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60446
pontus 發表於 2018-1-11 08:17
第399章 臭棋簍子
  
  機翼掠過雲海,萬米高空白波粼粼。
  
  江澈身邊,頭回坐飛機的江老頭精神奕奕,有些興奮,老頭生來渾不吝的性子,總是這樣天不怕地不怕,最愛見新鮮,長見識。
  
  前座的江媽因為驚慌過度,自己給自己累夠嗆,現在好不容易靠在江爸肩頭睡著了。
  
  此行南關,經慶州,曲瀾,峽元,到茶寮。再回茶寮,而且是帶著家人一起,江澈有些悵然地看著窗外的雲層漸退,本已淡去的前世記憶再次湧現。
  
  前世留守的七年時間,其實江澈的家人也來過茶寮,兩次。
  
  第一次是泥石流過後不久,江澈輕傷痊癒後才敢告知家人這件事。
  
  江爸江媽當晚出發,日夜兼程趕來,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帶兒子回家……哪怕公家飯碗不要了,哪怕回去只是呆家裡種地。
  
  他們嚇壞了。
  
  到村裡,夫妻倆看見兒子確實無恙,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但同時,他們也親眼看見了那座垮了大半的破敗村莊,還有江澈那些衣衫襤褸的救命恩人。
  
  老村長沒了親孫子,把幾個孤兒領回家暫時照顧。他給客人煮飯燒菜,背身站在垮了一半的灶台前,某一刻突然雙肩顫抖,無聲的撕心裂肺……
  
  轉回身卻是樸實笑著,溫和地給孩子們盛飯,熱情地招呼客人上桌。
  
  村裡來客人了,還是小江老師的爸媽,村民們也把自家還能拿得出來的飯菜勻出一些,三三兩兩捧著碗送到老村長家裡待客。
  
  那一次,江爸江媽在茶寮住了兩天,最後除了讓江澈注意身體,注意照顧自己,心裡預備要說的話一句都沒說出口,就踏上了歸程。
  
  他們走後,老村長說,家裡灶台鍋邊,鹽罐子底下壓了100塊錢。
  
  第二次是在五年後,江爸一個人來的。當時家裡條件稍好,江澈也已經24歲,他覺著兒子應該回家結婚生子,好好過日子了。
  
  江爸來時決心很大,態度也十分強硬。
  
  結果一樣是只住了兩天,江爸先用了一天時間跟老村長以及村民們溝通,解釋自己的來意和緣由,又用剩下的一天時間,坐在課堂裡聽江澈最後給孩子們上課。
  
  這一次,父子倆真的收拾東西出了門。走到村口,全村老少,包括已經上初中的孩子們都趕回來了,紅著眼眶笑著在那個緩坡上揮手給江澈送行,孩子們在哭,被大人捂住了嘴,不讓哭出聲……
  
  “要就跟江老師說聲再見。”大人們跟孩子們說:“不許留他。”
  
  “嗯。”
  
  “老師再見。”
  
  “哥哥再見。”
  
  一聲聲稚嫩的聲音在身後……
  
  走在前面的江爸突然定住了。
  
  “算了,反正我和你媽都還沒老……”沒轉身,他突然開口,說:“最多,再兩年。”
  
  說完這一句,江爸轉身把行李塞回江澈懷裡,不讓送……獨自一人下山,獨自乘幾天幾夜火車,回家。
  
  兩年後,江澈終於回到了家鄉,之後不論結婚生子,還是事業上的拼搏,對財富的追逐,說起來其實都有些操之過急……因為他努力想彌補這七年不在爸媽身邊,沒能盡孝的愧疚。
  
  “澈兒。”
  
  突然手臂被身旁的爺爺輕拍了一下。
  
  江澈回過神來,“啊?爺爺,怎麼了?
  
  “飛機在往下掉。”江老頭平靜說。
  
  “……”江澈說:“應該是要降落了,剛沒聽到廣播嗎?”江澈自己剛剛因為走神,倒是真的沒聽到。
  
  “哦。”江老頭搖了搖頭,說:“沒注意。”
  
  …………
  
  飛機落地,江澈總算知道為什麼上次深城分別,冬兒表現得沒有一點不舍了。包括麻弟、李廣年和馬東紅他們也都一樣。
  
  原來他們那個時候就已經都知道,等過年,能逮著他。
  
  看著機場外整一群來接機的人,江澈有點哭笑不得。
  
  曲冬兒和哞娃兩個當了孩子們的代表,此外麻弟在,李廣年和馬東紅本就多數時候駐在慶州,當然也在……除此之外,老村長和根叔,馬東強等好幾個人,也都來了慶州。
  
  還記得當初江澈告別茶寮的時候,老村長說:“等一天你回來,我領人百里、千里去迎你。
  
  想不到他還真的這麼做了。
  
  “欸,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江澈有些無奈,笑著打招呼說:“這麼多人過來,我這壓力有點大啊。”
  
  對面一群人笑著回應,說都是應該的。
  
  等湊近了,江澈才又小聲說:“是這樣,我媽媽坐飛機有點不適應,另外爺爺年紀也大了,到這估計得歇兩天,才能坐車去茶寮,你看這……”
  
  “沒事。”老村長乾脆說:“那就多呆幾天。”
  
  江澈看了一眼正在一旁跟冬兒訴苦的老媽,點了點頭,說:“也只能這樣了,要不乾脆把年貨辦回去?”
  
  “年貨早運了好幾車了,村裡一直在準備。”茶寮車隊隊長馬東強跟一旁接話,“這回來,就是來接你們的。”
  
  “不會說話你就少說。”趕在江澈開口之前,老村長先給馬東強制止住了,跟著解釋說:“歇幾天正好,正好到年關了,啥供貨、清帳之類的事,都一股腦清一下,好回去安生過年。”
  
  “那就好。”
  
  說著話就上了車,先去賓館吃午飯。江爸和江老頭之前就已經見過老村長和根叔等人,再見面很熟絡,江媽有冬兒,自然也不會覺得悶。
  
  午飯沒有喝酒,江老頭和老村長他們商量著晚上再喝。
  
  江澈吃完回到房間睡了一覺,大概下午三點來鐘醒來,閑坐了一會兒,過去爸媽房間看了看。
  
  老媽終於熬不住睡著了,江澈趁機帶著被霸佔許久的冬兒和哞娃兩個孩子出門,到賓館旁邊的小公園透氣。
  
  一大二小三個人逛了一圈,碰上涼亭裡一群老頭正在下棋。
  
  “上馬,這棋你得上馬。”
  
  “上馬也晚了……唉,又輸了。”
  
  “換人,換我來。”
  
  站一群的小老頭們有些著急,因為這公園小亭子的這個棋攤,一向是他們的地盤,但是今天突然來了個外人,就現在坐對面穿中山裝的那個老頭……
  
  他已經連贏五人了。
  
  面子有點掛不住了,這邊又換了一個人上。
  
  江澈反正沒事,牽著倆孩子湊熱鬧,也站邊上看著……一邊聽著老頭們激烈爭論,一邊想著,這些人應該都下不過冬兒吧,雖然冬兒象棋下得遠沒有圍棋多。
  
  象棋江澈也算會,看著有趣的地方,不時笑笑,偶爾老頭們對一步棋爭論不休了,他也會小聲問冬兒,說我覺得這裡怎麼怎麼下比較好,你覺得呢?
  
  大概話多了,那個沉穩坐在對面大殺四方的中山裝老頭偶爾會抬頭看他幾眼,打量一番。
  
  “唉,又輸了。”
  
  第六個人敗下陣來,這邊沒人上了。
  
  中山裝老頭笑著看了一圈,最後看著江澈,客氣邀請說:“小夥子,你要不要來一盤?我看你剛剛講的,好像挺像那麼回事的。”
  
  江澈擺了擺手,剛想拒絕。
  
  “怎麼,不敢啊?”老頭突然就變得有點咄咄逼人,抬手扔了一個“車”,說:“我讓你這個,實在不行還可以考慮再讓你一個馬……”
  
  他把“馬”拿了起來。
  
  莫名有種被針對的感覺,被架住了,江澈想了想,覺得一車一馬應該夠了,點頭坐下說:“那我試試。”
  
  兩對面,老頭笑著,看看他。
  
  江澈也笑了笑,說:“大爺您手裡馬放下吧……外邊,不是裡邊。”
  
  “……”
  
  一般人都好面子,對方已經讓了一個車在旁邊了,哪裡好意思再主動說“馬也拿走”?就算心裡是這麼期待的,對方不主動,也沒辦法開口。
  
  江澈好意思。
  
  老頭愣了愣,苦笑著,把馬丟了。
  
  大概十分鐘不到,江澈輸了,大好局面被“偷雞”,悔得扼腕歎息。
  
  “哈哈哈哈,臭棋簍子。”對面老頭大笑著,看著江澈。
  
  什麼情況?刺激人呢?這老頭也太囂張了。
  
  江澈不生氣,把曲冬兒拉過來,按著坐下,然後動手一個一個棋子再擺上……包括老頭剛剛讓的車和馬。
  
  大概三十分鐘,幾度長考,好幾次看著對面的小女孩面色尷尬不已……老頭最後無奈地一聲歎息,輸了。
  
  “哈哈哈哈,臭棋簍子。”江澈大笑著說。
  
  老頭驀然抬頭看著他……好像快被氣炸了的樣子。
  
  “呃,開玩笑的。我是看大爺你也挺愛開玩笑的,就沒太注意,您別在意啊,別氣著……下不過冬兒,不丟人的。”江澈安慰老頭說。
  
  老頭起身看了看他……沒說話,轉身走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1-12 08:18
第400章 茶寮最缺的人
  
  “爺爺喝茶。”林俞靜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捧了冒著熱氣和茶香的青瓷茶杯遞上,偷偷觀察的眼神裡略微有些緊張和擔心。
  
  要說希望有人能收拾那傢伙吧,當時確實是有點期待,可事情真到這了,又不免會擔心,要是爺爺不喜歡他,甚至討厭了,怎麼辦?
  
  林俞靜剛剛是看著爺爺從院牆根走進來的,一邊走,爺爺一邊解了中山裝最上方的兩顆扣子透氣,他的腳步不如平常那樣四平八穩,臉色似乎也不太好看。
  
  要知道爺爺的人生歷程,一路從最低處開始,翻身再翻身,最後能進到市委辦公室完成退休,同時做到手上雖無實權,卻偏偏就是可以處處左右逢源,而且多年來不惹厭怨。
  
  這些可都不光是有智慧就夠的,還得有心性相輔。
  
  身為當年的“市府萬金油”,心思通透,眼光獨到,林存民一般很難被氣到。
  
  所以,是被收拾了嗎?
  
  “咳,嗯。”林存民接了熱茶,喝一口,靠在椅子上慢慢緩著氣。
  
  林俞靜也不敢主動打擾。
  
  “長得還過得去。”終於,林老頭主動開口說了一句,聽不出是什麼語氣。
  
  “嗯。”林俞靜點一下頭,沒多話。
  
  聽人說話聽“但是”,這是爺爺自己教的,所以林俞靜沒工夫高興,她等著後面的評價呢。
  
  “厚臉皮。”爺爺又說。
  
  “……嗯。”爺爺看人真准啊,林俞靜想著。
  
  “小心眼。”爺爺又說。
  
  “……嗯。”
  
  好像哪裡有點不對了,這些評價,林俞靜自己一早知道,也沒覺得哪裡不好,可是,爺爺也這麼看的話,真的好嗎?
  
  猶豫了一下,林俞靜主動試探:“爺爺,你和他聊天了呀?他是不是說錯話了,還是做錯事了?”
  
  林老頭臉色變換不定,像是想到了什麼很氣,又突然想掩飾的樣子,最後一邊低頭喝了口茶,一邊搖頭說:“沒有,就一眼看出來的。”
  
  “哦。”都說爺爺看人准,這可太厲害了,林俞靜想著。
  
  爺孫倆都沉默了一會兒。
  
  “咳咳……”林存民清了清嗓子,不看林俞靜,又似隨意說道:“那什麼,茶寮是不是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大眼睛的,看著還挺靈性。”
  
  “嗯,爺爺你見著冬兒了?”
  
  “冬兒……嗯,冬兒。那個小丫頭……”
  
  “她是個天才,爺爺我跟你說哦,我跟她下過圍棋……”
  
  “啊?你也,不是……那你贏了嗎?”
  
  “當然輸了啊。”林俞靜理所當然說:“不過不丟人,江澈還說以前有一回高官跟冬兒下棋,快輸了,還耍賴拖時間呢……”
  
  一陣得吧得,林俞靜把自己所知道的,關於曲冬兒的各種神奇,都跟爺爺彙報了一遍。包括猜單雙找回平衡的絕技,也毫無保留的交代了出來。
  
  “這樣啊。”林老頭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不少,跟著突然笑駡一句:“那真是不要臉。”
  
  “啊?”林俞靜猜這一句肯定不是說冬兒的。
  
  “沒事。”
  
  “嗯。”林俞靜點頭,跟著討好的沖爺爺齜牙笑一下,緩緩說:“爺爺,那怎麼辦啊?”
  
  她的意思,江澈現在都已經是這種評價了,還有救嗎?
  
  林老頭閉眼睛往躺椅上一靠,一會兒生氣板著臉,皺著眉頭,一會兒又似乎有點笑意,微微點幾下頭。
  
  “嘀嘀嘀,嘀嘀嘀。”
  
  這時候林俞靜的尋呼機響了,一下有些激動,她低頭拿起來看了一遍,剛想起身,但是抬頭就迎上了爺爺的目光。
  
  “我,我才不回,我就看一下。”林俞靜弱弱地說。
  
  林老頭嘴角偷笑,點了點頭,說:“有志氣。”
  
  “嗯。”
  
  近晚飯時間了,廚房裡鍋碗瓢盆、菜刀案板的聲音傳來,夾著女人們說話的聲音,奶奶僅僅有條指揮著工作,兒媳婦和女兒們分工合作,左右忙碌著。
  
  今年林家不論兒子、女兒,都早早的拖家帶口回來了,準備一起過年,足足二十多口人,很是熱鬧。
  
  “我去看看我媽,呃,去幫忙洗菜。”
  
  孫女突然起身一溜煙跑了。
  
  林存民看著,突然有點傷心……往旁邊小桌上瞅一眼,挑了瓣先前給孫女剝的完整核桃仁兒,扔進嘴裡。
  
  另一邊,林俞靜站得稍遠,眼巴巴看著今年剛下海做生意的小叔叔林平才攤著電話簿,守著電話機,一個個的打,一個個的接。
  
  看起來似乎沒完沒了的樣子。
  
  生意重要啊,聽說小叔叔起步有點難,林俞靜不敢打擾他。
  
  就這麼等了好一會兒,林俞靜都已經決定出去找電話亭了,小叔叔終於收起了電話本,一邊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邊走了出去。
  
  “嘿喲,沒人接。”
  
  “還是沒人接。”
  
  林姑娘小脾氣上來了,漸漸開始腹黑,“可不是我不肯提醒你……也不是我想看好戲。”
  
  …………
  
  江澈等了十多分鐘,電話還沒有打回來,只好先去了餐廳。
  
  茶寮人在等他開席,但是說實話江澈現在其實不是很想吃這頓飯……外人太多了。
  
  這一天茶寮重要人物集體出動,人在慶州。
  
  消息傳出去後,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跟茶寮有生意往來的,或期待有生意往來的各路商人紛紛找來,另外本地和周邊縣市的相關政府工作人員也來了一些。
  
  然後,原本茶寮為江家安排的接風宴,就變成了一鍋大雜燴。
  
  江澈喜歡茶寮,喜歡和茶寮人相處,因為這些人能讓他安心,放下戒備變得輕鬆愉悅,但是其他那些人,顯然並不包含其中。
  
  而茶寮人,顯然並沒有理解江澈心情,包括麻弟來見江澈的時候,還覺得挺得意——江家來人,接風宴這麼大場面,他覺得很有面子。
  
  另外因為知道江爸是辦服裝廠的,茶寮人心裡其實多少還有點默默幫著鋪路的意思在,只是不好邀功。
  
  一個廳裡擺了六張桌子,酒桌文化盛行的年代,很嘈雜,劃拳的,勸酒的,爭論的……伴隨著酒意漸濃,嗓門也越來越大。
  
  很多時候,桌面上的勸酒已經不是為了表達熱情和善意,而是莫名像一場戰爭。
  
  今天喝倒了哪個縣市哪一家,喝倒了幾個,桌面上誰的表現最好……這些都變成單位裡可以拿出來“稱道”的事情。
  
  這些年,甚至有人光靠喝,就喝成領導幹部的。
  
  哪怕身為重生者,江澈也擺脫不了這種酒桌文化。
  
  腦袋暈乎乎的,他甩了甩頭,起身跟茶寮周邊市的一位幹部碰了下杯,客氣說:“感謝領導對茶寮的照顧和關懷。”
  
  其實他連對方姓什麼都沒記住,但是話還是得這麼說。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永遠都是通的,既然茶寮的產品要從人家地界上過,碼頭生意也得眾人拾柴才能讓火焰越來越高,他就不能在場面上讓對方太下不來台。
  
  要不然人回頭這卡你一下,那煩你一下,雖說事都不至於很大,要弄也不是弄不過。可就是耗人精力啊。他們閑得可以成天就琢磨這點事,可是茶寮沒這工夫。
  
  笑著喝完,笑著坐下,埋頭避人,江澈一陣惡反胃心。
  
  這情況林晉德看見了。
  
  身為林俞靜的大伯,現任茶寮包裝廠的廠長,他今晚帶著自己的三人組一樣也在場,不過跟其他人不一樣,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江澈身上。
  
  “哎喲,江老師。”時機差不多,林晉德起身,嗓門放大到在場幾乎每個人都能聽清,說:“我這正好廠裡有件事,一直找機會想跟你商量……”
  
  他走過來,大聲又說了幾句話,接著道:“這裡太吵了,要不咱們房間談?”
  
  問完轉過身,林晉德對後面還在等著給江澈敬酒的一群人解釋:“各位不好意思啊,我這給大家敗興了,不過是真有事……怪我,怪我。”
  
  “這樣,你們倆先幫我賠個罪。”
  
  他把早早預備好的副廠長和主任喊來,端酒迎上後面這群人。
  
  然後再一片或玩笑,或酒後當真的責怪聲中,扶著江澈離開了宴會廳。
  
  “怎麼樣,還好吧?你先緩緩。”
  
  到了房間,兩個人坐下,林晉德幫忙泡了茶,像長輩一樣關心著江澈。
  
  “沒事,就是頭有點暈。”江澈笑著說:“麻煩大伯了。”
  
  一句大伯叫得林晉德有點激動,就是這種自己人的感覺,真好啊,他拍著胸脯說:“小事,那有我在,還能讓你吃虧了啊?大不了我這邊倒兩個,一會兒我也下去倒了算數。”
  
  說完這一句,林晉德猶豫了一下,又說:“茶寮在這方面,好像還是缺人缺經驗,做事不太周到。”
  
  江澈點了點頭,茶寮人本身的出身就是那樣,如今崛起時間又還短,很多場面上的東西做不好,遇事考慮不周,安排不周,都是實情,而且短時間內怕也沒有辦法改變。
  
  “真有心思通透的人,今天就不會說出來你們一家也在。再有個懂得說話的人,這場面其實也可以先推掉,而且不得罪人。”林晉德沒把自己當外人,坦率說:“就算是應下了,要是有個周全人,也應該能考慮好怎麼安排才是。”
  
  江澈聽完點了點頭。
  
  “一場酒事小,我們家也沒太大關係,反正也不會常來。”擺手沒敢接林晉德的煙,他說:“問題茶寮現在少不了方方面面的打理各種關係,尤其各級各處政府方面。但是莊民裕職位高了後,不管從時間還是身份上,其實都沒辦法再參與太多,顧不全……”
  
  說到這兒抬頭,江澈真心問道:“大伯有合適的人選可以給我推薦嗎?有,咱高薪禮聘一個,不用每天上班,就幫忙指點打理這一塊,順再手教一教茶寮人。”
  
  同樣是喝了不少酒,心思直,林晉德稍加思索便脫口而出,“還真有一個。”
  
  “誰?”
  
  “我的老父親。”舉賢不避親,林晉德頓了頓,為難說:“不過估計請不動,我和我們家下海那個老三其實都動過心思,也問過,但是老頭都推脫了,不願意出山。”
  
  “你的老父親……”江澈暈乎乎嘀咕。
  
  “嗯,怎麼了?就是靜靜的爺爺啊。”
  
  “啊?”
pontus 發表於 2018-1-13 08:57
第401章 兩個臭棋簍子
  
  政府官員或國企領導退休後到私企掛虛職,不上班拿高薪,甚至占乾股,這種事不少見。
  
  而且這可不是特殊國情……國外也一樣。都是正常現象。
  
  人憑什麼拿這個錢?
  
  第一有個詞叫“人面”。人面廣了,事情不管到哪兒都能幫忙尋著人,都能說得上話,這種人自然會有人願意供著。
  
  第二有個詞叫“門道”。門道摸不著,又沒人指點的話,很多事情哪怕你有錢有心思,路子一樣是走不進去的。
  
  非但不得其門而入,還有可能連踩連錯。
  
  在此之上,再如果這個人還能在具體事務上幫忙出謀劃策,做個智囊,就更是難得中的難得了。
  
  茶寮需要這樣一個人,尤其在江澈本身並不常在的情況下,這種需求變得更為必要和迫切,不然茶寮接下去的路,就會多很多麻煩和曲折。
  
  所以如果沒有林存民的存在,江澈這次事後其實也會安排去找這樣一個人,去找個“官”字來開口。
  
  當前社會生態就是如此,哪怕作為一個重生者,哪怕內心有一部分並不那麼認同,江澈一樣無法讓自己化身“至清的水”,實際他也從來不這樣強求,他只是想過完年開始稍微高大上一些而已。
  
  如果這個人可以是自己人的話……再好不過了。江澈想著。
  
  林晉德的父親林存民,也就是林俞靜的爺爺。
  
  人是家道中落過的,見過最低處又翻起來的,雖然一生“仕途”(權且叫做仕途)終點只是慶州市政府辦公室,準確來說連個官都不是,但是歷程履職之多,涉及面之廣,實屬罕見。
  
  積累下來首先是歷練,既和小農商販打了諸多交道,也見識過罪徒惡犯,還招呼過各級領導乃至大員。
  
  有這樣的歷練在身,哪怕只是個雙商平常的人怕都足以漸漸不凡,何況老頭自己本身就不簡單。
  
  其次是心性。磨練這個詞,一個“磨”字,本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再次,才是“廣到沒邊的人面”和“事事門兒清的門道”。
  
  “佩服。”
  
  聽完林晉德對老父親生平的簡單介紹,包括他自身的經歷,對子女的認知、判斷和安排,還有幾例當時只覺平常,等到經事經年之後才見真功的言傳身教,江澈只有這兩字感慨。
  
  除此之外,“挺想見見老人家的”,他對林晉德說。
  
  江澈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其實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情。
  
  前世今生,江澈自然都聽林俞靜提起過她的爺爺,而且不止一次兩次,但是林姑娘的講述,幾乎永遠局限于爺爺有多麼多麼疼她。
  
  所以,前世後來的老爺子該是多麼的……
  
  江澈沒辦法再想下去。
  
  還是實際點,看眼前,他跟自己說。這一世還沒見過面,但遲早是要見的,江澈本身內心也想見。
  
  現在的情況,大概還不適合以一個“准孫女婿”的身份去見,所以,登門求賢,其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要不大伯幫忙安排個時間,我請爺……我和老村長他們一起,請老爺子喝個茶,或者吃個飯?”他試著問。
  
  “這,會不會太裝相啊?”
  
  林晉德探頭過來,用一種意思你知我知的語氣反問道。
  
  “……都,知道啊?”
  
  “別人的事老頭能不知道,靜靜的事,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哦。”林晉德幫忙出主意說:“乾脆點,直接我領你去。死豬不破開水燙懂吧?你去了擺個樣子,公事公辦,老頭自然不好主動去提。”
  
  這主意好像有種很餿的感覺,但是具體哪裡餿,江澈一下又想不出來。
  
  “走,咱現在就下樓打車。”林晉德一拍扶手站起來,說:“正好逃了這頓酒,反正你也不準備回去了。”
  
  說完,林晉德拉起江澈就走,到三樓找了個茶寮人打了個招呼,噔噔噔直接下樓,出門。
  
  直到坐在計程車上,江澈才突然想到兩件很重要的事情:
  
  第一,這傢伙不會是醉了吧?
  
  第二,我也有點?
  
  他偏頭看了林晉德一眼。
  
  林晉德回看一眼,拍他肩膀說:“放心,有靜靜在呢。”
  
  “嗯,啊?她也在嗎?”
  
  “是啊,就是靜靜在,你才有可能請得動老頭知道吧?女生外向,她肯定幫你。”林晉德轉回頭,鬱悶一聲說:“你是不知道老頭有多偏心啊,那真個,就是把靜靜捧在手心上。”
  
  江澈:“……”
  
  深呼吸,沒說話。
  
  …………
  
  林家人這邊也吃完了飯,正喝茶聊天。
  
  今天的話題有點偏,雖然沒點明,但是不自覺地,一樣喝了不少酒的林存民說著說著,就偏了,“這事可有學問,還記得以前你兩個姑姑還沒嫁的時候,你大姑父和小姑父第一次登門……”
  
  看一眼走神的孫女。
  
  老頭無奈地接著說:“這裡頭看人,跟在外頭可不一樣,你得分兩步,第一步,得把人的出身、條件全部拋掉去看,否則人出身條件差了,咱心裡自覺不自覺都難免低看一眼,從高望低,多少就會少看見許多人本身的品質和好處。”
  
  說到這,看一眼二兒子林複禮和兒媳婦,老頭覺得還是算了,這倆吧,只要弄明白了女兒餓不著,苦不大,剩下想讓他們去考慮人的出身和條件怕都不那麼容易。
  
  兩個女婿也在場,林老頭轉過去看看他們,笑著說:“當初你們第一次登門,我可是沒給什麼好臉,是吧?”
  
  兩個女婿弱弱地點頭,笑了笑,沒敢多說話。
  
  “這就是嘍”,林老頭說,“我那就是故意的。為什麼?因為一個男人要娶一個女人回家了,如果連為她忍她父母一口氣都做不到,今後長久日子,又怎麼可能有夫妻間的忍讓?磕磕絆絆是日子啊,沒那麼容易的。”
  
  “記得別過了就好。”老頭又說:“還有不能總來,有一不能有二,事情過後就得把人當自家孩子看。”
  
  老爸的目光看過來了,林複禮和老婆兩個裝作聽懂,跟著點了點頭。
  
  林老頭有些無奈,說:“你們倆就別點頭了,除了讓靜兒媽去給做一桌子菜,剩下你們也使不來這一手……看吧,到時候還得我來。”
  
  到此,老頭已經給自己將來“虐”江澈一頓找了個充分而合理的藉口。
  
  與此同時,這就等於點題了……客廳裡大夥的目光一齊轉向林俞靜。
  
  林俞靜抬頭,說:“嗯?”
  
  小堂弟林堂堂剛剛正在跟她商量收保護費怎麼分的事呢,同時也勸說堂姐偶爾得出去擺一擺威風,不然慶州城裡的小混混們都要忘了這地界上還有個女老大了。
  
  林俞靜當時很想揍他一頓,好讓他知道到底什麼叫女老大。
  
  看見孫女是這個反應,林老頭心裡又是氣悶,又是想笑,“我剛說啊,要是回頭那小子登門,爺爺不給他好臉,給他嚇著了……靜靜你打算怎麼辦啊?”
  
  “我”,作為一個誠實的孩子,林俞靜仔細想過後小心翼翼道,“我,那我能不能哄一下?”
  
  “……”哄堂大笑。
  
  “別笑,你們別笑。這就對了,靜兒,其實當初你倆姑姑也是這樣做的……我可沒教,是她們自己心疼捨不得。”林老頭說著看了一眼兩個女兒。
  
  女兒們坐在老娘身邊,都笑。
  
  “道理就是這樣,父母長輩為難他幾分沒大事,但是女兒家千萬不能跟著一起,不然……慢慢他就真的寒心了。”
  
  “寒了心,一起過日子,自然也就沒法拿心待你。”
  
  林老頭漸漸咯囉嗦起來。
  
  “這事,它還早著呢,爸。”林複禮在妻子的唆使下開口,替已經開始尷尬的女兒解圍了一句。
  
  這年頭二十歲談婚論嫁是不算早,一點都不早,但是女兒這還讀大學呢。
  
  另外,這次江澈一家人要去茶寮過年,現在在慶州這件事,林複禮剛剛也知道了,也想看看,可是他沒想過真去見面,他相信對方也沒想……因為那太正式了,還不是時候。
  
  “就是,爺爺,他也不敢來啊。”林俞靜趁機表態說:“再說,我又沒說就一定選他了,他討厭著呢。”
  
  她這話音剛落。
  
  “來來來,就這,咱進去說,我家裡估計也是剛吃完。”大伯林晉德的聲音從院裡傳來。
  
  酒壯慫人膽,而且江澈到這也顧不上調頭了,只好按先前說的,擺出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被林晉德按著肩膀,走進了林家。
  
  林俞靜說:“你,你你……”
  
  “我,那什麼,代表茶寮,想聘請……”江澈轉過頭,目光找到林老頭,脫口而出,“臭棋簍子?”
  
  他是很小聲說的,準確說叫嘀咕……但是現場這會兒實在太安靜了,所以還是被聽了個清清楚楚。
  
  然後,就變得更加安靜。
  
  有一句話形容場面安靜說是針掉地上都可以聽見……現場沒人扔針,但是大概也差不多了。
  
  頭一回見識男的初次登門,先給下馬威的。“牛逼啊。”兩位姑父想著:“佩服,佩服。”
  
  另一邊,林老頭一下站了起來。
  
  “就你還好意思說我是臭棋簍子?你個臭棋簍子。”
pontus 發表於 2018-1-13 09:04
第402章 壓秤
  
  突然之間,兩個臭棋簍子擺在了那裡。而且其中一個還是林家掌舵幾十年,從來穩當老頭子。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見老頭這樣衝動和人說話了?
  
  林家二三代的這些個,一下都有些慌神,面面相覷。
  
  至於門口那個年輕人?
  
  林家在場大多數人其實都沒見過江澈,但是現場,隱約都能從剛才林晉德和林俞靜的表現裡猜到他的身份,所以……
  
  “這是要瘋啊,要作死啊。”姑姑嬸嬸們兩面擔心,想著。
  
  作為其實最該給反應的人,林複禮和老婆兩個默默轉頭,互相看了看——看這意思好像他們之前就已經見過了,好像還有什麼誤會,怎麼辦?
  
  讓靜靜自己來吧。夫妻倆果斷把目光投向林俞靜。
  
  “死了,死了。”林姑娘一手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掌捂著額頭,“看來果然是跟下棋有關,肯定是爺爺試他性子,那個臭不要臉的出冬兒了。”
  
  怎麼辦?林姑娘現在要是知道怎麼辦,就真見鬼了。
  
  只有兩個人表面不動聲色的同時,內心其實隱隱是有些期待的——林俞靜的兩個姑父。
  
  這麼多年了,他們對林老頭的感情自不必說,平常沒事喜歡找老頭喝兩杯,遇事也總愛找老丈人商量、討教……
  
  可是真要把他們的心理籠統概括一個詞的話,大概還是只能用“敬畏”。
  
  早些年,畏多於敬,後來,敬多於畏。
  
  總之不管怎麼說,“畏”字一直都在。
  
  這麼多年了,終於能看見同個陣線上沖出來一個晚輩,這麼剛,見面就懟,終於能看見老頭吃癟一次,急一回……都沒壞心,可是內心就是莫名有點爽。
  
  “再輕輕懟一下?”沒過癮呢,他們在心裡默默期待著。
  
  當然,如果事情最後江澈被虐慘了,壓服了,他們的感覺,一樣挺爽的——看,傻逼了吧,沒我們當初明智吧?也不知道先準備,先找我倆前輩討教。
  
  涼亭裡見過的老頭突然出現在林家,而且坐著主位……本身腦袋還有些發沉的江澈緩緩轉頭去看林晉德,“我猜……”
  
  林晉德的眼神說:“你猜對了。”
  
  “……”他好像救不了我的樣子,江澈抬手輕輕拍了拍側邊太陽穴,一臉懵懂抬頭四向看了看,鎮定說:“不好意思走錯了。”
  
  說完轉身就朝外面走。
  
  門檻就在前面不遠了。
  
  “你先站住。”林老頭在後面說:“可想好了啊,今個兒你這樣走出去了,下次再想登門,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這威脅也太明顯了吧?江澈偷偷用餘光看了一眼林俞靜。
  
  林姑娘氣鼓鼓瞪他一眼。
  
  轉身,江澈笑一下,說:“巧了哈,林爺爺,那什麼,咱倆是不是先前在哪見過?哦,想起來了,下午在棋攤那兒,林爺爺您當時一人守關大殺四方,連敗六人……”
  
  這個,還可以這樣硬轉的嗎?林家人再一次面面相覷,隔一會兒,終於有幾個忍俊不禁笑出來。
  
  林老頭也是有點兒哭笑不得,故意皮笑肉不笑一下,說:“還記得啊?不過你數錯了,我印象中應該不是六個,而是七個。”
  
  “嗯,我數錯了。”果斷乾脆,江澈回答,態度誠懇。
  
  兩位姑父頓時心涼,這晚輩,慫得真快。
  
  同一時間,一旁打量許久的林奶奶一臉笑意起身,走上前和藹地問道:“是江澈吧?”
  
  林奶奶說話帶的鄉音重,叫起來人,聽著意外的特別親切。
  
  江澈連忙點頭,說:“嗯,奶奶好。”
  
  “好。”
  
  林奶奶的笑容樸實而和藹,一邊點頭,一邊四處找椅子,像是想找地方讓江澈坐。
  
  “要不坐那兒?”最後,奶奶指著林俞靜旁邊的一條小竹椅問。
  
  “咳。”林老頭咳了一聲。
  
  “咳什麼咳?”林奶奶回頭看老頭一眼,轉回來笑著說:“沒事孩子,你先坐。他嗓子不舒服,正好把煙戒了。”
  
  “……”林老頭有點鬱悶,老伴今天怎麼這麼不給面子,一點都不配合?感覺有點太熱情了。
  
  林老頭當然不知道,爺爺不管怎麼疼,孫女的很多事情一樣還是會選擇跟奶奶說的。
  
  林奶奶不光知道那些茶寮山上啼笑皆非的小事情,還知道江澈連夜背孫女下山,救過她,甚至還知道孫女更多女兒家的心思。
  
  那都是她用自己當年的感情經歷交心才換來的。
  
  “謝謝奶奶。”
  
  江澈終於坐下了。
  
  林晉德也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坐下幫江澈把今天的來意做了說明,最後說:“爸,你看這事,茶寮那邊是真心有誠意,而且你也不用過去,也不用數著上班……”
  
  江澈隨直擺出早先預備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接話說:“茶寮的現狀,真的很需要林爺爺你幫忙指點,村民們……”
  
  林老頭擺了擺手,看江澈一眼,“可不敢這麼說,我就一個臭棋簍子。”
  
  老頭還挺小心眼的,跟我有一拼啊,這個事看起來是不容易過去了,江澈稍微想了想,笑著說:“怎麼會呢?那什麼,今天後來回去,冬兒還跟我說……”
  
  聽到江澈說冬兒,林存民整個臉色突然連續變換。這小子,不會是在威脅我吧?
  
  一個八歲小女孩啊,一家之主啊,面子啊,要弄到讓孫女出來幫忙解釋說明嗎?
  
  “冬兒說什麼了?”正好,林俞靜還抽空不生氣一下,問了一句。
  
  “咳。”林老頭再次輕咳一聲,插話說:“那什麼,茶寮怎麼個想法,你再仔細說來我聽聽看。”
  
  目光碰上,江澈笑著說:“好嘞。”
  
  這一講,就是半個多小時。
  
  林老頭聽完思索了一會兒,抬頭先問了一個問題:“茶寮內部關於集體權益的繼承問題,有拿出來說法或章程了嗎?”
  
  一語即中要害,而且是先前考慮中被忽略的點,內部問題。
  
  “……”只憑這一問,江澈立馬端正態度,“還沒。”
  
  因為起步時間還短,這問題之前他還真沒想到,然而現在一想,又確實不能拖了,村裡待嫁的姑娘有好些,有幾戶家裡還是只有女兒的,這些人身上享受的集體權益怎麼辦?
  
  這是個很致命的問題,弄不好就會影響茶寮的凝聚力。
  
  另一邊,林存民一邊思索,一邊緩緩點了點頭。
  
  “林爺爺,茶寮真的特別……”江澈態度十分誠摯。
  
  “我再想想吧。”
  
  林老頭不像是賭氣的樣子,抬手緩緩說道。
  
  那就不好著急勉強了,之後又聊了一會兒,江澈告辭出門。
  
  林俞靜身體趨向傾斜,強扭著回頭偷偷觀察爺爺的神情。
  
  林存民發現了,猶豫一下,無奈裝樣摸索了幾下,起身說:“欸,我煙呢?我去找找。”
  
  說完轉身朝自己房間裡走去。
  
  林俞靜趁機就跑了出來。
  
  …………
  
  沒敢走遠,兩人就在院外的胡同反向走了一段,想著等回頭,正好把林俞靜送回家,江澈再回去。
  
  “笨死算了。”林俞靜鬱悶說。
  
  “呃,錯失錯了,可是也不能光怪我啊,你也不說給個情報。”江澈苦笑一下,小聲說:“話說,你爺爺還挺小心眼的。”
  
  “……”想了想,林俞靜笑著點了點頭。同時在心裡說,就你們倆還是誰也別說誰吧。
  
  “那什麼,你覺得我還有救嗎?”
  
  “嗯。”意外地,林俞靜這次一點沒猶豫就點頭了,跟著解釋說:“爺爺被氣著肯定是有的,誰讓你那麼笨?!但是其實吧,他要是真討厭你了,覺得你人品不好了,不是這樣子的。真是那樣,他都不會說沖話,更不會表現出來,反而會客客氣氣的。”
  
  “哦,明白。”江澈理解了。
  
  “那什麼,你還呆幾天啊?”
  
  “至少兩三天吧。”
  
  “嗯,那我得回去哄下爺爺先了。”
  
  “好。”
  
  兩人走回頭,在院門口揮手分別。
  
  林俞靜走進院子,發現爺爺獨自抽著煙正在牆角花架邊踱步。
  
  “爺爺。”
  
  “誒。”
  
  “那個,我把他罵慘了,還打了一頓。”
  
  “是麼?看來靜兒還是向著爺爺啊,好。”林爺爺笑了笑。
  
  林俞靜窘迫一下,說:“那,爺爺,茶寮那個邀請,你會考慮嗎?”
  
  “這個啊。”林老頭轉回身,走近了些,溫和對孫女說:“不急,但是會答應的……”
  
  “真的?”
  
  聽著孫女聲音裡的喜悅,林存民有些心酸,又有幾分寵溺,緩緩點了點頭,“嗯,爺爺想好了,準備用我這把老骨頭,替我靜兒壓一壓秤。”
  
  什麼意思?
  
  老頭沒給林俞靜解釋。先前在屋裡聊天的時候,他說女方長輩看人,得分兩步,第一步去了出身條件去看,第二步,他當時沒說。
  
  其實出身、條件這東西,到最後終究是要看的,實在低了,得再想想,是人之常理,反過來如果太高……其實也未必是好事。
  
  夜裡,老伴也問這個問題。
  
  林存民一樣答了,但是多解釋了一句,說:
  
  “有個東西叫天平秤,你知道吧?那東西按說兩邊差不多最好……但是實際哪來的那麼多正好差不多呢?所以,有個高低,其實也正常。”
  
  老伴問啥意思?
  
  “我的意思,一頭重些,一邊輕些,沒辦法了也可以。”林存民看了看天花板,說:“但是怎也不能一頭重,一頭空啊。”
pontus 發表於 2018-1-14 08:01
第403章 也是故人
  
  在林爺爺的眼中,江澈和林俞靜之間的故事,就只是一場平常的少男少女之間的相逢。然後本以為只是一個小山村支教老師的江澈,突然變得越來越深,越來越讓人看不懂。
  
  所以站在林存民的視角,有些擔心其實難免——這並不符合他對於家人晚輩的人生,一貫的期許。
  
  換句話說,以老人對人生透徹的理解,由此而來的人生態度,他並不認為江澈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甚至說如果江澈真的只是一個山村教師,但是心性能力都還不錯,需要林存民動用關係想辦法把他先調來慶州某所學校,再加照顧、培養,相對都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只不過現實並非如此。而擔心過後,老人的選擇終究也還是更疼孫女,捨不得勉強她。
  
  另外,回到人本身,就對江澈的觀感而言,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糟,林老頭不是沒有眼界的人,所以他能看到的東西其實更多些。
  
  他有點喜歡這孩子的性子,接觸中看似無賴胡鬧的表像下,是他真沒拿自己太當回事的真誠和平常心,甚至還有人生態度,否則以他現在的年紀和成就,飄一些,裝相些,甚至自以為是一些,其實都合理。
  
  林存民有個老夥計的孫女前陣子也是找了個有錢人家。對方初次登門的那天,說是人還在樓下車裡,排隊的工人已經上來,往家頭送了十幾樣家電、傢俱,悶頭不吭聲一件件擺好,退走,然後主角才風光登場。
  
  這事一度弄得挺轟動,許多人羡慕嫉妒的同時,老夥計自己也覺得風光,見面不時說起,都眉飛色舞。
  
  人生百樣,處境千般,人生態度自然也不盡相同,這很好理解,也說不上對錯,但是林存民設身處地想了想,事情換做是他,很有可能就得黃。
  
  因為他看見了一種理所當然的居高臨下,而林家的處境和處世態度,大概是不那麼願意接受的。
  
  還好,江澈給他一絲這樣的感覺都沒有。
  
  決定差不多已經有了,林存民想好了得為孫女做點什麼,不過事情暫時還不急,他想著再看看……畢竟那是他最寶貝的親孫女,從小一直被保護得很好的林俞靜。
  
  林俞靜本身,自然是不會去思考這些東西的。甚至林爸爸和林媽媽都不怎麼會去想。
  
  江澈進出一趟林家,身份轉換,沒敢讓林家大伯再送。
  
  自己走了一段夜路,總算打到車,回到賓館已經是九點多,去看了看家人,問過都好,心情也都還不錯,就放心先回房間睡了。
  
  這一天,距離1994農曆新年還有6天。
  
  慶州老城,近城郊的一條舊巷,江澈曾經走過。這裡住的有個人,其實也算是故人。
  
  那次他來慶州推銷辣條,後來送張雨清回家,巷子裡有老鼠爬出來散步……
  
  那是整一年前了。
  
  張雨清和媽媽還住在這裡的那間出租屋。
  
  媽媽後來找了一份私人工廠的工作,按工資收入,其實比原來在國營廠還好些,但是人更辛苦了,同時因為缺乏各種生活保障,開銷也變大了許多,所以日子反而變得更拮据了些。
  
  按說是不應該的,因為張雨清如今已經大學畢業半年了。
  
  這姑娘當初一門心思就是留在慶州,進政府部門,爭口氣,後來憑著自己的成績和努力,差不多也算是如願了,分配在了工商局下面的一個小部門。
  
  但是這種歡喜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很快,她就發現自己莫名被人卡了,該她的名額上有人,她被調去了街道上的一個辦事處,一呆就是半年,而且這期間編制一直被卡著,只能作為外聘臨時人員,拿著每月三十多塊的補貼。
  
  “肯定是那個女人弄的。”張媽媽很早就說,她口中的那個女人,就是張雨清的生父張寶文後來的老婆。
  
  “怪我不該還沒弄好就到處去說。我原本是想著說總算爭了口氣,就沒忍住。”張媽媽還說。
  
  那個女人家裡就是工商系統的,和張寶文一樣都是二婚,結婚時她帶了孩子,張寶文沒帶,之後又生了一個。
  
  張寶文後來做了生意。
  
  他本身早年是下鄉知青。其實那幾代下鄉的知青,並非都像電視小說裡習慣描述的,回來有當官的父母和不錯的條件,事實很多知青回到城市的最初,一無所有。
  
  張寶文就是這樣的一個回鄉知青,但是人長得恨不錯,腦子嘴巴也活,所以追求娶到張雨清的媽媽,一個當時正式的國營廠員工,也算是重新在城市站住了腳跟。
  
  再之後,就是一個很簡單的,一山望見一山更高的故事了。
  
  張寶文走的那年,張雨清十歲出頭。
  
  …………
  
  “媽,你睡著了嗎?”
  
  躺在同一張床上,因為習慣早睡省電,出租屋裡早早熄了燈,張雨清在黑暗中一直沒睡著,心氣高的人被壓抑著,往往總是更痛苦。
  
  這半年,她也不是沒想過乾脆出來另找份工作,但是媽媽一直堅持,死活不同意。
  
  勞累了一天的張媽媽勉強睜開眼睛,說:“沒呢。”
  
  “那個,外婆說,讓咱倆去她那邊過年,咱去嗎?”
  
  “哦,你二姨和小姨他們兩家也去嗎?”
  
  “二姨一家去二姨父家那邊了,小姨,小姨好像說小姨夫家裡來人,也去不了,外婆說就因為這樣,家裡就小舅一個不著調的,她覺著冷清,讓咱倆一定得去陪她。”
  
  “……你外婆哪裡是怕冷清啊。”許久,張媽媽歎了口氣,說:“她是心疼,擔心咱倆,又不敢直接說。”
  
  母女倆沉默了一會兒。
  
  “去吧,咱買點年貨帶過去。”張媽媽做了決定,說:”新衣服也買上,免得你外婆看見,又跑去給咱倆買……她買的可老氣,能把你穿成老姑娘。”
  
  媽媽最後開了個玩笑,張雨清笑出聲兩下,說:“嗯。”
  
  “對了,你哪天單位放假?”張媽媽翻了個身又說:“我明天上午去廠裡收拾個半天,年前就不用做了。”
  
  “我也不差。”張雨清說:“那咱們明天下午買好東西就過去?”
  
  張媽媽猶豫了一下,說:“後天吧,明天下午你找管月梅玩去,先挑衣服,晚飯就和她在外面吃吧,媽媽有點事……是幾個同事,說要一起吃個飯。”
  
  “是麼?”張雨清是知道媽媽一向有多節約的。
  
  “這還能有假啊……同事請的客。”張媽媽說。
  
  可是張雨清剛剛分明看見,媽媽偷偷把家裡存摺拿出來,放身上了。而且把她平時捨不得穿的一套衣服也整理了出來,放那備著。
  
  “清兒。”
  
  “嗯?”
  
  “你工作的事,咱們年後再看。高興點,別總記掛著,老是皺眉頭。”
  
  “嗯。”
  
  張雨清猶豫了許久。
  
  她很想問:“媽……你是不是要去找他?”
  
  他,就是張寶文,媽媽這輩子最恨的人。
  
  但是張雨清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問了也沒用。
  
  今天很慘啊,家裡來客人,房間和客廳都開空調、加熱器,結果電路燒掉了,修不動。然後筆記本還有電,我就把手機頂再胸口,照著鍵盤好打字……結果TNND寫到1700字,老化電腦就只剩2%的電了。現在一個人在家旁邊的賓館。大家暫時別等下一章了哦。
pontus 發表於 2018-1-15 08:26
第404章 逛街
  
  九十年代初,當孩子聽爸媽說要帶自己逛街,這個“逛”,不是廣義說的去看去玩去溜達,是真的要“買買買”。
  
  所以這是一件期待感和幸福度都極高的事情。因為實在太難得,很多家庭的孩子,基本一年也就等著一兩回。
  
  其中年前這一回是最重要的。
  
  過年的新衣和零嘴,差不多都在這一天的表現上了,其中糖和瓜子、花生這三樣家裡慣例要備著的不算,要是能唆使爸媽另外再買上點兒山楂片、果丹皮、果凍和辣條,才真個是自己的,過年也不會拿出來待客。
  
  運氣好的話,嘴巴裡的甜勁兒正好趕上大人們心情不錯,或者乾脆沒轍了耍賴,坐地哭上一陣,挺住挨幾下打,還能央著爸媽爺奶給買幾串響炮。
  
  這年代街道上還沒有那麼多車,但是摩肩接踵的人群熙熙攘攘。
  
  城裡的人被從工廠和單位裡放出來了,拖家帶口走上街頭,嗅著商販們當街翻炒的瓜子、花生的香味走去。
  
  最後除了買的拎著,手裡通常還抓了把“嘗”的,一路嗑,一路心滿意足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高高興興朝服裝市場走去。
  
  商販們也偷著樂,這點兒“小損失”,其實早都在秤頭斤兩上了。
  
  差不多時候,周邊鄉村的農家人也如同參與一個一年一度的儀式一般,把平時辛苦積攢捨不得花的鈔票揣在身上,趕了最早的車進城。
  
  南關省有一部分地方的人管進城叫“去街”,沿路和相識的人打著招呼,這個說:“去街啊?”那個說:“去看一眼。”這個捧著又說:“買吧,歸正你今年掙得多。”那個謙虛回答:“哪呀,我這口袋叮噹響,孩子鬧得沒辦法了才是。這不你看,我還背了點兒乾貨,得先賣了才能買。”
  
  這話說的其實也是實情,雖然口袋裡未必都沒有足夠的錢,但是確實有不少農家人會這樣做,一早把帶來的乾貨擺在街邊上,先賣了,轉頭再往店鋪裡把錢花出去。
  
  他們習慣了精打細算地過日子,總是得盤算個有去有回,才能穩住心裡頭不慌,然後也才能不那麼心疼。
  
  江家一家人也沒閑著,趕熱鬧,下午時間由李廣年和馬東紅幾個常駐慶州的帶了出來逛街。
  
  “澈兒,你來看,這件買給你怎麼樣?”
  
  江媽擠在一間幾乎就下不去腳的衣服店裡,指著高處掛的一件紅色外套,扭頭問站在店門外的江澈。
  
  江澈沒影了,江媽“咦”一聲,也不管,轉頭跟老闆說:“老闆,這個衣服拿下來我看看。”
  
  店老闆正在跟人討價還價,沒顧上。
  
  “阿姨,是這個吧?”
  
  大高個的馬東紅伸手就把衣服摘了下來,交到江媽手上。
  
  旁邊一群婦女看見了都說妹子你順手也幫我把那件拿一下吧。
  
  馬東紅忙著往下摘衣服。
  
  李廣年在一旁看著,心裡得意:誰說我找了個大高個不好來著?我媳婦兒好著呢。
  
  “嘖,這料子,洗兩次估計就得起毛。”江媽拿著衣服在手上搓了搓,頓時皺眉。
  
  話沒出聲,怕壞人生意,她搖頭把衣服交給馬東紅掛回去,轉頭出了店門。
  
  等到馬東紅也出來了,才小聲說:“那衣服成本不超過八塊,阿姨門兒清,小紅你一會兒要買衣服的話,記得讓阿姨幫你看,幫你講價。”
  
  馬東紅開心說:“那敢情好,不過阿姨,你還是幫我選幾塊料子吧,你看我這個子……我都沒衣服買。”
  
  說完兩人一起笑起來。
  
  江媽人就是這樣,嘴裡頭炫富的時候口氣極大,但是實際生活中,依然不自覺保留著以前的生活和消費習慣,一點沒有因為家庭財富的增長而往一個“闊太”轉變的跡象。
  
  其實這一點江家人整體上都差不太多,基本都還保持著之前的習慣,沒怎麼開始這種生活上的轉變。
  
  “按我說,咱家廠也別光做那些十四五歲孩子的衣服了,哪個年紀的都做,合著一家人都有得穿,好省了衣服錢。”
  
  回到家人身邊,江媽站著一邊跟老公嘀咕,一邊四下裡找兒子,“澈兒呢?”
  
  “剛還在呢,說是自己逛一會兒。”江爸說:“走吧,放心他拿了廣年配的那個大哥大去用,不會找不著的。”
  
  一家人說話間隨著人流拐了個彎,繼續向前走去。
  
  另一邊。
  
  江澈從斜刺裡突然鑽出來,擋在兩個人身前,笑著說:“這麼巧啊?”
  
  林俞靜帶著堂弟林堂堂往後退了一步,快速鎮定了一下,但是依然有些慌亂說:“嗯,真巧啊,你們……你怎麼也逛街呢?”
  
  “我們,你怎麼知道有‘們’啊?我現在明明是一個人。”江澈戲謔地笑了笑說:“我就說怎麼感覺好像被人跟蹤了呢,林姑娘你這是想幹嘛?”
  
  “我……”林俞靜又是一陣窘迫,心想著我總不能說我好奇,想看看未來公公婆婆什麼樣吧?
  
  “你是不是想見我爸媽啊?著急了哦,來。”
  
  江澈抓了她的手腕,拖著朝前趕去。
  
  “哎呀,你,你幹嘛啊?”林俞靜一邊走,一邊掙扎著。
  
  “帶你去跟我爸媽認識下啊。”
  
  “啊?”林俞靜手上用力,掙開了站住,搖頭說:“不行,我不去。”
  
  “怕什麼?沒聽過嗎?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
  
  ”……“林俞靜抬起頭:“你說誰醜?!”
  
  江澈:“我,我的意思是她們那些醜的,都要見公婆……何況咱林俞靜同學這麼漂亮,所以有什麼好怕的。”
  
  “咯咯。”林俞靜一下滿意了,笑完正經臉說:“可是真的還不行啊,太早了,我害怕。”
  
  “那我都去過你家了,還去過你爺爺奶奶家。”
  
  “嗯,那說明你臉皮厚啊。”林俞靜得意地笑著。
  
  江澈:“……”
  
  林堂堂終於撿著一個跟江澈說話的機會了,湊近了,特別“懂事”地喊了聲:“姐夫。”
  
  “誒。”
  
  “姐夫你那些黑西裝帶來沒啊這回?”
  
  “怎麼了?跟人約架了?”
  
  “沒,我就是想帶著一起去逛一圈,讓他們都看看。”林堂堂鬱悶說:“我姐這老也不打人,我下面那些小弟都開始懷疑我,不服我了。”
  
  江澈:“……“
  
  “姐夫你把黑西裝喊上吧,咱們一起出去逛一圈,以後我姐的事,我們家的事,我全都跟你說,保證站你這邊。就算你晚上要爬牆,我都給你遞梯子……欸欸欸,疼,疼,疼。”
  
  慢動作,慶州市第十七中初中部初一年級林堂堂林老大,就這麼在江澈眼前,被堂姐林俞靜揪著耳朵拖了回去。
  
  “你要死了是不?”
  
  正準備教訓弟弟呢。
  
  “澈兒……欸?”
  
  轉了一圈不知不覺又繞了回來,江家人趕在這時候再次出現了。
  
  江媽先一步走到近處,站江澈身邊一邊客氣地笑著,一邊打量林俞靜,說:“澈兒,這……你同學啊?大學裡的?”
  
  林俞靜說:“嗯是。”
  
  同一時間江澈說:“不是。”
  
  江媽愣了愣。
  
  重新組織謊……語言,江澈這邊還沒開口,林俞靜那邊一隻手在身側,急切而隱蔽地朝他擺手,看表情一副你敢說我就哭給你看的樣子。
  
  “不是同學,要算應該算朋友吧,之前我在茶寮支教的時候,林姑娘和同學一起過來掃盲,還幫我上過幾天課,就認識了,之前準備高考,林同學還幫了我很多忙。”江澈說:“剛才湊巧遇上,就聊了一會兒。”
  
  林俞靜笑著抬手擺了擺,“叔叔好,阿姨好,爺爺好……你們,好。”
  
  馬東紅和李廣年都是在茶寮見過林俞靜的,也瞭解情況,不過當場還是配合著,客氣地互相問候了一聲。
  
  “好,林同學好。”
  
  江爸江媽也客氣地打著招呼。
  
  “好啊,”江老頭在一旁笑了笑說,“這麼多人都能遇上,那真是巧了。不如這樣,林同學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帶我們一家人逛一逛?你看,我們這也不熟。”
  
  怎麼就不熟了呢?明明有李廣年和馬東紅在呢,在場大夥都有點兒困惑,但是因為是江爺爺說的,也就沒人拆穿。
  
  其實江老頭剛剛比其他人多注意到了一件事,他發現當江媽出聲走到江澈身邊的時候,對面那姑娘,下意識伸手要去抓江澈的手腕,最後在只差一點的關頭慌忙收了回來。
  
  就這慌亂之下的臨時反應,兩人沒鬼才奇怪了。
  
  “行麼?林同學。”江爺爺笑著又問。
  
  林俞靜只好點了點頭,“好的。”
  
  就這麼逛了大半個下午,江老頭看似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話,很快把林俞靜本身以及家裡的情況都打聽了個七七八八。
  
  期間林俞靜和堂弟各有試了一件衣服,這邊大夥看了覺得不錯,還沒多說什麼呢,江老頭那邊就已經把錢付掉了。
  
  “這,爺爺,我……”林俞靜整個人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爺爺要是現在給你封個紅包,沒准還嚇著你不是?”江老頭意味深長地笑著,和藹地小聲說道:“就當見面禮了。”
  
  林俞靜定神看了看江老頭,明白了,緊張又開心說:“謝謝爺爺。”
  
  “好嘞。”江老頭說:“放心,我替你們先瞞著,省得你緊張。”
  
  先後在農村呆了幾十年,在幹部療養院呆了一年,在已經走進生意場的江家也算是呆了一年,江老頭現在對社會和生活有自己的認知,比如在江澈這個問題上,除開人本身的因素,他覺得大孫子找一個中等條件安穩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是最好的。
  
  之前療養院裡也有退休幹部打趣或認真,說是要介紹誰家孫女給他孫子認識,江老頭都故意沒接住話頭。
  
  他對江家有自己的認識,自己的盤算。
  
  出了服裝店,又逛了一會兒,江媽左看右看,突然在慶州街頭發現了兩個她很熟悉的大字:宜家。
  
  “宜家家電?這,慶州也有嗎?”她興奮說道:“走,正好也累了,咱進去坐會兒,喝杯茶。林同學也來,小堂堂你也來。”
  
  沒辦法,江澈只好跟上,雖然他上午其實已經來看過一遍了。
  
  …………
  
  沒有不識相的店員,沒有找事的街頭混混,這一個下午都過得很普通,分別的時候江媽開口留林俞靜一起吃晚飯。
  
  但是因為江澈本身另外有安排,林俞靜也客氣地推掉了,帶著林堂堂回了爺爺家。
  
  到家,林俞靜直接一頭就鑽進了房間,這一下午,她緊張壞了,不過回頭想了想,又其實有點兒開心。
  
  林堂堂抱著自己的新衣服想要炫耀,可是奶奶和媽媽她們都正在廚房忙碌,爺爺又正好在和幾個老夥計聊天……他只好抱著衣服坐在一旁等著。
  
  “老林啊,你這電視機,我看也該換了。”老哥們老顧指了指客廳裡蒙著布罩子的黑白電視,看似無心說:“這會兒要換就乾脆一步到位,你換大彩電,我跟你說,那彩的,看起來就是不一樣。”
  
  又來了,林老頭和另外幾個老夥計都有些無奈,家電那點事,他們已經聽老顧說了太多遍了,今天故意沒給他這個話茬去提……沒想到他還能硬來。
  
  “你們幾個也是,又不是說多困難,那人類科技進步的成果,還不得趕著享受享受啊?彩電、洗衣機……洗衣機多省事啊,衣服放裡頭一滾就好,我家老婆子現在閑得都胖了。”老顧繼續說著。
  
  包括林老頭在內幾個人都擺手,無奈笑著說:“我們可買不起。”
  
  “那哪能”,老顧說,“又不是說讓你們一下全套買齊,一件一件慢慢來,你們還買不起啊?”
  
  “還真是一件也買不起,就說那彩電吧,好的聽說七八千呢。”其中一個說。
  
  “是上萬。”老顧嚴肅糾正道:“好的上萬,我家那台,就一萬多幾百。”
  
  大夥只好配合道:“了不得,了不得。”
  
  “啥呀,那也是孩子命好而已。”老顧“謙虛”道。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這老顧,現在還真跟個小孩子似的,有點什麼就愛炫耀,林存民也沒什麼不痛快的,就笑眯眯看著,聽著,偶爾開口附和下。
  
  “欸,老林,話說你家晉德那個大女兒,就你大孫女,是不是也訂了人家了?”老顧偏要轉頭問他,因為在此之前,這群人裡都是林存民混得最好,老顧如今多少有點兒扳回一城的意思。
  
  林存民點了點頭。
  
  “訂的什麼人家啊?”
  
  “她高中同學,家裡教書的。”林存民語氣平常說。
  
  “哦,那也行,也行。”
  
  “嗯。”
  
  一來一回,林存民始終是一種很淡的態度,老顧這話題就有點繼續不下去了,畢竟太直接說那我孫女找的人家怎麼怎麼樣,似乎也不太好。
  
  頓了頓,他轉回去上個話題說:“對了,我這跟你們打個招呼,你們回頭要是真要買彩電什麼的,你們先找我。”
  
  幾人中大概還真有想買的,盯著問:“先找你?你有門道啊?”
  
  “那是。”老顧神秘兮兮點了點頭,小聲像是要防人聽去說:“我那個孫女婿吧,跟咱這邊那個宜家家電城的老闆是同學,打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他認識我姐夫啊?”坐在一旁矮板凳上的林堂堂突然插話。
  
  一群老頭都愣住一下,扭頭看著林堂堂。
  
  老顧說:“什麼,什麼你姐夫?”
  
  “顧爺爺你說的啊,說你孫女婿認識宜家家電的老闆,那不就是認識我姐夫?”
  
  “……”老顧臉色變了變,轉向林存民,疑惑問:“真的啊,老林?你不是說,你大孫女訂的人家是教書的嗎?”
  
  “不是安安姐,是靜靜姐呀。”林堂堂接過話頭,認真說:“我和靜靜姐剛下午跟姐夫一家逛街逛累了,還在宜家家電玩呢,還在總經理辦公室喝茶。”
  
  一下就具體了,很難不信了。老夥計們定神互相看看,目光轉了轉,集中到林存民臉上。
  
  “堂堂別瞎說。”林存民瞪一眼孫子。
  
  “我沒瞎說。”林堂堂傻乎乎站起來,從口袋裡掏了個紙片,遞給爺爺說:“這個,就是那個總經理偷偷塞給我的,他還說老闆……就是姐夫,不常來這邊,要是咱家有什麼需要,就打這上面電話給他。”
  
  “……”林存民接過來紙片看了看,是張名片,宜家家電慶州分店,總經理,XXX。
  
  老夥計們也都探頭看了看。
  
  “這個……”林存民是真的不知道江澈除了茶寮之外,竟然還有宜家家電,畢竟最早的時候,林俞靜也只是知道,宜家家電是鄭書記開的,而鄭忻峰跟江澈是好朋友。
  
  後來,她當然是知道具體情況了的,但是她的個性,本就不太在意這些,就更別說特意去提起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其中一個老夥計開口打趣道:“老林啊,你這就過了啊。”
  
  “可不是?”另一個說:“怕我們找你啊?嘿,我還真就非找不可了,給多大優惠,你自己說……不說我們可就厚著臉皮問靜靜去了,反正都是看著她長大的。”
  
  一陣善意地哄笑。
  
  而林存民,只能苦笑。
pontus 發表於 2018-1-15 08:37
第405章 戰爭一觸即發
  
  90年代初期,在這個國家的很大一部分地方,尤其是落後地區,超過90%的農民依然只依靠土地收成度日,周邊人群之間貧富差距不大;大量的城市居民也都還沒有及時從工資固定,福利平均的狀態中走出來,工人地位高,不低於公務員,人們普遍覺得商品房這東西簡直可笑……國家會分的東西,蓋了要賣給誰?
  
  就是這樣一種相對平均或者說死水一潭的狀態,再加上資訊總體不夠發達,主流媒體對金錢觀的宣傳也還偏向於保守謹慎等原因,讓一部分人依然保持著一種可愛,同時到後來回頭看也許也可悲的“單純”。
  
  當然,同時也有著一批又一批的人,或因為敏銳,或因為巧合,早一步,甚至早了好幾步,就已經開始認知時代的變化,自覺或不自覺地接受了新的觀念。
  
  “所以堂堂說的,是真的?”
  
  這天晚飯過後,趁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林存民把孫女喊到院裡,避開其他人,提起下午林堂堂說的事情,私下詢問。
  
  “好像是。”
  
  打從下午回家開始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林俞靜,困惑地看著眼前顯然有些過於慎重的爺爺,神情不是很理解。
  
  “別好像。”林存民面色略嫌嚴肅說。
  
  “那就是真的,怎麼了呀,爺爺?”
  
  身在90年代初,並沒有那麼多婚戀觀念通過種種管道潛移默化地灌輸,本身也沒有人刻意教導,林俞靜這方面的想法,其實一直都偏單純。
  
  而且她從小被保護得很好。從生活上來說,林姑娘從沒有過太大的奢侈,同時也沒有經歷過太大的困窘,一直就那麼,平實而不缺乏地過著。
  
  茶寮的日子也許就算是艱苦的了,她能適應,也能接受。
  
  至於那段為了江澈能來盛海看自己,能在室友面前不窘迫而辛苦存錢的時光,她也只覺得甜,從沒覺出酸苦來。
  
  所以,不知“窮”的林同學,某種程度上其實也並不瞭解江澈的“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概念,她就覺得好厲害啊,那麼多錢,然後僅此而已,並不會因此想到別墅、遊艇、名牌……就更別說攀比、炫耀,還什麼生活狀態了。
  
  至於社會階層,在她的概念中,這東西目前還是不存在的。
  
  林存民不一樣,他的眼界和閱歷讓他沒辦法不去思考太多。
  
  之前,他以為江澈的“高”和不尋常,只在茶寮,而茶寮的奇跡,還可以用運氣加上智慧和能力去解釋;現在突然多出來了一個據說在全國已經有接近20家連鎖的宜家家電,而且從時間上判斷,宜家很可能還在茶寮之前……
  
  事情似乎越來越不簡單了,人也是。
  
  於是,老人心頭本就有的那份擔心,又多了幾分。
  
  “除了宜家,還有別的麼?”林存民繼續問道。
  
  “嗯……”林俞靜仔細想了想說:“他家裡是辦服裝廠的,好像挺大一個。還有,他今天說鄭書記還準備在深城辦一個乳業公司,就是做牛奶的……”
  
  “鄭書記?”林存民打斷了孫女的話,他覺得自己終於捕捉到了所有問題中最關鍵的一個點,那孩子的背景,終於要被揭開了。
  
  “什麼書記,市級,還是省級?”他慎重問,內心的判斷,縣級肯定不夠。
  
  “呃……是一個人。”
  
  林俞靜想說那是一個很奇怪很有趣的人,但是她的話再次被打斷了。
  
  “……當然是一個人啊,我問的是他的級別,他不是書記嗎?省高官,還是市高官啊?”老頭子有些著急了,南關的書記不姓鄭,越江的姓什麼來著?臨州的?深城的?
  
  “都不是……就是一個綽號,江澈坑他逗他玩,然後叫開的。”
  
  林老頭怔一下,“……啊?”
  
  “真的呀,鄭書記不是哪個級別的書記,他就是江澈最好的一個朋友,本名叫做鄭忻峰,跟江澈一樣大。”林俞靜說:“他們是中專同學,後來又一起做生意。很鐵,但是又總是互相坑……對了,他們喜歡說坑,就是坑人的意思。”
  
  解釋了一句,林俞靜猶豫了一下,覺得氣功和神劍禦雷真訣口訣的事,還是暫時不說好了。
  
  她不知道,其實她說了沒准好些。
  
  “……”有很多年了,林老頭第一次感覺腦子有點亂,書記還能是這樣的嗎?線索好像又斷了。
  
  一旁的林俞靜已經回到了剛剛的話題,繼續一邊想,一邊說:“對了,他好像還有一個輝煌公司,開遊戲廳的,就咱們這也有,堂堂很愛去的那種,呃,其他,我也不知道了,要不要我打電話問問他?”
  
  林老頭虛弱地擺了擺手。
  
  “不用了。”他說。
  
  “哦,那……”
  
  “靜兒啊。”
  
  “嗯?”
  
  看著寶貝孫女,林存民猶豫了一下,緩緩說:“如果爺爺說,想讓你和江澈分開,你覺得可以做到嗎?”
  
  “……”事情來得這麼突然,林俞靜整個人怔住一下,抬頭看著爺爺,困惑的同時有些難過,問:“為什麼呀?爺爺。”
  
  林存民沒出聲。
  
  “他又哪裡做錯了嗎?還是宜家怎麼了?我跟你說爺爺,那個顧爺爺的孫女婿,他不可能跟江澈是同學的,江澈是越江人啊,他在這邊也沒有認識很多人……”
  
  關於臭棋簍子的事,林俞靜相信沒這麼嚴重,爺爺也沒這麼小氣。現在,因為爺爺是聽完宜家的事情後突然態度轉變的,她只能順著往下猜。
  
  “不是,說起來他其實沒錯,反而讓爺爺很佩服。”林存民的但是還在嘴裡。
  
  “那是為什麼啊?”
  
  很明顯,爺爺是認真的,林俞靜無措之下開始眼眶泛紅,著急問道。
  
  “江澈不適合你。他家,也不適合咱們家。”林存民沒有做太多的解釋,因為他不確定孫女能不能聽懂,“總之,靜兒啊,你要是能做到,咱們趁現在還來得及,早點分了好走出來好不好?”
  
  “不好。”
  
  “靜兒你先別……”
  
  “做不到。”
  
  林老頭歎了口氣,“爺爺是擔心你適應不了,將來會受傷害,明白嗎?你這孩子,被我們寵得太笨了,爺爺也一直希望你就這麼笨下去。”
  
  看不了孫女的眼淚,林存民狠狠心轉過身,說:“你先好好想想吧,有什麼想不通的,就來找爺爺說。”
  
  說完,老頭搖頭朝屋裡走去。
  
  其實他本身的態度也不能說十分堅決,只是事情超出掌控實在太多了,而他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把這個家的舵把得很穩……一個完全超出掌控和理解的江澈,讓他很不安。
  
  爺爺走了,林俞靜孤單的站在院子裡,其實當爺爺說到“傷害”的時候,她就已經大概聽懂了一些……
  
  她曾經疼過,所以知道,只是她依然更願意相信江澈,也相信自己,還有相信兩個人過去的時光,從茶寮的故事到盛海的詩,再到慶州和深城。
  
  …………
  
  “我媽媽呢?”
  
  林俞靜紅著眼眶,找了一圈沒找到媽媽,只好問兩個嬸嬸。
  
  “哦,二嫂剛接了一個電話出去了。”小嬸嬸想了想說:“好像是你外婆那頭的一個表姐打來的,事情還挺急。這不你爸他們幾個也不在,你媽就自己去了,這都去了有一會兒了。”
  
  外婆那頭的表姐只有一個張雨清,事情挺急嗎?林俞靜是知道大姨和表姐現在的情況的,抽了抽鼻子,有些擔心說:
  
  “那她有說去哪兒了嗎?”
  
  “好像,好像……”感覺就在嘴邊,但是小嬸嬸好像來,好像去,就是想不起來,轉向不遠處正刷鍋的大嬸嬸問:“大嫂,你記得嗎?剛二嫂交代過的,她去的那個叫什麼酒店來著?”
  
  “新世紀大酒店。”大嬸嬸脫口而出,看向林俞靜說:“就你舅爺爺過六十大壽,咱家請吃過一桌,很貴那兒。”
  
  “哦,知道了。”酒店很有名,林俞靜知道,連忙點頭說:“那我去看看。”
  
  說完一溜煙出了門。
  
  “欸你……”兩位嬸嬸追出來幾步,喊:“讓堂堂陪你去啊,這都天黑了,堂堂,堂堂……欸,堂堂呢?死小子又野哪裡去了?”
  
  …………
  
  另一邊,林堂堂站在酒店門口,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認識的茶寮人,著急上前問:“我姐f……福嗚,我在學飛機……那個,江澈在嗎?”
  
  “怎麼了?”正好飯後遛彎回來的江爺爺經過,看見了,順手攬住了林堂堂,笑著問:“你找江澈有事啊?”
  
  “嗯,有急事,我來報信的,他在嗎?”下午時候就知道這個爺爺最好了,而且還知道他是自己人,林堂堂沒有隱瞞說。
  
  “他出去了啊。”江老頭笑眯眯說:“要不你跟我說?”
  
  林堂堂猶豫了一下,慎重點頭,小聲說道:“我爺爺要逼我姐改嫁。”
  
  “……啊?”這還沒嫁呢,改嫁都出來了,江老頭也是被嚇了一跳。
  
  “就像祝英台那樣,祝英台你知道吧,爺爺?”
  
  “嗯。”
  
  “真的,他們在院子裡聊天,我爺爺說要讓靜靜姐跟姐夫分開,靜靜姐都哭了。他以為沒人聽到……”林堂堂不合時宜的得意了一下,說:“其實我就躲旁邊呢。”
  
  聽起來不像是孩子在亂說,江老頭想了想,招呼說:“來,堂堂,咱們到裡頭坐下,你跟爺爺慢慢說。”
  
  “嗯。”
  
  一老一小在酒店大堂找了地方坐下,林堂堂把他還能回憶起來的內容,一五一十都跟江老頭說了。
  
  “篤篤篤。”
  
  江老頭指尖在桌上輕磕,同時在腦海裡快速捋著事情脈絡。
  
  “我大概明白是怎麼個意思了。”隔一會兒,他說:“那糊塗蛋,當官當傻了吧他?……我不是罵你爺爺,呃,我就是罵了。”
  
  罵了?林堂堂一下有些心累,有種當了叛徒的感覺,還有一種好像要挨揍的預感。
  
  “原本,我還想著現在見面是不是太早了些。”江老頭站起來,有些氣憤地嘀咕著說:“合著我這回不去給他掰正囉,還不行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1-16 08:14
第406章 趴著、站著、坐著
  
  茶寮人至今依然習慣叫莊民裕縣長,就如同他當初穿著開口的舊皮鞋背著十幾塊大餅走進茶寮時一樣。
  
  但其實已經不是了。
  
  之前峽元老的縣高官因為身體原因提前退休,老莊破例書記兼縣長走了一個過渡期,而且同時身上還頂著一個曲瀾市副市長的銜。
  
  一身三職,獨攬大權,風頭太盛,老莊那段時間惹人豔羨的風光背後,可謂如履薄冰。
  
  但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頂著巨大的壓力,沒有輕易點頭讓上面有意向的新縣長進來。
  
  太多人通過各種關係活動想來峽元鍍金撈政績了,用莊民裕自己的話說,他必須頂,不是因為想要專權,而是峽元百十年來最好的一番局面剛剛起步,冒不起任何風險。
  
  千挑萬選,峽元新任縣長不久前總算就位,老莊身上的擔子好歹是輕了一些。
  
  “莊市長好,莊市長風采依舊。”江澈迎面打招呼,笑容熱情開了個玩笑,他對莊民裕這個人,還是很瞭解的。
  
  “少跟我來這套。”一起經過的歲月實在太特別了,造就的情誼也深,老朋友之間連握手的客套都沒有,莊民裕直接挖苦說:“怎麼,終於捨得回來看一眼了啊?深城那是個花花世界啊,樂不思蜀了吧?”
  
  “你怎麼知道深城是花花世界的?考察去了?我呆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
  
  “你……滾蛋。”
  
  老莊順手發了根煙。
  
  “嘖嘖,老莊你這都抽上特供了。”江澈看著調侃說:“還有沒?給我拿幾條回去顯擺顯擺。”
  
  “想得美,還幾條,就這我都是平時捨不得抽,省下來充場面用的。”莊民裕說:“對了,之前送你那瓶69年的茅臺喝了沒?沒喝……”
  
  “早就喝了。”江澈答完回憶了一下,那瓶真酒,好像現在還藏在茶寮。
  
  “……”莊民裕:“行吧,咱進去說。”
  
  這次晚飯的局,是莊民裕出面組的,省市兩級加上工商等相關部門領導宴請茶寮各位“當家”,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江澈既然在,自然也必須到場。
  
  當然,對面的陣容才是真的豪華,一排的大秘,一排的長,至於劉高官親自到場到底賣的是茶寮的面子還是曲冬兒的面子,就不太好說了。
  
  考慮桌面上吵嚷,又是煙,又是酒的,曲冬兒和哞娃這倆小朋友只是露了個面,就往旁邊江澈另外訂的一個包間,和麻弟、李廣年等人一起專心吃大餐去了。
  
  席間,劉高官特意喊了江澈出去抽煙,笑著問:“帶冬兒去了趟港城?”
  
  江澈有些詫異,說:“知道啊?”
  
  “怎麼,覺得我這級別不夠啊?”劉高官玩笑一句,說:“上面有人專門私下交代了,關心茶寮,關心冬兒……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你小子不錯,大學畢業後有沒有興趣來南關?”
  
  這意思?江澈想了想,說:“就我那點本事,還是專心為經濟建設多做貢獻好了。”
  
  劉高官錯愕地看了看他,從眼神裡確定了江澈沒有誤判,也就是說,他其實知道自己剛剛拒絕了什麼。
  
  “也好。”劉高官釋然,笑著說:“那江老闆將來,可別忘了咱們南關。”
  
  說完這些話,兩人回頭。
  
  江澈從李廣年那拿的大哥大突然響了。
  
  “你先接。”劉高官先一步回去了。
  
  “喂?哪位?”
  
  因為是業務用的電話,江澈接起來習慣性先問。
  
  “江澈,你在哪啊?我有事找你,不過不知道行不行。”林俞靜在電話那頭,說話的聲音有點害怕,而且焦急。
  
  “行,都行,怎麼了?你說。”
  
  “嗯,我阿姨,媽媽……”
  
  聽完電話,江澈第一時間回包廂,跟領導們報備說有急事要先走。
  
  看見他神情焦急,劉高官特意關心詢問了一句,瞭解情況後第一時間喊來自己的秘書,說:“關秘書,你跟江老師一起去看一下吧。”
  
  下頭各種長們看在眼裡,有樣學樣。
  
  …………
  
  張雨清的媽媽今天約的人是她的前夫,女兒張雨清的生父,張寶文。
  
  目的很簡單也很純粹,想請他出面想辦法讓現在的妻子那邊抬抬手,放過張雨清,把編制和工作問題解決掉。
  
  要是為了自己,這個女人也許到死都不願意低這個頭,但是女兒還年輕,大學畢業,相貌出眾,她的前程本應光明……
  
  倔強不屈了十多年的媽媽終於選擇低下頭,只因為不想女兒的一生,就這麼毀了。
  
  儘管她所理解的人生,其實也許過於狹隘了。
  
  至於張寶文是抱著什麼目的答應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從昨天就感覺事情不太對勁的張雨清偷偷跟著媽媽來了。還好她跟來了,因為媽媽和那個人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一個穿著鵝黃絨毛大衣的女人帶著七八個青壯男人趕到——張寶文現在的老婆。
  
  那是個看起來有些醜,而且似乎年紀已經不小的女人,就算化了濃妝,穿著奢侈,也掩不住,尤其當她張牙舞爪的時候。
  
  在沖上去和媽媽站在一起之前,張雨清冷靜下來,先打了一個電話。
  
  沒有選擇打給小舅或者外公外婆,也沒有打給丈夫是民警的小姨,而是打給了二姨,也就是林俞靜的媽媽。
  
  她大概怎也沒想到,二姨會在丈夫不在家的情況下,獨自跑來。
  
  所以事情幾乎就跟葫蘆娃救爺爺一樣,送得一塌糊塗……直到因為被爺爺勸導分手想找媽媽安慰的林俞靜也趕到。
  
  “我要是真的想找他,就不會等這十幾年。”
  
  一陣吵嚷過後,張媽媽看著對面那個女人,含淚站著說:“是,我想爭口氣,我話多,但是我……我現在找他,只想請求你們不要再為難我女兒。”
  
  張雨清編制和工作被卡的事情是誰做的手腳,一直很明顯,對面上來也直接沒否認。
  
  形勢比人強,張媽媽挨了幾下推搡打罵,沒還手,站著,好一會兒才艱難說出口:“求求你。”
  
  林媽媽看著姐姐這樣,忍不住一陣心疼,她到場才發現自己其實做不了什麼,只能陪姐姐站在一起,盡力護著她。
  
  至於那個她也叫過姐夫的男人……她記得公公很早就叮囑過丈夫,雖是連襟,別走太近。
  
  對面,穿著鵝絨大衣的女人嘲諷地笑了一下,說:“求我幹嘛?讓她跟你去工廠打工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出息!”
  
  張媽媽不自覺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前夫,大概心底,還是期待他能為女兒說句話。
  
  但是張寶文站在那裡,看著,聽著,一聲不響……
  
  “怎麼,老婆女兒都在,你不替她們出頭啊?”鵝絨女人這邊擠兌了一句。
  
  張寶文躲不過了,笑了笑說:“哪啊,不是你說的那回事,我就是以為……”
  
  “你就是又想著睡回去一次是吧?擱久了,又覺得新鮮了。”
  
  “怎麼會。”張寶文著急否認說:“你看她這老的,整個人黑的糙的……呃,不是,總之我什麼樣,你還不知道嗎?”
  
  說完討好的笑了笑。
  
  “那你跑來幹嘛?”
  
  “我……”
  
  張寶文說不上話了。
  
  張雨清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原本她應該叫他爸爸的男人了,就連記憶,都已經很模糊,如今他再出現,一身西裝,油頭,看起來比媽媽年輕好多,依稀還是當年照片上的樣子……
  
  但是,整個人都透著噁心。
  
  張雨清看著,聽著,真實的感覺到汗毛倒立,不光恨,她覺得噁心透了,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而媽媽當年……嫁了另一個人。
  
  “媽,姨,咱們走吧。”她說完攙著媽媽和二姨準備離開,工作,她準備不要了。
  
  鵝絨女人帶來的人圍了上來。
  
  張雨清扭頭看著她說:“你還想幹嘛?”
  
  “想看看你們怎麼爭氣啊。你媽不是愛到處說嗎?”鵝絨女人鮮紅的嘴唇咧著,說:“對了,剛還有個小狐狸精去打電話了對吧?我等等看,看你們一家狐狸精,能勾搭什麼人來。”
  
  這句話讓三個女人憤怒到身體有些顫抖。
  
  腳步聲傳來,林俞靜急匆匆趕回來,氣喘吁吁說:“電話,電話我打了。”
  
  抬頭,看見媽媽和大姨她們被圍著,擔心出事,又著急沖上去說:“你們幹嘛?”
  
  對面分出來幾個人想來攔他。
  
  “都給我站那。”
  
  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千萬不要碰到她。”
  
  江澈一邊沉聲威脅,一邊朝這邊走來。
  
  “江澈。”林俞靜扭頭喊他。
  
  “誒。”江澈笑了笑,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兩個高檔酒店離得很近,江澈速度快,第一個到場,然後是茶寮的麻弟、李廣年等七八個人,至於領導大秘們,腿腳跟不上,稍遲一步。
  
  “我……”鵝絨女人看見進來的是一個小年輕,嘴角帶著嘲諷笑起來,目光在幾個女人身上掃了掃,轉向江澈說:“你誰啊?小狐狸精就找了……”
  
  江澈看她一眼,說:“對不起,我不太習慣被太醜的女人搭訕。”
  
  因為在電話裡已經瞭解基本情況了,江澈上來直接沒有客氣。
  
  “……”
  
  場面一下變得很難看。
  
  “你們還看著幹嘛?給這個嘴賤的揍趴下再說。”
  
  鵝絨女人愣了好一會兒,終於一下跳起來,氣急敗壞喊道。
  
  幾個男人應聲準備過來的時候,江澈這邊,麻弟等茶寮青壯也到場了,跑到江澈身後,擼袖子準備動手,很興奮。
  
  因為本來就是山裡從小幹力氣活的漢子,後來又有趙三墩這個保安經理的薰陶,茶寮的這些年輕人,現在其實都挺能打,也挺好戰的。
  
  “我想我還是站著說比較好。”場面僵持,江澈淡淡說道。
  
  說完目不斜視,徑直從準備上來圍他的四個男人中間不疾不徐地走過,途中順手拉起林俞靜的手腕,再穿過另外幾個人,走到林媽媽等人身邊。
  
  “阿姨,你沒事吧?”江澈關心問。
  
  林媽媽先看了看他的手,還有他手上抓著的林俞靜的手腕,搖頭說:“我沒事,小澈你……”
  
  江澈:“放心吧,阿姨,這裡交給我。其實這事,你們早點跟我說就好了的。”
  
  說後一句的時候,他把目光轉向張雨清和她的媽媽,點頭笑了笑,問候說:“張同學好久沒見……阿姨好。”
  
  “誒,你好,謝謝你。”
  
  張媽媽說話間目光疑惑不定,事實她到現在,其實都還不瞭解江澈是否能解決問題。
  
  畢竟江澈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
  
  張雨清大概是知道的,有些情緒複雜的笑了笑。
  
  “能跟我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嗎?靜靜電話裡太急,沒說清楚。”
  
  “嗯。”
  
  就這麼,在茶寮人蠢蠢欲動,而對方因為看著人數差不多均等,一樣不肯退步的對峙中,張雨清沒有太遮掩,把事情跟江澈說了。
  
  她說話的整個過程中,江澈看了兩次站在一旁的張寶文,很難想像這也是一個男人,一個父親。
  
  家務事本身,江澈其實不太想參與,但是在場有林媽媽和林俞靜,另外,張雨清其實也算故人和朋友。
  
  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張雨清的編制和工作,被卡了半年多了。這在現在的江澈看來,大概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一個小插曲,但是放在張雨清和媽媽身上,就是關係一生,巨大的痛苦和絕望。
  
  為此,媽媽不惜低頭,女兒痛苦很久。
  
  而且現場,她們剛剛受盡委屈……
  
  前世創業初期的江澈,其實也經歷過類似的情況,為一件關係公司命運的案子苦等幾天,卻依然等不到對方老闆抽出哪怕十分鐘,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所以,他準備管一管這件事。
  
  “怎麼,帶了幾個小混混就想出頭啊?”一直旁聽的鵝絨女人終於看不下去了,咆哮說:“我就卡她了,怎麼樣,別說工商系統,就是別的部門,我一樣卡她一輩子翻不了身。”
  
  “他們剛剛動手了嗎?”江澈問。
  
  張雨清和媽媽還沒開口,林媽媽寬慰江澈說:“我只是被推了一下,沒摔多嚴重,沒事的,小澈。”
  
  她的本意,大概是怕江澈跟人動手。
  
  但是,這就很嚴重了。
  
  “阿姨,咱們先出去吧。”
  
  江澈說完拉著林俞靜,護著林媽媽她們,先一步走出房間。
  
  女人以為他只是想把人帶走。
  
  但是江澈走出門口後,回頭又說了一句:
  
  “還看著幹嘛?先揍趴下再說吧。”
  
  “嗷。”茶寮青壯興奮地撲了上去。
  
  等到聲音差不多平息,江澈才回來,整了整外套坐下,看著站在場中瑟瑟發抖的鵝絨女人,說:
  
  “我現在可以坐下說話了吧?”
pontus 發表於 2018-1-16 13:50
第407章 你誤會了
  
  能被張寶文老婆帶著來欺負張雨清母女倆的,想想也知道不是什麼鐵漢和能人……而茶寮的漢子很兇猛。
  
  動手的場面結束得很快,但是下手卻不輕。
  
  好事,這一出能趕在那幫子大秘到場前完成,怎麼都比他們在場的時候去動要好些。
  
  雖然那樣其實也不是不能動,但是某些面上的東西,能做到的話最好還是別給人弄得太明顯了,省得大秘們因為自身身份而尷尬。
  
  江澈坐下了。
  
  對方的人差不多都在地上躺著。
  
  鵝絨女人還站在那裡,咧著嘴發抖,除了臉上顴骨位置有一道紅痕,看不出其他地方受傷。
  
  江澈把這理解為茶寮這些青壯不好意思對女人下手。
  
  但是張寶文怎麼好像也沒什麼事?
  
  江澈注意到他的時候,張寶文抱頭整個縮在牆角,但是江澈看得出來,除了西裝肩膀和袖子上有兩個鞋印,他並沒有怎麼挨打。
  
  “那女的一走近就鬼哭狼嚎的喊救命,喊殺人了,害兄弟們都沒好意思下手,就臉上那道,還是揮凳子的時候不小心掃著的。”麻弟在一旁小聲解釋,順著江澈的目光注意到了張寶文,又說:“那男的……就一直縮那,一直小聲跟我們說自己是姑娘的親爹,我們當時也趕不及出來問,就留手了。”
  
  在江澈的眼裡,這個張寶文其實最應該照死裡抽。
  
  至於張雨清和她媽媽會不會最後不忍?
  
  應該不會……呃,會又怎麼樣?!不忍代表都打完了。
  
  “補一下吧。”
  
  江澈伸手指了指,隨口說。
  
  “誒。”麻弟剛準備上去。
  
  “吱呀”一聲。
  
  門被推開了,張雨清剛剛其實就有聽見聲音,但是開門後真的看見那些人躺在地上,一時間還是被嚇著了。
  
  剛剛,媽媽挨了那個女人一耳光,自己和二姨挨了那些幾下推搡,分別摔倒一次……眼前就是他們的代價。
  
  張雨清猛然想起江澈出現當時說的那句:“都給我站那,千萬不要碰到她。”
  
  她突然走神了,突然想:如果當時他們碰到表妹了,現在這裡會是什麼樣?
  
  迅速收起那一絲早已不該有的嫉妒和遺憾,告訴自己應該祝福和感激,張雨清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江澈……稍稍愣神。
  
  “怎麼了?”江澈平靜微笑一下,問道。
  
  “來,外面來了好些人,穿西裝,找你。”
  
  張雨清神情有些緊張。
  
  “哦,沒事。”江澈說。
  
  “沒事?嗤,你等死吧。”
  
  站著的鵝絨女人突然神情猙獰地笑了一下,咆哮著接了一句。
  
  說完她從包裡掏出一個大哥大,“哥,你們下來了嗎?喂,你們到了嗎?”
  
  江澈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很顯然,剛才她就撥了電話,那些“救命啊”、“殺人了”,其實都是喊給電話對面的人聽的。
  
  慶州城這時候能算高檔的飯店就這附近兩家,女人的親大哥和一些人剛才就在樓上吃飯,吃喝的同時順便替她壓陣。當然也知道她下樓來了這裡。
  
  一陣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傳來,從聲音上判斷,人不少,二十個肯定是有的。
  
  如果說剛剛張雨清口中說的西裝男很明顯是那幫大秘,那麼,這撥人應該就是鵝絨女人的大哥他們了。
  
  屋裡頓時有些亂,地上的人掙扎著爬起來,茶寮這邊平時出來不多的幾個年輕人已經開始挑選趁手的傢伙,張雨清的眼神裡也透著擔心和緊張。
  
  只有江澈似乎沒有絲毫感覺。
  
  “好像對面人多……”他說,“那個,趕在外面人進來之前,要不要把你媽媽剛才挨的那一耳光先還回來?”
  
  就是這種情況下,江澈突然開口問張雨清,語氣平常得就像是問她要不要吃飽再看電視。
  
  事實上,除開那點兒小女孩心機,江澈一直都還算欣賞這位張姑娘,卻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有沒有這樣的勇氣。
  
  張雨清抬頭看一眼江澈的眼睛……定住一會兒。
  
  點頭,她轉身,走過去。
  
  “你敢,你……”女人伸手指想外面。
  
  “啪!”很響的一聲,她的話被打斷了。
  
  卯足了力氣的一耳光,打得張姑娘自己整個身子踉蹌前沖,打得鵝絨女人一下嘴角破開,捂著臉坐地上鬼哭狼嚎起來。
  
  穩住身形後,張雨清看了看自己的手,隔一會兒才轉回身,釋然地笑了一下。
  
  她現在明白江澈為什麼突然提這個了,如果沒打還這一耳光,那麼剛剛媽媽被抓著頭髮挨的那一耳光,那一幕,就會永遠留在她心裡,變成陰影和噩夢。
  
  “謝謝。”張雨清說。
  
  話音落下的同時,房間外轟隆隆沖進來一大撥人。
  
  這一整群人都沖到鵝絨女人身邊。
  
  稍後,有七八個人走到了江澈這裡……
  
  人數對比懸殊。
  
  林俞靜和媽媽也跟了進來,作為普通人,女人,她們面對這樣的場面難免害怕,但還是站在了江澈身邊。
  
  林俞靜顯然對眼前的情況很是擔心,一隻手從後緊緊抓住了江澈的衣角。
  
  …………
  
  張寶文站了起來,默默走到女人身後,不出頭。
  
  “哥,他……”女人一下又精神起來了,抬手臂的動作生像母雞展翅,指了一下江澈,說:“他們……”
  
  她正告狀呢。
  
  “閉嘴。”來人突然說。
  
  女人錯愕一下,“哥?!”
  
  “我叫你閉嘴。”
  
  到場的這位大哥,本身也是體系內的,包括他帶來的剛一起喝酒的人,有一部分也是。
  
  所以當他們站定下來一看,就沒辦法不認識對面那些人……不認識才奇怪了。
  
  這些人本身也許不算大人物,但是某種意義上,他們代表著如今慶州城裡的一整批大人物。
  
  這些人,平常要帶一個出來都不容易。
  
  這些人,現在,眼前,成群結隊被人帶來了。
  
  大哥就沒見過有人這麼幹的。
  
  整個過程就像是一幕太匆忙的短劇。
  
  而本應演對手戲的江澈,連一句話都還沒說過。
  
  “這就,好了?”林俞靜和林媽媽都已經糊塗了,不過既然江澈沒事,她們就是開心的。
  
  另一邊,自從國營商店養閑出來就再沒有正經做過事的鵝絨女人卻依然沒搞清楚情況,依然不依不饒道:“嗚,我剛挨打了,哥你就這樣,你……”
  
  當哥的倒是很識時務,及時伸手給她捂住了,聲音不敢放大,壓著說:“閉嘴啊,你要害死我嗎?”
  
  他其實認識其中一位元同系統,有過交集的局長秘書,考慮自己一家也有不少人在本系統,本應能夠得上說話。
  
  但是對方第一時間就已經遞過來眼色——救不了你,你現在敢找我攀關係,我就跟你沒完。
  
  所以,他現在心裡求神拜佛,只想脫身。
  
  “沒道理啊,那麼好欺負的一家人,都看不起十幾年了,也擺明車馬欺負半年多了,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出?!”
  
  作為對立面,江澈對這事的興趣其實也沒那麼大,更沒有任何一點兒跳起來咆哮一番或者親自動手的打算。
  
  無視旁人,他起身轉向一旁,略微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關秘書,還有各位,那什麼,具體情況咱這裡就不說了。”
  
  關秘書笑著點了點頭,其他人也是,情況看起來其實挺明顯的,而且似乎確實不那麼好說。
  
  這群人也許是整個慶州城裡最敏銳,最善於觀察,也最擅長處理各種問題的一群人了,面前這個頂著茶寮支教老師身份出來的年輕人到底特別在哪,他們不是很清楚,也不需要太清楚。
  
  但是他的分量,他們早有判斷。
  
  “是這樣,這位張雨清同學是我在茶寮認識的朋友,她的情況……”江澈把張雨清的情況和遭遇簡單介紹了一下,客氣說:“也不知道這個編制和工作問題,麻不麻煩?”
  
  “哦,瞭解了。”原來就這麼點事啊,關秘書松了口氣,這點事他就能做決定。
  
  “是畢業的時候就已經經過分配程式,然後被人卡住的嗎?”他轉向張雨清,溫和詢問了一句。
  
  張雨清點了點頭。
  
  “那很簡單,明天上午吧,明天上午就可以辦好。”關秘書說完遞了一張名片出來。
  
  旁邊張雨清所屬系統的張秘書趕緊也遞上一張。
  
  “至於小張同志你在之前工作生活中受的委屈,我們之後會讓相關部門的同志去調查瞭解,如果屬實,一定還你一個公平公正。”
  
  關秘書說了句聽起來恰如其分,但其實讓對面有些人禁不住眼淚都快下來的話。
  
  就這麼,一個為難了張雨清母女倆這麼久的問題,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解決了。
  
  對面那個自持背景揚言說要卡她一輩子,剛剛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女人,連同她背後的人,就這麼一下全都蔫了。
  
  林俞靜看一眼身前的江澈,想了想,沒出聲,反而邁步走向張雨清,牽了表姐的手走向一邊,說:“姐,這下好了。”
  
  張雨清點了點頭,反手用力握了握表妹的手。
  
  另一邊,林媽媽也輕輕拍了拍姐姐後背,說:“好了,姐,都好了。”
  
  看到這一幕,一旁的關秘書等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長噓一口氣。
  
  剛剛,他們看見林俞靜牽著江澈的衣角,但是江澈又是在為另外這位張姑娘出頭……一下就想多了,而且還有點羡慕。
  
  原來是幫親戚出頭,在丈母娘面前表現啊。
  
  裝作不經意,他們都找機會和林媽媽致意了一下。
  
  …………
  
  自始自終沒再多看一眼,更沒有直接跟他們對話,就這麼把對方的人全部晾在屋裡,江澈等人已經自行出門。
  
  而屋裡的人,一時間還不敢動。
  
  “辛苦各位兄長跑這一趟。”江澈送一群大秘出門,說:“那什麼,有機會私下再一起吃飯。”
  
  其實真的說回頭就把這群大秘聚起來吃飯表達感謝,卻不請他們身後的那些領導,顯然是極不合適的,而領導們,又並不那麼好請……
  
  所以江澈這句話,基本也就是客套一下而已,雙方都懂。
  
  當然,他們也不能排除江澈私底下單獨請其中某位吃飯的可能……所以在場有心的,都已經開始想著一會兒怎麼也得把名片遞了。
  
  “或者大家什麼時候去茶寮啊,咱多帶點土特產。”
  
  江澈有他自己和人親近的方式,他笑著又說。
  
  這是官場上少見的一種說話方式,因為太小氣得太明顯了,關秘書無奈看他一眼,苦笑說:“我們又不是沒去過茶寮……什麼時候先把你們那個四菜一湯,八菜一湯的標準改了吧,特產的話……辣條我們還是買得起的。”
  
  一陣低聲哄笑。
  
  大秘們紛紛擠兌說:“就是,就是。全省最低接待標準就是你們茶寮了。”
  
  “窮怕了啊”,江澈說:“還有,至少我們公平啊,誰來都一樣。哈。”
  
  說說笑笑間,江澈帶人送走了這群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大秘。
  
  …………
  
  “那個,江老師你好,我看他們這麼叫你,也不知道對不對。”
  
  回頭準備接林俞靜等人,江澈在酒店門外意外地見到了張寶文。
  
  這混蛋也太牛逼了吧?竟然還敢來找我說話?!江澈想著,他一定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著急回頭。
  
  張寶文的想法,老婆那頭接下去很可能完了,就算對方不報復,只需剛剛在場那些人各處都卡一卡,就一準再也翻不了身,而對面前妻那邊請來的這個年輕人,能量似乎大到一個他很難想像的程度。
  
  做了好幾年生意了,利字當頭,他準備先埋個伏筆,做個兩手準備。
  
  “這事說來慚愧,其實也有我的原因在裡面,唉……”見江澈不出聲,張寶文歎了口氣,顧自說:“男人難做啊。咱怎麼說,家務事嘛,是不是就過去了?”
  
  張寶文頭往前伸,做出一種請求的姿態,同時小心觀察和等待著江澈的反應。
  
  江澈抬頭看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張寶文頓時大受鼓舞,“怎麼說,我也是雨清的親生父親,我……”他觀察了一下江澈的神情,迅速判斷,及時轉換,又說道:“俞靜那孩子,小時候我是看著長大的,真別說,那時候我就說這丫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看起來挺溫和的?”江澈終於開口了,沒有一絲戾氣說。
  
  張寶文愣一下,點頭。
  
  “而且好像還挺客氣,挺有意思。”
  
  “對對對。”
  
  可以開始套近乎了,張寶文準備著措辭。
  
  江澈從他面前走過去,同時淡淡說:“其實不是……你誤會了。”
  
  話音落下,他走進門裡。
  
  張寶文抬頭,迎面就是一個拳頭。
  
  “啊~嗚!”
  
  江澈身後,麻弟和李廣年等人動手了,這個張寶文不光江澈覺得噁心,從剛才聽完張雨清的故事,他們也早就噁心得不行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1-17 08:33
第408章 幫你想歪
  
  一個像張寶文這樣的廢物玩意,還當不起江澈哪怕半個和氣生財。不配。
  
  至於他老婆一家人,就這麼先嚇著一陣好了,這樣他們反而更不敢動彈,反正等之前那幫大秘回去,透出去消息,他們也就再翻不出浪花了。
  
  用最簡單和原始的方式去處理了張寶文。
  
  進門沒走幾步,江澈迎面就看見了張雨清母女倆……慘叫聲在身後依稀可聞,想想張寶文和眼前這對母女實際無法否認的關係,江澈一下還真有丁點兒尷尬。
  
  很顯然,張雨清和媽媽也聽出來了。
  
  短暫的遲疑,母女倆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一個大約並不那麼輕鬆的笑容,苦澀裡夾著釋然。
  
  “謝謝。”張雨清說,同時媽媽在一旁看著江澈,深深地點頭。
  
  從剛才到現在,這一會兒的工夫,母女倆說了很多個“謝謝”,但是這一個,江澈覺得張雨清說來,應該是單為了門外正在發生的那件事。
  
  張雨清自己不能做,所以她說謝謝。
  
  江澈沒回頭,突然喊了一句:“拖遠點揍……揍完帶回來結帳,賠償損失。”
  
  對面的母女倆:“……”
  
  明明就很難過,可是,偏又有些忍俊不禁。
  
  江澈喊完這一句,有些不那麼自然地對母女倆笑一下,點頭致意然後走過,同時吩咐了兩個茶寮人說:“你們送一下。”
  
  “這孩子真是好,人也出息。”
  
  “嗯。”
  
  “是靜靜的男朋友嗎?”
  
  “嗯。”
  
  “難怪,我就說啊,他剛剛看靜靜時候,還有之前怕別那些人傷著靜靜的時候……那個眼神,整個都不一樣。好,真好。”
  
  母女倆一邊對話,一邊先一步朝門外走去。
  
  江澈這邊,就沒幾步遠,林俞靜挽著媽媽也已經走出來了。
  
  “阿姨你怎麼了?”
  
  看見林媽媽走路腰身有些不自然,江澈連忙上前問。
  
  林媽媽說:“沒事,就剛剛摔倒的時候可能磕著一下,當時不覺得,這會兒事情解決了,反而疼一下,我姐幫著揉了幾下,差不多已經沒事了。”
  
  說完扭了幾下腰,感覺沒問題,她抬頭看了一眼江澈,目光有些遲疑,說:“小澈,今天的事,阿姨謝謝你了。要是就我們自己,真的解決不了。”
  
  加上了最後這一句,林媽媽整個語氣和神態都有點兒太過客氣的感覺。
  
  江澈一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輕輕點了點頭,跟在一旁走著,準備送她們倆回林俞靜爺爺家。
  
  他並不知道,就剛剛這會兒工夫,林俞靜剛和媽媽轉述了爺爺說過那些話。
  
  怎麼說呢,林媽媽的腦子裡本來是沒有太多這些考慮的,甚至換一個時間聽了,她估計都不太能聽進去,但是這會兒很巧,剛剛的“那群很客氣的人”到底是誰,她剛好已經全都知道了。
  
  一下有些震撼,跟著開始感覺有些遙遠和不真實……公公對女兒說的那些話,現在就回蕩在林媽媽的腦海裡。
  
  “太高了嗎?”當媽的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所以,真的不適合?”
  
  “可是小澈也沒錯啊,這孩子哪裡做錯過什麼?”轉回頭看著江澈的側臉,林媽媽回憶著僅有的兩次接觸,江澈的表現。
  
  “這孩子平實可愛得真不像是那樣的人啊……他連我的辣炒雞肉都能不吭聲吃那麼多,靜靜夾給他,他就吃。”
  
  林媽媽糾結了。
  
  出門,另一邊,茶寮這邊的人已經幫張雨清母女倆攔下了計程車,但是張雨清在車門旁邊站住了,小聲跟媽媽商量起來。
  
  很快,母女倆就取得了一致意見……也可能是張雨清終於說服了媽媽。
  
  “江澈。”
  
  她喊了一聲,轉身跑過來,到江澈前面說:“那個,我想問,你們茶寮還招人嗎?”
  
  江澈愣了愣,要知道,她們母女倆一直追求的張雨清的編制和崗位問題,這才剛剛解決。“這是替她媽問的?”江澈一時拿不准,沒說話。
  
  “其實我自己早就有出來的想法了,體制內太死板,太多複雜的東西浪費精力,讓人做不成事,而且……”張雨清解釋著,尷尬笑了笑說:“而且工資太低了,現在體制內都好多人往外跑呢,我,我還是想證明下自己的。”
  
  “哦。”江澈應聲同時抬眼看了看遠處的張媽媽。
  
  “我媽媽她不是很同意,不過也說,通過今晚好像一下看透了挺多東西的。那什麼,我想說明天去問一下,看能不能直接先停薪留職,我媽同意這個。”
  
  江澈點頭,然後看著她。
  
  “好吧,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媽媽和我都覺得,去茶寮好像很有前途。”張雨清坦誠說完,看著江澈,再次問道:“所以,茶寮還招人嗎?”
  
  “我可是重點大學畢業。我記得我原來看過你們的招聘廣告,上面有說,中專畢業,大學畢業,一律以管培生身份錄取。那上面還有對管培生的解釋,我們當時挺多人看了,都挺感興趣的……”
  
  “那還不是沒人來?”江澈接了一句,實際他也鬱悶,茶寮七月份的那次招聘,待遇崗位都不錯,但就是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生都沒撈著。
  
  “那就是說要囉?”張雨清笑著問:“那我進去做哪方面啊?”
  
  “這個……”江澈猶豫了一下,其實以這姑娘的心性和腦子,如果放出去做銷售,鍛煉個一兩年幾乎肯定可以成才,甚至出類拔萃,可問題她是個女的,不安全,而且親媽一個人在慶州。
  
  “這樣吧,這邊包裝廠還有駐慶州辦事處,你回頭都去輪崗一遍。”江澈笑著說:“沒有特殊照顧,就按管培生程式來,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張雨清用力點了點頭。
  
  江澈沒話了。
  
  張雨清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擺手說:“哦,那再見,你先送靜靜和二姨回去吧,今天因為我家的事……再見,我先走了。”
  
  姑娘朝阿姨和表妹也毀了揮手,跟著轉身一路小跑回到媽媽身邊,上車走了。
  
  江澈走回到林俞靜娘倆身邊,說:“阿姨,咱們也走吧?”
  
  人坐在花圃邊上,林媽媽抬頭看了一眼江澈。
  
  “阿姨都快煩死了,唉。”作為一個很不願意去糾結的人,林媽媽直接說了,“小澈,你說如果阿姨現在很想跟你說,你以後要是對靜靜不好,阿姨絕不放過你……可是一點底氣都沒有,怎麼辦?”
  
  “呃,這個。”結合剛才的情況,江澈隱約聽懂了。
  
  沒想到會出來這麼一個問題,這也不像是阿姨能考慮到的啊,再看一眼林姑娘,更不可能……臭棋簍子?!
  
  “其實我一直都沒有隱瞞什麼,阿姨”,江澈說,“因為不是必要的時候,就連我自己都沒太去在意這些……阿姨你覺得我在你們面前,跟上次去家裡吃飯的時候,有不一樣嗎?”
  
  這個問題林媽媽剛剛已經想過了,乾脆地搖了搖頭,倒是沒說要再做個辣炒雞肉,看江澈還能不能吃得下。
  
  “這個才是真實的我。”江澈想了想說:“也許是有另一個我存在,就像你們剛剛看到的那樣……那是因為我必須有能力去保護一些東西,還有人。”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林媽媽和女兒不自覺互相看了看,覺得這裡頭應該就包括她們。
  
  有點小感動,林媽媽思索片刻,點頭說:“反正我聽了覺得很有道理。那什麼,靜靜,你自己跟小澈說好了……說呀,你爺爺又不是希特勒。”
  
  林俞靜抬頭看著江澈,一雙眼睛猛地一下泛紅,“爺爺剛剛晚飯後找我,勸我跟你分開。”
  
  “啊,是哦?”理由已經不用問了,至於臭棋簍子……惹不起,江澈只能苦笑了一下說:“那你自己怎麼想的啊?”
  
  “我……”林俞靜伸了一下手,看起來似乎想來拉江澈的手,但是在就要觸及的刹那猛地一下頓住,委屈了,改而在他手背上掐一下,氣鼓鼓說:“你說呢?”
  
  她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媽媽。
  
  “反正我當時是跟爺爺說,不好,我做不到。”
  
  江澈笑著說:“那不就好了。”
  
  “就好了麼?”林俞靜愣了愣,“那爺爺那裡怎麼辦?”
  
  “這就不是你要擔心的問題了。”江澈耐心說:“現在咱們可以當事情就是電視劇小說裡那樣,你沒問題,但是你家裡不同意……對吧?”
  
  林俞靜覺得這個比方似乎沒什麼問題,點頭。
  
  “那這個問題自然就應該由我和我們家,以後慢慢去努力,去爭取。”江澈淺淺笑一下說:“放心吧,我們家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
  
  “而且我們家人都厲害著呢,我爸軸,我媽媽樂天,尤其我和我爺爺最難對付,因為都不是好人……說實在的,還真未必就怕了你爺爺。”
  
  他這幾句,說的似乎是無賴話,聽著像玩笑逗趣的話。
  
  但是林俞靜和林媽媽聽了,除了忍俊不禁,莫名還都有一種一時間很難去形容的寬慰感和踏實感,甚至還有幾分感動和安心。
  
  聽到女方家裡這樣的態度,沒有一絲埋怨,沒有一絲氣急敗壞,江澈是這樣回應的。
  
  林媽媽知道這多難得,心口一暖,笑著起身說:“好了,給你們自己兩個找旁邊哪裡聊會兒去……我去那邊車裡等你們。”
  
  說完,她起身走了幾步,轉頭催促說:“去唄,談戀愛我又不是沒談過,有個媽媽在旁邊看著,怎麼可能方便說話。”
  
  “嗯。”好在臉皮夠厚,江澈應完拉起害羞遲疑的林俞靜,朝一旁巷子裡走去。
  
  “還走?”巷子有點深了,林俞靜想著。
  
  “還走?”拐過了一個彎,林俞靜想著。
  
  終於停住了。
  
  “還在想爺爺的話嗎?”“江澈站定下來問。
  
  “嗯,就是忍不住。”林俞靜點了點頭,抬眼委屈地看著江澈。
  
  “我幫你。”
  
  “你怎麼幫……欸,你……唔。”
  
  猝不及防,林俞靜雙手被按在牆上,然後,被親了一口。
  
  “我幫你想歪。”江澈退開後壞笑著說。
  
  “唔。”
  
  “還記得茶寮山上嗎?泥石流後,你去山上找我,夜裡下不來,一個人睡在露天地上。我找到你的時候問你,為什麼會睡在那個位置。你說,因為那是我們倆第一次親嘴的地方,你睡哪兒,想著這件事,就會想歪,就可以忘記害怕了。”
  
  “嗯。”林俞靜應聲,抬眼看著江澈,一雙大眼睛在路燈昏黃的燈光下反而更顯水光明媚,她小聲說:“好像,還不夠歪……唔。”
  
  終於歪了。
  
  可以“正常”聊天了。
  
  “其實我覺得吧,爺爺說的也不太對,其實像那個張寶文那種的,才真的可怕。”林俞靜踹了一腳牆,恨恨地說:“那個女的也噁心,她還說我是小狐狸精,氣死我了。”
  
  “一般狐狸精都是很漂亮的。”、
  
  “是嗎?”
  
  “嗯,一直都是啊。”
  
  “……那也不要她誇。”林俞靜想了想,突然轉回來對江澈說:“對了,那個,我要站在你這邊。”
  
  江澈糊塗一下,“什麼,什麼站在我這邊?”
  
  “就你,還有你們家和我爺爺的鬥爭啊,我要站在你這邊。”
  
  “不是吧?”江澈有點嚇到說:“你不怕氣著你爺爺啊?”
  
  “不怕,他自己教的。”
  
  “什麼?”江澈終於還是跟不上思路了。
  
  “就是爺爺自己昨天當著全家人的面教的啊,他當時說,咳,道理就是這樣,父母長輩為難他幾分沒大事,但是女兒家千萬不能跟著一起,不然……慢慢他就真的寒心了。寒了心,一起過日子,自然也就沒法拿心待你。”
  
  林俞靜抑揚頓挫,模仿著林老頭那種人生看透,對人諄諄教誨的語氣。
  
  正常聊天的林姑娘是這樣的。
  
  …………
  
  差不多時候,林家,巷子外。
  
  馬東強停車。
  
  林堂堂下車第一時間轉回頭哀求說:“江爺爺我求你了,你真不能今天跟我一起進去啊,要不我就死定了……你明天來,然後記得別把我供出來,行不行?”
  
  “要保護地下情報人員啊,江爺爺。”
  
  江老頭笑了笑,說:“行吧,那你回去自己穩住,千萬別讓敵人看出破綻,我明天再來。”
  
  “好,我回去繼續收集情報,江爺爺,還有你回去記得要記得跟我姐夫說啊,我這立功了。”
  
  “好好好,不就黑西裝嘛,回頭江爺爺幫你叫一群去。”
  
  …………
  
  縱橫半生,遊刃有餘,林老頭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真不能光看章節數啊各位大爺,妹妹。這又是4000+,今天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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