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步步生蓮 作者:月關 (連載中)

 
acer76123 2017-7-18 08:15:3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9 236809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17:33
第271章 晴天霹靂

  趙普讓楚昭輔等兩天,可是還不到兩個時辰,楚昭輔就跑回來了。趙普把他迎進門一看,才這麼會兒功夫,楚昭輔竟然真的起了一嘴火泡,趙普見了也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可是這事兒他實在無能為力,而且他還不能馬上拋出自己的嫁禍江東之計,否則不管是官家那裡,還是楚昭輔這裡,都未免顯得太沒誠意,反正真要是差,也不差這兩天了,趙普硬起心腸寬慰一番,便把他打發了回去。

  楚昭輔趕到相府的時候,見他果然與許多人坐在廳中品茶討論此事,案上還擺著幾副水陸運輸圖,一大幫幕僚在那裡比比劃劃,高談闊論,知道趙普真的上了心,卻也不便再來催促,只得怏怏回去,只盼趙普能儘快想出主意。

  這一晚,趙光義卻在「泰和樓」大排酒宴,宴請的人有御史臺、禁軍、南衙的許多高級官員,原因只有一個,御史臺大火一被發現就迅速撲滅,這是各職司通力合作的結果,結果證明設巡火鋪、望火臺,組建專門的消防隊伍,是行之有效的防火措施,能夠最大程度的控制火患。

  御史臺是國之重地,有許多重要文案資料,這次各職司衙門救援及時,將損失減至最小,而且避免了火隨風起,延燒至皇宮大內,這是大功一件,對有功人員當然要予以嘉獎,他是開封治安的最高長官,又領有聖意,出面召開這個表彰大會正是理所當然。

  楊浩做為火情院長,自然也是受邀對象,還沒到時辰,許多官員便紛紛到場,楊浩趕到「泰和樓」時,已有許多官員到了,正三五成群地在那兒聊天,至於御史臺、禁軍的高級官員卻還未至。

  楊浩做為南衙四大院使之一,本來也是有數的高官,但是自打「火情院」建立,他大部分時間就在外面奔走,忙完了公事就去「如雪坊」忙私事,與其他官員交往不多,也沒幾個熟人,所以到了「泰和樓」之後,他左右看看,見官吏們都著便服,三五成群地正聊著天,就想找個人少的地方先去坐坐。

  隨意一掃,他的目光便停在一人身上,那人身量太高,站在人群裡如鶴立雞群,足足高出一大頭去,此人一襲中規中矩的道服,紫色束巾裹著頭髮,唯有那一臉淫笑依然如故,正是唐家三少爺唐威。

  「唐威竟然在此!」楊浩又驚又喜,唐家正往開封搬遷,這事楊浩早有耳聞,可是這麼大的家族想要搬遷可不是提起包袱說走就走的,綿延拖至今日,也不知道唐家遷居之舉辦的怎麼樣了,楊浩與唐焰焰的事還沒有稟知唐家長輩,也未登門造訪。

  這時見到唐三少,楊浩下意識地就想迎上前去,故人相見,本該寒喧一番,再說,他正想藉此透露一下自己的意思,讓唐威有個心理準備,他知道唐家雖有三兄弟,如今當家作主的,主要就是這個老三。

  不過目光一轉,瞧見站在唐威周圍正與他談笑正歡的幾個人,楊浩又不禁有些猶豫,那幾個人官兒不大不小,不過是南衙的公事幹當、令佐、訓練、徵榷、監臨、巡警等一類的官吏,此外還有一個功曹,那就是程德玄。

  這些人平素走動最近,都與程德玄交好,眼見他們與唐威聊的正開心,楊浩便想稍等一會兒,唐威含笑與程德玄等人攀談著,目光向樓口一掃,忽然怔了一下,他也看到楊浩了。

  唐威低頭與程德玄等人說了幾句甚麼,拱了拱手,便離開人群向楊浩走來。

  「楊兄,你我真是有緣啊,府州一別,今日竟又重逢於汴梁。」

  「三公子,」楊浩微笑拱手,這可是他未來的三舅哥,眼見這個在府州打扮如漢晉狂士一般的唐三兒如今穿的一本正經,楊浩禮數上卻也不敢欠缺,忙揖禮笑道:「是啊,楊某與三公子真是有緣吶。早聽說三公子正往京城搬遷,只是一直無緣拜會,想不到卻在這裡相逢。」

  兩人揖讓著到了一邊,尋個空位坐下,唐威便笑道:「是啊,唐威也知道大人到了京城,只是這幾個月著實忙碌,一方面擇地建造房舍,安頓家人,一方面還要與四方官吏、商賈們往來,洽談生意,忙的不可開交,這幾天剛剛清閒下來,正想擇機去大人府上拜望,不想今晚就在這裡相遇了。」

  楊浩說道:「開封府乃天下繁華之地,賺錢生意多的很,不過對唐家這樣富可敵國的豪紳巨賈來說,想要找個適宜的行當卻不容易,不知道如今諸事已經有了眉目麼?」

  唐威哈哈一笑,瞟了楊浩一眼道:「是啊,唐家家大業大,一些小打小鬧的生意,與我唐家無益。不過,幸有府尹大人鼎力相助,唐家已在開封落腳了,這些日子,唐某一直在南方奔波,如今剛回京城。」

  他微微一笑,又道:「唐家得府尹大人臂助,已承攬了一項大生意:造船。你也知道,漕運是朝廷重中之重的大事,我大宋河運、江運均需各種船隻,一則因為船隻老舊、二則因為傾覆翻損,新船供不應求。接了這樁生意,有府尹大人照拂,用不了多久,我唐家就是大宋造船第一家。」

  他四下看看,忍不住湊上前賣弄地道:「不瞞大人,我唐家接的最大一樁生意,是為朝廷造戰艦。下個月,我就要僱請大批力士工匠,掘渠引金河水,匯入城西新鄭門外的小西湖,造一片大大的水域,將來督造的戰艦要運抵那裡,朝廷要在那裡訓練水軍呢。嘿嘿……」

  楊浩瞿然動容,這果然是一樁大事,大宋要訓練水軍,唯一的目標只能是南唐,看來官家是迫不及待啊,只要南漢一滅,他馬上就要籌劃消滅唐國之戰了。一統之勢,是不可阻擋的了,李煜和小周後的悲劇,不知道是不是還會依然如故呢?

  想到這裡,他心中晒然一笑:「當然依舊如故。這個世界無端端地多了一個你,或許將來只會在宋人筆記中多一則開封強拆楊的逸聞趣事,在宋明小說裡提到你建的這幢『千金一笑樓』,除此,你能影響什麼呢?」

  他暗自分析著朝廷的意向,微笑說道:「恭喜恭喜,唐兄遇到貴人了啊,只須好好維持,能夠一直得到府尹大人相助,唐家在開封便屹立不倒了。」

  唐威哈哈大笑,說道:「這個貴人,助我唐家是會不遺餘力的。」

  「哦?」楊浩目光一閃,莫非趙光義收了唐家的大禮?倒不記得趙光義如此愛財,他所圖甚大,想來……還是拉攏這個大財閥,壯大自己實力的目的多一些。

  唐威輕笑道:「不瞞大人,唐家已與府尹大人攀了親,舍妹已經許配了府尹大人,府尹大人以後就是我唐家的女婿了,焉能不對我唐家呵護備至?」

  「什麼?」楊浩的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令妹……令妹……,唐兄有幾個妹妹?」

  「唐某隻有一個妹妹,要說起來呢,以我唐家的勢力,女兒嫁人作妾,乃是不光彩的事情,不過府尹大人不同啊,他是當今皇弟,將來一定封王的,到那時,舍妹就是王駕千歲的側妃,這身份可不算委曲了她。」

  楊浩沉不住氣了,沉聲道:「令妹……可同意了麼?」

  唐威失笑道:「女兒家的終身大事,講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由得她自己做主了?那也太不成體統。這件事,我唐家的長輩已經定了,那就再不可更改。」

  他若有深意地看了楊浩一眼,淡淡地道:「豪門大戶,若是沒有一個強勢人物的依託,不管在哪兒,都很難立足的。我們這些豪紳世家,男兒們為了家族的生存和發展,在外面拼搏廝殺,女子們錦衣玉食、繡樓富貴,能出半分力麼?嫁入豪門,使得兩家彼此倚助,這是她們唯一的責任,也是必盡的義務。」

  這話說的無情,楊浩身子一震,下意識地便要反駁,可是女子們素來就是這樣的命運,就連現代許多豪門權貴子女,都擺脫不了這樣的結局,何況那個時候。當朝趙相公與樞密使李崇矩,那已是位極人臣,他們的子女又何曾有過自行選擇終身伴侶的自由,還不是受了父母之命乖乖成親。就算是一國公主,天之驕女,婚姻大事也是不由自主的。

  唐威端起一杯茶,就脣說道:「唐家如今就這一個女兒,素來得長輩們疼愛,如果真的委曲了她,我們唐家也不會做出以女兒終身攀附權貴的事來。但南衙府尹乃當世英雄,正是小妹仰慕的人物。而且府尹大人正當壯年,能有如此依靠,她又怎會不滿意呢?」

  一杯茶緩緩飲盡,唐威目光一抬,含威不露地道:「再說,此事府尹大人已然允了,我唐家還能回頭麼?舍妹不會不曉得其中利害的。呵呵呵……」

  這一晚酒宴,楊浩酩酊大醉,唐焰焰的事還有沒有轉機,他心中實在不抱太大希望。家族的龐大影響力,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一個人的命運前程。唐焰焰能擺脫家族的束縛麼?再說,趙光義已經答應了,以他的權勢地位,唐家豈敢出爾反爾?唐焰焰又豈能置父兄於不顧?

  楊浩心中對趙光義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花蕊夫人、小周後,都是趙光義先後垂涎的女子,當他身為帝王后,尚且如此不顧體面地強佔降王之妻,無端送上門來的美人兒豈能不要?再說,他正在招兵買馬,廣招心腹,唐家要依靠他才能繼續富貴榮華,他同樣需要唐家的龐大財富助他一臂之力。這種結合,正是各取所需,這種時候,他楊浩還能做什麼?他知道歷史大勢的趨向,而這恰恰成了他心頭的羈絆,他有什麼力量與必然的大勢相抗?

  「哈哈哈,楊院長足智多謀,施此妙策,開封火患大為減少,此大功一件。來來來,我等當敬楊院長一杯。」趙光義笑得滿面春風,舉杯說道。

  眾人紛紛應和,楊浩醉醺醺地站起來,心中突地下了一個念頭:「抗不了,也要抗!如果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雙手奉上,才能換來一生富貴,我寧願去死!只要焰焰願與我同生共死,那我就舍了這官位前程,與她亡命天涯!你趙光義若是拉得下臉來大肆張揚,那就來追殺我吧!」

  楊浩一咬牙,滿滿一杯酒又是一飲而盡,大廳中立即響起了一陣熱烈的喝彩。

  「老爺從不醉酒,今晚怎麼喝的這麼多?」姆依可撅著小嘴兒埋怨道。

  她和妙妙一左一右費力地攙扶著楊浩進門,過門檻時楊浩連腿都抬不起來了,全身重量都壓在這兩個小姑娘身上,天氣又熱,待進了楊浩的寢居之處,兩個姑娘已累得香汗淋漓。

  妙妙現如今成了他的人,但是暫時還沒有自己的宅屋起居和侍候的下人,楊浩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繼續留在「如雪坊」會有些尷尬,便把她帶到自己家來。

  二人把楊浩架上床,楊浩往榻上一躺,噴著滿嘴酒氣,醉眼朦朧。

  姆依可和妙妙一人一隻腳,替他扒下了靴子,解去了布襪,伸手觸到楊浩的衣帶時,妙妙臉色微暈,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手,朵兒姑娘的衣服她倒是常常去解,可是男人的衣服……她這還是破開荒頭一遭兒,心中難免羞澀。

  姆依可卻是落落大方,上前便為他寬衣。妙妙一見,這才紅著臉上前,兩個女孩兒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死沉沉癱在床上的楊浩外衣脫去,讓他只著小衣躺在榻上,姆依可抱著楊浩的頭,讓妙妙給他墊了個大枕頭,氣喘吁吁地道:「家裡有井水鎮著的酸梅湯,我取一碗來,為大人醒醒酒。」

  「哦,好!」妙妙應了一聲,見姆依可轉身離開,忙去牆邊潤了一塊毛巾,趕回來為楊浩細心地擦拭頭面。

  「焰……焰焰……」楊浩含糊地叫了一聲,一把抓住了妙妙的柔荑。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妙妙被他擦拭頭面脖頸,本來就是芳心忐忑,神思恍惚之下沒有聽清,只當他在呼喚自己,連忙應道:「妙妙……妙妙在呢,大……老爺有什麼吩咐?」

  「我……我是真的……喜歡你呀,她……她離我而去,她……也離我而去,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好不好?」

  「啊?」妙妙一張臉蛋豔若石榴,整個人都傻掉了。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17:36
第272章 各懷心思

  楊浩喃喃問道:「好不好,好不好?你回……回答我!」

  楊浩的手勁好大,妙妙的小手被他攥得生疼,卻不忍抽出來,慌慌張張便應了一聲:「好!」

  這一聲答應,她整個人都痴了,臉像一塊大紅布,星眸裡卻放出醉意朦朧的光來。

  可楊浩……卻打個酒嗝,轉而又道:「水,我要喝水……」

  「水來了,水來了。」姆依可端著一碗酸梅湯急急走了進來。妙妙神遊物外一般,愣愣地站在楊浩榻前卻不伸手去接。姆依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繞到另一邊去,妙妙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抽出手來,將楊浩費勁兒地扶起來,一大碗酸梅湯下肚,楊浩清醒了許多,他左右看看,大著舌頭問道:「酒……酒宴散了?」

  姆依可沒好氣地應道:「當然散了,老爺都回了家門還不知道麼?」

  「啊!」楊浩一拍腦門,急聲道:「快,叫壁宿來見我,快去……」

  「哦!」姆依可連忙轉身離去,一會兒功夫,就聽外面有人嘻嘻哈哈地笑道:「大人喝多了?哈哈,喝多了正好拿你解酒,酒為色之媒嘛,你喚我來有個屁用啊,我又不是解酒湯。哎喲!」

  想是他的風言風語換來了姆依可一巴掌,隨即就見壁宿頂著個大光頭興沖沖地跑進屋來,大聲問道:「大人,你找我來有什麼……」

  一見妙妙也在房中,壁宿登時一驚,省起自己還有扮詩僧的艱鉅任務,忙把笑容一斂,寶相莊嚴地稽首道:「阿彌陀佛,老衲……呃!貧僧見過女施主。」

  「壁宿,你來!」

  楊浩的頭還在天旋地轉,不過意識已清醒了些,一見他進來,立即把他喚到面前,急急吩咐道:「壁宿,你馬上找到『飛羽』的人,讓他們……全力打探唐姑娘的消息,務必……務必……儘快稟報於我。」

  「啊,楊施主,你可是喝多了麼,貧僧這個這個……」

  壁宿俯著身子,不斷地向楊浩擠眉弄眼,示意他旁邊正有外人在,楊浩這時哪裡還能領會他的暗示,又道:「快去,現在『飛羽』同我的聯繫,一直……一直由你負責,這件事你無論如何也要儘快辦妥,若是沒有……沒有消息,你就親自跑一趟西北……」

  「原來這個詩僧是假的,我就說他怎麼怪裡怪氣的沒有一點和尚樣兒……」妙妙站在一旁已經全都看明白了。

  壁宿乾笑著還在掩飾:「這個這個……哈哈哈,大人真的喝多了,哈哈,把我……把貧僧當成穆羽了,呵呵,哈哈……」

  妙妙忽然福身一禮,向他正容說道:「老爺既有重要吩咐,你就快些去吧。妙妙如今已是老爺的人了,絕不會做一件對不起老爺的事的,你不必對妙妙有所忌憚」

  「啊?」壁宿看看楊浩,又看看妙妙,登時露出一副佩服的五體投地的樣兒來:「佩服,佩服,大人真是了得,了不得啊!」

  妙妙奇道:「你在說甚麼?」

  「哈哈,沒說什麼,貧僧去也。」

  壁宿轉身就走,一陣風般飄到姆依可身邊,狹笑道:「笨月兒,你要再不下手,可就連口湯都喝不著了。哈哈……」

  姆依可反應也快,又氣又羞地飛起一腳,壁宿鬼影一般閃開,那一腳竟踢了個空。

  「二哥,你來的好快。」第二天一早,唐威正要去開封府轉轉,忽聽二哥唐勇到了,立即歡歡喜喜地迎去,唐勇已到了廳中,捧著一塊毛巾拭淨頭面,丟給下人,說道:「也不算快啦,路上還耽擱了兩天呢。」

  唐威給他遞過一杯茶,關切地問道:「牧場、鹽倉、皮貨店都兌出去了?」

  「嗯,酒樓客棧還在聯繫買家,珠寶坊暫時還沒有動,地已經賣了一部分,剩下的和各處大宅都已有人訂下了。」

  「折家那邊……沒有難為咱們吧?」

  「冷顏冷面是免不了的,不過……除非他們下定決心與宋國翻臉,否則的話,拿咱們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二人在椅上坐了,唐威立即詢問道:「關於與府尹大人聯姻,以助我唐之勢的事,你……還沒有同府尹大人提起過吧?」

  「當然沒有。」唐威笑道:「這事兒,總得長輩們首肯吧。再說,就小妹那種火爆脾氣,要是不勸得她自己心甘情願,莫說是皇弟,就算是官家,進了洞房都能讓她閹了,一個不好,就要弄巧成拙,我豈會不加慎重。信上我不是說過,等得了焰焰的準信兒再做決定。」

  「那就好。」唐勇鬆了口氣:「準信兒來了,焰焰……不樂意。」

  唐威鄙視了他一眼道:「二哥,不願意可以勸吶,大家夥兒輪番上陣,我就不信她招架得住,還勸不得她回心轉意?你大老遠的跑來,就為告訴我這麼一件事?這唐家又不是我一個人的,總不能我一個人在外面奔波勞累,到處巴結,你們都在那兒坐享其成吧?」

  唐勇一翻白眼道:「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巧屁!能勸你勸去,人都不見了,你讓我們勸鬼去呀?」

  唐威一呆,愕然道:「人不見了?怎麼不見了?」

  唐勇兩手一攤,一肚子火氣地道:「就按你說的,先把她騙回家去,又在蘆嶺放出風去,然後你大哥二哥、大嫂二嫂、三舅四舅、五六七伯輪番上陣啊,男的軟硬兼施,女的甜言蜜語,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希望小妹能深明大義。

  不過,這也不算委曲了她,求之不得的好事,還要她明什麼大義啊。府尹大人春秋正盛、一表人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做他的愛妾,將來必是王妃,那是何等的光彩?結果呢,她是誰勸跟誰吵,後來乾脆放言說她與楊浩早就成就夫妻之事了……」

  唐威一聽緊張地道:「當真?果然?竟有此事?」

  唐勇沒好氣地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女兒家的這種事,我做哥哥的能問麼?」

  他揉揉鼻子,悶哼一聲道:「後來你二嫂出了個餿主意,要我找個穩婆看看她還是不是處子之身,要不然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把她送進南衙,那不是弄巧成拙麼?要是那樣還不如不聯這門姻呢,」

  唐威急道:「那查過之後,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唐勇木然道:「不曉得,我剛說出來,小妹就拔劍一劈,差點一劍劈掉我的鼻子,幸虧我身手高明,緊接著我就被老祖宗叫去了,老祖宗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唐勇說罷,兩兄弟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唐威才道:「那她又怎麼不見了?」

  唐勇道:「雖說我們勸不得她,卻也沒有放她出門,對她看得極緊,每日裡還是不斷讓人去勸她。你不是從程德玄他們那兒打聽到楊浩在京裡極不得意,飽受排擠,如今竟然自甘墮落,與歌妓舞女整日廝混風流麼,這些事兒我們都說給她聽了,說此人前程未卜,不值得託付終身,結果好話說盡,她雖未鬆口,倒是不鬧了。

  我見這是個好兆頭,就叫她隨我一起進京,你想啊,百聞不如一見,叫她親眼見見帝京的氣派,曉得南衙皇弟的威風,再見那楊浩只是南衙門下一條走狗,女兒家誰不崇慕英雄,哪根枝兒高她還看不明白麼?這可比我們的規勸要有效我了,結果……」

  「結果她就跑了?」

  「是啊。」

  唐威拍案而起:「二哥,你是不是有意放水啊?這麼一個大活人,你都看不住?」

  唐勇也惱了:「我若是不同意你的計劃,難道不能當面對你說麼?何必偷偷放她離開。這丫頭一路上倒還本份,還口口聲聲說要進京看看楊浩是否真的如你所說那麼不堪,誰曉得她也會騙人吶,到了絳城的時候,她就溜了。我讓人在入京的各處要道上堵了兩天,也沒見她露面,又怕你這裡急躁起來,先對府尹說了,那時可就無法挽回了,只得一邊使人繼續尋她,一邊進京來告訴你。」

  唐威頹然坐下,沉吟有頃,問道:「她帶了幾個人,多少銀錢?」

  唐勇道:「若她帶了侍婢丫環逃走,又怎能瞞過我耳目?至於銀錢,她身上怕也沒有幾文,唉!若不是她一身武藝,為人又機靈,一個女孩兒家這麼獨自在外,我愁都要愁死了。

  唐威欣然道:「那就好,她從小被人侍候慣了,沒有一個人出過遠門兒,身邊沒有人服侍,又沒有銀錢傍身,藏不了多久的,多使人注意入京的道路,總能捉到她的。楊浩府邸那邊我也使人看著,不使他們兩個見面。」

  唐勇嘆了口氣,說道:「老祖宗最為疼愛焰焰,對你的主張,老祖宗可是不同意的。雖說你這是為了唐家打算,而且嫁與當今皇弟,確實不算委曲了她,認真說起來還是咱們唐家攀了高枝兒,老祖宗也不想幹涉這麼一件關乎咱唐家命運前途的事兒。可是……老祖宗說:焰焰這丫頭的性子犟的就像一頭牛,除非你要她心甘情願,不然……若是強迫她嫁入南衙……當今皇弟身邊會差了女人麼?到時候焰焰犟起來,惹得他不悅,這門姻親還不如不結。」

  唐威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這麼做,並不是為了錦上添花,而是因為……,與皇弟接觸久了,你就會曉得他的潛勢力究竟有多麼龐大了。他以皇弟之尊坐鎮開封府,這座百萬人口的大城大阜,在他十年苦心經營之下,勢力盤根錯結,雄厚無比。這件事如果成了,憑著這層關係,不需要他出面為我唐家說一句話,上趕著來巴結咱們的官兒就會數不勝數,到那時……」

  他的臉龐上湧起一抹激動的紅暈:「到那時,咱們唐家,就能買賣遍天下,做大宋第一家,七宗五姓,哼哼,到時候七宗五姓裡得咱們說了算!」

  「唉,你的打算固然好,可惜咱唐家就這一個女兒,而且從小被叔伯們慣壞了。她若不答應……」

  唐威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女兒家總是會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沒關係,幸好我還留了一手。她現在執迷不悟,逃就逃了吧,身嬌肉貴、從不曾吃過一點苦頭的唐家大小姐孤身一人飄流在外,呵呵……待她吃盡了苦頭,曉得做一個無權無勢又無錢的平頭百姓生活是如何的艱辛時,她就會回頭了。」

  集英殿內,趙普雙眉緊鎖,將幕僚們這兩天整理出來的種種運糧之策的得失、利弊、成效,逐一向趙匡胤闡明,無論哪一種方法,都不能解決整個汴梁城的缺糧危機。最後才長嘆一聲道:「官家,老臣得聞此事後,苦思冥想兩日,卻實在想不出一個得宜的辦法。」

  趙匡胤聽說他也沒辦法,默然坐在那裡,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難不成,無奈之下朕真的只能把軍隊分散到地方去?漢國危機一解,必然加戒備,再想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就難了。牽一髮而動全局,何況漢國雖弱,也絕不是一根頭髮,以此牽連,朕往後幾年的籌劃安排全都要徹底改變了……」

  趙光義站在一旁,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就見趙普微微一頓,又道:「我大宋藏龍臥虎,能人無數。朝中之臣想不出妙策,未必旁人就不能別出機杼,妥善解決,是以……」

  趙匡胤沒好氣地打斷他道:「難道你想要朕張貼皇榜,求賢於民間?哼,此法一用,馬上就要糧價飛漲,舉國大亂了。」

  趙普躬著身子,不慌不忙地道:「臣也知此事萬萬張揚不得,臣說的只是一人,這人現在就在京中為官,官家可以問計於他,此人也許會有辦法也說不定。」

  「嗯?」趙匡胤雙眼一抬,瞿然問道:「什麼人?」

  趙普頭也不抬,「南衙火情院,楊浩。」

  趙光義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17:43
第273章 難辦也要辦

  「楊浩?」

  趙匡胤近來幾乎把他給忘記了,不過昨個兒他才又聽說過這個名字,據說楊浩現在把畢生精力都用在發家致富上了,他跟一山東富紳之子合夥開了個甚麼『千金一笑樓』,又請了個相識的西域詩僧,搞了些中原不多見的花樣兒,弄得百姓們神魂顛倒,許多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成群結夥的去看,風聲都傳到宮裡來了。

  他當時正為糧食發愁,又因事關重大,不敢向外張揚,免得民心浮動,是以對後宮中人也是隻字不提,滿心鬱悶的時候聽到女兒興致勃勃地正向宮女打聽這件事,還要蠱惑她大哥帶她微服出宮去長長見識,氣得他還把女兒給罵哭了,想不到今日臨朝,居然又聽到了他的名字。

  趙匡胤忙問:「楊浩?此人能有甚麼辦法?」

  趙普便把楊浩輸糧運民的事說了一遍,趙匡胤倒不知道楊浩以前運守糧,不過聯想起他別出心裁,只帶三千士卒,便把五萬百姓安然帶出漢國的事情,心中不由一動。

  趙光義一看不好,這個難題要踢到他開封府來,這一下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連忙上前一步道:「官家,臣以為,楊浩自霸州運糧於廣原,所濟不過是一邊城糧草,數萬人口所需,與開封漕運相比,天壤之別。至於自漢國遷民之舉,雖是奇思妙想,但是遷民與運糧並無相通之處,以此斷定此人可用,未免太過牽強。」

  趙普馬上道:「官家,一法通,百法通。臣的意思是,此人既能面對危局,想別人之不敢想,做別人之不敢做,別出心裁,妙計不斷。那麼開封斷糧這樁事,就不妨讓他去試試,如今朝廷也沒有旁的辦法了,讓他去試一試又有何妨?」

  趙光義立即反駁道:「漕運之事,乃三司使負責。開封斷糧一事關係重大,只有你我幾個朝中重臣與聞此事,如今令一六品入朝參政,使我至尊垂詢於南衙治火小吏,大宋朝中無人了麼?簡直是個笑話。」

  趙普不卑不亢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智有所不明,神有所不通。朝中重臣,亦難免有不擅之處,而尋常小吏,亦或山野村夫,也未必就不能有一技之長。普身為宰執,百官之長,舉賢任能,正是份內之事。若說官兒小,普原本只是軍中書記,論官職,不比今日之楊浩為尊……」

  「趙相公此言差矣。本府以為……」

  「都給朕住口!」

  「陛下!」一見趙匡胤震怒,脣槍舌劍的二趙和幾個看熱鬧的大臣齊刷刷地彎下腰去,稱呼也改了最正式的敬謂。

  「你、你、你,」趙匡胤怒不可遏地指著他們怒斥道:「這麼多朝中棟樑,全都是沒有主意的。大難臨頭,只會彼此推諉,三司使、樞密院、中書省、南衙開封府,各部長官濟濟一堂,就只會效仿市井無賴拌嘴吵架麼?」

  「陛下息怒,臣等知罪!」

  「此事緣於三司使,當由三司使負責!」

  趙匡胤此言一出,其他幾位立即鬆了口氣,楚昭輔也顧不得會觸怒趙匡胤了,「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扯開喉嚨剛要訴苦,趙匡胤又道:「事關開封百萬民眾,南衙亦當鼎力支持。」

  趙光義張了張嘴,就見大哥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趙普是朕的宰相,朕的百萬子民之事,就是朝中最重要的大事,這事趙普也要全力配合。還有李崇矩,禁軍中俱是能吃糧的大肚漢,如今沒有恁多的戰事,總不成都在那兒坐吃山空,你那邊要嚴陣以待,隨時聽候吩咐,如果需要出動軍隊,務必要即刻出動,片刻不得延誤。這次汴梁斷糧,就是一場硬仗,是朕打的最難的一仗,所有衙門都要通力合作,務必要度過難關」

  諸位大臣一聽:「得,官家說我們互相推諉搪塞,他可倒好,把我們全拴一塊兒了,一個都沒跑了。」

  趙匡胤訓斥已罷,把龍袍大袖一拂,厲聲喝道:「退朝!楚昭輔、趙光義留下!」

  「不知府尹大人召喚下官有何事垂詢?」一見趙光義,楊浩的眼珠子都有點紅了。

  楊浩這一施禮,迎面便是一股酒氣,趙光義現在對楊浩越來越是倚重,已經動了把他收為己有的心思,對自己青睞的人,趙光義是一向大度的,所以也沒多過責備,反而溫和地道:「關於開封火防的事,你辦的很好。本府聽說,你與人合夥兒開了一幢樓院,往來應酬多了許多,有時喝喝酒也是難免的,不過,升衙辦差的時候卻不宜多飲。」

  「是,府尹大人召下官來,就是為了此事麼?若無他事,下官就退下了,衙內還有要事待辦。」

  趙光義還不知道自己讓唐威狐假虎威,在他頭上扣了一口大黑鍋。楊浩一看見他,就想起那副趙光義的春宮《熙陵幸小周後圖》。趙光義頭戴襆頭,面黑而體肥,胯下器具甚偉,伏於小周後身上。小周後嬌軀纖弱,被幾個宮女託抱著,以手蹙額難以禁受。腦海中那從未謀面的小周後恍惚間就變成了唐焰焰的模樣。

  那時主人行房常不避內房侍婢,不但要她們同房服侍,有時還要湊趣加入,此古人之風,並不以為羞恥。楊浩做為一個普通的現代人,卻是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這種觀念的,一思及焰焰受他蹂躪的模樣,心中就怒火萬丈,再想像他還要宮女閹人一旁服侍,簡直就是眾目睽睽之下宣淫,更是怒不可遏,所以對這位不須經過皇帝複審,手操一方生殺大權的南衙府尹,語氣也不恭訓起來。

  趙光義聽他口氣,不禁蹙了蹙眉,不過他只以為這是楊浩酒後失儀,因此未加責怪,只道:「有什麼大事都且放一放,現在有一件更加重要的大事,關乎社稷蒼生,你須好好聽了。」

  趙匡胤當朝怒斥,把這擔子壓在了所有官員的身上,但是當時畢竟沒有提出具體的運糧措施,一俟散朝,便把趙匡胤和楚昭輔留下,先把楚昭輔臭罵一頓,出了心頭一口惡氣,然後才吩咐趙光義回衙後立即召見楊浩,要他拿出一個辦法來。

  雖然在朝上趙匡胤沒有立即同意趙普的意見,不過病急亂投醫,他如今也只能指望這個楊浩能有辦法了。

  趙光義不敢再搪塞皇兄,只得應承下來,回衙之後立即召見楊浩。楊浩聽他說完經過,登時酒意就嚇醒了一半,連帶著對情敵的妒恨暫時也拋開了:「什麼?開封存糧竟然這麼少?」

  趙光義無奈地攤手道:「本來,一國之都,存糧至少應該夠三年食用才成。不過朝廷這幾年用糧太多啊,行軍打仗要用糧,黃河決口撫卹災民要用糧、打下蜀境後,為了安撫民心,又運去了大批的糧食,這一來府庫的存糧就有些接濟不上了。

  羅公明在的時候,精心打算,至少還能讓開封保持著半年的存糧,本來是想打完漢國之後,暫且休兵歇養元氣,那時再大舉儲糧。誰知,羅公明因其子貪鄙一案回家反省,然後直接貶謫地方,三司使的小吏們又只顧自己那點蠅頭小事,沒人指點楚昭輔這個粗人,結果就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楊浩目瞪口呆半晌,說道:「人力難以迴天,朝中那麼多重臣都無計可施,楊浩何德何能?下官也沒有辦法。」

  「本府也曉得你沒有辦法。」趙光義體諒地安慰道:「這根本就是一盤解不開的死棋。依我看來,官家若不遣散大部禁軍,汴梁城就要餓殍遍地了。天下間,不管哪兒發了水患旱災,赤地千裡、水澤洋國,都沒有都城百姓盡皆餓斃的事兒,若出了那般景象,簡直就是亡國之兆了。

  說不得,最後官家只能撤軍、裁軍、疏散居民,搶運糧食,如此或可將糧荒災害減至最低。可是官家既然想到了你,你多少也要想些辦法呈遞上去,只說一句『沒辦法』,豈是為官之道?」

  楊浩木然道:「下官實實是沒辦法。」

  趙光義幾時對人這麼好顏說過話來?一見楊浩還是一副帶死不活的樣兒,心頭漸漸火起,慍怒道:「沒有辦法,也要做足了功夫,寫一份詳細的奏表上來。」

  他扭身取過厚厚一疊大小不一的卷宗來,往楊浩面前「砰」地一拍,喝道:「拿去!」

  楊浩愣道:「甚麼?」

  趙光義沒好氣地道:「官家要親自見你的,給你兩天功夫,這是有關漕運的所有詳盡資料,河道、河工情況、往昔每日可以起運的糧草數量、開封人口每日耗費的米糧、可以徵集糧草的地域,以及朝中大臣想出的種種方法,可以拿去佐助思考,你要做足了功課,免得在官家面前丟了咱們南衙的臉。」

  楊浩默然捧起資料,趙光義又道:「後天會再開一次朝會,屆時本府帶你上殿,你記著,此事幹系重大,萬萬不得洩露出去。一旦消息傳到民間,引起全國糧價飛漲,人人恐慌搶糧,百姓人心浮動,你就是有十個頭也不夠砍的。」

  「反正我是沒辦法,誰有辦法誰想去!兩天之後,原物奉還!」楊浩想著,木然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趙光義看著他的背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禁自語道:「這個愣頭青,想不到喝醉了愣的更厲害,連本府也不放在眼裡了。」

  「大人,飛羽傳書!飛羽傳書!」壁宿一溜煙兒地跑了進來。

  正用纖巧的十指撥著算盤的妙妙雙手一停,兩隻耳朵頓時豎了起來。從那晚楊浩不斷的醉言醉語中,她聽出和唐姑娘有關,而這位唐姑娘就是楊浩提過的那位未婚妻子,那可是將來楊家的當家女主人,她豈能不在意?

  「什麼,快拿來!」楊浩正望著案上一大堆毫無頭緒的漕運資料發呆,一聽這話搶步上前,自壁宿手中奪中密信,揮手摒退了壁宿,便迫不及待地把信打開。

  展開來一看,居然是信裹著信,外邊一封是蘆州主薄範思棋寫的,信中提及現在蘆嶺諸事順利,新任知府張繼祖但求無過不求有功,以無為而治之策,與他們也沒有什麼衝突。又提了一下拓拔羌人與吐蕃人愈鬥愈烈,已無暇顧及蘆州,讓他儘管安心。

  信的最後又提及唐焰焰突然離開回了唐家,不久就傳出她要遠嫁開封一個權貴大人的消息,到度是誰卻不得而知。臨走之前,唐焰焰使她的親信侍女給木岑送去一封信。

  楊浩見那信寫著自己的名字,所以並未開啟,便打開來細細讀了起來。這封信讀罷,楊浩臉色頓時大變,妙妙心神不寧地撥弄著算盤珠子,瞧見他臉色登時心頭一緊。

  「哈哈哈哈……」楊浩把信扯得粉碎,狠狠往前一丟,妙妙趕緊走過去道:「老爺,你……你怎麼了?」

  「好,好一個迫於無奈,唯負君恩,哈哈,我這裡還在牽腸掛肚,原來她早已自奔前程了!」楊浩悲憤交加,他不是一個情場雛兒,前世與墨顏學姐就已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情了,今世又經歷了羅冬兒的生死離別和摺子渝的一怒而去,他本應該能夠淡然處之才對,可他做不到,因為唐焰焰背叛了他們之間的這段感情!

  這些大戶人家的小姐,果然夠理智、夠明智,一旦到了利益攸關的時刻,她們放在首位的,永遠不是對她們來說虛無縹緲的感情!真是好笑,我還想拋棄事業前程,與她浪跡天涯,就像冬兒的父母一樣,隱姓瞞名,避免鄉野呢,誰知道,她已經另攀高枝了。也是啊,王妃啊,王子啊,大概每個女人都有這樣一個夢吧,哈哈……

  「老爺……」

  楊浩吁了口氣,語氣低沉地道:「妙妙,去置辦幾樣小菜來,陪我喝幾杯,好不好?」

  「唔?哦!」妙妙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連忙答應一聲,提著裙裾匆匆奔了出去。

  楊浩舉著酒杯,喃喃自語道:「男人不是東西,女人……也不是東西啊!」一仰頭,又是一杯酒下肚。

  妙妙央求道:「老爺,求你不要再喝了……」

  「嗯?不要老爺再喝了?」楊浩睨她一眼:「怕老爺喝多了欺負你不成?」

  妙妙漲紅了臉,吃吃地道:「老……老爺……」

  楊浩忽然放下酒杯,慢慢向她俯身逼去:「如果……老爺我真的想要了你,你願不願意?」

  妙妙臉紅如血,雙手撐著涼蓆,臀部連連向後滑去:「老爺,你……你你……你喝多了……」

  楊浩醉意上臉,目光卻越來越灼熱,他像一頭撲在小羊兒身上的大灰狼,執著地逼問:「你說,願不願意?」

  妙妙被他的鼻息噴到臉上,雙手一軟,一下子酥癱倒光滑的竹蓆上,細聲兒應道:「奴婢……奴婢願意。」這句話說完,她就把雙眼緊緊閉起,只覺得自己的臉蛋燙得都能煎雞蛋了……

  忽然,她哆嗦了一下,感覺楊浩的手掌在她嬌嫩光滑的粉腮上輕輕撫摸起來。

  「你願意,是啊,你願意……」妙妙閉著眼,緊張的整個身子都繃緊了起來,沒有看到楊浩眼底譏誚的笑意,只是既恐懼又期待地等著那即將到來的一刻。

  「你願意,朵兒、娃娃、小嬈她們也願意,呵呵……男子以才求升官之道,女子以己求晉身之階,只要我點一點頭,有的是願意將嬌軀侍奉了我的美人兒,我何必為她痛心,何必為她痛心,你說是麼?」

  妙妙忽然感到頰上一涼,彷彿幾滴雨水落下,她吃驚地張開眼睛,就見楊浩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老爺!」妙妙趕緊撐著席子往外一滑,翻身坐了起來,想去為他拭淚,可是卻又不敢。

  楊浩轉過身,抓起一壺酒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老爺,你去哪裡?」

  「老爺我心頭煩惱,出去走走。」楊浩走到門口,忽又站住腳步,頭也不回地道:「妙妙,你還小,雖說在青樓妓坊見識了許多事,可是你還不懂,珍惜你所有的吧,不要輕易送了給人……」他舉起壺來狠狠灌了一口酒,踽踽地向外行去。

  妙妙看著他落寞的背影,心裡不知怎地又酸又痛,是的,她還小,娉娉嫋嫋十三餘,豆寇梢頭二月初,但是她從泉州那邊來,那邊許多女孩兒十三歲已經站在野桑地頭奶孩子了,她才不小,她已經懂事了。

  不知不覺間,楊浩就成了她心間的青青子衿,成了她心中初成的豆蔻,可是他卻只把自己當成一個小孩子,一次次惘視她的情意,她的承諾,她的誓言,什麼時候……老爺才會正視她,把她當成一個女兒家的來看待?

  不知不覺間,眼中那一抹痴嗔,便被她的淚水淹沒……

  夏日之晚,彩霞滿天,知了不知疲倦地在枝葉掩映間聒噪,楊浩在林苑間踽踽獨行,不時喝一口酒,到了林中深處,已是醉意朦朧,不知天上人間,就在這時,他忽聽一個嬌嬌甜甜的聲音道:「這位小哥兒,你一衫落寞,借酒消愁,卻是所為何事?」

  楊浩張開醉眼向林中望去,就見樹下站著一人,娉娉婷婷,宛若一隻矜持的小鹿,那一裙天水青,美得讓人驚魂……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17:47
第274章 小樓一夜春雨

  楊浩醉眼朦朧,張眼望去,只見一個嬌軀窈窕的小美女,穿著一襲天水碧的裙子,站在樹下,鼙笑嫣然,正是吳娃兒。

  吳娃兒笑道:「小哥兒休要淚漣漣,奴有一句金玉言,你今比楊柳遭霜打,但等春來又發芽兒。」

  楊浩依稀覺著這詞兒聽著耳熟,怔怔問道:「娃娃,你在這兒做甚麼?」

  吳娃兒皓腕一揚,衣袖一甩,翩翩俏俏地轉了個身,用那黃梅調的甜甜嗓音唱道:「神仙歲月我不愛,乘風駕雲下凡來。飄飄蕩蕩多自在,人間景色勝瑤臺。萬紫千紅花似錦,幾株垂柳一棵槐。我若與郎君成婚配,好比那蓮花並蒂開……」

  「啊!」楊浩敲敲腦袋,突然想起來了:「這不是自己告訴她的那出《天仙配》的幾句戲詞兒麼,原來她正在這樹下獨自排練。」

  「你是仙女兒,你們都是仙女兒,」楊浩呵呵地笑:「仙女兒只有往上飛的,哪有飄下來嫁給無權無勢的窮小子的?哈哈,那都是騙人的,騙人的,做不準兒。」

  吳娃兒嘻嘻一笑,嬌嬌俏俏的走上來,挽住了他的胳膊,眨眼道:「誰說沒有飛下來的仙女兒,奴家這不是飛到你的面前來了麼?大人怎麼喝得酩酊大醉,有什麼心事麼?」

  「我……哪有心事。走,咱們去喝酒。去你那裡,接著喝。」楊浩讓吳娃兒攙著,踉踉蹌蹌便往前走。吳娃兒如今在百香樓也有屬於自己「媚狐窟」的一片領域,只是如今媚狐窟還沒有搬過來,只有她因為排戲需要,如今時常來住。

  進入樓中的時候,沉悶的天空中突然傳出幾聲悶雷,然後雨水淅淅瀝瀝地便下了起來,天氣頓時一陣清涼。吳娃兒的住處收拾得一如「媚狐窟」的清吟小築,淡淡馨香,雅緻非常。

  吳娃兒叫人拾掇了幾樣小菜進來,卻沒叫人進酒,反呈上了一盅醒酒湯。關好了房門,吳娃兒扭身一看,只見楊浩斜倚在她的榻上,一手扶額,微蹙雙目,顯然酒意難禁。不禁搖頭一笑,輕盈地走到他的身邊,扶住他的肩,端起那盅醒酒湯,柔聲說道:「好啦,你喝的已經不少了,來,把這盅醒酒湯喝了。」

  杯是細瓷的白杯,而那雙纖纖玉手,細膩妖冶,柔滑白皙尤勝於那名貴的瓷器,楊浩不接湯杯,卻抬頭向她望去。這一抬頭,便看見一雙溫柔的眸子,眸子裡藏著關切,因為看不太清,所以便像那醇濃的酒,只叫人嗅到它的香氣。

  「因此仕途,還是女人?」吳娃兒螓首微側,嫣然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吳娃兒眸波俏皮地一轉,柔聲道:「你們男人,除了這兩樣,還會因為旁的喝得酩酊大醉麼?」

  楊浩無言,吳娃兒抿嘴一笑,將酒盅又湊了過來:「來,聽話,把它喝了。」

  楊浩沒有避讓,就著她的手兒,將那盅醒酒湯喝了,吳娃兒就像一個賢淑的小妻子,又取來痰盂,讓他漱了口,潤溼了毛巾為他淨面,然後低聲問道:「大人還沒說呢,到底因為什麼,事情若是鬱積在心中會很難受的,不妨說出來呀。」

  楊浩默然片刻,低低籲道:「女人……」

  吳娃兒滿意地笑了,小手輕輕撫著他的胸口問道:「她……做了什麼?」

  「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多麼?」

  「因為我是女人呀,哪個女人話不多?」吳娃兒調皮地笑。

  楊浩抬眼向她望去,眉目如畫,眼波如狐般媚麗,如今靠得那麼近,能夠數得清她那兩扇整齊的睫毛兒。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暇疵,瑤鼻兒精巧似象牙雕琢,一線紅脣微微挑起一個弧度。她給人的印象,一直像個狐麗而帶著稚氣的小女孩兒,可是如今私室相見,楊浩忽然發現,其實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成熟、嫵媚、善解人意的女人。

  羅衣散綺,嬌體生香,對視良久,吳娃兒的美眸突然露出警覺的神色,她抽身欲退卻已遲了,那細細不堪一握的小蠻腰已被楊浩虎鉗一般的手臂牢牢地控制住,然後,便吻上了她的香脣。

  恣意狂蕩的風雨終於結束了,可憐吳娃兒杏眼迷濛,釵落鬟散,一頭青絲鋪滿繡榻,粉面紅透,香汗淋漓,周身軟糯糯的使不得半分力氣。

  她沒想到男人竟是這樣的凶猛,真難想像自己嬌嫩如柳枝的身子方才怎麼就能承受了他幾乎把自己撕裂的大沖大撞。初承雲雨,痛楚過後居然這麼快就能體會那欲仙欲死的快活。她嬌慵無力地呻吟一聲,明知他在看著自己,卻無力去拉過錦衾來掩蓋,身子都給了他了,還要掩蓋什麼呢?

  楊浩的酒意已經醒了,是被嚇醒的,當他酣暢淋漓之後,發現榻上那桃花般的幾痕血跡,他就嚇醒了。整日與這些千中無一的極品嬌娃廝混在一起,若說他毫不動心那是假的,可是方才憤懣已極,只想縱情發洩時,明知妙妙絕不會拒絕自己,他還是沒有放縱,只因為妙妙是個不諳男女情事的雛兒,他不想揹負情債。

  而吳娃兒不同,逢場作戲,對她來說只是家常便飯吧?可他沒有想到,萬萬沒有想到,風情冶豔、狐媚無邊、對他大膽情挑過,本該早已承受過歡愛雨露的汴梁第一行首『媚狐』吳娃兒,竟然……竟然也是一個雛兒。

  楊浩慢慢拉過一床薄衾搭在她的身上,初夏的夜來的比較晚,朦朧的光隱約透進室內,薄衾跌宕起伏的曼妙曲線如山水般寫意,胸膛的位置頂起了兩個誘人。那光滑白皙的大腿,瑩潤粉白的手臂都露在衾外,幽暗的光線中如粉雕而成玉琢而就般誘人。

  楊浩的動作喚起了娃娃的一絲力氣,她的手輕輕一探,捉住了楊浩的手腕,向榻上輕輕一帶,楊浩便倒在了榻上。此時他還能怎麼樣,吃飽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娃兒呻吟一聲,便翻身趴到他結實寬廣的胸膛上,那赤裸的、溫熱中帶著些清涼的身子緊貼著他,一雙纖細滑嫩的玉臂環住了他的的脖子。她的眼睛還是沒有睜開,脣邊卻帶著滿足的淺淺笑意。

  從現在起,她從一個女孩變成一個小女人了,珍藏十八年的身子終於給了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男子,對她這樣在風塵中打滾的女人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她當然要開心、要滿足。

  何況,她久已不想在風塵中打滾了,年幼時是迫於生計,長成後是為了報恩,她才不得不留在這裡,她並不稀罕這個行首的招牌,她厭了,也倦了,這麼多年的閱歷,她的雙眼能讀懂很多男人,她知道楊浩同這世上大多數男人對女人的看法都不一樣,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與別人不同,她只知道,那會是她的幸運。

  是的,是她的幸運,她總是能遇到貴人,年幼時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這些日子朝夕相處,她對身下這個男人看的是越來越透了,她知道,如果楊浩不是以為她是個慣經雲雨的浪蕩女子,今天縱然是喝醉了也絕不會碰她,她真是幸運,得人傳授的媚功,居然幫她以這樣的方式得到了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

  她那嬌小的身子往楊浩身上一趴,楊浩的雙手便覺有些無處擺放了,想起這兩年來的坎坷遭遇,想起唐焰焰的負心,他放開了胸懷,雙手輕輕放在了娃娃的裸背上。娃娃的背光滑的驚人,自背到腰,有一條逐漸削順下去的曲線,他的雙手一搭上去,便滑到了背臀之間那道迷人的凹陷,指尖能夠感覺得下面那驚人隆起的彈性、潤滑和豐滿。

  楊浩很是好奇她怎會以處子之身,坐臥行走卻是那樣的媚態叢生,但是這時候問這個當然是件煞風景的事。他還想問問娃娃是否有心從良,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女人在別的男人面前媚笑承歡,這時問起,當然也不合時宜。

  正躊躇間,娃娃說話了:「大人平素斯斯文文的,想不到……竟然這麼勇猛……,能得大人寵幸的女子,是天下間最快活的女人……」

  娃娃甜甜地笑,柔聲地暱喃,在這個時候這樣的讚美,當然也是媚功的一個組成部分,她這時才想起來,自己苦心練習多年的媚功,方才在楊浩面前竟然一點也沒有用上,自己的承歡的表現一定遜得很,也不知會不會討了他的歡心。

  「快活麼?」楊浩觸及心事,不禁黯然一笑,雙手輕輕撫摸著她滑潤如玉的身子,低聲道:「我倒覺得,我是天煞孤星的命,誰跟了我,早晚都要離我而去。不肯離去的,便要遭遇不幸呢。」

  「怎麼說?」娃娃胸前酥酥潤潤的兩團軟肉撩撥著他的胸膛,人兒卻像一隻嬌慵的貓兒似的,舒舒服服地趴在那兒不肯抬頭,楊浩輕輕愛撫著她那富有沉甸甸質感的臀部,將自己無疾而終的戀情大致說了一遍。

  沉浸在回憶思緒當中的楊浩完全沒有注意到當他提起府州民女折子渝時,趴在他胸口的吳娃兒驚駭欲絕的表情。原本提起楊浩時,她並未注意折小姐略帶異樣的表情,此刻回想起來,她終於知道小姐的眼神當時為什麼有些古怪了。

  天吶!他竟然是折小姐的……,完了完了,死了死了,我竟搶了折家小姐的男人……

  楊浩嘆了口氣:「唉,不說這些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誰沒有自己的煩惱,我早該看開了的。娃娃,我今既要了你的身子,就想問你一句,如果你願意與我終身相伴,那就搬去我的府上,從今世上再無媚娃兒,只有一個吳娃。如果你不願與我廝守,我也不會勉強你,你考慮清楚。」

  吳娃兒粉嫩嫩的胴體已經變成了一具充氣玩偶,她的耳朵裡聽得見楊浩說話,魂兒卻在半空裡飄飄蕩蕩:「小姐要是知道這件事怎麼辦?不……我沒有搶她的男人,我和大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們已經分開了,我……我就算搶,也是從唐姑娘手中搶過來的,是替小姐出了氣、報了仇……」

  自然安慰著,吳娃兒忽然抱緊了楊浩的身子,抱得緊緊的,彷彿怕他被別人搶走了似的,過了半晌她忽然抬起頭,把心一橫,毅然說道:「奴家這幾天要回『媚狐窟』去。」

  楊浩眉毛一揚,疑道:「嗯?」

  娃娃抱住他道:「娃娃回去,把媚狐窟安排一下,全部搬來『一笑樓』裡,待姐妹們都安排妥當了。那時娃兒再無牽掛,從此往後,便一心一意侍奉大人。至於今夜……大人便留宿在奴家的閨房吧。」

  楊浩疑道:「你……初歷破瓜之痛,還能成麼?」

  吳娃兒原本只是不捨他離開,只想抱著他溫存睡去,他這一問,娃兒心中也是一蕩,想起方才銷魂滋味,不禁眼餳耳熱、媚眼如絲地膩道:「大人試試不就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閨中雲雨纏綿,嬌吟又起,一時壓過了窗外的淅淅瀝瀝……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17:50
第275章 三個皮匠

  不曾聞得雞啼,楊浩卻已醒來。每日早起練功,他已經習慣了。然而今天不同,當他的神志清醒過來,就感到一方溫香暖玉正抱在他的懷裡,嚴絲合縫,將他身前的空隙擠得滿滿當當,柔腴、潤滑的感覺隨即湧上心頭。

  輕輕張開眼,就看到青絲掩映下,香肩圓潤如水,動人的曲線微微泛起一弧瓷一般的光。那美麗,讓人心神俱醉,難怪人說溫柔鄉是英雄冢,這樣的美人在抱,哪個英雄捨得起身?

  她像一隻溫馴的小貓,把頭埋在他的懷裡,細細的呼吸,帶動她柔美的鴿乳,甜睡中的吳娃兒,就像一個未長大的孩子,令人難以想象她昨夜的風情。

  楊浩痴痴地看著懷中的娃兒,眼中露出複雜的眼神。現在,他已經完全清醒了,酒醒之後,心頭是無盡的空虛和悵然。曾經以為的幸福、曾經以為已經要按部就班的生活,一次次被命運改變。在命運之河中,他就像一截順流而下的枯木,他不知道命運要把他送往何方,也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著他的是什麼。或許,只有把握現在,享受現在,才不會成為這煙火人間、紅塵俗世中一名匆匆的過客?

  他輕輕地嘆息一聲,大手順著娃娃柔軟纖細的腰肢滑向她渾圓挺翹的玉臀,著手處的肌膚如凝脂般溫潤膩滑,豐若有餘,柔若無骨,楊浩把玩良久,娃兒忽然濃睫頻眨,嚶嚀一聲,嬌軀便下意識地向他懷裡拱去,那頭埋得深深的,彷彿不敢與他對視,楊浩低著頭,只能看見她一頭如雲的秀髮和纖秀可愛的頸項。

  「你醒了?」楊浩手一停,搭在她彷彿玉石打磨而成的一瓣臀丘上。

  「嗯,奴家……醒了,啊!奴家……奴家侍候大人沐浴更衣。」娃娃忽然想起了什麼,掙扎著要起身服侍他,以盡妾侍的義務。可是她畢竟是初承雲雨,雖說媚骨天生,又自幼習練歌舞,肢體的韌性和體力都遠遠強於普通女子,可是在楊浩需索無度的伐撻之下,還是承受不住,這一動彈,只覺大腿根兒都是痠軟的,不禁「哎呀」一聲又倒回榻上。

  楊浩看著她羞窘的樣子,胸腔震動著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好啦,你既然從了我,就要曉得,咱們楊家沒有那麼多大戶人家的臭規矩。身子不適你就躺著吧,一會兒我自己去沐浴更衣。」

  「嗯……」娃娃低應了一聲,雪靨酡紅,貼在楊浩的胸口,有些發燙的感覺。

  「呵呵,這麼害羞?這可不像是吳娃兒的模樣呢。」楊浩起了促狹之心,忍不住把她往懷裡又摟緊了些。娃娃的胴體嬌小玲瓏,可是肌膚觸之卻有著驚人的肉感彈性,將她整個兒擁在懷裡,通體上下無處不滑,楊浩久曠之身,修練雙修功法之後又知如何陰陽交融、固精養氣,體力消耗本就有限,忍不住又有些蠢蠢欲動起來。

  他仰躺在榻上,托起娃娃兩瓣豐潤飽滿的玉臀,娃娃感覺到他的蠢動,不禁驚慌起來,趕緊央求道:「老爺饒過了奴家吧,奴家現在……現在真的不成啦。」

  楊浩這才醒起這位風月場中的女狀元直到昨夜之前還是處子之身,自己索求的實是太多了,她如此嬌小的身子怎麼承受得起,忙吸了口氣,鎮懾心神,控制住了自己的慾望。

  吳娃兒有些歉意地瞟了他一眼,忽然探頭用她那柔嫩的櫻脣像小鳥般輕輕吻了他一下,柔聲道:「待奴家歇過了身子,再好好服侍官人。」

  楊浩輕輕撫著脣,回味著佳人涼膩柔軟的脣瓣觸感,輕笑道:「等你歇過了身子,便能應付得了老爺麼?」

  吳娃兒嬌嗔地白了楊浩一眼,忸怩道:「官人莫要看輕了奴家,奴家……奴家自有辦法。」

  「哦?」楊浩雙眼忽然一亮,漸漸落在她濡溼嬌媚的脣瓣上,低笑道:「娃娃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莫非還精擅洞簫之技?」

  吳娃兒滿面緋紅,垂下頭去,嚶嚶地道:「若是官人喜歡,奴家……奴家就為官人吹奏一曲。」

  楊浩被她無意間露出的媚態逗引得心中一蕩,幾乎就要把持不住自己,他忙吸一口氣,在娃娃粉臀上捏了一把,狹笑道:「娃娃還有甚麼本事?」

  「來日方長,官人……官人早晚都會曉得啦……」娃娃羞不可抑,不肯再陪他說些放浪話兒,推他胸膛道:「官人應該起身了。」

  「好!」楊浩騰身下地,吳娃兒瞥見他的凶器,登時滿面紅暈,急忙背轉了身去。楊浩一件件拾起凌亂的衣衫,問道:「你今日便要回媚狐窟去?」

  「嗯,早早把姐妹們安排妥當了,娃兒才好安心侍候官人。」吳娃兒應著,心想:「折家小姐常往我『媚狐窟』走動,萬一官人也去三人撞在一起那就難堪了。我還是早早安頓了眾姐妹便搬去官人府上為妥。

  答應為折家做的三件事,這是最後一件,此事一了,我與折家再不相欠,從此安份守己,相夫教子,與折家小姐也不會再有碰面的機會了。想來以折家小姐高傲的性兒,也斷不致找上門來難為我家官人……」

  這時門扉輕輕叩響,外邊傳來吳娃兒的貼身丫環杏兒的聲音:「大人,熱水已經備妥,可要……可要奴婢們拿進來麼?」

  杏兒這一說話,倒把楊浩嚇了一跳,私下如何親熱都不妨,那是男女兩人之間的事,他可不習慣讓一堆丫環侍女們在一旁看西洋景。可是瞧這模樣,杏兒在門口只怕已經站了很久了,這門並不隔音,裡邊的一舉一動她都聽得清楚,說不定昨天晚上她都……

  楊浩提著衣裳便逃到了帷帳後面,咳了一聲道:「呃……把水拿進來吧。」

  吳娃兒看他舉動,心中不禁好笑,自己貼身侍婢進來,她倒是坦然視之,光潔的裸背和纖秀的小腿、一雙纖秀可愛、腳底呈細嫩橘色的玉足也不知縮回薄衾中去,依舊大剌剌地躺在榻上不動。

  杏兒開門進來,脹紅著一張臉蛋,指揮五六個丫環把一隻大木桶抬進房來,又將幾小桶熱水倒了進去,便急急地逃了出去。

  「唉,讓葉榜探花為我抬桶遞水,真是罪過。」楊浩從帷帳後邊繞了出來,杏兒參加花魁大賽,是葉榜的探花,說起來如今在開封府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妮子了。

  娃娃「吃」地一笑,嗔道:「得了便宜賣乖。」說著強自起身,要侍候他沐浴。

  「你不要起來了,我自己來就好。」

  楊浩眼珠一轉:「要不,咱們洗個鴛鴦浴?」

  吳娃兒鼻頭一皺,嗔道:「這桶裡若坐下兩人,那水都要溢光了。」

  「那你就不要起來了。」

  「不,侍候了官人,奴家也要沐浴一番,更換衣裳呢。」

  吳娃兒拉著薄衾坐起,拾過自己衣衫一一穿起,貼身的膝裙綢褲把腴潤的大腿繃出誘人的曲線,雪白的褲管裹出纖秀的脛踝。玉色的繡蝶錦緞胸圍兜住雙乳,鵝黃色半透的香羅衫子掩住了香肩,香豔惹火的嬌軀藏起,一種婉媚動人的感覺卻油然而生。

  楊浩坐在浴桶裡,吳娃兒用一方柔滑的絲巾為他擦拭的肩頭,兩個人都覺得再自然不過。這世上,無論友情、親情,產生最快的,就是男女之情。哪怕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或許只因那剎那的心動,立即就會象相識了幾十年一樣,變得親密無間。

  等到楊浩飄飄然浴罷,杏兒又換了水進來,他想試試為美人擦背的感覺時,吳娃兒卻無論如何也不肯了。楊浩硬要去解她衣衫,羞得娃娃連雪白的頸項都泛起紅暈,宛若染櫻之雪。娃兒又是作揖,又是央求,才把楊浩哄了出去。

  「真是奇怪,榻上恩愛時,如何親熱她也受得,偏是要看她洗澡,卻是羞得這般模樣。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楊浩緩步走進林間,想到這裡西北蘆州雪原蘆葦中那團火似的倩影突然又躍上心頭,一股無名之火頃刻間燃起,他突然並掌如刀,狠狠向前一劈,「嚓」地一聲,一枝桃花被他劈斷,輕盈地落到草地上。

  楊浩情思百轉,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半晌,雙臂一展,便在花樹下打起拳來。這套拳是呂祖所授,楊浩勤練不輟,卻不知其名,不曉得這套拳就是「太祖長拳」。宋太祖如今還在世,他的這套拳當然不叫太祖長拳,不過這套拳威力確實巨大,極具實戰效果,呂祖何等武藝,只見人使過一遍便爛熟於心,教授楊浩武藝時,因他所學俱是內家功夫,需要循序漸進,這套外家拳卻沒那許多限制,便順手改良了一下,把它教給了楊浩傍身。

  楊浩如今已將它練的精熟。只見他大步騰躍,長拳迭擊,招式大開大闔,豪邁奔放,矯健有力。這一趟拳練了兩遍,他才把心中那個可惡的身影驅逐掉,收拳站定時,他的額頭已沁出汗水。

  原地又站了半晌,思索了許久,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息,這時他忽然感覺有人,猛地回頭望去,就見爛漫花叢中,綠色短襦,嫩黃長裙的妙妙正靜靜地站在那兒,也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妙妙!」楊浩與她目光一碰,忽然有點莫名的心虛,忙展顏笑道:「你來的正好,派人去請大郎和豬兒來,我有要事與他們談。」

  「是!」妙妙有一肚子的疑問,卻是不敢問起,她欲言又止,終是轉身行去。

  「且慢。」

  妙妙止步,轉身,眉尖兒輕輕一挑。

  楊浩說道:「等他們到了,你也一起來。這件事,你幫我一起謀劃謀劃。」

  「是!」妙妙的脣角牽起兩道弧線,奔去的步伐明顯地輕快起來。

  雅室之中懸掛了一牆的「字畫」,俱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荊湖北路、淮南東路、京東東路等各路各道與東京汴梁城的水陸交通圖,看起來像是一間作戰室。室中除了楊浩,還有三人:妙妙、崔大郎、臊豬兒。

  原本他心灰意冷,只想尋到焰焰後便掛印除冠,逃之夭夭。如今不管她是貪慕王妃的頭銜也好,不能抗拒家族的壓力也好,倒底是選擇了與自己分手,仔細想來,他也該為自己的前程打算了,原本想敷衍了事的斷糧案,他倒真想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逆天的本事了。

  他已經看過了趙光義提供給他的各種官方資料,也看過了朝中大臣所能想得出的一切解決辦法,心中也有了一定的主意,但他現在需在更多的人,尤其是不在朝堂上的人的意見。許多朝堂中人所不瞭解、所無法正視、又或無法接觸、掌握的情況,小民反而看得更加清楚。掌握的越充分,他才能拿得出一個最完善的計劃。

  雖說趙光義嚴令他不得洩露消息,但是朝中百官各有所司、各有所長,都想不出一個解決的辦法,要他枯坐家中,又能有什麼好主意?這是千裡迢迢從外地購糧、運糧,是實打實的真功會,絕不是靈機一動,想出個什麼妙法兒就能解決的,這是對大宋朝廷的辦事效率、諸司衙門的合作協調、水陸運輸能力的一次綜合實力考驗。他需要積思廣益,他選擇的人就是:「妙妙、崔大郎、臊豬兒。」

  妙妙隨著柳朵兒整日與官場中人交往,深諳官場中事。崔大郎是齊州世家,地主豪商;臊豬兒在汴河水運,最熟船運水情。他們就代表著此番運糧最關健的三個部分:「地方官、糧商地主、船運河工。」

  楊浩端起茶來放在鼻端,嗅著茶香,徐徐說道:「今日請你們來,有件要事要談,妙妙,你來書記。」

  「是!」妙妙鋪好紙張,注水研墨,然後腕懸狼毫,一雙明眸投向楊浩。

  楊浩將事情簡略說了一遍,不顧三人臉上露出的驚訝神情,鎮定地道:「開封情勢岌岌可危,一著不慎,就可能引起一連串的變故。常言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件關乎開封百萬人口生存大計的要事能不能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兒,就要著落在你們身上了。」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17:58
第276章 集思廣益

  楊浩稍稍停頓,讓三人充分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然後繼續說道:「妙妙,你隨柳行首身邊,迎送往來多為官吏豪紳,許多官場上不登臺面的事情,再也沒有比你們更瞭解的了。豬兒,你在汴河上一年多光景,官運、民運、船隻、河工、動力等事關水運的各個方面應該也瞭然於心。至於大郎,你是齊州世家,既是地主,也是豪商,於地方士紳、行商坐賈方面再瞭解不過了。

  如果現在要從各處運糧,解決東京斷糧危機,事涉幾個方面。第一,就是地方官府。從民間收購糧食,集中運輸到碼頭,離不開地方官府。哪怕朝廷急的火上房,若是地方官府陽奉陰違、不能全力配合,整件事情就休想運轉起來。而這種事,不是下幾道措辭嚴厲的詔書就能解決問題的,其中有無問題,癥結何在,能否保障收購環節不出問題?

  第二,就是地方的豪紳地主,糧商大戶。我原本就是霸州民戶,我知道,百姓一旦打了糧食,第一件事就是急於變現賣錢,而且越是豐收越是如此,普通的民戶手中大多只保留到明年秋收的口糧和糧種,除此之外別無所儲。

  糧食,都在豪紳地主倉中,而豪紳地主大肆收購糧食的唯一目的,就是盈利。哪裡糧價高,往哪裡運。屯積居奇,乃必然之事,義紳不是沒有,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卻更多。朝廷如果突然大肆收購糧食,即便沒有詔告天下,這些糧商也必然會嗅出不尋常的味道,他們會不會提價待沽大發國難財?能使出什麼手段?

  第三,就是運輸!即便地方官府盡皆肯竭誠用命,糧紳大戶能痛快地出售糧食,如果不能在冰封河道之前運來京師,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三件事環環相扣,缺一不可。地方官府不肯用命,則事必不成。如果不能控制糧紳大戶,則東京缺糧,會導致各地糧價瘋漲,繼而引起全國恐慌。而運輸,就是最後一道環節了,目前我能想得到的就是這些。你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咱們積思廣益,看看能不能發揮咱們小民的智慧,解決那些高官貴人解決不了的難題了。」

  楊浩說的輕鬆,崔大郎、臊豬兒、妙妙三人卻面面相覷,關乎開封百萬人口生計的大事,就靠他們幾個,在這間花廳裡解決?

  楊浩雖知事態嚴重,此事遠比帶著數萬拖家帶口的老弱婦孺遷離北漢還要麻煩萬分,牽涉的層面也更復雜,不過這一次他畢竟只是出謀畫策,責任不在他這裡,所以心態相對平穩。三人見他鎮定自若,便也靜下心苦思冥想起來……

  凝神香已經點上第三支了,第三支也已嫋嫋的即將燃至盡頭。

  妙妙筆走龍蛇,已經豢寫了厚厚一摞紙,那纖纖玉腕幾乎都要累折了,幾個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不休。他們說的話沒有什麼條理,想到了一點就提一點,然後大家一起分析,提出一些解決辦法,妙妙便抄錄在紙上,待回頭再分類整理,按輕重緩急逐條排列。

  筆尖一停,妙妙抬頭說道:「大人,國依兵而立,兵以食為命,食以漕運為本。漕運則主要倚仗轉運司、發運司和糴便司。這是涉及漕運的幾個主要衙門,朝廷急於購糧,眼下只能倚靠這幾個衙門的人。可是轉運司、糴便司和發運司久在地方,與地方的豪紳富商多有聯繫。

  即便是上官清廉,因為不能事事親為,他身邊的主簿、幕僚、大小胥吏,也同地方豪紳沆瀣一氣,尋常年景的時候,他們還要相互勾結,屯積糧食,故意造成朝廷徵購不足,然後再高價賣於朝廷,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必然不會放過的。

  一旦令其徵糧,他們必勾結地方,屯糧惜售,趁機提價之事必不可免,若是多花些錢就能挽此危局,朝廷上也未必不肯,只是這屯積居奇總要有個過程,等到他們肯拿糧出來時,已不知耗時多久了,再要輸運到京可就來不及了。」

  楊浩頷首稱是,妙妙又提起官吏們販糶糧草的種種投機之舉,以及強迫攤派、不支錢、少付款等問題,這些事對一般民戶危害最大,如果不妥善解決,開封之難還沒解決,舉國百姓都要走投無路了。

  此外,各路各道還存在競爭問題,為了保證自己所承擔的糧食收購任務能夠順利完成,想方設法排斥其他地方官府染指自己的地盤,就必然成了各地方官府從自身利益出發的理性選擇。這種事現在已是常見,被稱為「遏糴」。這種事屢禁不止,地方官府抗拒的方法也是層出不窮,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糧食根本不能足額徵收上來,更談什麼運輸。

  楊浩與崔大郎計議一番,楊浩頷首道:「亂世用重典,事態危急,不可以常態對待。我的意思,第一,各路各道的御史言官、監察觀察們都得放下手頭一切事務,全部下放,督察徵糧一事。官家必須得臨時放權,搪塞阻撓的官兒們,御史言官們有權將其就地罷免。事涉他們的官位前程,還要螳臂當車的糊塗官兒就要少得多了。

  第二,發運司、轉運司、糴便司,本來是平級的衙門,但是負責的事情又有交叉,這本來是為了分權制衡,但是及此關鍵時刻,卻很容易讓他們互相推諉扯皮,造成法不責眾之勢,故而,應建議朝廷,於三司之中擇定一司總攬全局,全權負責,一旦延誤購糧,究其主官及一眾從吏責任。

  第三,國家根本,仰給於江淮,得委派欽差前往江淮,就近指揮籌措糧草。第四……」

  妙妙奮筆疾書,將他的意見一條條記下。

  崔大郎說道:「至於糧商投機屯糧,牟取暴利的手段,一是摻雜使假,以次充好。陳糧冒充新糧,糧中摻雜黴糧和沙子,他們買通了小吏,將這些糧食收購入倉,與倉糧一混,再難發現是何人所為,從中大賺其利。

  這一點我覺得可以從兩方面控制一下,如果指定了主事的衙門,職責所在,中間不轉手他人,他們就會有所收斂。

  另外,京中急需用糧,是不需要在地方各司糧倉中儲留的,所以可不打散糧包,在糧包上直接註明售糧糧商的藉貫、姓名,如檢收摻假便要問罪,這樣一來,一是運送速度要快了許多,而且倉促之下,他們很難想出其他辦法來作弊。」

  糧商作弊,再就是在支付上動手腳,轉運司、發運司等平素購糧,有以錢易物和以物易物兩種方法。以錢易物簡單,以物易物就是以以官告、度牒等文書,或者茶、鹽、布帛、礬、香藥、象牙等物品支付糧價,這樣,價錢就不易確定,「加抬」、「加饒」、「虛估」等等手段就可以大動手腳……」

  崔大郎果然不愧是世紳商賈人家,說起箇中內幕頭頭是道,一口氣兒說了七八項,最後他才提到屯積居奇。

  「屯積居奇,是諸種牟利手段中最重要的一種,糧商唯高價是求,若外地價高而本地價低,便想法設法賣到外地。若本地糧荒,官府禁止外運,他們就封倉不售,一拖再拖、一等再等,直到糧價暴漲,方才開倉牟取暴利。」

  楊浩微微一笑,說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不同意朝廷對缺糧一事祕而不宣的做法。朝廷不想公開此事,一是怕引起百姓恐慌,民心浮動,另外就是擔心糧商們囤積居奇,提價惜售。而朝廷不是土匪,人家自己的糧食,你又不能上門去搶。

  可我以為,一旦大肆徵糧,縱然你不說,百姓也會猜到幾分,到那時謠言頻起,只會越傳越嚴重,與其如此,不如把開封府嚴峻的形勢公開與國人,當然,到底缺多少糧、嚴重到什麼程度,其中……大可商榷。

  如此一來呢,第一,我們可以讓地方官府知道事態嚴重,在此當口兒他們就算平時再懈怠,也會打起精神,不敢太過放肆地從中取利或拖延不辦。第二,在地方上以嚴律重典明確規定,抑制糧價上漲,而汴梁則從現在起就開始提價,糧價要一漲再漲,這樣就會誘引許多有條件自己運輸的糧商富紳千方百計地往開封運糧,甚至比咱們官府的漕運還要快、還要用心。莫要小看了他們的能量,為了逐利,他們一旦行動起來,其能量之大恐怕連官家都會大吃一驚。將來開封之糧,恐怕他們運來的份額會佔相當大的一部分。」

  妙妙吃驚地道:「現在就要提價?這樣一來,京師百姓都要怨聲載道了。」

  楊浩冷笑道:「相較於活生生地餓死他們,現在讓他們多花幾文錢,還是划算的。有人想罵娘那就由他去,什麼事都要等到百姓們理解擁護,那什麼事都不用做了,該專斷時就得專斷,唯有如此才能吸引四方商賈不遺餘力地往開封運糧。」

  臊豬兒擔心地道:「可是那樣一來,京城無數人家要為了買糧破家了。他們既知開封缺糧,糧價還不知會高到何等地步。俺記得,當年西北大旱,顆粒無收,有人用了兩錠金元寶才換到三個肉包子,俺的爹娘就是那時餓死的。」

  楊浩眉頭一挑,說道:「我說過了,朝廷到底缺多少糧,公告上的措辭大可商榷。你別忘了,糧商們販運糧食的同時,朝廷的漕運也在運糧。他們的糧食運到的時候,必然還未到大雪封路的時候,開封的存糧也還未到揭不開鍋的時候,再加上這段時間朝廷自己運來的糧,那時……朝廷就可以把糧食以平價、甚至比平價還低的價格敞開了向百姓供應,讓全天下都曉得開封糧食已然充足。

  到那時候,糧商們還能把糧食再運回去?漫說回途不到一半大雪就得封路。就算來得及,也沒人禁得起這一來一返的無端損耗。那些外地糧商在汴梁又沒有倉庫儲放糧食,他們會坐視大雪寒冬來到,糧食黴變腐爛麼?這個時候,朝廷以嘉勉『運糧』義紳的名義出頭,以比市價還低些的價格收購他們的糧食,他們也只會感恩載德了。」

  崔大郎倒抽一口冷氣,苦笑道:「你這傢伙也太陰險了些。朝臣們誰不愛惜羽毛,也只有你這半調子官才想得出這樣的主意……」

  妙妙本能地為楊浩申辯道:「民以食為天,大人圖的是民之大義,國之大利。再說,大人對那些奸商也只是略施小懲而已罷了,依我看,對那些囤積居奇、喪盡天良的奸商,這還是輕的。」

  楊浩正襟危坐,微笑不語:「官怎麼啦,官就不能坑人了麼,這可是老子當年炒股炒出來的血淚經驗啊。今天他還義正辭嚴地宣佈近一時期不會對市場做出干預呢,第二天就能來一出『半夜雞叫』,讓你血本無歸。奸商,奸商算個屁呀,碰上我這奸臣,讓你哭都找不著地兒。

  漕運有河運、水陸遞運、海運三種,不過大宋現在出海口太少,汴梁城又在內陸,是以還談不上海運,而只能河運。水陸遞運比完全的陸運載運量要大的多,但是效率低下,如今官方漕運唯一可行的方法就只有河運。

  河運方面,大宋目前主要還是採用自唐朝年間傳下來的分段轉運法。由於各處河段水位高低不一,如果糧船要一直沿河下來,傾覆入水的概率就太大了,為了減少損失,唐人發明了分段轉運法。就是在水位落差大的地方,上下各建一個碼頭,上游的船到了,在上碼頭卸貨,然後用驢車運到下游碼頭,再由力夫裝上新船,繼續行駛,趕到下一個水位落差大的地方照舊施為。

  這個方法將河運的風險大大降低了,大宋自立國以來一直就是沿襲的唐人發明的這種運輸方法。大宋立國之後南征北戰,爭伐不斷,對於水利設施還沒有來得及徹底維護,每年只能招集河工清理一下淤泥而已,平常來說,目前的河道漕運還是能夠滿足東京的糧食需求的,但是現在卻是明顯不成了。至於如何加快河運的效率,隔行如隔山,崔大郎和妙妙就完全是一臉茫然了。

  臊豬兒對自己明顯沒有太大信心,雖說在場只有楊浩和崔大郎、妙妙,他的臉色還是有些侷促地紅了起來,吭吭哧哧地道:「要想加快河運的速度,這個……,呃,好的船手河工是必不可少的,要讓他們肯於效力,適當的……適當的還要給予獎賞,俺師傅對幹活賣力氣的船手就是多派工錢的,他們幹活會更賣力氣。」

  楊浩點頭笑道:「嗯,漕運時,提前完成運輸的要獎,遲至的要罰,賞罰分明,船工、纖手們才不會拖延公事,你提的很好,這一條一定要加上。」

  臊豬兒得了自己兄弟的肯定,膽氣壯了一些,想了想又道:「還有船,現在的船,什麼樣兒的都有,有些適合做海船、江船,卻不一定適合河運。有的船船體極大,但是並不適合運糧,現在許多漕運衙門為了省錢,這些船現在又還可以使用,所以都勉強對付著,如果船儘量都換成統一適宜裝糧河運的船,那麼這一次運送的數量,幹得好的話,可以增加兩成。」

  楊浩笑道:「你還嫌少麼?就算只有一成,也值得試試,咱們現在就是在方方面面,一步一步地挖掘潛力,這兒擠出一成,那兒省出一成,聚沙成塔、積少成多,這難關才有希望過去。」

  臊豬兒也笑了,他仔細想想,說道:「俺……想得到的就只有這些了。分段運輸耽擱的時間和損耗的糧食是不可避免的。喔,對了,俺跑船的時候,發現有兩處河堤上修著堰壩水閘,放水澆地的,河泥清理不易,若是淺了,大船便行不過去。這一點得注意,現在正是夏天,可不能讓他們把水放的太多,還有,咱們汴河段兒現在水位也有些淺了,得讓官家下旨,打開黃河上那道水閘,再放些水進來,那咱開封這一段兒就好走多了。」

  楊浩呆了呆,詫異地道:「水閘?什麼水閘?」

  臊豬兒比劃道:「就是在河堤上開一個口子,建一道閘門,附近農田缺水的時候,便開閘放水……」

  楊浩突地想起現代水閘的另一功用,在落差大的地方建兩道水閘,水位先與上流水位平齊,待船駛入閘口後關閉上游閘門,打開下游閘門,水緩緩放出,讓水位與下游平齊,這樣船隻就能平穩安全地駛出去,心中登時大喜,忍不住失聲叫道:「閘門,閘門,不錯,這個主意不錯!」

  臊豬兒詫異地看著他,楊浩欣欣然跳起來,在室內疾走。來回轉了兩圈,他忽又停住腳步,暗自忖道:「這個法兒現在莫非沒有?否則何以漕運只以分段法運輸,而不在水源落差大的地方建堰壩水閘呢?不過……此事我只知理論,具體施工建造卻不在行,再者,運河上建這樣的堰壩水閘到底要用多久?如果時間上來不及,於這樁著急的皇差是全無幫助的。」

  楊浩急急向臊豬兒問起,臊豬兒果然不知道這樣功用,瞠目不知所對。崔大郎驚奇地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側,對妙妙說道:「你家這位大人,對各行百業似乎還遠不及我等熟悉,可是只要讓他了解一二,總有許多奇妙法子,不學有術,真是一個怪才。」

  「那是!」妙妙得意洋洋,抿嘴一笑。

  其實築堰壩水閘蓄水保障船隻在水位落差大的地方安全行駛之法古有已之,古百越地區的居民尤擅此法,他們多以草蓆竹籠裝填土石築堰壩蓄水放船,這樣的水壩不能持久,只能解一時之難,竹籠破損之後石塊散落河底反要阻礙船隻行駛,所以船過即拆,如此反覆,太過勞民傷財,所以自隋唐以降,對於長期航運,沒有人採用這種辦法,再經過五代亂世,許多專業人才喪失殆盡,在漕運官吏中此法便漸漸無人想得起了。

  這就像明初就有類似『三段擊』的先進火槍射擊方法,可是到了明朝中後期軍中將領反而無人知曉一樣,由於那種官僚體制的限制和信息、資料的傳播受限於客觀條件,以致浩瀚如海的故紙堆裡記載的一些有用的資料,時人反不及後人瞭解的多。

  楊浩徘徊半晌,暗想:「此事應該不難,運河最寬不過數丈,建一座可以用上兩三個月的簡陋水閘應該並不難,此事如果可行,應該放在最前面進行,在地方各路發運司、轉運司、糴便司徵購糧食的同時就得日夜趕工進行。我只想得出法兒,具體如何去做,還得工部派專工於河道建築的匠人去指點進行。各處河道同時進行,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吧?如果此事可行,而糧草徵購也順暢,七月中旬就可以開始採用新法兒運糧,糧船直駛汴梁,中間不做裝卸,運輸速度要快上三分之一,這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啊。」

  想到這裡,楊浩讓妙妙把這個辦法也記載下來。他們不是朝廷上久居其位的官吏,思維沒有那麼多的桎梏,陸陸續續又想出許多辦法,就連利用同大宋尚處於敵對的北國走私牛羊,運至開封以備不時之需的法兒都想了出來。

  中午吃過了飯,他們繼續思索整理,到了下午,幾個人的腦汁都快耗光了,楊浩便道:「大家且回去歇一歇,現在想不到什麼了,回頭若有補充再填進去就是。妙妙,把這些資料好好整理一下,今晚我再通讀一遍,就能心中有數了。」

  楊浩送崔大郎和臊豬兒離開,自己到汴河邊上轉悠了一陣,望著悠悠河水上匆匆往來的船隻將思路又濾清了一遍,抬頭看見對岸一角閣樓畫坊,不由想起了吳娃兒。

  男女間情事,真是再奇妙不過,自以為可以終身相伴的人,最終卻一一離他而去,而這個娃兒,本是他幫柳朵兒打壓的競爭對手,誰知道,最後兩個人卻湊到了一起,緣份真是不可捉磨的東西。

  冬兒因為愛,永遠留在了他的心裡,子渝因為恨離他而去。而焰焰,最終也走上了一個世家女應該走的路,當初……如果他堅持一貫的想法,不曾對她動了情該多好,他早該想到自己與這種豪門世家間的差距的,富可敵國的唐家怎麼會同意把女兒嫁給他?

  門當戶對,又豈是這個時代的專利。在他原來那個時代,一個嬌嬌富家女,偏要下嫁一個窮小子的故事,也大多隻存在於小說當中吧。楊浩自艾自怨一陣,又不禁想道:「焰焰……應該是真心喜歡我的,她與我絕情斷義,恐怕……貪慕虛榮的心思是沒有的,倒是迫於家族的壓力可能更大一些。如果我現在還在蘆州,有我在她身邊朝夕相處,或許她會勇氣反抗家族的這個決定吧?」

  仔細想來,自從與這個嬌嬌女私訂了終身,還真找不出他對焰焰呵護體貼的事兒來。冬兒嬌弱的就像一朵小小的梔子花,一場不大的風雨就能把她打落枝頭,所以,他對冬兒體貼備至,什麼事都要為她拿主意、什麼事都願意去為她扛起。而子渝和焰焰,憑心而論,他從不曾像對冬兒那樣對待她們。

  倒不是他在冬兒逝去後,對子渝和焰焰的感情打了折扣,而是因為他知道子渝的堅強自立,知道焰焰出身豪門,於是下意識的便覺得她們不需要自己給予太多的照拂支持。然而,哪怕再堅強、再有能力獨立解決問題的女子,都希望她的男人把她當成一朵最嬌弱的花,體貼愛憐吧?

  「她……離我而去,是不是與我這樣的態度有關呢?雖說我身不由己,時常不能在她身邊,可是……多寫幾封信,多幾句體貼溫柔的問候,也許就不會……女兒家的心思……我終究還是瞭解的太少……」

  抬頭看看天色,楊浩吁了口氣,拔足便向「媚狐窟」趕去。娃娃說過安頓了眾姐妹後就會來,也並不奢望他去為自己操辦一切。甚至不敢提出辦一個什麼入門的形式,畢竟以她身份,往日裡再如何風光無限,一旦從良嫁與體面官身,做妾是唯一的可能,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是檢討了自己與子渝、焰焰兩段無疾而終的戀情的楊浩,終於意識到問題並不全出在她們的身上,自己對她們放任不管、體貼太少,遠不似對待冬兒那樣的態度,也是他感情出現問題的一個主要誘因,從現在開始,他不想再出現那樣的事情了,哪怕娃兒只能為妾,不能像子渝、焰焰那樣要求太多,但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女人有一雙幽怨的眼睛。

  迎門的媽子認得他,如今開封的青樓妓坊,誰不認得點鐵成金的楊大官人,連忙殷勤地迎上來。那媽子知道他是去找娃兒姑娘的,滿臉陪笑地把他迎進門去,便識趣地回到了門口。

  楊浩進了院子,還看不出正要搬遷的跡象,絲竹雅樂之聲照樣響起,歡歌笑語從一棟棟小樓中照樣傳出。進了第二進院落,才能窺出一些跡象,一個樓閣下,許多箱籠已經捆紮好了,一些小廝幫閒、丫頭媽子正在忙忙碌碌。

  再到最後一進院落,迎面正有兩位公子笑淫淫地從裡邊出來。

  「哈哈,劉兄,你不曉得這位魚兒姑娘是何等的銷魂吶,那種榻上風月溫柔滋味,哎呀呀,有機會我給你引見引見,但你劉兄能不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兩人說笑著走來,楊浩微微蹙了蹙眉,向旁邊避了避,繞過一片蔭蔭綠樹,前邊露出一座雅緻小屋,再往前去不遠,就是吳娃兒的清吟小築了。楊浩行至那小屋門口,就聽室中一個女子聲音道:「桃兒,去打些熱水來,我要沐浴一番。」

  楊浩一聽這個聲音,頓時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兒動彈不得。

  「是,小姐稍候。」一個俏麗的丫頭閃身走出門來,瞧見楊浩站在門口登時一怔,楊浩突然回過神來,一個箭步便衝了過去。

  「哎,你這人……」那丫頭阻攔不及,被楊浩推到一邊,險些跌倒。

  楊浩闖進門去,只見雅室繡床,帷曼半卷,房中空空蕩蕩不見人影,左側有一扇屏風,屏風後面隱隱綽綽有個人影。

  楊浩發起狠來,哪還理會後面是什麼人,反正在這種地方的姑娘,也沒有一個良家婦女,當下便拔足衝了過去。

  「怎麼又回……哎呀,大膽!」

  屏風後面一個纖細窈窕的麗人剛剛解了外袍搭在衣架上,忽聽腳步聲急促,扭頭一看,卻是一個男人衝進來,駭得她一把抓起外衣閃到一邊,氣得俏臉緋紅,勃然大怒。

  楊浩呆住了,子渝!摺子渝!竟然是她!

  摺子渝也呆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楊浩竟然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她的面前。兩個人面面相對,一時竟不知該說些甚麼好了。

  楊浩的目光從摺子渝臉上慢慢向下移去,月白色的棉布小衣半解,裡邊是藕色的繡蝶肚兜,胸前小丘賁起,雖不碩大,輪廓卻俏挺迷人,那一抹細嫩雪白的乳溝尤其勾魂攝魄。下著淡粉色的絲羅褻褲,柔軟貼身,兩隻白生生的小腳丫趿著一雙木屐,露出的腳趾如雪白的蠶寶寶般晶瑩可愛。雖是稚齡少女的身形,此時的摺子渝卻有股說不出的女人味,是他從未見過的嫵媚風情。

  摺子渝終於清醒過來,見他盯著自己身子看,不禁又氣又羞:「你……還不出去!」

  「出去?」楊浩突然想到了方才那個尋芳公子說過的話:「哈哈,劉兄,你不曉得這位渝兒姑娘是何等的銷魂吶,那種榻上風月溫柔滋味,哎呀呀,有機會我給你引見引見,但你劉兄能不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可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楊浩心中又痛又悲,雙眼陡地噴出怒火,身子簌簌地發抖,他鐵青著臉色,一步步向摺子渝逼近過去:「你好!你好!你棄我而去,是我的錯,我不怪你,可是……你有什麼難處,向我開句口就這麼難麼?難到你竟然……竟然如此自甘下賤,無恥!」

  摺子渝被他罵呆了,詫然指著自己,不敢置信地問道:「我?下賤、無恥?」

  摺子渝氣得臉都紅了,把衣服一甩便衝了上來:「姓楊的,你簡直是個大混蛋!」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18:26
第277章 虎打武掃

  楊浩眼見折子渝竟然淪落風塵,想到她受人玩弄的情形,心頭好似潑了一瓢滾油一般,痛澈難耐。一見她不知羞慚悔恨,還敢理直氣壯地衝上來,更是怒氣勃發。他陡地出手,一把叼住折子渝的手腕,猶如捏住了蛇的七寸,將她一帶一提,折子渝立身不住,倏地轉了半圈,便落入他的懷中,被他有力的臂膀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這個混蛋到底在說甚麼?」折子渝莫名其妙,心頭無名火起,她想也不想,肘彎一抬,便向後狠狠撞去。

  楊浩怒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到處找你?你卻……嗯!」

  楊浩受了一記肘擊,頓時悶哼一聲,手臂力道一軟,折子渝趁機脫身,掙出了他的懷抱,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向外一帶,小蠻腰一扭,借力使力,左手往他腰間一託,嬌叱一聲道:「去!」

  楊浩整個身子都飛了起來,撞倒屏風,摔出去一丈多遠。他雖在盛怒之下,仍然捨不得真的傷了折子渝,所以用力極有分寸,不敢扼的太緊。哪曉得折子渝竟然會武,而且武技十分高明,這一下被她反制,折子渝的動作又連貫一至於斯,竟讓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楊浩頭暈眼花地抬起頭,就見折子渝像一隻發狂的母老虎,怒衝衝地向他猛撲過來:「說我蠢女人?莫名其妙,你才是討打的混帳男人!」

  「快救人啊,非禮啊,強姦啊·····」桃兒姑娘跑出門去大叫起來。

  楊浩剛一闖進房時,她也追了出來,一見小姐正在屏風後面寬衣解帶,那頭色狼急吼吼地便衝了進去,桃兒一見趕緊又跑了出來。她一個弱女子,豈是一個大男人的對手,院子裡向來都養著一群幫閒漢子,本就是扮的保鏢角色,碰上這種野蠻無禮的客人,向來都是由他們出面解決的。

  桃兒跑出門去,急急四下張望,正要尋幾個護院幫閒過來,就聽房中「嘩啦」一聲爆響,不禁大驚失色,「壞了,這個傢伙莫非吃了什麼藥不成?怎麼如此急色,竟然霸王硬上弓啊。」

  她是被娃娃派來伺候折子渝的使喚丫頭,雖不知折子渝的真實身份,卻知道連娃娃姐都要禮讓三分的,真要出了事可如何是好?當下再顧不得可能驚動其他客人,扯開喉嚨便叫喊起來。

  這第三進院落裡只有「狐媚窟」幾位最紅的姑娘居住,也只有最熟稔的有身份的客人才能進來,此時天還沒黑,客人不多,幾位紅姑娘都聚在清吟小築裡,正聽大姐頭吳娃兒向她們交代事情。

  當吳娃兒含羞帶怯地說她要就此洗盡鉛華,從良而去的時候,這些女子們都大為意外,她們從不曾見過吳娃兒與什麼相好的恩客來往,怎麼突然之間就要從良了?及至聽說那人就是「千金一笑樓」的幕後大掌櫃、南衙院使楊浩時,眾姐妹才恍然大悟。「媚狐窟」的當家姑娘真的要走了。

  儘管有許多的不捨,可是能夠終身有靠,對她們這些風月場中打滾,命運不由自主的浮萍們來說,終究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何況娃娃姐尋得這位良人的確是個大有本事的,又是南衙的官兒。眾姐妹便向她道起喜來。

  吳娃兒素來大方的人,這時也不禁紅了臉,笑應了眾姐妹的好意,她便就自己離開之後的諸事一一進行安排,這兒正說著,桃兒殺豬般的尖叫聲便傳了進來,眾姐妹一聽大吃一驚,青樓裡邊玩強姦?簡直是聞所未聞,當下一擁而出。

  桃兒如見救星,連忙向她們招手。吳娃兒率眾娘子軍疾衝過來,待進了房中一看,不由齊齊愣住。只見地上趴著一個男人,身上騎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正是一向溫文爾雅、極具大家閨秀氣質的折大小姐。

  這位折大小姐只著貼身小衣,披頭散髮,月白色小衣裡藕色繡蝶肚兜露出了一大半,因為動作使力過甚,肚兜邊緣漾出晶瑩如玉的一抹誘人

  憤起,那模樣可真夠瞧的。

  折子渝正擺著武松打虎的姿勢,一見呼啦啦衝進來一群女人,一下子也呆住了。

  眾姐妹看看折子渝,又看看她身下的男人,也不知如此現場這是誰要強姦誰,桃兒見了如此光景,已是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吳娃兒一眼看清那男人模樣,不由暗暗叫苦,趕緊喝道:「姐妹們請出去,這是一場誤會,大家請退出去,誰也莫要聲張」。

  眾姐妹依言退下,一邊走一邊竊竊私語。

  「那男人是誰啊?」

  「我認得他,好像是····好像是···」

  「什麼好像,就是咱們的姐夫啦」。

  「啊?不會吧,他怎麼···」

  「噓,噤聲,噤聲······」

  吳娃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這時楊浩卻趁著折子渝發呆,突然發難,肩頭一縮,將她扣住關節要害的手指移開了幾寸,同時腰桿兒一挺,將她狠狠彈起,脫出了她的掌握。

  折子渝果然身手靈活,楊浩縱身而起,剛剛探手去抓,她已旋身閃出三尺多遠,楊浩躍起身來,兩個人雙拳緊握,架勢一擺,又是一副很想交手的模樣。

  「不要動手,你們····你們都請住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娃娃苦著臉攔到他們中間。

  「不錯,我是不該動手。」楊浩臉色鐵青,徐徐收了拳頭,探手摸出幾片金葉子往地上一丟,寒聲道:「到這裡來找姑娘要付錢的額是麼?渝兒姑娘,我的纏頭之資已經付了,我這個客人,你接不接呢?」

  「你這混蛋胡說什麼····」折子渝的語聲突然頓住,她一下明白過來:「原來這個混蛋竟然以為我···以為我···」

  楊浩說的話雖然刻薄,可是他眸中的悲傷和痛苦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折子渝看在眼中,眸光變的柔和了一些。

  楊浩恨聲道:「怎麼,嫌少?嫌少你開個價出來,楊某一定拿的出來。」

  看到楊浩又妒又恨、又痛又愴的表情折子渝忽然心情大好,她「噗哧」一聲笑了,笑的無比嬌媚:「楊大人,你就是搬一座金山來,本姑娘也不做你的生意。請你出去,離我遠遠的,莫要讓我再看見你,成麼?」

  楊浩冷笑:「恐怕這事兒由不得你,娃娃!」

  「啊?大人。」呆立一旁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對冤家的吳娃兒趕緊答應一聲。

  楊浩指著折子渝,咬牙切齒地道,「她是市妓還是營妓?我要為她贖身,從現在開始。再不許一個男人碰她一手指頭,否則我唯你是問。

  折子渝拾起衣裳優雅地穿起,又將長髮一揚一攏,挽了一個很隨意的髮髻,挑釁地瞟著他,悠然笑道:「凡日不見,楊大人好大的威風呢,要為本姑娘『贖身』?就算你有傾國之勢、傾城之財,也得看本姑娘答不答應!」

  楊浩見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似乎自我作踐都沒有關係,只要能報復了他就成,把他氣得渾身發抖:「你怎麼如此不知自愛?我不需要你答應,這媚狐窟,我一樣做得了主,馬上收拾你的東西,隨我離開這裡。」

  折子渝嫣然道:「今時不同往日,楊大人果然威風八面,可是……這媚狐窟好像不是你當家吧?」

  「有什麼區別?娃娃現在是我的人。」

  「你的人?」折子渝眉間一挑:「你好大的手筆,竟然吞併了『媚狐窟』?」

  「我沒有吞併什麼媚狐窟,娃娃現在……是我的女人。」

  折子渝臉上攸然一變,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向吳娃一掃,吳娃兒嬌軀一震,囁嚅說道:「大……大小姐……,你……聽我解釋……」

  「大小姐?」

  楊浩不由一怔,吳娃兒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措辭,哪裡像是對著她院子裡的姑娘。楊浩的目光從吳娃兒身上慢慢移到折子渝身上。臉上漸漸露出狐疑的神色,從吳娃兒對折子渝的態度和稱謂,他忽然想起折子渝那一身高明詭異的武功來。

  楊浩目光閃動,突然問道:「娃娃,你這院子裡可有一位渝兒姑娘?」

  吳娃兒詫異地道:「魚兒?有啊,只是不知大人問的是大魚兒還是小魚兒?她們就是上次隨奴家去邀請大人來的那對姐妹。大人……大人你……你要見她們麼?」

  楊浩默然半響,目光慢慢變得銳利起來,他盯著折子渝,咬著牙根一字字問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折子渝不答,她的目光從楊浩身上徐徐抽離,有些複雜地看了吳娃兒一眼,淡笑道:「娃娃,恭喜。」

  娃娃手足無措地道:「小姐,你……你……」

  折子渝莞爾一笑道:「脫離苦海,終身有靠,理應恭喜。這個男人雖和其他男人一樣不能免俗,對自己的女人還是不錯的。據我所知……楊家大婦是頭母老虎,不過以你的乖巧手段,應該擺佈得了她。」

  吳娃兒訥訥地道:「多……多謝小姐指點。」

  「呵呵,你嫁了人了,與我折家的緣份也就盡了。告辭!」

  楊浩搶前一步,喝道:「慢著我,你還沒有講,你到底是何身份,為何身居此處?」

  折子渝俏臉一寒,森然道:「楊浩大人,小女子是何身份,因何在此,與你有什麼想幹?」

  楊浩瞧見她決然的神色,心頭不由一寒,折子渝黛眉一斂,已自他身旁飄然掠過……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20:11
第278章 孽緣難了

  「哎喲,小姐您一個人出去呀,您……」媚狐窟的幫閒大哥老黑一見折子渝出來,趕緊迎上前去。

  折子渝在楊浩面前的輕鬆自若、滿面春風已經全然不見,瞎子都看得見這位姑娘頭頂上正有一座火山在醞釀。老黑剛剛迎上來,一見她黑著臉兒,趕緊把剩下的話兒又咽了回去。

  折子渝正眼都不瞅他,怒氣衝衝地就出了大門,老黑正踮著腳兒望著她的背影納罕不已,肩頭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扭頭一看,趕緊又習慣性地把腰哈了下去:「哎喲,楊大人,您一個人出去呀,娃娃姑娘也不說送送……」

  一瞧楊浩的臉色比剛才那位大小姐好不了多少,老黑把剩下的話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老黑,你給我找幾個人,盯著剛剛出去的那位姑娘,她到了哪裡,見過什麼人,住宿在什麼地方,都要打探的清清楚楚。」

  「啊,噢,好哩!」老黑一聽這個差使,登時精神一振,剛要拍著胸脯兒向他吹噓自己識得多少城狐社鼠,消息多麼的靈光,楊浩把眼一瞪道:「還不快去?人若追丟了,我剝你的皮!」

  「是是是」老黑一溜煙兒地便奔向大門口。

  廊下正坐著幾個幫閒漢子,挽著褲腿兒在廊下乘涼,一見他出來,幾個人連忙一躍而起,陪笑招呼:「黑哥,有什麼事嗎?」

  「過來過來!看見前面那位姑娘沒有,趕緊的,給我把她看緊了,她到了哪裡,見過什麼人,住宿在什麼地方,都要打探的清清楚楚。人若追丟了,我剝你們的皮!」

  「是是是,黑哥放心,盯小娘子的梢兒,咱們兄弟最在行!」幾個閒漢領了差使,立刻嘻嘻哈哈地應著散向街頭。

  折子渝到了街口,一輛車子立刻駛來,折子渝上了車,車子便向東十字大街駛去。

  「小姐,後邊有幾個人正在跟著,要不要小的把他們給……」坐在車伕副座上,一個頭戴竹笠的漢子並掌如刀,輕輕向下一劈。端坐車中卷著車簾似乎在閉目養神的折子渝神色微微一動,張開眼道:「理他作甚。」

  「是,那麼……要不要甩脫了他們?」

  折子渝輕哼一聲,俏臉含霜地:「不用管他,就算讓他曉得我的去處,他又能如何!」

  那大漢不知自家小姐因為何事動怒,更未注意自己一直在說「他們」,而大小姐的回覆始終是「他」,當即噤若寒蟬,回過頭去不敢應聲了。

  「折子渝,原來她竟是折家的大小姐……」

  楊浩折身返回,從吳娃兒口中軟硬兼施,逼問出了折子渝的真實身份,回想兩人相識以來種種,終於恍然大悟。

  她是折家的小姐,而非淪落媚狐窟的一個娼妓,楊浩飽受煎熬的心終於輕鬆下來,自己心愛的女人,如果真的淪落成青樓妓女,這讓他情何以堪?

  然而一旦得悉折子渝的真正身份,疑竇立刻填滿了他的胸臆。西北折藩家的女兒,在西北地方的地位不亞於一國公主,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一個天之驕女,隱姓瞞名地跑到汴梁來,而且還避居在妓坊中,她要做甚麼?

  如果事不關己,天下的祕密多了去了,他才懶得理會,可是不管折子渝如何待他,他怎能就此輕輕放下?楊浩沉思有頃,霍然抬頭道:「堂堂折藩世家之女,既來汴京,何必在你這裡藏身?她倒底有何所圖,娃娃,你……也是折藩的人?」

  娃兒惶恐地道:「官人休要誤會,奴家不是折藩的人,只是……娃娃昔年曾受過折藩的恩情,答應要為折家做三件事。如今三件事都已做罷,娃娃已是自由之身,與折家再無瓜葛了。娃娃與折大小姐相識一場,她有時過來借住,娃娃也不能拂了她的意思。」

  楊浩目光微微眯起,又問道:「堂堂折藩千金,借住於風月場中,有何圖謀?」

  吳娃兒默然不語。

  楊浩目光漸冷:「娃娃,你是真的把我當成你的良人麼?」

  吳娃兒盈盈跪倒,楚楚可憐地道:「官人,娃娃亦是尋常女子,自然明白夫字出頭大過天的道理,進了楊家的門,娃娃就是楊家的人,此世今生,娃娃再不做他想。可是,娃娃父母雙親的血海深仇是折家報的,娃娃淪落風塵,而能保住這清白的身子侍奉大人身側,亦賴折家周全,娃娃如何能做得出對不起折家的事來?從今往後,娃娃與折家是再不相往來了,還求官人憐惜,全了娃娃的一番恩義。」

  娃娃說罷,便深深地叩下頭去。

  「唉,你起來吧,不用動不動就惶恐下跪的。」楊浩嘆息一聲,把她扶了起來。

  眼見她惶恐模樣,楊浩心中滿是感慨「娃娃天姿國色,若擱在現代,以她的姿色才華,不知多少男人要把她視若珍寶,可是她現在既要入楊家的門,做他的妾,往日的風光與地位便要盡皆拋去了。

  這個時代的女人,就得遵循這個時代的規矩理念,就像秦淮八豔中的柳如是,笑傲王侯、風光無限,嫁入錢家之後,那張揚的個性也得全都收起來,在錢家的處境就像一個窩囊受氣的小媳婦兒,其處境十分悽慘,可她也不能有絲毫怨言。

  楊浩只是個平凡的男人,他也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慾,有一些男人的陋俗和幻想,比如三妻四妾的美夢。到了這個時代,律法允許、社會道德視之為天經地義,他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但是一些深入骨髓的觀念卻是改變不了的,他做不到把自己的女人只當做洩浴工具,床上恩恩愛愛,穿上衣服就翻臉無情。

  眼見一番逼問,弄得吳娃兒如此誠惶誠恐,哪還有初見她時那種神采飛揚和仙子謫凡般的氣派,楊浩不免自省起來。

  不過一時半晌他也不指望吳娃兒就會改變她舊的理念,這些事相處久了,等她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為人秉性,昔日活潑可愛、充滿靈性的吳娃兒就會回來。眼下他一肚子心事,也沒心情說的太多。

  當下他便扶起娃娃,柔聲道:「做人理該知恩重義,你不說,我也不怪你。何況,你縱然不說,我也猜得到幾分。吳越錢氏、閩南陳氏、西北折氏,悄悄入京還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私下交結大臣,力圖自保罷了。這件事我不再問你,你和折家的瓜葛已了就好,我來,本是想問問你搬遷『媚狐窟』、安頓眾家姐妹,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想不到反惹出這許多事來,唉!你自去忙吧,我也回府去。」

  楊浩寬慰了娃兒幾句,到了外面又喚來老黑,叫他一得了消息馬上趕到自己的府邸傳訊,又賞了他些錢物,這才離開。

  楊浩一走,吳娃兒便坐臥不安起來。楊浩雖然沒有再逼問她,也沒有露出惱怒憎惡的神色,可是就連甚是識人的吳娃兒也不可能把他的心思讀得那麼透澈。女兒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就連娘家、就連親生父母、兄弟手足都要遠著一層,如果什麼事情不以夫家為重,那是大逆不道之舉。

  如今折家比起她的娘家還要差著幾層,她卻為了折家的恩義,隱瞞自己的夫君,再大度的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做此抉擇嗎?要是楊浩暗生怨恨,自己的夫君對她起了芥蒂,今後的日子豈不是要過得苦不堪言?

  吳娃兒越想越怕,坐臥不寧,哪裡還能平心靜氣地安排『媚狐窟』的事情。眾家姐妹在楊浩走後紛紛趕來向她探聽消息,打聽方才所見那幕奇景的來龍去脈。吳娃兒心煩意亂,也沒心思多說,她轟走了這些好奇寶寶,換了出行的衣衫,穿戴停當之後,便叫了一乘小轎急急趕往楊府。

  前些日子在楊家排練戲曲,楊家看門的老家人和她都是熟悉了的,吳娃兒登堂入室向來不需傳報,那老家人一見她到了,便陪笑將她迎進門去。

  吳娃兒畢竟做了多年的青樓行首,如今雖對楊浩曲意奉迎,那是因為把他當成了自己今生的良人,為他放下身段、受些委曲,她覺得都是為妻為妾的本份。但是她的節氣和傲骨,只是被這種外表暫時掩飾了而已,她並不會因此完全失去了自我。雖說她現在擔心楊浩對她起了慍怒,患得患失之下趕來想要挽回楊浩心意,但是要她將折子渝的所為合盤托出,她還是不肯的。

  「此事是大宋朝廷的事,我家官人好好地做他的火情院長便是,與他本不相干的,折家的事我是不能說與他聽的,可是要怎樣才能釋了他心中恚怒呢?唉!青樓有青樓的煩惱;從良有從良的為難。奴家把這身子和這顆心都給了你,官人你可不要負了奴家才是。」

  吳娃兒想著心事,匆匆到了後進院落,見穆羽站在廳院當中,牆角置著一塊人形木牌,穆羽腰間繫著一排柳葉飛刀,正在那裡練著飛刀絕技,吳娃兒忙問道:「小羽,大人在哪裡?」

  穆羽還不知道自家大人要納眼前這個尤物為妾,不過兩人也是相熟了的,便指點道:「大人在內書房裡。」

  「喔!」吳娃兒道了聲謝,連忙向花廳走去,進了花廳,右側有一道珠簾,那裡就通向內書房,吳娃兒正要進去,珠簾兒一掀,妙妙從裡邊走了出來。

  今時不同往日,妙妙已成楊浩心腹,地位水漲船高,吳娃兒卻也不便再擺出身架,忙含笑問道:「啊,原來是妙妙姑娘,敢問大人可在裡面?」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20:15
第279章 當得姐妹

  一見吳娃兒,妙妙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柳朵兒和吳娃兒明爭暗鬥那麼久,「如雪坊」還險些被「媚狐窟」生生擠垮,做為柳朵兒的貼身丫頭,妙妙與朵兒同仇敵愾,對吳娃兒哪還會有什麼好感。

  昨日她還聽人說自家大人似乎是留宿在吳娃兒那裡了,小妮子雖還不到知妒的年齡,心裡頭也覺得不太舒服,此刻看到吳娃兒,心中更是惱火。

  在她看來,自家大人是男人,男人廝混於青樓楚館,流連於美人鄉裡,臥花眠柳,尋芳攀花,那是男兒家的風流,再正常不過。要是自家大人年少多金,卻視美色如無物,必然是有什麼暗疾的,那才真的叫人擔心。

  但是吳娃兒,哼!這個女人煙視媚行、風情萬種,一定是個早經雲雨的風流嬌娃,她使展風流手段勾引自家大人也就罷了,現在還要追上門來,這可就太過份了,雖說我楊家現在沒有女主人,你當我妙妙是擺設麼?

  妙妙便不耐煩地搪塞道:「妙妙陪著大人忙活了半天,大人倦了,此刻正在歇息,現在不宜打擾。」

  「喔……,那我……等等他就是。」今天不得個楊浩的準信兒,回去必定輾轉反側難以心安,吳娃兒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見他了。她在椅上姍姍坐下,府中丫環便送上茶來,妙妙一見忙道:「小綠,給我也送杯茶來。」

  吳娃兒瞧她一眼,心道:「我只比大人遲來不到一個時辰,他正因折小姐的事不悅,又能有什麼事要忙活半天了?這個小妮子素來與柳朵兒同進同退,怕是有意難為我,我就在這兒等,等大人出來再說。若是你這丫頭果真與我為難,哼!以後再跟你算帳,我這枕邊人難道還鬥不過你這帳房先生?」

  妙妙見她賴著不走,也沒好臉色給她,她這一天真是忙活壞了,連抄帶寫,等楊浩離開後,她又把所有混亂的資料按著輕重緩急分門別類地整理一番,重新豢寫一遍,纖纖皓腕都要累折了。

  從早上討論開始,她就不斷地講解自己瞭解的官場祕辛,剛才楊浩回來時,她剛剛把所有資料整理好,又細心地為大人講述了一遍,說的喉嚨都幹了。大人現在正靜下心來在看資料,明日就要面君的,她才不要這隻騷狐狸去勾引大人,耗費他的體力精神呢。

  妙妙坐在那兒,像只護雛的母雞,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吳娃兒,恨不得她失去了耐心馬上滾蛋。

  小綠把茶水送上來了,茶水是沸的,一時解不了渴,妙妙無奈地把茶水擱下,搖著右手,在吳娃兒面前有意像個楊家女主人似的,大模大樣吩咐道:「唉,累死我了,手痠了,嘴巴也是又酸又痛,小綠啊,這茶不知幾時才擱的涼呢,給我拿杯酸梅汁來。」

  吳娃兒無意中睨了她一眼,見她食指拇指微環成圈兒,不停地甩動著,另一隻手還揉著下巴,那紅潤的小舌頭伸出來輕輕地舔著嘴脣,她的心中一動,看著妙妙的眼神頓時便有些怪異起來。

  妙妙小大人兒似的正襟危坐,本意就是想在她面前擺擺譜兒,可是娃娃怪異的眼神還是被她的眼角捎到了,她橫了娃娃一眼,心中有些莫名其妙:「這麼看我做什麼?」

  「呃……,不知妙妙姑娘在幫大人做甚麼事,居然這麼辛苦啊?」娃娃心念一轉,試探著問道。

  妙妙嘿嘿一笑,故作神祕地道:「這個麼,可就不足向外人道了。」

  她沾沾自喜地想:「這事兒除了崔大郎和豬兒,就只有我才知道,大人可是把我當成自己人的,哼!你就一點也不知道吧?」

  她抿抿小嘴兒,得意洋洋地道:「辛苦是很辛苦啦,人家的手腕都要累折了,嘴巴也好酸呢,不過呢……只要大人開心,妙妙為他做甚麼事都是心甘情願的。」

  「哦?」吳娃兒聽到這裡,耳畔忽地響起了今晨床第間瑟與楊浩的一番對答

  「娃娃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莫非還精擅洞簫之技?」

  「若是官人喜歡,奴家……奴家願為官人吹奏一曲。」

  想到這裡,吳娃兒頓時面紅耳赤,芳心亂跳:「臭男人都是一個樣兒,他在折家小姐和我那裡接連受了兩番氣,莫不是回到府裡讓這小妮子幫他排遣煩惱來著?」

  妙妙被她怪異的眼神上一眼下一眼看得有點發毛,那大人樣兒也裝不得了,忍不住問道:「奴家……奴家怎麼了?吳行首為何這麼看我?」

  「哦,沒甚麼,沒甚麼。這個……妙妙妹妹以後切莫如此客氣,喚我什麼行首的,聽著怪難為情的,咱們以姐妹相稱就好。」

  妙妙雖然因為「如雪坊」和「媚狐窟」之爭對吳娃兒頗有敵意,但是名氣地位在那兒擺著,這也就是在楊府,她敢與吳娃兒平起平坐,出了這個門兒,她和人家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了,驟聽吳娃兒如此稱呼,妙妙嚇了一跳,連忙搖手道:「妙妙哪裡能與吳行首稱姐妹,當不得,當不得……」

  吳娃兒笑得愈發親切:「當得當得,有甚麼當不得的,以後,咱們就應以姐妹相稱,你就不要客氣啦。」

  妙妙歪著螓首看她,滿心納悶兒:「沒理由啊,無論怎樣,堂堂汴京第一行首也沒必要自降身份,和本姑娘稱姐妹啊,黃樹狼給雞拜年,她這是安的什麼心?」

  楊浩坐在書房裡,強迫自己把心靜下來。

  這一陣的經歷和遭遇,讓他心煩意亂,許久都靜不下來。折子渝找到了,在這個時候找到,他們因唐焰焰而分手,重逢之日卻是唐焰焰離開的時候,冥冥中似乎有一個喜歡惡作劇的神,在那裡悄悄地擺佈著他的命運。

  事到如今,他已經無法設想會有與折子渝重歸於好的可能了。破鏡難圓,覆水難收,對她說甚麼呢?說他現在已經與唐焰焰分手了,兩個人之間再無阻礙?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折子渝的身份,折子渝竟是府谷折家的大小姐!

  以唐家的勢力,聯姻對象尚且要選擇有權有勢的人家,唐家上一代的姑娘嫁的是廣原防禦使程世雄,麾下數萬雄兵。這一代的姑娘嫁的官兒更大,雖然說是作妾,可是對方可是當今的皇弟,雖說官家遲遲未授王爵,但是毫無疑問,皇弟將來是一定要封王的,那時她就是側王妃,側王妃絕對比防禦使的正妻更要風光。

  而且楊浩更加的知道,這位皇弟將來是要做皇帝的。到那時焰焰成了皇貴妃,唐家就是皇親國戚,大宋的皇親國戚在官場上是無法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的,可是如果只是想做生意賺錢,這個身份足以保證唐家成功地走出西北,成為大宋數一數二的豪商巨賈。這個投資,從功利的角度來說,遠比找他這麼個女婿要強一萬倍,唐家的眼光其實頗為毒辣。

  而折家呢?折家的大女兒嫁的是原麟州太守楊繼業,那同樣是手擁重兵,坐鎮一方的豪強。成親以後,楊繼業夫妻兩人的感情很好,但是楊浩絕不懷疑,當初成親的時候,他們成親的理由絕不是因為兩情相悅,而是因為家族利益的需要。在豪門大族面前,女婿要有女婿的用處,要履行的絕不只是一個丈夫的職責,他楊浩拿什麼去娶折大小姐?

  不是他現實,而是他必須面對現實!他不是一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還在那兒滿腹天真和不切實際的幻想,捧著本言情小說,就相信愛情純的像水晶,可以不摻雜任何其他因素。

  哪怕他和折子渝之間不曾有過唐焰焰的出現,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一旦兩人的戀情公開,他相信也會招來數不清的阻力。除非,他紮根於蘆州,效仿折楊兩藩,有兵有權,自立稱雄,否則,折家不會承認他這麼一個便宜女婿。

  然而,理智是一回事,他卻不能剋制自己不去想念她,關心她。雖然娃娃不說,他也猜出折子渝來開封的目的所在:為了折家。

  從他前世掌握的一些歷史資料,再加上這一世建立「飛羽」情報組織後收羅來的一些情報,他知道西北三藩,南唐、吳越、還有閩南的陳洪進,私下都派人攜帶珠寶玉器等貴重禮物進京,交結上至宰相、下至御史的朝廷各級官吏,希望從他們那裡及時掌握大宋朝廷針對他們的政策,同時讓這些收取了他們好處的官員儘量為他們說話,哪怕苟延殘喘,只要大宋一日不發兵,他們就能多享受一日的權利。

  折子渝此番祕密進京,行蹤鬼祟,目的不外如是:「想盡辦法保住折家在西北的利益!」

  如果是這樣,他不知道自己即便找到了她又有什麼意義,又能做些什麼,他只是本能地想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唯其如此,方覺心安。

  痴想半晌,楊浩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才收斂心神,低頭開始仔細琢磨妙妙整理好的條陳。明天就要金殿面君了,這一次不比上次,上一次故意出醜,是要給官家留一個不懂學問的印象,但是經史學問狗屁不通,以致出乖露醜,不代表這個人就沒有辦事能力。

  他出主意讓官家遷走北漢百姓,一路上東行西走,避過重重攔截,在蘆嶺州一片不毛之地硬是紮下根來,把蘆嶺州建的紅紅火火,這都體現了他的辦事能力。如今他對漕運之事表現得毫無見識,那隻會弄巧成拙,讓官家對他產生疑心。

  何況,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開封百萬民眾有飯吃,大宋江山穩固,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他是大宋的官兒,如果大宋多災多難,他也沒有好日子過,如果他的辦法可行,為什麼不去做?

  楊浩把條陳一條條仔細進行斟酌,假想官家可能問起的問題,如何措辭、如何回答,反覆地進行推敲,待他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心中已基本有數的時候,忽聽外面喊道:「妙妙姑娘,這可是楊大人吩咐的,大人要黑子一得了信兒馬上就來稟報。」

  「老黑!」

  楊浩聽到這聲音,霍地一下抬起頭來,他趕緊放好條陳,舉步走了出去,到了廳中目光所及,看到娃娃也在廳中,他便先是一怔,當下無暇多問,他先把老黑叫到面前問道:「可打探到了準確消息?」

  老黑得意地笑道:「大人吩咐,小人敢不從命。小人已找到那位小姐的住處。就在天波門外金水河旁的劉家藥鋪。」

  楊浩點點頭,又向他問了些詳細情形,便掏出串錢兒來賞了他,老黑接了錢,千恩萬謝一番,又向吳娃兒恭敬地一禮,這才歡歡喜喜地去了,楊浩這才轉向吳娃兒,納罕地問道:「娃娃,你什麼時候來的?」

  娃娃有意結納,這一陣兒和妙妙對答,言必稱姐妹,對她客氣的很,妙妙倒底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愛憎分明,但是喜惡也容易改變,吳娃兒何等伶俐,放下身段一番樊談,妙妙對她已惡感大減,聞言便道:「娃娃姐來了有大半個時辰了。」

  「甚麼?」楊浩失聲道:「大半個時辰?你這糊塗丫頭,怎不叫我?」

  「我……」妙妙欲言又止,滿腹委曲。

  眼她一副小孩子模樣,楊浩不禁笑起來:「算了算了,你這丫頭,不是吵著累了要下去歇息麼,難為你還一直在這陪坐,好了,你快回去歇息吧。娃娃,你隨我到書房來。」

  妙妙眼巴巴地見他把吳娃兒帶進了書房,自己卻無從阻攔,不禁恨恨地一跺腳,埋怨道:「虧我對她心軟,這個狐媚兒,果然是來勾引我家大人,剛一見面就纏著大人與她私室相見,好不知羞……」

  進了內室書房,楊浩返身問道:「娃娃,你怎麼這個時候趕來了,可是院中哪位姑娘對你的安排不滿,碰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娃娃幽幽瞟他一眼,垂首說道:「眾家姐們能給奴家出甚麼難題,奴家的難題……還不是官人出的?」
acer76123 發表於 2018-11-3 20:19
第280章 我本凡人

  「我?」楊浩詫然驚笑:「我怎樣難為你了?」

  娃娃瞟他一眼,幽幽說道:「官人,娃娃真的不是要和官人分心,更不想做一件對不起官人的事情,娃娃早對官人生了傾慕的心思,自從被官人要了奴家的身子,奴家更是打定主意,今生便侍奉了大人,決無半點悔意。

  只是,折家對娃兒有大恩,娃兒實實地做不出忘恩負義的事來,若是娃兒今日為討官人歡心,把折姑娘的事合盤托出,如此邀恩忘義,官人難道不會看輕了奴家麼?可是瞞著官人,奴家又恐官人恚怒,從此受了冷落,真是兩下裡為難……」

  說著說著她已眩然欲滴,楊浩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那一句「可是真的把我當了你的良人」在她心裡竟然造成了這麼大的衝擊,他本以為寬慰幾句她也就釋懷了,不想她還一直牽掛著,竟然放下身段兒上門來軟語溫言地解釋。

  當初『媚狐窟』的娃兒姑娘是何等風采,如今一心一意相從於自己,竟連半點小性兒也使不得。美人如此恩重,楊浩心中一陣感動。他在圈椅中坐下,伸手一拉,娃娃便坐到了他的膝上,娃娃扭了幾下嬌軀,楊浩環住她纖腰的大手一緊,她便乖乖偎進楊浩懷裡,像只溫馴的貓兒似的,由著他抱著。

  楊浩摟著她瘦不露骨,穠纖合度的身子,嗅著她青絲秀髮間的香氣兒,柔聲說道:「娃娃,原來你還惦記著這事兒,倒是我當時心情煩亂,沒有說個清楚。不錯,我當時是有些不開心,可我真的沒有怪你。」

  娃娃不作聲兒,顯然是以為他這番話言不由衷,楊浩抱著娃娃窈窕嬌稚的身子,悠悠地道:「楊浩出身平凡,本無出奇之處,如果是在兩年前遇到了你,你絕不會多瞧我一眼的。那時的我也沒有什麼野心,於男女之事上,也只是盼望能有一個知冷知暖、略有幾分姿色,看著不覺可憎的渾家就知足了了。

  然而,上天眷顧,讓我從一個鄉下的窮小子,連連得以擢升,直至成為這汴京城的南衙院使,官家我見過,金鑾殿我也登過。楊浩不是進士出身,不曾苦讀十年詩書,能有如此奇遇,放眼天下,也不再做第二人想了。

  官升了,權重了,有了身份了,結識的有才有貌的好姑娘多了,於是貪心也就越來越大了。原本只要有一間房子三畝地,再有一個體貼入微的娘子,安安穩穩地渡日,楊浩做夢都能笑醒了,現在呢,宅子小了就想著換大的,美人呢,若是垂青於我,我也便想入非非,起了貪念。」

  娃兒「噗哧」一笑,回眸看他一眼,臉染兩朵桃花,柔聲道:「人家還不是一樣,若非官人有才有貌有前程,又有這樣憐花惜玉的好人品,人家……人家也不會對你動了心思。」

  楊浩微微一笑,握住她嬌嫩如水蔥的柔滑玉手,在她掌背上輕輕吻了一記,說道:「於是,我就有了她,半推半就的,又有了你。你向我陪甚麼不是呢,若換作從前,有你這樣一個天仙般的小娘子對我這麼好,我誠惶誠恐起來,哪裡還敢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現在,我為了別的女子向你發脾氣,完全不曾顧及你的感受,該惶恐慚愧的人是我才對,你還巴巴地趕了來,生怕我不高興,楊某真要無地自容了。」

  吳娃兒聽得心花怒放,楊浩這番話真比世上最動聽的情話還要好聽,娃娃心頭一熱,忽地扭轉嬌軀,遞過嘴兒來,在他脣上甜甜地一吻,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似羞還嗔地道:「大人不止滿腹錦繡,妙計迭出,光是這張嘴兒,就哄得人家為你去死都甘心了。」

  楊浩輕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楊浩不是大德聖人,楊浩的七情六慾並不比別人好,我也會受到諸般色相、榮華富貴的誘惑,而且我不想抗拒、也抗拒不了,我不是、也根本不想爬上聖壇,做一個奉獻於道的聖人。折家小姐說的對,楊浩……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折家小姐……」頭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陌生的稱呼,娃娃心中不由一跳:「他心中的結已經解開、他心中的那人真的放下了麼?」

  娃娃盈盈站起,轉身凝視著他的眼睛,楊浩坦然的目光帶著無奈和惆悵,他臉上有淺淺的笑,那笑卻是落寞的,看著叫人心酸。娃娃心中柔情湧起,她忽然一提裙裾,大膽地跨坐到楊浩身上,一雙纖細滑嫩的玉臂環住了楊浩的脖子,柔聲說道:「娃娃喜歡的,就是活生生的你,就是一介凡夫俗子的楊大人,奴家不希罕你去做聖人!」

  精靈嫵媚,風情萬種的娃娃又回來了。

  楊浩捧著她圓潤豐滿的臀部,感覺著那裡的幼滑、彈性、結實和綿軟,微笑道:「現在放心了?」

  「嗯!」吳娃兒重重地點頭,像個嬌憨的小女孩。

  「你呀,這麼晚還要趕來,往日裡風光無限的吳大行首,這一遭兒可是真的被我綁得死死的了。」楊浩輕笑著在她脣瓣上啄了一下,說道:「好啦,既然你安心了,我也就放心了,我還有事情要做,這麼晚了,你就不要回去了,很久沒有吃過你做的菜了,今晚給官人做幾道拿手的菜來,咱們好好喝幾杯。」

  「啊!」吳娃兒輕呀一聲,想起妙妙方才手軟口酸,叫苦不迭的模樣,羞意忽然就像春風裡的蓓蕾綻放,突然就湧上了面龐,官人這樣需索無度,還不早晚被她們兩個小妖精給榨乾了?雖說官人痴迷於她的身子,她也心中竊喜,還是吃吃地勸道:「官人,你……你還要呀……,太過……太過頻繁的話……會傷身的……

  楊浩本無他意,只是他現在越來越意識到,自羅冬兒之後,也不知是因為受過情傷,而子渝和焰焰是主動與他相好,還是她們都足夠強勢,自己對她們的呵護關懷實在太少,她們終於離去,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原因,痛定思痛,他才想對娃娃多些關懷。娃娃對他情深義重,如今天色已晚,他怎能再打發她一個人回去,那樣揮之即對,對她太不過尊重。可是娃娃這樣的嬌羞媚態,不亞於一服強烈的春藥,反而撩撥起了他腹中慾火。

  他鎮定住搖動的心旌,在娃娃的翹臀上「啪」地拍了一記,笑道:「去做幾道可口的小菜,若是滿足了你家官人的口腹之慾,今夜便放過了你」。

  待吳娃兒花枝搖曳、風情萬種地裹著一縷香風出去,楊浩長長地出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師父,如果你真的是一個能掐會算的活神仙,我猜你現在一定在自鳴得意,只是不知徒兒這麼念叼,你會不會打一個大噴嚏?」

  次日早朝,金殿面君。

  楊浩是被趙光義帶進大廳的,卻未上金鑾殿見駕,而是被引到了文德殿候著。這件事,在官家和一眾心腹大臣們眼中可是萬萬張揚不得的大事。

  趙匡胤心中牽掛著這件至關重要的大事,朝會一罷,也沒循舊例先回宮中用過點心茶水,直接率領趙普、趙光義、楚昭輔等一眾知道內情的心腹大臣直奔文德殿。

  楊浩已將條陳一條條理順、背熟,向官家和眾位大臣闡述自己觀點時,說得條理分明。一些觀點,他是借用諸位朝臣們商議的法子,其餘就是自己補充的一些奇思妙想,諸如建堰壩水閘,自北地走私牛羊,主動公開消息從而提高糧價、引誘糧商主動向開封運糧等等。這些補充再加上正規渠道流入的糧食數目,按他的估計,應可保障開封平穩渡過斷糧期。

  楊浩這套計劃最大的特點就是不像朝臣們計議時各自陳述可能的風險和困難,而是按照購糧、運糧的整個步驟,經過的環節,涉及的官員、百姓,逐個列出可以挖掘潛力,提高購糧效率、運輸速度的方法,再提出這些方法需要誰去執行,如何進行保障,甚至就連這樣做可以增加的運輸數目和速度也明確地預估出來。

  這種包含了統計學和數學模式的陳述,清晰明瞭,聽來一目瞭然,遠比那些做慣了經史文章的官吏所做的宏篇大論更容易抓住重點,聽得眾人頻頻點頭。楊浩羅列的十分清楚,對每一項措施的針對、產生的效果、可增的數量,都有明確說明,如果真能執行下去,可以預見,的確可以讓大宋都城安然渡過這個難關,其可行性較之楚昭輔的分兵屯田和趙普的提高動力、疏散百姓計劃要強的多。

  楊浩陳述已畢,便退到了一旁。楚昭輔是個大老粗,只覺楊浩這個計劃天衣無縫,一時喜得心花怒放,就差抓耳撓腮了,他眼巴巴地看著官家,只盼官家吐出一個「準」字來,自己就可以得脫大難了。回頭官家再治他的罪,大不了換個官兒做,離了羅公明,這個三司使他還真不敢繼續做下去了。

  其餘眾官卻聽的十分用心,趙匡胤也沒有急於表態,趙普、趙光義等人輪番提出自己的疑慮,楊浩只好又走到殿中一一作答,最後他向官家稟道:「官家,此番解決運糧大計,猶如一場艱苦萬分的硬仗。微臣這番計劃,需要宰執大人、樞密院、三司使、開封府,乃至工、刑、兵、戶各部,以及地方官府、發運司、轉運司、糴便司等通力合作,御使臺、各路各道的觀察、監察全力督促,方有希望得以貫徹執行。官家坐鎮京師,宰執大人掌控全局,南衙承擔承啟,為求萬無一失,還需官家派遣一得力之人執王命節鉞親赴江淮,手操刑殺大權,如帝親臨般就近指揮,方保切實執行,無虞失控。」

  楊浩上朝前,趙光義只匆匆看過他的條陳,卻不知道他還有這個說法,臉色頓時微微一變,大宋從來沒有放權如此之重,其餘諸官也是盡皆色變,紛紛望向官家,趙普心中電光火石般一轉念,卻突地從班中走了出來,長揖說道:「臣,附議。臣,有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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