘,得名於它的叫聲,這類鳥一旦出現,方圓千里大旱三月不止。」白高興皺眉說。

    石大爺停下來,莊稼剛收,不至於挨餓,但後半年難道要顆粒無收了?

    「我們去除掉它?」餘生說。

    「別開玩笑,它在山裡呢,又為兇鳥,豈是你能除去的。」道士說。

    「那怎麼辦?」餘生還想種豆子呢。

    「捱過去就好了,到時一下雨,它就會離開。」白高興說。

    餘生望一眼竹海後面,在陽光下泛青的山影,那裡不知藏著多少妖獸,終究是人類禁區。

    富難這時走下樓,見餘生在門口,他問道:「我這臉怎麼回事,都腫了。」

    餘生對手指印視而不見,「昨晚被磚瓦砸的。」

    富難後怕道: 「萬幸,只砸腫了臉,若砸腦袋就壞了。」

    他坐下不甘心說:「年輕巫祝堅稱不認識女巫祝,還矢口否認老婦人是他故意帶來的。」

    這下徹底把揚州巫院摘出去了,不然城主非整治巫院一番不可。

    「只能讓錦衣衛兄弟把他們帶回去審了。」富難說。

    年輕巫祝腿受傷,又在昨天損壞了法器,富難倒是不擔憂他們逃走。

    「你這房子怎麼辦?」餘生說。

    「重新蓋唄,正好罰他們一筆。」

    餘生鬆一口氣,只要不讓他出錢就好。

    富難找人向城裡捎消息去了,柳柳與他擦肩而過,「草兒呢?」

    「在後院,你這兩天去哪兒了?」

    柳柳不便細說,「遇到一點小麻煩。」

    她進去後不久,「哞,哞~」後院的大水牛又在引吭高歌了。

    餘生起身轉到後院,解下韁繩,順便叫上狗子出去散散步,這下大水牛有些不情願了,嫌棄的看著狗子。

    「牛眼看狗低。」餘生拍它屁股一下,結果被水牛拖著走。

    路經菜園時,餘生見草兒夾在怪哉和柳柳之間,氣氛有些尷尬,似乎姐妹之間鬧彆扭了。

    草兒見到餘生,「小魚兒別走,你去哪兒?」

    餘生不搭理她。

    草兒追上來,「叫你呢。」

    「小魚兒豈是你能叫的?」

    「清姨讓我叫她清姐,按輩分而來說……」

    「有本事按身高來說。」餘生打斷她。

    「你也不高,得意什麼。」草兒說。

    「比你高就好。」

    草兒踹他一腳,被餘生躲過了,「你不陪著她們,出來追我做什麼。」

    草兒嘆口氣:「我太受歡迎,她們鬧彆扭了。 」

    「這之間有什麼關係?」

    「你不懂。」草兒嘆氣說,「誰讓你長得黑沒朋友呢。」

    「小心我放狗咬你。」餘生停下,「誰說我沒朋友,八斗,高興,椰子糕……」

    「那你是怎麼讓他們不吃醋的?」草兒虛心請教。

    這話怎麼這麼彆扭?
V123210 發表於 2017-7-31 22:04
第一百四十一章相濡以沫

    「在交友上,我與你不同。」走在田埂上,餘生對草兒說。

    準確來說是被拉在田埂上,大水牛在前面走,他們拉著韁繩落在後面。

    田野上,土地龜裂,只有少許草還在還頑強生長著。

    每當大水牛低頭要吃這些草時,草兒就踢一腳,吃痛的大水牛隻能快速向前走。

    「有什麼不同?」草兒又踹大水牛一腳。

    「你幹什麼,我們出來放牛的,不是被牛放的。」餘生說。

    草兒指著那草,「在乾旱中長成這樣很不容易的。」

    他們路經餘生的田頭,見草枯死不少,餘生很滿意,「耕種時要省不少力。」

    「得了吧,雨一下長一大片,草可不像莊稼那麼金貴。」草兒說,「繼續剛才的,你和我有什麼不同。」

    「我情商高啊,應付他們的小心思輕鬆自如。」

    「還有就是我有錢,只要扣工錢,他們就不敢鬧騰。」

    「更重要的是我帥,哦,帥有英俊瀟灑之意。」

    「嘔」,草兒捂胸口,「醜才是原因吧,他們和你站一起英俊不少。」

    「你才醜,我這算醜?」餘生說。

    在得到米粒之珠後,餘生英俊不少,只是一黑顯三醜,草兒剛才也只是為打擊他才那樣說的。

    餘生又大言不慚:「不信回去問你清姐,我可是正宗高富帥兼任官二代。」

    「官二代,那是什麼東西?」

    「官二代不是東西,他是……」

    餘生正說著,草兒又踢牛一腳。

    餘生被水牛拉著一個趔趄,差點跌到在田埂上,「你踢它做什麼。」

    草兒吐下舌頭,「你剛才說你不是東西?」

    「你才不是東西。」

    「你說官二代不是東西,而你又是官二代。」草兒理直氣壯。

    關於東西不東西這東西一時掰扯不清楚,餘生轉而道:「反正你知道我上面有人就成。」

    「上面有人?」草兒抬頭望天空。

    「你這娃聽不懂人話,我是說後台,背景懂嗎?」

    「懂了。」

    「懂了就好,只要你跟我混,揚州城能橫著走,不過咱們要低調,低調。」餘生拍拍草兒肩膀。

    草兒又踹水牛一下,餘生怒道:「你跟出來放我的吧?」

    「你懂什麼。」草兒從包裡取出一小壇水,「這草可珍貴了,能醫治肺疾。 」

    草兒澆完草後追上來,「你還隨身帶著水呢。」餘生說。

    「當然。」草兒說,「天大旱,能救一棵是一棵。」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吃草?」餘生問。

    在田埂上,只要牛一低頭草兒就踢它。

    「你才吃草呢。」草兒很憤怒,像被肥豬偷走蛋的小鳥。

    「呸,我是說去哪兒放牛。」餘生才知剛才把自己給罵了。

    「湖邊吧,那裡的水草肥美茂盛,也會快速長出來。」草兒說。

    餘生調轉牛頭,向湖邊走去。

    「對了,剛才我們說什麼來著?」餘生才記起他們忘了初衷。

    「你不是東西。」草兒說。

    餘生作勢要打,草兒哈哈一笑,「說的是怎麼和朋友相處。」

    「不對。」餘生搖頭,「我們明明談的是我高富帥的問題。」

    「你比葉子高臉皮厚多了。 」草兒說。

    「謝謝,不然如何做他們的掌櫃?」餘生道:「看,這就做朋友的秘訣,一定要有共同點。」

    「我問的是如何讓倆朋友和諧相處。」草兒說。

    「是嗎,我說錯了。」餘生剛反應過來。

    在牛的牽引下,他們走過田埂,穿過大道,來到湖岸。

    相較於往日,湖面退下去不少,一大片湖床留下來,上面的水草依然茂盛。

    下了湖岸,餘生繼續道:「說到高富帥,有時候帥不在現在,而在於將來。」

    草兒道:「誰說到這個了?」

    「我不是怕你誤會麼。」餘生說。

    草兒懶得理他,明明是他一直在意這個問題。

    餘生還在自顧自地說,「老余長的高大,雖算不上英俊,但也算眉清目秀。」

    「至於老娘,我向清姨確認過,那可是方圓萬里的大美人兒。」

    他得意說:「清姨說,當年無論妖魔鬼怪,只要會開口說話,沒有不誇她漂亮的。」

    草兒看他,「集兩家之大成,你就長了個這模樣,這高度?」

    「你好意思說我?」

    「至少我有自知之明。」

    「行了行了,咱倆就別互相傷害了。」餘生說。

    他把牛拉住,讓它在湖床上吃草,「告訴你,莫欺少年醜,讓我給你講講醜小鴨的故事。」

    餘生把醜小鴨故事講給草兒聽,「現在明白了吧。 」

    草兒恍然大悟,「哦,看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得在天鵝小時下手。」

    餘生後退一步,「你葉子高附身了?」

    「你才附身了。」草兒沒好氣的說,她只是不想順著餘生說他是只醜小鴨罷了。

    「這故事不錯,回去講給蟲兒姐姐聽。」草兒說。

    餘生一怔,「你見過她真面目了?」

    「嗯,因為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要坦誠相待。」草兒說。

    餘生向草兒豎起大拇指,看清怪哉模樣還與她往來的,真不是尋常人。

    草兒倒不覺著有什麼值得敬佩的。

    「你看,你還是知道怎麼做朋友的。」餘生說。

    「我問的是如何讓朋友和諧相處。」草兒一字一頓。

    「我又說錯了?」餘生撓撓頭,「不過我不建議你把醜小鴨的故事告訴她。」

    「為什麼?」

    「醜小鴨不管經歷什麼,最後肯定要變成天鵝。這在出生時就已決定,與努力,堅強全無關係。」餘生說。

    「這我就不同意了,若它被嘲笑時自甘墮落,自我了斷呢?」草兒說。

    「這……好吧,你有理。」餘生被說服了。

    「不過,」餘生指著自己,「你不覺著我是正宗的醜小鴨?」

    「癩蛤蟆還差不多。」草兒說。

    他們閒聊著,餘生忽然停下來,「借你罈子一用。」

    「幹什麼?」

    餘生蹲下來,在他面前有兩條小魚被困在一個只剩下些微水和爛泥巴的水坑裡。

    他小心翼翼把兩條小魚裝進罈子,然後提到湖水邊把它們放生。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餘生記起了這句話。

    「你娘真被魚帶走了?」草兒問。

    「嗯。」

    「那你……」

    「或許在老余看來,每條魚裡都有老娘的影子。」餘生說。

    「那還真夠多……」草兒被餘生一瞪,吐了吐舌頭。

    餘生望著湖面,輪迴有道,現在老余和老娘應該在一起了吧?

    指不定又在賞花賞月賞雨呢,那雨一定不是真雨。

    在世時,老余沒少埋怨他耽誤了他們的浪漫時光。
V123210 發表於 2017-7-31 22:05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砒霜

    行走在乾枯的湖床上,餘生拯救不少於魚。

    草兒起初蹲在他身邊玩泥巴,膩了後跑到別處採藥去了。

    每次採藥之前,她都要祈禱似的嘟囔一番,采葉子時儘量不傷根,采根時儘量不趕盡殺絕。

    餘生把幾條魚放回湖裡,「快看。」草兒在後面說。

    餘生順著她手指看去,見滾滾烏雲由湖東面飄來。

    雲很厚,翻滾之間變幻出千軍萬馬,亭台樓閣,頃刻又變成蒼狗,進而展成一條龍。

    烏雲來得很快,眨眼之間已漫過頭頂,遮住太陽和藍天,向西北面蔓延開去。

    伴著烏雲而來的是一陣風,整座湖被吹動,瞬間由溫順轉為狂野,把浪花推到腳下。

    「難道又被道士騙了?」餘生說,被同一個人騙兩次很丟人的。

    在烏雲滾滾之中,出現一小黑點兒,飛過餘生頭頂,落在他們身後乾枯的湖床上。

    「它就是精衛。」餘生對草兒說,「也真夠可憐的,湖現在退到遠處,之前的湖白填了。」

    精衛聞聲不屑的瞥他一眼,叼起一根樹枝向湖面飛去了。

    這次它飛的很遠,在烏雲之中化作一小黑點,把樹枝丟在湖永遠退不去的地方。

    浪花漫過腳,餘生回頭見草兒提這鞋踩著浪花玩,「回去了。」

    草兒又踩一腳後才追上去,見餘生牽牛後領著她偏向南走。

    「去哪兒?」草兒問。

    「去看看老爺子的安息之所。」餘生說,「怕有東西惦記老爺子。」

    被刨祖墳那次,曾有兩頭異獸在老爺子墳前大打出手。

    「裡面難道埋著什麼寶貝?」草兒興致勃勃問。

    「有寶貝我會放進去?」餘生說,「只有一些嶄新衣物,順便把老爺子喜歡的筆墨放進去了。」

    「不過老爺子講究,入殮前收拾的玉樹臨風,或許有妖怪看上他也不一定。」餘生說。

    他們走到墳頭,見它安然無恙,冢上甚至長起一株小樹苗,枝葉皆指向東面。

    「這是相思木。」草兒說,「在《神農藥典》上有記載的,能醫相思病呢。」

    餘生道:「別開玩笑,這樹苗到處都是。」

    「但你能找到枝葉同指一個方向的?」草兒問。

    這還真沒有,餘生心說老余這麼痴情?

    墳頭背後有大樹,大樹後面是南北向的大道。

    在餘生和草兒說話間,大道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七位背劍的行路人很快出現在面前。

    「這兒有人家。」為首的一男子見到水牛,繼而見到了餘生他們。

    在他們中間還有一年輕女子。她鬆一口氣,「安全了,差點就和那群黃鼠狼動了手。」

    「七妹,一群黃仙兒就把你嚇著了,若在妖城遇見妖怪怎辦?」

    「遇見妖怪也比遇見黃仙好,我可見過一姑娘被黃仙兒附身後當街脫衣服。」年輕女子說。

    這姑娘身材苗條,臉盤清秀,若當街脫衣服肯定會引來不少人圍觀。

    他們說這話時,為首的男子向餘生拱手:「小哥兒,前面就是劍囊鎮吧?」

    「對。」餘生點點頭。

    七妹在後面拍手,「終於能好好休息一下了,我們快走吧。」

    他們向餘生拱手致謝後拍馬向鎮子趕去。

    「又有生意上門了。」餘生笑說一句,領著草兒,牽著牛在後面慢慢走。

    水車不轉,河水在漲過一次後,很快又乾枯了。

    「讓朋友和諧相處秘訣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她們也成為朋友。」餘生說。

    他們站在水車旁邊望著對岸,目光穿過草木枝頭,見怪哉和柳柳正親密說著話。

    「繞了半天,就這句是人話。」草兒抬腳先走。

    「你別狗子咬餘生。」餘生牽著牛走在後面。

    「什麼意思?」

    「不識好人心。」餘生說,「若不是我帶你出去,她們能成朋友?」

    「明明是我跟出去的。」草兒回頭做一鬼臉,「椰子糕臉皮和你一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走上石橋,見鎮上不少百姓站在街頭,高興的望著頭頂翻滾的烏雲。

    「要下雨了。」裡正高興說,烏雲有根,肯定有一場雨在等著。

    道士也在他們其中。

    見餘生看他,道士忙擺手,「我可沒信口開河,」他望望天空,「真是邪門了。」

    餘生道:「初來乍到聽不懂老鼠方言也是正常,你還得多多努力啊。」

    「真的,山上真來一頭凶鳥。」道士很確信自己沒聽錯。

    「還很湊巧叫余?擺明佔我便宜。」餘生說。

    道士百口莫辯,口裡嘀咕著「邪門」,繼續回去修補他的車了。

    餘生牽牛回到後院,見乳豬被狗子追著滿院子跑,引得雞飛貓跳好不熱鬧。

    狗子方才被水牛嫌棄,不曾跟餘生出去。

    現在見到水牛,狗眼立刻輕蔑的看過來,讓它知道什麼叫狗眼看牛低。

    葉子高的乳豬終於有了喘息之機。

    說起葉子高這乳豬,他真是起了個霸氣的名字,這名字霸氣到餘生禁止任何人在客棧叫它名字。

    為起這名字,葉子高把《九尾龜》翻了個遍,把餘生「八戒」的名字也否了。

    在苦想三天絞盡腦汁後,葉子高吸取上頭坐騎被妖怪吃了的命運,為乳豬起名為「砒霜」。

    他為此付出了十天工錢的代價,只因這名字對客棧而言太有殺傷力了。

    餘生本想待乳豬長大,葉子高訓不出來後宰了吃的,現在徹底熄了這心思。

    他總不能讓人吃「砒霜」吧?

    一眼報仇之後,狗子繼續追砒霜,被餘生攔下來,「這怎麼回事?」

    白高興正在把七匹馬綁在馬棚裡,「葉子高訓豬呢,思來想去,他覺著這是個好法子。」

    餘生同情葉子高的上頭豬,敢情還真是被虎追出來的。

    「他人呢?」

    「新住進來的七位捉妖天師中有一位姑娘長的不錯。」

    後面的不說,餘生也明白了。

    正說葉子高呢,餘生回頭就見他從大堂衝出來,「小白,白哥,白大哥,借我你的一錢用用。」

    「不借,上次五文錢你還沒還呢。」白高興拒絕。

    「不是一文錢,是一錢,捉妖天師的一錢。」葉子高說。

    白高興後退一步,回答的更乾脆:「不借。」

    「我把三錢借你。」餘生有在金剛處搜刮來的武師三錢,「租金一個時辰五文錢。」

    「我的四錢,借你,租金三文就成。」正打掃雞屎鳥糞的小老頭蒙著口鼻從窩棚裡鑽出來。

    「一邊去,三錢四錢又怎樣,武師,捉鬼天師能比得上捉妖天師?」葉子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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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結繩

    捉妖天師,武師和捉鬼天師全掛銅錢,但還是有區別的。

    這區別不在銅錢,而在於繩子上打著的結。

    上古無文字,結繩以記事,現在結繩記事已不多見,唯有天師身上能看到。

    內行人只要一看串銅錢繩上的繩結,便知是捉妖,捉鬼還是武師。

    「小白,白哥,白大哥,白大爺。」葉子高懇求白高興。

    見白高興無動於衷,葉子高只能使出殺手鐧,「白白,小白白。」

    「咦」,眾人一哆嗦,小老頭差點踩雞糞跌倒在窩棚裡。

    這殺傷力太強,白高興妥協了,「你告訴我做什麼用?」

    餘生道:「明擺著,肯定是追姑娘用的。」

    葉子高點頭,「那姑娘身為捉妖天師,也最喜歡捉妖天師。」

    不愧為客棧排名第二的情聖,這麼快就把姑娘的喜好摸清楚了。

    「不行,拿著我的一錢去追姑娘,虧你想的出來。」白高興果斷拒絕。

    「白白,白大爺……」葉子高追著白高興。

    餘生聽不下去了,抬腳回到大堂。

    大堂坐滿人,方才見到七位捉妖天師也在其中,大家都在聽盲眼男子說書。

    小和尚也坐在旁邊,光溜溜的腦袋尤為惹人注目。

    他豎著耳朵仔細聽著,餘生打他身旁走過,他也沒看到。

    至於狌狌,進鎮子後就悄悄找小孫子玩兒去了,只要不喝酒,它不敢來客棧。

    清姨坐在櫃檯後面,「怎麼不多休息?」餘生走過去問她。

    「託你豬蹄的福,身子已經好了。」清姨說,她不能忍受整天無酒只喝粥的生活。

    「是我做的豬蹄,不是我豬蹄。」餘生看著清姨,「你這好的也太快了?」

    這大姨媽來去匆匆,腿腳太利索了。

    清姨不知他心中所想,一棗核打他腦袋上,「幹嘛,盼我病入膏肓,好把錢搶回去?」

    「你當我和你一樣財迷。」

    「嗯?」

    「不,不是,錢在小姨媽那兒就好。」餘生忙說,「我是怕招待不周。」

    「什麼招待不周?」

    餘生閉口不答,他記起清姨似乎知道姨媽所指。

    坐在長桌上略聽一會兒,餘生知道盲眼男子又在說鏡子的故事了。

    盲眼說書人經常說這一段書,經過鎮子的行人也樂意聽這鎮子的傳說。

    書正說到白澤回答西王母這鏡子的來歷,稱在鏡子主人手中,即便已入輪迴之人也能被召回。

    「鎮子真出過這寶物?」餘生問清姨,這鏡子在盲眼說書人口中過於神奇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清姨說。

    「但出現在鎮子上我就覺著不可思議。」餘生說,「這鎮子太普通了。」

    「這還普通?哪個鎮子掛著城主的劍囊。」清姨說,「這可是莫大的榮耀。 」

    見清姨唇角上揚,略有些得意,餘生道:「知道,知道你家那口……」

    棗核又彈到他額頭上,「一邊去,別瞎嚷嚷。」清姨打斷他。

    「一邊去就一邊去。」餘生直起身子來,「我挖地三尺去。」

    「幹嘛?」

    「找鏡子啊,現在鎮子上的熊孩子都在找鏡子呢。」餘生說。

    按盲眼說書人說的,這鏡子能治百病,誰找到豈不發大財?

    「你三歲小孩啊,做點正經事,這麼多客人待會要用飯。」清姨叫住他。

    餘生轉身剛要去做飯,「找到了,找到了。」包子兔子似的奔進客棧。

    「找到什麼了?」裡正問他。

    「找到鏡子了。」包子說著舉起手中的鏡子。

    這鏡子橢圓形,鏽跡斑斑,有一堪握的把兒,背後雕著一朵花。

    「你從哪兒找到的?」

    「在破廟後面挖到的。」包子說。

    破廟就是農神所在的小廟,因為久不供奉,鎮上鄉親已經很少知道它本來的名字了。

    破廟,破銅鏡,這不是說書裡常用的發現不為人知寶物的橋段麼?聽書的人頓時圍過來。

    「我看看。」裡正離著最近,順手搶過來。

    「給我,這是我的。」包子伸手要奪回,奈何裡正已經被大家圍住了。

    「看一眼五文錢。」包子退而求其次。

    眾人不理他,端詳這鏡子,除了銅鏽,看不出什麼稀奇。

    至於照人,綠油油的一層銅鏽,鬼影子也照不出一個。

    「這肯定不是。」石大爺說,「我家裡以前也有這銅鏡。」

    馬嬸兒說:「我也有一個,後來丟了。」

    「這指不定就是你丟的那個。」裡正說。

    「胡說。」包子在外面說。

    「要我說,鎮子要真有那鏡子,也就小魚兒他娘的鏡子最像。」馬嬸兒說。

    「對,對,那鏡子巴掌大,又雕龍又刻鳳的,漂亮極了。」石大爺也記著。

    「小魚兒抓周的時候,他娘把鏡子放桌上,小魚兒一把就抓住了。」馬嬸兒說,當初餘生抓周時她在旁邊。

    「就是照見自己模樣後嚇著丟了出去,還大哭起來,也不抓周了,抱著他清姨死不鬆手。」

    馬嬸兒看著清姨,想起了以前的事兒。

    餘生大窘,他和正常嬰兒一樣,三歲之前的記憶很模糊,自然不記得發生過這樣的糗事。

    「還有這事?」餘生看清姨,她低頭,「我不記的了。」

    「有,有的,當時你娘樂的直不起腰。」裡正也記起來。

    餘生問清姨,「你姐就這樣坑兒子的?」

    「你娘不也是?」

    餘生無言以對,聽馬嬸兒道:「對了,你娘那鏡子呢,不會被你摔壞了吧?」

    「我摔它幹嘛?」餘生說。

    「你一淘氣你娘就讓你照鏡子,一照就摔了哭,不知道多少次了。」裡正說,「這一招很管用,比打長記性。」

    「估計被老爺子扔水裡了。」餘生說,這娘也太坑兒子了。

    馬嬸兒嘆息說:「送水裡也好,你娘最喜歡那鏡子,沒事就照上一照。」

    「哈哈。」包子這時大笑起來,「生哥兒被自己的醜樣嚇哭了。 」

    餘生怒道:「叫叔,哥是你叫的。」

    包子做個鬼臉,從裡正手裡搶過銅鏡,「等我除去綠鏽,有你們羨慕的時候。」

    他爬到長桌上,「生哥兒,來一碟醋。」

    餘生拒絕,「回去泡去。」

    「他們倆又小氣又頑固,肯定不捨得那點醋。」包子說。

    「誰頑固了?」包子他爹剛好走進來,揪住他耳朵。

    「我娘。」包子急忙說。

    「這倒是真的,不過你娘肯定捨得那點醋。」包子他爹鬆了手,取過銅鏡來翻看著。

    「畢竟這東西打磨光亮了,只有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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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風滿樓

    包子提著銅鏡歡歡喜喜回去了,留下眾人繼續聽書。

    餘生去菜園子摘青菜,清晰聽見了湖水漲落的聲音。

    疾風吹蘆葦,碎葉漫天飛,陪著黑雲,將天地壓著一片晦暗。

    閣樓風鈴「嘀鈴鈴」脆響,引餘生抬頭,見烏雲掛在閣樓簷角上。

    山雨欲來風滿樓。

    棗樹被壓彎腰,許多棗兒被風吹落在地上,草兒她們在撿。

    小白狐也在忙,也不知它怎麼懂鵝語的,指揮著三頭大鵝幫著把雞鴨趕回窩棚裡去。

    白高興和葉子高忙著把馬草備好,小老頭負責把窩棚,籬笆加固。

    餘生回到後院的時候,毛毛已經獨自把自己避雨的地方備好了。

    它在牲口棚裡開闢處一大片地方來,把馬匹擠到別處,然後用龍鬚草鋪地,旁邊還放著一壇棪木酒。

    小日子過的很愜意。

    餘生在後廚備飯時,葉子高走進來,腿一抬,手一扶額,「這身行頭咋樣,帥不帥氣?」

    餘生見他掛著一錢捉妖天師的繩結,問道:「你用了什麼妖法,居然讓高興把一錢借你了?」

    「我們倆親如兄弟,我求他豈有不借之理?」葉子高說,「你就說我這身好不好看?」

    餘生上下打量,見他繫著披風,腰間掛一把長劍,倒是有那麼幾分意思。

    「不錯,只比我差些。」餘生厚顏無恥說。

    「那是,誰敢跟掌櫃比,那就是和錢過不去。」葉子高在旁翻東西。

    餘生攔住他,「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你找什麼?」

    「並封那獠牙呢?讓我掛上。」葉子高說。

    餘生從櫃子裡取出來遞給他,「你小子準備夠充分的。」

    「說謊這事兒,一層牛皮紙顯然兜不住,至少得兩層。」葉子高很有經驗的說。

    「拉倒吧,你在我這兒兜了三層,全破了。」餘生說。

    葉子高在進客棧之前,謊話就已經兜不住了。

    「那是您慧眼識英雄。」葉子高抓一根大獠牙掀簾出去了。

    他剛出去,不等坐下,富難就領一群錦衣衛進門來。

    他們分站兩邊,等田十懶洋洋走進來。

    「兩位巫祝呢?」富難問。

    「一個在樓上,一個在後院。」葉子高說。

    富難上下看他,「你什麼時候變一錢……嗚嗚。」

    葉子高眼疾手快摀住他的嘴,這兩層牛皮差一點沒兜住。

    「我去請他們出來。」葉子高瞪他一眼,轉身去找巫祝了。

    錦衣衛被狂風吹的頭髮有些亂,田十懶洋洋整理後才慢吞吞打量客棧。

    他上次來的匆忙,這次仔細打量清姨後不由得一怔,只覺在哪見過,又想不起來。

    尤其那眼神,看過來時讓他低頭不敢直視,也不敢再有氣無力。

    餘生走出來查看,田十打起精神,「余掌櫃,粥的事兒謝謝了。」

    「沒什麼。」餘生擺擺手,向他打聽道:「鳳姐怎麼沒來?」

    「哦,莊大公子傷到了屁股,鳳大統領在照顧他呢。」田十說。

    「傷到了屁股?」葉子高正好下來,「嘖嘖,這滋味不好受吧。」

    「問一下你們掌櫃就知道了,他……嗚嗚。」富難又被餘生摀住了嘴巴。

    「呸,你們怎麼回事,想把我捂死?」富難掙扎開後說。

    「有這想法。」餘生點頭。

    後面的錦衣衛走進來,「老田,棺材已經裝起來了,這是皮囊。」

    這錦衣衛手裡抓著白髮,把人皮捲了起來。

    「把東西帶出去,這是客棧。」清姨皺眉。

    這錦衣衛下意識答應,待提出去後才反應過來,「我為什麼聽她的?」

    田十有了些猜測,悄悄抬頭打量,正好見清姨似笑非笑的看他,頓時不敢再看了。

    餘生好奇問:「這噴水怪物是什麼來頭?」

    田十道:「我們也只是有些猜測,暫時還沒弄明白。」

    「水鬼你知道吧?」

    田十見餘生點頭,繼續道:「溺死鬼不能輪迴,所以有些巫祝就喜歡養水鬼。」

    更有甚者,專門造溺死鬼來養。

    在這其中有門邪術,就是把人溺死後,再把魂用巫術把它逼回體內。

    人有魂與魄,人死而魂離,但把魂逼回體內後,魂魄俱在又不是人,最後造就了老婦人這怪物。

    「這只是我們的猜測,至於皮囊為何擋得住城主的劍囊,還得回去琢磨。」田十說。

    年輕的巫祝瘸著條腿領人進來,「統領,在下實在不知棺材裡是這怪物,不然打死我也不運的。」

    女巫祝也下來,「田統領,我只是拔刀相助,不知哪裡錯了?」

    田十一笑,「原來是巫姑娘,你也知道城主對巫院的規矩,錯不錯還得回去仔細談談。」

    女巫祝也知道這規矩,剛才只是表達下無辜罷了。

    「那就走吧,正好回城路上不用擔心妖獸襲擊了。」女巫祝說,彷彿錦衣衛要護送她回家似的。

    清姨抬頭瞥她一眼,巫祝立刻笑不出來。

    餘生這才注意到,在清姨眼神之下,無論錦衣衛還是巫祝都很不自在。

    「奇怪,小姨媽什麼時候學會眼神殺了?」餘生心說。

    「客棧養倀鬼,掌櫃有雅緻。」女巫祝與餘生錯身而過時輕聲說,只是那眼神殺氣騰騰。

    倀鬼有實體,也不知她怎麼見到的。

    待她出去後,餘生問田十,「你認識她?」

    「不認識,不過見到巫祝叫巫姑娘或巫公子就對了。」田十說。

    怕待會兒天降雨,田十也不耽擱,又寒暄幾句後帶著人離開。

    「巫姑娘?」餘生對葉子高說,「這姑娘你應該很熟的。」

    「我,熟嗎?」葉子高莫名其妙。

    富難沒走,把手裡的錢囊扔過來,「余掌櫃,這幾天我就在你這兒住下了,這是房錢。」

    餘生接過錢囊,呵,真沉,不下五貫。

    「你搶誰的錢了?」餘生數著問。

    「我是錦衣衛,豈能幹你常幹的勾當?」富難坐下說,「這裡面還有黑貓警長的賞錢。」

    「嗯?」餘生驚訝。

    富難說,「當然還有那條鹹魚的。」

    按城主府規矩,老婦人這類怪物被除去是有賞錢的。

    雖然被除去的有些莫名奇妙,但規矩不能破,該賞還是要賞的。

    清姨把錢囊接過去,左手倒右手,又省下一筆錢,真不錯。

    「這裡面有多少是你的房錢?」餘生問。

    「不多,也就十個子兒吧。」富難說。

    「滾蛋,準備露宿街頭吧,欠的酒賬都還不上。」餘生立刻把他茶碗搶過來。

    「你也是個財迷。」富難說。

    「為什麼說也?」餘生看著清姨問富難。

    「聽說我那米缸後面老鼠洞裡還有五兩米,乘著牆塌了,我去掏掏。」富難起身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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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牆畫

    陰雲堆積,不及晌午,天已暗如黑夜。

    說書告一段落,小和尚才醒悟過來,慌慌張張要趕回寺廟。

    餘生道:「天黑風又大,在客棧住一晚吧。」

    小和尚猛搖頭,「不成,不成,師父還在廟裡等著用飯呢。」

    「又不是你做飯。」餘生說。

    「但米得帶回去啊。」小和尚一拍腦門,「糟了,我還沒化齋呢。」

    他從小背簍裡取出一包山茶,「我去化齋。」

    「直接從客棧取吧,再下山時多帶點山茶就成。」餘生拉住他,「廟裡一點米也沒有了?」

    小和尚點點頭,「狌狌太能吃了,本來五天的糧食,它兩天就吃完了。」

    小和尚不忍師父挨餓,執意要回去。

    餘生讓白高興取米裝在竹簍裡,又取了斗笠和蓑衣,把小和尚送到石橋上。

    狌狌在橋頭等著,只要不飲酒,它絕不敢靠近餘生十步之內。

    「聽書誤事。」餘生拍拍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然後給他帶上斗笠,「快點回去。」

    「放心吧,有狌狌護著呢。」小和尚說,「明天我再來聽書。」

    「還聽,上次回去你師父沒教訓你?」餘生說。

    「為什麼要教訓我?」小和尚很奇怪。「哦,那歌啊,師父說那些和尚是無組織無紀律的野和尚。」

    「我們要引以為戒,堅持小的聽大的,後到的聽先來的寺規。」小和尚一本正經說。

    白高興為狌狌背上背簍披上蓑衣,小和尚向他們揮揮手,領著狌狌消失在晦暗的山路上。

    餘生他們剛回到客棧,豆大的雨點便「噼裡啪啦」打在屋簷上。

    道士把車安頓好,淋著雨跑進客棧,「這雨真邪門。」他說。

    「邪門之極。」在揚州城北,群林之中,大山之間的妖城,也有一妖這麼說。

    這妖臉皮為青色,唇鼻鼓起,尖尖的形似貂臉,一雙眼睛尤其的小,比蠶豆還要小一點。

    他手中握著一根狀如草莖的木杖,長尺許,無甚驚奇之處,但見過這根木杖的人絕不敢小覷它。

    此杖名為風狸杖,人畜飛禽隨指而斃,道行神通者一指而定身。

    這把風狸杖甚至能御風,只是城裡的人誰都沒親眼見過,只存在傳說中。

    大妖站在閣樓上。

    這閣樓建在妖城西北的一座山頭,俯瞰著腳下的城池和南來北往的要道。

    現在整座城陷入煙雨之中,萬家燈火在腳下逐一點燃,讓他頗有君臨城下之感。

    只是左手一接到屋簷低落的雨珠,這種感覺便消失了。這世上終究有他得罪不起的人。

    大妖喃喃細語,「她居然還在意這片土地。」

    「是啊,太邪了。」後面的手下沒聽見後面一句,附和道:「居然能破了凶鳥余的詛咒。」

    大妖沒有回答他,望著遠處翻滾的烏雲,不由的想起了他悲慘的過往。

    在牆上掛十年,待她離開竹林雅舍後,它偶然遇風才得以逃回妖城。

    對妖而言,十年只是彈指一揮間。

    但對他而言,那十年不堪回首,以至於現在親近的人都不知那十年他去哪兒了。

    逃脫後,他曾遣人打探過,知道她早消失匿跡了,這也是他敢在妖城冒頭的原因。

    但那片竹林依然是他的噩夢和禁區,不敢靠近一步。

    現在已經過去二十餘年,他本以為她早忘記了那竹林和鎮子,現在看來不是。

    「於她而言,甚少有能讓她牽掛在心的。」大妖自言自語,「上次送來的粥裡有她的氣息,難道?」

    「什,什麼?」後面的手下有些聽不懂他說話。

    大妖也不解釋,他見一條墨雲幻化成龍的模樣,問道:「從揚州敗退回來的狼妖殘部現在何處?」

    手下道:「在西面山中休整,它們這次過界可沒討到什麼好處,只回來十幾個。」

    大妖道:「把這十幾個狼頭送到揚州城。」

    「啊?」手下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畢竟大家都是妖,抬頭不見低頭見。

    「不太好?我把你掛牆上作畫會不會好一點兒。」大妖道。

    「是,是,我馬上讓人去辦。」手下不敢辯駁,低頭答應了。

    城主消失十餘年,也不知打哪兒沾惹的惡習,動不動就要把人或妖掛牆上。

    他當所有人和他一樣,即便只剩個皮囊,遇風也能活過來?

    他們現在所在的閣樓,前後左右已經掛滿了惹怒城主的人皮和妖皮。

    手下每次上來都提心吊膽,深怕自己也掛上去。

    「回來。」大妖又把他喊回來,「我還有件事兒要你去辦。」

    「什,什麼?」手下彎腰側耳傾聽。

    「你抬起頭來。」大妖對他說,「先讓我看看你這身皮囊。」

    「啊。」手下頓時有些慌了,有時候大妖只因為看的順眼,也會把人或妖掛牆上。

    「抬起頭來!」大妖一皺眉,嚇的手下急忙抬起頭。

    見這手下長的像個人樣,大妖滿意的點點頭,「嗯,不錯。」

    「啪嗒」,手下腿一軟跌倒在地上,不用說,這是看上他,要把他掛牆上了。

    「城,城主,這,這不是我本來面目,我模樣很,很醜的。」手下告饒。

    「想什麼呢,我是那暴虐無道,喪心病狂,殘酷無情,只為好玩就把人掛牆上……」

    大妖越說越起勁,直到天邊雷聲驚的他話題一轉,「的傾國傾城之姿的絕世美人?」

    手下不敢抬頭,卻很迷糊,心說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難道城主想變成雌的?

    大妖轉頭望一眼電閃處,「籲~」只是普通驚雷罷了,卻把他拚命想忘記的話給順口逼出來了。

    足見那十年他過的多麼的慘無妖道,讓他多麼的刻骨銘心。

    大妖許久不說話,手下悄悄抬頭看他,見大妖臉色浮現著驚恐,好像想起了什麼恐怖至極的事。

    「咳,沒什麼。」大妖回過神來,「你悄悄去揚州幫我打聽一點事兒。」

    手下點頭,「不知城主要打聽什麼?」

    她肯定不在揚州,前些年還從仙山傳來她的消息,不少人被她捉弄了。

    那留在揚州城的,或許是她的後人,或許是沾有血跡的寶物。

    其中寶物最可能,畢竟以她的身份和性子,很難有男人入她的眼,也幾乎不可能留下後人作自己的牽絆。

    在牆上掛了十年,對她這點瞭解還是有的。

    不過也得查查。

    「你去打探一下,揚州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寶物或者天生就很厲害的人。」大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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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神韻

    豆大雨滴很快化作綿綿細雨飄入小鎮。

    打濕了磚瓦,順著屋簷滴落在簷下水缸,「嘀嗒,滴答」空靈作響。

    站在房間,推開窗戶,細雨如絲,隨風飄進來,打在臉上,有一股子舒爽的涼意。

    「嘎~」倀鬼向餘生不滿的叫著,用筷子夾起一根青菜,似在責怪餘生為什麼總是青菜。

    「你跟著她學壞了。」餘生回頭說,「現在都會挑食了。」

    因為封印卡,倀鬼之前不敢忤逆他的,現在居然敢在菜上與他討價還價了。

    女鬼不能說話,但不妨礙她在旁邊張牙舞爪的向餘生表示抗議和不滿。

    哪有讓鬼整天吃青菜的,太不拿倀鬼當鬼看了。

    在她慫恿下,倀鬼把筷子一扔,決定絕食抗議餘生對她慘無鬼道的折磨。

    「嘿。」餘生轉過身,敲一下倀鬼腦袋,「多吃青菜身體好,能夠提高你的實力。」

    青菜現在為客棧靈力最充足的食材,為提升倀鬼的實力,餘生這些天一直在讓她吃這個。

    他一指旁邊的女鬼,「到時她給你提鞋都不配,她現在是赤裸裸的嫉妒你,在拖你的後腿。」

    女鬼向他吐舌,雖說不出話來,但卻和倀鬼交流無誤,挑唆的倀鬼頭一扭,只用餘光看著餘生。

    「小心我的教訓你。」餘生又敲倀鬼腦袋,倀鬼不痛不癢,在女鬼鼓勵下瞪著他堅持不妥協。

    餘生沒奈何,在念頭之中問系統,「系統,系統,系統你大爺,她敢違逆宿主,你豈能坐視不理?」

    「為什麼不能?鬼也有不受虐待的權利,本系統一向一視同仁。 」

    「她又不是人,你視什麼同人?」餘生說。

    「哦,那就是一視同鬼。」系統輕描淡寫說。

    餘生沉默。系統又道:「宿主隨時能命令她,何必求助於系統?」

    開玩笑,三百點功德值呢。

    見系統不堪大用,餘生馬上換了表情,「來來來,只要把這頓青菜吃的乾乾淨淨,晚上我讓你啃豬蹄。」

    倀鬼猶豫的看著女鬼。

    女鬼沉吟一番,在倀鬼手心寫字:「成交,他若干違約,我去告他狀,說他看羞人的書。」

    餘生對字天生很敏感,掃了一眼即知道她寫的是什麼。

    「切,你們兩個還大晚上偷看呢,別以為我不知道。」餘生說。

    女鬼臉色一紅後眼睛一瞪,又要慫恿倀鬼,餘生急忙道:「我胡說的,什麼也沒看到。」

    倀鬼這才不情願的動起筷子來。

    餘生鬆一口氣,誰他麼說鬼好糊弄的。

    在把倀鬼用罷飯後,餘生把盤子收拾帶下樓,見鎮上鄉親已經三五成群的坐在客棧了。

    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大家閒來無事,全跑到客棧來聽書,而且要聽長篇的。

    女說書人撥動著築,清越之音伴著雨聲尤為入耳,吸引了不少客人下來聽書。

    背劍的七位捉妖天師也下來了,他們坐兩張桌子上,要了四五壇棪木酒。

    足見客棧有說書人也是不錯的,餘生一激動差點打賞他們,一掏兜才發現私房錢不見了。

    不用說,這錢指定是在女鬼慫恿下被倀鬼偷走了。

    用女鬼的話來說,倀鬼若想脫離餘生掌控,或者不被他欺負,唯有投到清姨那邊。

    而私房錢無疑是最好的投名狀。

    對這女鬼,餘生有上千句的馬買匹要對她講。

    讓餘生驚訝的是,葉子高居然坐在了七位捉妖天師身邊,與那七妹談笑自若。

    餘生把酒罈子遞過去時,葉子高漫不經心的把酒接過去,擺擺手讓他走。

    餘生眉頭一豎,這小子簡直要翻天了。

    葉子高在桌子下悄悄拱手,餘生這才放過他,讓他兩層牛皮紙兜住。

    白高興很快也坐下來,餘生問他:「什麼條件讓你把一錢借給了葉子高?」

    白高興說:「他答應幫我洗一年衣裳。」

    「這你就答應了?你這一錢也太廉價了吧。」

    「不答應也不成,不答應他以後每天要叫我小白白。」白高興無奈說。

    「咦。」餘生打個寒顫,「是得答應,不然被人誤會,你一輩子只能和狗子作伴了。」

    「為什麼和狗子做伴?」白高興不解。

    「狗子這摸樣,你覺著它會有人,不對,狗要?」餘生說。

    「是不可能。」老實的白高興誠懇的說。

    「那你們正好是同類。」餘生拍拍白高興,走到櫃檯邊,「都是單身狗。」

    「你才是狗呢。」白高興反應過來。

    餘生向清姨討了幾文錢,回頭問他,「對了,回頭葉子高洗衣服時告訴一聲。」

    白高興道:「幹嘛?」

    「洗一個人是洗,洗兩個人也是洗,趁他不注意,摻進去一兩件他不知道。」餘生說。

    「你當他傻?」白高興說。

    「你覺著呢?」餘生看著他。

    「好吧。」白高興說,「對了,掌櫃的,什麼時候發工錢,工錢該發了吧?」

    「工錢,那是什麼東西?」餘生茫然無知的走到客棧門口,提一把油紙傘走進雨幕中。

    不知為何,餘生打小就喜歡雨,在雨中行走時總覺很親切,感覺天地萬物都在掌握之中。

    他有時候甚至覺著,雨化作了身體的一部分,隨時在聽候他差遣似的。

    但也只是感覺了罷了,餘生曾嘗試著撥動雨絲,事實證明這盡在掌握的感覺只是錯覺。

    餘生去豬肉九家買了四五個豬蹄,打著油紙傘出來時,見街東頭走來一步履蹣跚的身影。

    他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緩慢的走著。

    待他走到身旁還需一段時間,餘生好奇看了一眼,轉身回到客棧。

    他把豬蹄泡上,轉身又取出一木牌子,坐在靠近客棧門口的凳子上。

    因為客棧有些暗,餘生把木牌子靠近門一側,寫下「燉豬蹄」的菜牌。

    「字不錯。」一蒼老無力的聲音說。

    餘生抬頭,見一白髮老者站在門口。

    他戴著斗笠,披著蓑衣,正是餘生方才見到的身影。

    老者皮膚微皺,長著老年斑,門牙也缺一顆,但神態之間給人一種慈祥親切之感。

    屋簷上掉落的雨絲被風一吹,打在他衣擺上,濕了一大片。

    「大爺,快請進。」餘生起身把他迎進來。

    老者坐在餘生方才的位置上,道:「後生,能不能給老朽一碗酒暖暖身子。」

    「好。」餘生走到櫃檯前,在清姨的酒罈子裡為他倒了一碗酒。

    老者一口飲盡,看著那木牌,又道:「後生,字不錯。」

    不待餘生謙虛,他又道:「就是缺少神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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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傳神

    「神韻?」餘生抬眉,不解的看著老者。

    客棧外細雨不停,整座鎮子淹沒在煙雨之中,成為水墨畫。

    盲眼說書人在說四荒古國的故事,故事之久遠,甚至到了開天闢地之時。

    老者把沾有濕雨的斗笠立在桌子旁,指著牌子上的字,「你這字徒有其形,卻不能以形傳神,落了下乘。」

    見餘生迷惑,老者把酒碗放在左手,道:「筆隨興致而走,書自心境而出。」

    他覺著酒的味道與以往的不對,用鼻子聞了聞酒,又狐疑的舔了舔酒碗。

    見餘生奇怪的看他,老者忙正襟危坐繼續道:「書法疏密、虛實、氣勢和韻律之變化隨心方有變。」

    他敲了敲餘生的牌子,「你這字,太呆板了,一筆一劃不見情緒,不見變化,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餘生看著自己的字,我就寫個菜牌子,需要什麼情緒?

    老者明白餘生心中所想,道:「你再取一牌子來。」

    餘生遞給他,老者把酒碗遞給餘生,接過毛筆在菜牌子上也寫下燉豬蹄幾個字。

    以形而言,這幾個字寫的真沒有餘生好。但不知為何,餘生看著幾個字就心生豬蹄軟爛而不膩之感。

    「你怎麼做到的?」餘生好奇萬分。

    老者不答,讓餘生取一罈酒來。

    餘生從櫃檯上又取一壇,老者拍開泥封,暢快飲了一口後,反問餘生,「你可知這『字』是怎麼來的?」

    「是聖人盡觀奎星環曲,山川脈絡,鳥獸蟲魚,草木器具,羊馬蹄印,取世間萬物之形神而來。」

    不待餘生回答這十八輩祖宗都老掉牙的問題,老者繼續已悠悠的道出答案。

    「字囊括天地萬物,只是尋常人漸漸只學其形,不能領悟裡面的神韻,是以失去了傳神的能力。」

    他指著自己寫的字,「老朽的字,形雖不如你,但神已具備,是以合在一起能讓你心領神會。」

    餘生略有些懂了,老者卻怕餘生不懂。

    他指著臥在餘生腳邊的狗子,道:「我的字恰如這條狗,雖然醜,但一看就是條狗。」

    狗子茫然的抬頭,看老者指著自己,雖不知他在說自己什麼,但肯定不是豪華,於是朝著老者汪汪叫起來。

    餘生正在領悟,拍拍狗子的腦袋止住它,「別叫,說你長的像條狗呢。」

    或許覺著這勉強是種表揚,狗子停住了,繼續趴在餘生腳邊,耷拉著腦袋望著外面下雨的世界。

    老者道:「形神具備是入道的第一步,傳神為書法之道中最初也是最難的修行。」

    「書法也有道?」餘生問。

    「一朵花,一棵草,一片雲,一池水,天地皆有道,若能領悟,皆能成仙。」老者說。

    餘生仔細打量著老者,心說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老爺爺,專門來渡我成仙的?

    「我就說我與眾不同。」餘生在念頭之中洋洋得意。

    系統冰冷聲音道:「系統任務完成之前,宿主不允許離開客棧方圓千里。」

    餘生問候系統大爺一聲,正要向老者討教,老者已開口了,「後生,想不想由書法入道?」

    餘生狠命點頭,他一直覺著這一世的自己天生在書法上有天賦。

    他前世的字已不足以用「狗爬」形容,或許用狗子形容才不過分。

    但這一世,或許是這一世父母的遺傳,那字寫的,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老者飲一口酒,道:「你的字雖然已經有形,但太過工整,你得學會變。」

    「書法之變幻,不是三言兩語能講清楚的。」老者從懷裡掏出幾本書來。

    餘生瞥一眼,老者便警戒的避開去,躲著餘生撿出一本書,「這本。」

    他向餘生晃一晃,餘生見上面寫著《天書》

    「這書有字吧?」餘生說。

    「廢話,沒字能叫書?」老者說,「這帖匯聚了百家之所長,窮盡天地之變化……」

    餘生要接過來看,被老者躲過了,「哎,雖說相逢就是緣分,但也不能平白給你不是?」

    「要錢?」

    「然也,兩貫。」老者點頭。

    「那算了。」餘生說。

    「小子,我看你骨骼驚奇,是萬中無一的練字奇才,覺著被埋沒可惜,才出言指點你的。」老者說。

    「我還是萬中無一的庖廚奇才呢。」餘生說,「你這天書皺巴巴的,好意思要我兩貫?」

    「那一貫。」老者說。

    「成交。」

    餘生搶過那本天書,正要打開被老者壓住了,「錢呢?」

    「你手裡的那罈酒正好一貫。」餘生指著牆上掛著的牌子,「棪木酒,一貫」赫然在目。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老者小聲嘀咕一句。

    他見餘生又要翻書,道:「莫急,那本只是窮盡筆鋒之變化,這本才是傳神的入門。」

    老者又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餘生只看名字就呆住了。

    他一字一字的念道:「肚痛帖?這字寫錯了吧,應該是肚痛貼才是。」

    「你當是藥方呢。」老者訓餘生一句,頓了一頓又道: 「好像還真是醫治肚痛的藥方。」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帖子將啟發你如何傳神。」老者說。

    「真的?」

    「真的。」老者說,「這帖子乃造字聖人之後在肚痛時親筆書寫的,故名肚痛帖。」

    「肚痛?」

    「不錯,書寫之人肚痛腹瀉著急之意躍然於帖上,觀帖之人很容易感同身受。」

    老者很是得意的說,「這本堪稱書法傳神入門寶典,旁的帖子難以企及。」

    「肚痛也能傳神?」餘生驚訝。

    「書寫者的情緒不能在筆鋒表達,又談何在走筆之間運使自己的道意?」老者說。

    有道理,餘生點頭,「不過你這帖子真有這麼神?」

    「你先看看。」老者遞給他。

    餘生把這《肚痛帖》打開,他天生對字很敏感,只掃了一眼就覺到一股滔滔不絕的瀉意撲面而來。

    接著,放氣之音和肚腹轟鳴之聲在腦海迴響,還伴著一股子味道。

    「啪」,餘生急忙把帖子合住,「你先等等,我去趟茅房。」

    老者接過,飲了一口酒,輕聲道:「還真是敏感,老余家後繼有人。」

    他抬頭,見清姨在看他,舉起酒罈子遙敬她。

    雖無代謝意,但餘生還是在茅房待了片刻,這期間帖子上傳神時的變化還真是浮現在眼前。

    餘生坐在老者面前,「你換一本,這帖子殺傷力太強了。」

    「這樣才深刻,讓你知道如何下筆有神。」老者說。

    餘生道:「我怕我還沒寫字傳神,先拉肚子成仙了。」

    老者沉吟片刻,在餘生期待目光中緩緩道:「還真沒聽過拉肚子成仙的,你可以試試。」
V123210 發表於 2017-7-31 22:06
第一百四十八章 見龍在田

    試個頭,餘生不信在天地之道中還有拉肚子的大道。

    他把《肚痛帖》還給老者,「有沒有其他傳神入門的書帖?」

    餘生壓低聲音,「譬如洞房花燭帖什麼的?」

    餘生覺著洞房前的急不可耐,相比拉肚子上茅房的著急更能啟發他以字傳神。

    老者以過來人道:「後生,你還是太年輕,誰家洞房花燭還揮毫一帖?」

    餘生道:「拉肚子之急都有人揮毫,洞房花燭為何不可?媳婦跑不掉,肚子的裡的東西可說不定。」

    「有道理。」老者被說服了。但寫帖的又不是我,有膽找寫帖子人去,他心說。

    老者拍了拍帖子,「現在我只有這本,錯過這店可沒有這村了。」

    這本就這本吧,餘生近些天撈錢甚多,倒是不嫌好東西多。

    「多少錢?」餘生問。

    「三十貫。」老者伸出三根手指。

    盲眼說書人正說到東荒仙山浮起,突然被餘生打斷。「多少!」餘生驚站起,「三十貫,三十個字,一字一貫錢?」

    見眾人都看他,老者忙道:「小點聲,小點聲,我這可是名帖,稀有之帖。」

    「你想想,哪位名家會在拉肚子時寫一帖子?」老者壓低聲音說。

    「那倒是。」餘生坐下來,「拉肚子也寫一帖,這麼有才的人不多。」

    他把帖子接過來,準備再端量一番,看看它值不值得。

    老者一笑,「有才之人必有有才之後。」

    「什麼?」餘生抬頭看他,但注意力還在帖子上。

    忍著不適,作為擁有書法上絕對字感的餘生,他輕易能感受到帖子上字的傳神。

    六行三十個字,洋洋灑灑一氣貫之,出鬼入神,倘恍不可測,的確是難得的精品。

    餘生雖然不在書法上下功夫,但天賦使然,讓他對這精品不由得見獵心喜。

    老余倒是在書法上有興趣,時常寫上幾筆。

    在餘生幼時,握筆無力,寫字沉不下去,老余時常叼著小茶壺指導餘生一番。

    但餘生執筆有力後,老余便很少指導他了。

    因為不識字的裡正也看得出來,餘生的字要比老余的字好的多。

    這也養成了餘生的驕傲。

    「沒什麼。」老者說。

    餘生伸出三根手指,「這帖子我要了。」

    「三十貫?」老者高興。

    「三貫錢。」餘生語氣很重的說,「三十貫,你不如去搶好了。」

    「這可是最佳入門帖,二十貫。」老者討價還價。

    「拉肚子不得花錢哪,拉虛了怎麼辦?」餘生咬著牙,「六貫。」

    「大師拉肚之前寫的帖子,六貫?胡鬧呢。」老者說,「十五貫。」

    「啪」,餘生拍桌而起,厲聲道:「十貫。」

    老者被嚇一跳,這是要用強了?「十貫就十貫。」老者順坡下驢,趕忙妥協。

    十貫就十貫把,反正這帖子也不是他的,若惹怒這小子日後招來報復可就不妙了。

    「等下,我先去趟茅房。」餘生匆匆走了。

    老者鬆一口氣,他的著急原來是為了這,還以為是自己要多了呢。

    餘生身子平穩後,回到櫃檯向清姨討要十貫錢。

    聽到餘生要買一字帖,清姨倒是不意外,但聽到餘生居然要十貫錢,清姨皺了皺眉頭。

    她甩出五貫錢,「只有五貫錢,不答應就讓他走。」

    老者見清姨管錢,知道自己晚來一步。

    不待餘生說什麼,他搶過五貫錢,把帖子交餘生手中,「五貫就五貫吧。」

    餘生正疑惑不解,老者已經戴上斗笠走出客棧。

    「對了。」老者回頭,「有句話叫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知道吧?」

    見餘生點頭,老者道:「剩下五貫當我給你買零嘴了。」

    「別走啊。」回過神的餘生走到門口,「書法傳神入門後呢?」

    「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老者道:「當然,我不是你師父。」

    他走到門口,回頭道:「祝你早日成仙。」

    「你說哪個?」餘生隨口一說。

    「你真準備拉肚子成仙?」老者說。

    「我是說庖廚,庖廚。」餘生說,傻子才拉肚子成仙呢。

    「你還真會做飯啊?」老者奇道,他方才以為餘生是說笑的。

    見餘生點頭,老者不可思議的搖搖頭,她的兒子居然會做飯,說出去整個大荒的人都不信。

    「事兒已辦完,走了。」老者眨一下眼後笑著走進雨幕中。

    「辦什麼事?」餘生嘀咕一句,低頭打量剛到手的兩本書法名帖。

    「對了。」老者聲音又響起,他站在雨中指著狗子問餘生,「你為什麼也養這麼醜的東西?」

    「嘿,老頭,怎麼說話呢。」餘生說,狗子也站起來衝他「汪汪」叫。

    老者後退一步,「好好好,你為什麼養這麼醜的狗?」老者換種問法。

    「你不覺著很唬人?」餘生說,「往這兒一站,氣勢撲面而來。」

    老者打量狗子一番後轉身又走了,餘生聽他喃喃自語,「難道她也是真麼想的?」

    狗子朝著他的背影叫個不停,餘生止住它,「別理他,他才是東西呢。」

    狗子這才安靜下來。

    餘生隨手翻開《天書》一頁,上面果然是天書,狂草之狂,讓餘生一個也不認識。

    他翻到前面幾頁,這幾頁為大篆,相較於狂草要好辨認的多。

    餘生把這些字與自己寫的字相比較,果然少一些變化,繼而少一些靈氣。

    端詳著帖子上的字,餘生手不由的比劃起來,漸漸入了神。

    包子領著一群熊孩子,冒雨跑到客棧屋簷下踩著水花,逗弄狗子,也沒有叨擾到餘生。

    客棧內,盲眼說書人繼續講著東荒之國的故事,正好講到東荒之王統領的龍伯之戰。

    「轟隆」一聲,巨雷在天邊炸響,引起玩水的包子抬頭。

    「龍!龍!」包子指著天空驚叫。

    說書又被打斷了,鎮上百姓站起來,紛紛湧到外面。

    七位背劍的捉妖天師也向外面跑去,倒是葉子高身子一縮,臉現倉皇之色。

    「快點,有龍出沒,這可是難見的盛景。」那位七妹招呼葉子高。

    「好,好。」葉子高嘴上答應著,身子卻不由自主向後縮。幸好那七妹已經出去了,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餘生依舊沉浸在練字中,直到裡正拍他,「快看,龍。」

    「什麼龍,小白龍又回來了?」餘生抬頭看裡正。

    「不是,一頭蒼龍。」裡正說。

    餘生跑出去,見一條蒼龍張牙舞爪地在黑雲之中時隱時現。

    在餘生仔細打量時,它忽然從黑雲之中探出頭來,望著小鎮的方向。

    十五圓月般的大眼一眨後,蒼龍鑽入雲層,龍尾撥動黑雲遮住縫隙,再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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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