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60421
pontus 發表於 2018-1-5 08:02
第388章 撿了隻貓
  
  除了開學初段以及後來請假去胡州替老彪破局的那次,江澈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其實基本沒落什麼課,哪怕是前陣子哄人去種樹的那段時間,他的課也沒有落下。
  
  不過心思嘛……
  
  江澈的心思真不在這。真上了大學他才發現,1993年的廣告學專業,基礎或許還有部分能說是共通的,但是整體理念,真的落後前世的廣告公司老闆太多了。
  
  他沒辦法學進去,聽進去……但是一樣得考試。
  
  臨近期末,江澈的課業變得緊張起來,一個身上本就背著處分的人,如果期末再掛上幾科,就當真麻煩又難看了。
  
  跟“UFO”社的大爺們說好了,這是本學期最後一次社團活動。
  
  江澈的“三體”連載現在名氣已經很大,從校內傳播向校外,時不時的,會有一些已經畢業的天文社或UFO社的師兄回來參加活動。
  
  不過那位半年前剛畢業,心有太空的馬學長,江澈暫時還沒見到。沒記錯的話,那傢伙現在應該正在深城的一家通訊公司做尋呼機軟體發展。
  
  草草結束了這次社團活動,江澈離開教室,準備去找個安靜的地方抄點筆記背一背,因為接下來還得出去一趟,他必須爭分奪秒了。
  
  不遠處,教學樓下,劉文英跟在管照偉的自行車後頭。
  
  “幹嘛要我帶你?”管照偉跨在自行車車上,有些不耐煩的回頭說:“跟你說,我這車後座支架裂了,坐不了人的……”
  
  如果按照江澈的教導,後面一句應該是“要不你坐前面吧?”
  
  結果劉文英搶拍了,她說:“沒事,我很輕。”
  
  管照偉認認真真從頭到尾給她打量了一遍,“你輕麼?不可能吧,看著挺壯的啊,難道都是浮肉?”
  
  江澈送管照偉的《百年孤獨》,他已經看完了,說書不錯。
  
  劉文英這邊一下眼淚都快出來了。
  
  管照偉毫無察覺,繼續說:“對了,你自己的自行車呢?”
  
  劉文英沒好氣道:“壞了。”
  
  “……”管照偉眼睛一亮,“那我幫你修吧?我很厲害的。”
  
  “啊……嗯。”劉文英稍稍害羞了一下,剛剛還差點要哭的臉上,幸福的笑容慢慢綻開來。
  
  管照偉說:“兩塊錢,兩塊錢保證給你修好。”
  
  “……”
  
  劉文英轉身就走了。
  
  “欸,你別走啊,生意本來就是拿來談的嘛,你覺得貴了你說就好了,走幹嘛?或者你乾脆買輛新車,把壞的便宜賣我,我修好了再賣……”
  
  一心想做二手車生意的管照偉依然想著他的“賺錢大業”。
  
  江澈決定不繼續看下去了。
  
  抬步剛邁出去……
  
  身後衣服稍微一緊。
  
  “江澈。”
  
  江澈回頭,發現李南芳站在身後。這不重要,問題她的一隻手,還在江澈衣服後擺上抓著。這是要幹嘛?江澈低頭看了看她的手。
  
  李南芳自己也看了一眼,跟著有些局促,但是沒撒開,說:“那什麼,我怕你跑了。都知道你會跑,而且跑得很快。”
  
  “胡說,我又沒做虧心事。”江澈說:“有事?”
  
  李南芳:“你真的不加入詩社嗎?就因為一個誤會。”
  
  這個問題已經被問過好幾次了,江澈現在連理由都懶得找,直接拒絕,“真的不加。”
  
  “那,我根據三體的故事寫了一首詩,你能幫我看看嗎?”
  
  李南芳掏出來一張疊得很仔細的紙,遞過來。
  
  “……不看,放過我吧,說了很多次了,我真的不懂什麼詩啊。”江澈胸口堵得慌說:“李同學,你這麼執著,不會是因為被我的外表迷惑了吧?”
  
  這要是二十年後,江澈就要被呸死。
  
  但是李南芳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一臉誠懇地搖頭,“我只是覺得,每一個優秀的詩人,都是一個民族和國家的精神財富。就像食指的《相信未來》,給過一代人力量,就像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給過許多茫然孤獨的人慰藉,我讀過你的詩……”
  
  江澈信了,他相信這姑娘是真的那種,後來幾乎絕不會再有的珍稀動物:真.文藝女青年。
  
  不反感,但是盯上了,就不舒服了。
  
  “你有男朋友嗎?”江澈突然問。
  
  “啊?”李南芳窘迫地搖頭,小聲說:“沒有。”
  
  “那女朋友呢?”江澈說:“女朋友也行啊,找一個,轉移下注意力,你就會發現人生其實還有很多比拯救詩歌,拯救一個詩人更有趣的事情……”
  
  他說著,說著,突然感覺到牽著衣擺的那只手鬆開了。
  
  “你……”
  
  江澈抬頭定睛一看,李南芳滿眼通紅,眼淚奪眶而出。
  
  “這是怎麼了?”
  
  江澈一下沒反應過來,也不覺得事情有這麼嚴重。
  
  其實事情錯就錯在江澈剛剛一時沒注意,忘記了自己和這個時代的人在意識觀念上的巨大區別,大概2015年以後,百合可以是善意的玩笑,甚至會有女明星刻意去建立一個“強攻亂撩”的形象,大受歡迎。
  
  但是,這是1993年。
  
  李南芳抹著眼淚,轉身走了。
  
  身後一下跟過去好幾個詩社的姑娘,一路詢問著,安慰著。
  
  見有這麼多人,江澈也就放心了……
  
  “你看,你這多受歡迎?”
  
  “你真的很攻啊。”
  
  …………
  
  “你完了,老江。”晚上在宿舍,廖敦實和管照偉都說。
  
  江澈:“我怎麼了我?”
  
  “詩社那邊在說,你侮辱人格。”
  
  “啊?”
  
  “別啊了,我跟你說,明天等著被聲討吧。”
  
  讓江澈沒想到的是,隔天,真的來了一群詩社的姑娘。事情嚴重了,她們要江澈道歉,給一個說法。
  
  之所以事情沒告到學校去,還是因為當事人李南芳極力阻攔。
  
  下課時間,姑娘們找到江澈上課的教室,找不見人,問了別的同學。
  
  同學說人剛剛還在,他可能上廁所了吧。
  
  姑娘們決定就在教室門口等著,她們鼓足了勇氣,來面對這個深大新生裡最著名的“惡霸”“流氓”,準備好了辯論,準備好了吵架。
  
  江澈來了,他從樓梯口走上來。
  
  “江澈,你昨天……”
  
  姑娘們擁上去,然後紛紛呆滯了一下。
  
  “嘿喲,這個樓梯好高呀。”
  
  江澈朝後伸開的右手裡牽著一隻小手,曲冬兒自己用另一隻手拉著扶手,拉長小短腿,使勁地向上邁著……
  
  雙馬尾小蘿莉,男女老少通殺。
  
  “好漂亮啊,這個小女孩。”
  
  “是啊,你看她眼睛。”
  
  “我好像在哪看過她,真的,就是一下想不起來……”
  
  “是不是希望工程?”
  
  “啊,是嗎?好像是。”
  
  圍堵在樓梯口,姑娘們小聲議論著,現在的情況,要她們當著這樣一個小朋友的面,去跟江澈吵一架……好像完全做不到啊。
  
  牽著江澈的手,曲冬兒終於登上了最後一個臺階,站定後有些發懵,看了看圍住樓梯口的一群姑娘……
  
  再仰頭看著江澈。
  
  “怎麼這麼多漂亮姐姐?”她問。
  
  對面的姑娘們,突然就好開心。
  
  “欸,老江,怎麼你一會兒不見,就……”管照偉擠出來,大大咧咧看著冬兒問:“這小姑娘哪來的啊?”
  
  “說出來你們可能都不信。”江澈目光誠懇說:“我剛在路邊撿了只小貓,喂了它點吃的,然後它就一直跟在我後頭跑……”
  
  “我也沒在意,走著,走著,一回頭……就這樣了。”江澈露出一臉茫然,低頭看著曲冬兒。
  
  有人忍俊不禁,有人嘴角微笑。
  
  所有人都笑著,看著曲冬兒。
  
  曲冬兒也看大家,帶著小小的羞澀,笑一下,說:“喵。”
  
  過度下
pontus 發表於 2018-1-6 09:28
第389章 全民養貓
  
  “喵~哦。”
  
  弱弱地,怯怯地,勇敢地,充滿好奇和單純善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體會。
  
  世界溫柔了。
  
  小嘴巴還保持著發音結束,微微鼓著的狀態,曲冬兒轉一下頭,眼神無辜茫然,仰起小臉去看身邊的江澈。
  
  她心裡小小地在鬱悶,明明想著要賭氣的,結果來了先救場,還當了小野貓……
  
  但是在場除了江澈,當然沒人知道。
  
  因為眼前畫面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一隻對世界既充滿好奇又有些恐懼的小奶貓,小心翼翼地,跟從和信任著她身邊這個人。聽他的話。
  
  “可是那個人是壞人啊。”
  
  姑娘們當然都不會真的去相信江澈胡編亂在的故事,但是情境,卻不自覺地有點兒投入了。
  
  深大最臭名昭著的新生,身帶“疑似負心漢”、“暴力惡棍”、“騙子”、“流氓”、“理虧我就跑”等等多重標籤……
  
  樓梯口,大手牽小手,江澈牽著曲冬兒站在那裡。
  
  這畫面看著,感覺就像是一個超級大魔王手上抱了一隻可愛極了的小奶貓……他說了,剛撿的。
  
  好想勇敢過去說:“放開那只小奶貓。”
  
  或者著急招手,“小貓快跑啊,你身邊那個是大魔王。”
  
  江某人一點都不慚愧……
  
  “天地無極,萌神護體。”
  
  “誰敢殺我?哈哈哈哈。”
  
  有著一個讓人不省心的師傅,冬兒無奈地看著他假裝嚴肅其實嘴角偷笑的樣子,真是……專門闖禍的傢伙啊。
  
  隔一會兒,對面走出來一個姑娘,俯身柔聲問說:
  
  “那個,小朋友……你是階梯小女孩嗎?”
  
  當時報紙刊發曲冬兒“階梯組圖”,江澈隱去了她的姓名。這事後來要說全瞞住,當然不可能,但是畢竟非網路時代,絕大部分的人現在依然只知“階梯小女孩”這個代稱,而不知冬兒姓名,就像多數人也只知道“大眼睛”這個代號一樣。
  
  照片上的蘑菇頭已經換了現場的雙馬尾,但是曲冬兒的這雙眼睛,太好認了。
  
  “嗯。”沒否認,曲冬兒嗯一聲,點點頭。
  
  對面“嘩”一聲就嚷開了。
  
  當時組圖造成的影響力和震撼實在太大了,一直到現在官方和媒體都還在用,就面前這裡,就有人是因為看了那個組圖,因為她,向希望工程捐過東西。
  
  “你是南芳姐姐嗎?”大家都在議論的時候,曲冬兒小聲問。
  
  “啊……我不是。這裡。”
  
  姑娘讓出身位,指給冬兒她身後今天的當事人李南芳。這姑娘昨天委屈慘了,在姑娘堆裡明明很攻的一個人,偏偏在江澈這兒一直憋屈受欺負。
  
  “南芳姐姐,我……給你吃零食。”
  
  曲冬兒走過去,摘下背後藍色的小書包,抱在身前打開拉鍊,翻了翻,手上拿了幾袋塑膠包裝的東西出來。
  
  “這個叫泡椒筍尖,有點辣你怕麼?給。”
  
  李南芳尷尬,充斥溫柔微笑,遲疑了一下。
  
  “……我很多的。這個我們自己村裡做的。”
  
  曲冬兒捧起來小書包給李南芳看,意思裡面還有。
  
  “那,謝謝你。”
  
  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李南芳伸手接了過來。
  
  冬兒仰頭笑了笑,安慰說:“那姐姐你不要難過了,哥哥就是總愛亂說話的,其實他人……嗯,好像也有點壞。”
  
  “……哈哈。”當場一陣哄笑。
  
  冬兒給其他小姐姐發著零食,江澈已經完全被忽略了。
  
  直到上課鈴響,人群才戀戀不捨地散去。
  
  另一邊,這次搶著送冬兒來深城的麻弟、李廣年和馬東紅,已經先去茶寮和深大合作的工作室那邊了。茶寮現在出的新產品“泡椒筍尖”在防腐壞和保質時間等方面,還有一些問題需要進一步研究解決。
  
  江澈還有一節課……
  
  “走了,冬兒。”他牽過冬兒遞來的小手,帶她進了教室。
  
  …………
  
  教室裡,曲冬兒坐在江澈身邊,面前擺著江澈給的筆記本和鋼筆。
  
  她努力仰著頭,可惜還是看不到講臺,只好墊了江澈的外套後跪坐在座位上,看起來像是真要認真聽課的樣子。
  
  教室裡多了一個可愛的小丫頭,前後左右的同學都善意地笑著,跟冬兒揮手打招呼。
  
  冬兒也懂事地笑著逐一回應。
  
  英語課,老師進來了,看了看,笑著好奇地詢問。
  
  “問你呢。”一旁同學拉江澈衣服說。
  
  “說什麼?”江澈茫然說。
  
  江澈的英語能考點試,但是聽說能力差不多就局限於“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這個階段,這個時代有很多人農村學校出來的孩子都差不多,因為老師自己的水準,其實都不太高。
  
  “Hello Miss,……”
  
  曲冬兒下座位站起來,有些緊張,但是一板一眼認真地說著。儘管有些生澀,有些磕巴,有些地方會卡住,但是小丫頭竟然就這麼硬生生跟老師對話了十多句。
  
  1993年,這簡直太牛了。
  
  英語老師兩眼放光,同學們也是。
  
  江澈當然是聽不懂的。
  
  旁邊的女同學好心給他翻譯,說是冬兒自我介紹了,詢問老師能不能留在課堂上了,最後又告訴老師,她之前有上過十幾天的英語口語課,後來都是自己跟著教學磁帶練習,偶爾不懂的,會跟小學裡的老師請教……
  
  冬兒的英語課是在港城上的,當時時間很短,也就半個月,後來江澈買了成套的磁帶給她帶回茶寮……這也就半年工夫。
  
  “冬兒太厲害了。”
  
  冬兒坐下來的時候,江澈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由衷誇了一句。
  
  “真是太厲害了。
  
  管照偉也誇了一句,伸手。
  
  “啪”,江澈直接給他打掉了。
  
  最後,英語老師差不多等於把這堂課上成了英語趣味童話故事和一對一口語輔導。她甚至還專門教了冬兒唱“聖誕歌”。
  
  “江澈同學,你過來一下。”
  
  下課後,老師等在走廊上,專門找了江澈。
  
  先是跟冬兒又聊了幾句,然後老師拉過江澈走到一旁,說:“這是你妹妹?”
  
  “啊,是。”
  
  “我有個建議。”老師誠摯說:“我幫你找官方機構,給她測一下智商,你看怎麼樣?我認為你妹妹經過測試後,很有機會加入一些天才兒童培訓計畫……”
  
  給冬兒測智商嗎?然後將來進一個天才培訓學校?
  
  江澈猶豫了一下。
  
  “不了。”他說:“或者等冬兒再大一點,我問過她本人再說吧。”
  
  “謝謝老師。”
  
  “她自己怎麼能做決定呢?”老師一下著急起來,說:“哎呀你,你會耽誤她的。你要知道這對她的人生有多重要,這也許會決定她未來的前途、命運啊……”
  
  90年代初,天才兒童熱。
  
  決定前途命運嗎?江澈笑一下,說:“冬兒的前途命運,別人決定不了的,老師放心吧。”
  
  …………
  
  午飯時間,冬兒獨自坐在白色的餐桌旁,兩條腿在空中,一雙小胳膊撐在桌面上,努力探身仰頭,看著前面視窗排隊打飯的江澈……
  
  “冬兒你愛吃什麼呀?”
  
  李南芳托著一大盤各種菜走過來問。
  
  “小魚乾吃嗎?”劉文英也問。
  
  “我這有大魚。”另一個說。
pontus 發表於 2018-1-6 09:40
第390章 小夥伴的約會
  
  江澈端著四個菜和兩碗飯回來的時候,白色的餐桌上各種鐵盤子搪瓷碗,半桌面是菜。要不是曲冬兒還在對面乖乖坐著,仰頭看著他,江澈差點要以為自己找錯位置了。
  
  面面相覷……
  
  曲冬兒擺著手,比劃著,解釋說:“我說不用不用,謝謝謝謝,她們說沒關係沒關係,吃吧吃吧……然後,就放這裡了。這可怎麼辦?”
  
  “那就吃唄,這下你知道哥哥在學校多受歡迎了吧?”
  
  江澈把一碗飯遞給冬兒,然後是筷子。
  
  曲冬兒張了張嘴,沒接話,默默把飯和筷子接了過去。
  
  麻弟和李廣年、馬東紅等三人作為項目合作方茶寮的代表,午飯自然有學校方面安排接待,所以,這頓飯其實就江澈和曲冬兒兩個人。
  
  菜實在多了,有些擺得遠的,冬兒坐著怎麼努力也夠不著。
  
  江澈看見幫忙夾,她會端起明顯嫌大太多的白搪瓷碗來接。
  
  “哥哥,我飯太多了,分你一些你要嗎?”
  
  “嗯,好。”
  
  江澈乾脆地把碗遞過去擺上,冬兒使筷子認真從自己碗裡給他勻了一大半,然後自己也努力大口地吃……
  
  小朋友都有一個共識,自己努力吃飯,大人就會開心。
  
  “慢點,小心魚刺。”江澈看她吃得急,提醒了一句,然後嘀咕說:“這幫女同學怎麼回事,這麼多魚……冬兒你有跟她們說你愛吃魚嗎?我記得你好像也沒有特別愛吃魚啊。”
  
  曲冬兒抬頭委屈地看江澈一眼,滿口的飯,含糊學著大人腔調說:“那個傢伙啊,瞎話張口就來,轉頭就忘……嗯,這個不是我說的,是縣長伯伯說的。”
  
  “啊?哦,想起來了。”
  
  江澈笑一下,跟著狡辯說:“可是誰說我說瞎話了,我可記得很清楚,我第一次到茶寮那天,小冬貓就是帶著哞娃他們去河灣裡抓了小魚來送給我的……還說你不是?”
  
  “嗯,咯咯。”那段回憶想起來就覺得美好,冬兒笑著默認了,說:“那我要吃小魚乾。”
  
  江澈給她夾了,心想著小丫頭好像後來也就長到160左右吧,小臉、人也瘦,還真像只小貓。
  
  前世大學畢業,拿了斯坦福的全額獎學金,曲冬兒出國前專門來看望過江澈。
  
  “前世的求學路一路艱苦……也不知道這輩子早早地吃好穿好,能不能長高一點,還有不再那麼單薄。”
  
  江澈想罷給冬兒夾了塊大肥肉,威嚴說:“多吃點。”
  
  曲冬兒苦著臉低頭看一眼碗裡的大肉,下地繞了半圈,從盤子裡找了塊更肥更大的夾給江澈,乖巧說:“哥哥也多吃點。”
  
  幾聲低低的偷笑從旁邊的餐桌上響起來。
  
  這一天深大餐廳裡的這一幕,有趣而美好。
  
  …………
  
  鄭忻峰和陳有豎從餐廳門口進來,左右看了看,找著了,眼睛一亮。
  
  “這麼闊氣?太浪費了吧?”鄭忻峰坐下對江澈說:“正好,去給我和有豎打兩碗飯。這忙的,聽說冬兒到了,我倆飯都沒吃就過來了。”
  
  兩人一身風塵僕僕,顯然剛從廠房那邊過來。
  
  “要吃你自己去,你又不是沒飯票。”江澈沒好氣說。
  
  “我沒帶。”鄭忻峰說著,跟一旁坐著的室友們打了個招呼。
  
  江澈去打飯了。
  
  “鄭總叔叔好。有豎哥哥好。”
  
  港城一別後頭回見面,曲冬兒開心地問候著。
  
  “嗯,冬兒想不想我啊?”
  
  鄭書記自信滿滿地問。
  
  “嗯……”曲冬兒拖了個長尾音,歪著頭想了想,調皮地搖著頭說:“一點都不想。”
  
  她突然覺得莊伯伯講的那句“瞎話張口就來,轉頭就忘”好像更適合鄭總叔叔才對,飛機上的腳踏板和跳傘下飛機,原來他自己都已經全忘了。
  
  “……”鄭書記鬱悶一下,突然一拍大腿,說:“對了,冬兒,深大餐廳吃完飯要起立唱國歌的,你知道嗎?”
  
  “嗯,我剛剛已經唱了。”曲冬兒放下筷子平靜說。
  
  “你……”
  
  “我剛剛就已經吃完了呀,也唱了。”曲冬兒偏頭看一眼端著兩碗飯正往回走的江澈,又轉回頭說:“一會兒鄭總叔叔別忘了唱哦,我監督。”
  
  鄭忻峰:“……”
  
  一旁的陳有豎忍不住笑了出來。
  
  曲冬兒轉過去,“有豎哥哥,我跟你說哦,我都有在練功夫。”
  
  說完,她還揚了揚自己的小拳頭。
  
  “一會兒打給你看。”
  
  午飯後休息時間,三人帶著冬兒逛了逛深大校園。
  
  下午江澈一樣有課,鄭忻峰本意是他和陳有豎專門騰半天時間出來,帶冬兒在深城逛一逛,不過冬兒知道他最近很忙,就說還是想跟著江澈去上課。
  
  所以這一天,曲冬兒一共跟著江澈聽了四節大學課程,很乖地坐在教室裡,挺直腰板看黑板,就算是實在一點聽不懂的,也努力撐著不睡著。
  
  老師們看著,也都喜歡得緊,偶爾特意給她講一個簡單有趣的小知識,對話及傢俱,課堂上平添許多生趣。
  
  “江老師,這邊。”
  
  一直到放學後,江澈才終於可以和麻弟、李廣年、馬東紅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半年多沒見了,期間伴隨著茶寮的發展,麻弟等人磕磕絆絆地,也都成長了不少,現在已經可以做些事了。茶寮的零食產業,也已經在單一辣條的基礎上,又發展出了香辣牛肉乾、泡椒筍尖兩個產品。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三個作為交換,會過去幫鄭忻峰,而陳有豎會過來,跟江澈、冬兒一起,再去一趟港城。
  
  1993年的平安夜是週五,趕上後面正好有週末,江澈決定這個週六請假,去一趟。
  
  一是因為《雙生》先後在南特三大洲電影節和迦太基電影節踩上狗屎運,獲獎歸來,他這個老闆面都不露一下,有點說不過去;
  
  二則因為冬兒她很想去。這次過來,冬兒本身主要就是為了赴一個小夥伴的約,去港城過耶誕節。
  
  她之前在港城認識的好朋友中最要好的一個,叫Lara,這個小姑娘的另一重身份,是霍冬英先生的外孫女。
  
  邀請來自Lara,但是考慮她本身只是一個小女孩,所以,也可以當作來自她的家長。
  
  “Lara說她要在晚會上表演,很害怕,就跟外公說了,然後霍爺爺就說,那你可以叫你的冬兒姐姐來陪你嘛……知道哥哥會帶我去,Lara說她可開心了。”
  
  曲冬兒很認真地講述著她和小夥伴的聯絡。
  
  “所以冬兒也要上臺表演嗎?跟Lara一起。”
  
  江澈之前並沒有弄明白整件事,以為冬兒只是去看而已。
  
  要知道,這並不是一場電視節目,而是港城政商界內部的一場慈善晚會。冬兒過去看沒問題,上臺和Lara一起表演的話,合適嗎?
  
  江澈心裡有點猶豫,因為冬兒的未來,有太多可能了。
  
  江澈想為她保留儘量多的選擇,包括前程遠大,也包括一生只是做一個學習優秀的普通女孩。
  
  為此他一直小心翼翼,明知效果必然爆棚,也不讓冬兒出面為茶寮做廣告代言人,以免她形象商業化;不讓她過早作為“天才兒童”被宣傳,避免印象偏差,讓她背負太多壓力……
  
  冬兒注意到了江澈的眉頭,他皺眉了。
  
  弄不懂原因,但是冬兒還是乖巧說:“哥哥要是不喜歡,我也可以跟Lara說,我就在台下面給她加油的。Lara肯定還是會很開心,我也是。”
  
  其實在冬兒的眼裡,最重要的事情,就只是赴小夥伴的約而已,簡簡單單。
  
  也許兩個小夥伴已經在信件中為這次一起表演研究許久,也期待許久了,江澈有點慚愧,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說:“沒事,咱們先過去再說。”
pontus 發表於 2018-1-7 09:39
第391章 再次赴港
  
  曲冬兒背著自己的小書包,被江澈抱在手上,陳有豎拎著行李走在後面,三個人走出關口,站定下來看了一眼面前的港城……
  
  忍不住苦笑,但是嘴角漸漸上揚。
  
  上一次來港的落魄和荒唐,艱難與溫馨,仿佛又重現在眼前。
  
  冬兒戴上了最寶貝的蝴蝶髮夾,說她還是喜歡港城。
  
  “哥哥,我們現在去哪?”
  
  因為江澈說暫時先不聯繫Lara,曲冬兒問了一下。
  
  “先去你有豎哥哥家吃頓飯。”
  
  “嗯。”曲冬兒應完突然想到,“有豎哥哥的家,現在在港城了嗎?”
  
  “是啊,因為你有豎哥哥給你找了個嫂子,人就在港城。所以他現在的家,當然也在港城了。”
  
  “嗯,啊?”冬兒詫異一下,扭頭看陳有豎,小鬱悶說:“那怎麼都沒有告訴我呀?”
  
  陳有豎窘迫了一下,這事要他過來之前特意去告訴冬兒,真的有點尷尬,不知怎麼說起,而且怕說不清。
  
  陳有豎不說話,冬兒失落地轉回來,小聲在江澈耳邊嘀咕:
  
  “那我都沒有看新娘子,也沒有喝喜酒,也沒有吃喜糖……而且,而且村裡麥兒她哥哥結婚,她第二天早上幫新娘子端洗臉水,都還有小紅包拿的。”
  
  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呀,對於小孩子來說,她剛說這些,都是多麼讓人激動和開心的事情。
  
  看著冬兒臉上小小的失落,江澈有些忍俊不禁,但是只笑,堅決不幫後頭其實一樣有聽見的陳有豎解釋。
  
  “那個,冬兒……我還沒辦喜酒。”陳有豎自己尷尬解釋了一句。
  
  冬兒點一下頭,說出自己的理解,“那是先結婚嗎?”
  
  “……”
  
  陳有豎窘迫大了,左右看看,著急岔開話題,說:“車來了。”
  
  在車上,曲冬兒一路在好奇,說好想看看嫂子啊。
  
  …………
  
  劉素茹是昨天接到的陳有豎的電話,今天就沒有出攤,從一大早開始準備。
  
  菜是一早買的,都洗好,切好了,冷碟子在桌上擺得整整齊齊。身上衣服也換了,坐著乾等,她越等越緊張,每次樓梯腳步一響,人就一個激靈。
  
  “瞧你那個樣?!”老太太看著有些好笑,又有些醋意,擠兌說:“就算把那黑小子現在算作有豎家裡來人……你當初見我們,可也沒慌成這樣。”
  
  劉素茹偏過頭看她一眼,有點無奈,不知怎麼說才好。
  
  其實人都見過,原也沒什麼可緊張的,可偏偏就是因為見過啊,如今突然換了一重身份,她不但緊張,還尷尬,不好意思。
  
  “篤篤篤。”
  
  敲門聲突然傳來。
  
  “啊,來,來了。”
  
  劉素茹慌張起身,把衣擺捋平,把辮子甩到身後。開門,跟陳有豎互相看一眼,勉強笑一下,眼神對話一個說我慌,另一個說我也慌。
  
  “嫂子,好……”
  
  曲冬兒站在江澈身前,一邊乖巧問候,一邊仰起頭看有豎哥哥給她找的嫂子……她可期待了。
  
  “嫂子,咦?”
  
  冬兒整個人愣住一下,大眼睛撲閃,跟著慢慢扭回頭看江澈,眼神裡似乎在詢問:這是走錯了嗎?還是你們騙人?
  
  冬兒之前當然也是見過劉素茹的,那時候她還是好心的陌生人。
  
  怎麼突然就變成嫂子了呢?
  
  江澈沒說話,冬兒就那麼仰著頭,看看劉素茹,再看看陳有豎,看看陳有豎,再看看劉素茹……
  
  “冬兒,冬兒好像長高了。”面色尷尬,劉素茹回過神後慌張讓了一步,說:“進,先進來坐著,我去倒茶。”
  
  趁著這時間,江澈偷偷在冬兒耳邊嘀咕了幾句,進屋坐下。
  
  “喝茶。”劉素茹端了茶上來。
  
  冬兒抿一口,開心說:“好甜的,有冰糖,謝謝嫂子。”
  
  “啊……好。”劉素茹高興又緊張地應了,搓了搓圍裙,“那,有豎你陪著說說話,我去做飯。餓了吧?咱一會兒就吃飯。”
  
  “對了,桌上有茶點和果子,冬兒你拿著吃啊。”走了幾步,她才想起來說:“那什麼,黑小子……你也吃,別客氣。”
  
  “好。”江澈笑著應了,話說原來都是叫“素茹姐”的,現在,他還真不知道怎麼稱呼了。
  
  陳有豎和劉素茹的事情,後來陳有豎自己仔細跟江澈說過,包括他的擔心,還有劉素茹當時說的那幾句話……
  
  江澈聽過當時就有些佩服這個女人,她身上那份勇氣,不是誰都能有的。換個時代,這女人興許就是一個能給哪家寨主或地方小軍閥當家的女豪傑。
  
  “嗯。謝謝嫂子,我可喜歡你了。”對著劉素茹快要拐進廚房的背影,冬兒輕快說:“我原來就可喜歡你了,覺得你好好……現在變成嫂子了,真好啊。”
  
  劉素茹聽見了,整個人一下放鬆了許多。
  
  …………
  
  吃過飯,從劉素茹家裡出來,江澈讓冬兒給Lara家裡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Lara的媽媽,她說女兒在外公家,她來安排。
  
  沒太久,接人的車子就來了。
  
  車上有Lara,司機,還有一個五十來歲,一身傳統中式打扮的男人,看著很普通,甚至很溫和……氣質內斂。
  
  “這是明哥,霍先生的助理。”
  
  誰都不認識誰,同樣兩邊不熟的司機只好硬著頭皮出面幫著介紹。
  
  “明哥你好。”江澈問候了一聲,他沒見過這個人,但是前世在網路上看過,霍營東先生身邊有一個幾十年間時時帶著的人,想來應該就是他。
  
  “你好。”對方客氣地回應,說:“霍先生說Lara的小貴客來了,我就跟來看看……冬兒,你最漲棋了沒有啊?霍爺爺還等著跟你下棋呢。”
  
  “唔,這次,霍爺爺可能不用讓子了。”
  
  冬兒自信說完,已經耐不住鑽進車裡,和小夥伴手把手聊上了。
  
  明哥轉頭看江澈,伸手示意了一下。
  
  “我還有點事要忙,下次再打擾。”
  
  江澈很放心,沒打算跟去。
  
  “那也好。“對方點頭,沒有堅持邀請。
  
  “那個……”江澈朝旁走了一步。
  
  明哥立即知道他有話要說,跟了一步,“請講。”
  
  “這次是政商屆內部的慈善晚會對吧?”江澈說:“讓冬兒和Lara一起上臺表演,我想知道,是霍先生的意思嗎?”
  
  “霍先生只是覺得小朋友一起玩得開心就好。”
  
  “哦。”江澈想了想,說:“那就先這樣。”
  
  說完朝車裡的冬兒揮了揮手,說:“哥哥晚飯後再來接你。”
pontus 發表於 2018-1-8 08:19
第392章 大形勢和小歌謠
  
  鐘真和鐘茵剛參加完一個記者招待會回來。
  
  口紅、腮紅、眼影,看起來似乎都偏重了,重得就像是那些後來參加學校文藝匯演的小朋友。
  
  再加上一身滿是90年代初明星風格的華麗打扮,看得江澈忍俊不禁。
  
  當然,這是潮流,就像譚詠麟在臺上唱著《愛情陷阱》,過度誇張的大風衣和盲人墨鏡,近乎痙攣的動作表達一樣。
  
  它們屬於這個年代。
  
  抹去在外面刻意營造的人設風格,還有新晉影后的范,姐妹倆看見江澈,牽手雀躍著奔過來,也不知是等著被誇獎,還是要誇獎江澈幾句。
  
  歐佩珊一臉喜氣跟在後頭,笑著對江澈點頭。
  
  她的手上拎著一個小箱子。這個箱子裡有三座獎盃,它們會在記者招待會上被擺出來展示過,不止一次。
  
  繼南特三大洲電影節拿下“最佳女主角”和“最佳亞洲影片”兩個獎項之後,《雙生》又在迦太基電影節上收穫了一個“最佳女配角”獎項。姐姐鐘真“降維打擊”,用雙女主之一的戲份參評“最佳女配”,成功折桂。
  
  “兩位影后要不要發個紅包?”
  
  坐在沙發上,江澈微笑問。
  
  原本雀躍著的鐘真和鐘茵姐倆神情突然一滯:咦,是這個邏輯嗎?好像很奇怪的樣子。女演員自己參與投資拍了電影,自己付差旅費參加電影節拿了大獎,然後……為了慶祝,給老闆發紅包麼?
  
  趁著姐妹倆沒回過神,江澈擺了擺手,說:“算了,不給也行,其實這段時間你們倆也辛苦了。”
  
  是啊,我們也是挺辛苦的。鐘真和鐘茵松了一口氣,好像哪裡不對,一下又想不明白……算了。
  
  “佩姍姐,辛苦了。”
  
  江澈輕描淡寫轉移了談話對象。
  
  “還好,我忙得開心。”
  
  歐佩珊把手裡的小箱子小心放置好,笑著說:“就是可惜鄭總的戲份少了,不然再拿個最佳男配,咱們公司以後就可以用自己人搭出一部戲了。”
  
  “他?”江澈笑著說:“男演員還是用阿樂就好。”
  
  說完他起身走到雙胞胎姐妹倆身邊,示意一下說:“我說件事,佩姍姐,你記得找時間跟化妝師說一下,以後她們倆絕大部分場合保持淡妝。”
  
  “啊?”歐佩珊詫異一下,注意到江澈的表情,說:“好。”
  
  她現在對這個年輕人已經越來越看不懂了——這傢伙看起來似乎疲懶得厲害,對公司的事也不怎麼上心,但是,作為一家新建立的小公司,輝煌娛樂現在就是發展得很好啊,而且幾個最關鍵的環節,都是他在操作。
  
  這種困惑的結果,就是盲從,既然他是老闆,而且迄今為止一直是對的,那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不過有一件事,歐佩珊必須提。
  
  事情基於輝煌娛樂短期內打響的名氣,看起來形勢良好,但是當歐佩珊滿懷期待出去洽談各種業務、合作的時候,卻頻遭打擊。
  
  “為什麼?”江澈聽完保持微笑問。
  
  “……”歐佩珊抬眼看江澈。
  
  有一種神情狀態叫“欲言又止”,它其實有兩種表達:一,想想還是算了,選擇不說;二,接下來的話不太好說,我這暗示了,你先給個保障,我再說。
  
  歐佩珊此時就是第二種含義。
  
  “沒關係的,佩姍姐。”江澈說:“自己人,你直說就好。”
  
  歐佩珊點了點頭,“大概因為江總你,還有之前胡總、鄭總……你們,跟霍家一系的人走得太近了。”
  
  “是麼?”江澈順口接了一聲。
  
  “嗯,江總你應該知道現在港城的大形勢的。”
  
  這一句就說到這裡,歐佩珊相信江澈能理解。
  
  眼下港城最大的形勢,距離回歸還有4年,這是一個很尷尬的時間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偏偏這時候,英國佬又扔了個攪屎棍總督過來,情況就變得更為糟糕許多。
  
  至於霍家,霍潁東先生,一直都是著名的愛國人士。
  
  總結這一時期霍家在港城的狀態,大概可以用兩句話概括:
  
  一,我知道“英國佬”看我不順眼,也知道他們拿我沒辦法。
  
  二,吃虧,不懼。
  
  霍家在這一時期很吃虧,拿地虧本,經營工程虧本,曾經的“土地爺”看起來正被某超人李甩得越來越遠,卻又不得不做;
  
  反過來英國佬其實也糾結,因為霍家愛港,根基深厚,同時擁還有著大陸當面的鼎力支持,手握多項特許經營權,港城的建設,根本甩不開霍家。
  
  在這樣一種狀態下,那些跟霍家走得近的“小家小業”,日子反而最難過。
  
  江澈和鄭忻峰、傻愛國三人來自內地,于港城初露頭角之時,就與霍家一系聯繫在了一起。
  
  歐佩珊從公司利益角度出發,內心其實希望江澈可以暫時“圓滑”一些。
  
  …………
  
  車子在霍家大宅門前停下。
  
  開門的是僕人,通報之後,江澈之前見過的那位“明哥”從裡面出來,打了招呼,說:“霍先生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大好,今天下午和冬兒下了幾盤棋後,就有些疲倦,現在正在做康復治療,所以……”
  
  霍潁東身體抱恙多年,江澈知道,而且就他現在的身份而言,對方能這樣解釋,其實就已經足夠給面子了。
  
  “沒關係。”江澈笑一下說:“我來接冬兒。”
  
  “好的,這邊請。”明哥一邊帶路,一邊笑著跟江澈說:“冬兒過來先是和霍先生下了幾盤棋,之後就和Lara一起去琴房練習了兩個多小時……剛剛吃過晚飯,立即又去了。”
  
  說著話,轉過走廊拐角,鋼琴聲已經傳入耳朵。
  
  “到了。”兩人走到一間空曠的大房間外,站在玻璃窗邊。
  
  窗內,落地鋼琴前面的長凳上,兩個小女孩並排坐著。
  
  Lara一邊彈鋼琴,一邊哼著歌。
  
  冬兒也在唱。
  
  “月光光,照地堂,月光光,照地堂,
  
  蝦仔你乖乖瞓落床,聽朝阿媽要趕插秧咯,阿爺睇牛佢上山岡。
  
  蝦仔你快高長大,幫手阿爺去睇牛羊。
  
  月光光,照地堂,……”
  
  這是一首粵語童謠,大概就是Lara準備在晚會上表演的歌曲,不過此時的冬兒也已經學會了。
  
  兩個小丫頭並排坐著,一邊唱,一邊不是互相看看,咯咯直樂。
pontus 發表於 2018-1-8 08:19
第393章 快樂和委屈
  
  “聽過這首歌嗎?”正當江澈聽得有些入神,明哥突然問。
  
  “聽過一兩次,沒聽完整過。”江澈點頭說。
  
  此時,屋內的兩個小丫頭已經從鋼琴上下來了,赤腳踩在地毯上,來來回回往鋼琴架上擺上去Lara的一堆洋娃娃,各種排列組合。
  
  感情真好啊,童趣盎然。
  
  “其實本來的選曲是另一首。”明哥笑了笑,然後用一種典型的,不會唱歌的老男人一個平調哼到底的狀態,開始低聲哼唱:
  
  “最是夢縈家國,鄉土豈可遺忘?長江黃河富饒大地,五千年文化源遠流長;中華有過光輝歲月,也曾經歷苦難創傷。道路從來是迂回曲折,是非榮辱使人明確方向。祖國富強是眾所依歸,為安定繁榮各盡所長。”
  
  不知為什麼,這歌詞在面前這個幾乎沒有調子的老人嘴裡唱來,別有一種悠遠深長。也許作為一個長久跟隨在霍潁東身邊的人,他的所見所聞所想,早都已經潛移默化了吧。
  
  明哥的意思,Lara原本要在一場由英國人主辦的政商界內部慈善晚會上,在一個正“折騰不休”的末代港督面前,彈唱這首歌。
  
  “壯哉,趣哉,霍先生。”
  
  不站在霍潁東這樣的層次思考,其實並不容易體會這其中的勇氣、情懷,還有那麼一絲絲“老頑童”意氣用事的“頑皮”。
  
  江澈能體會,是因為前世網路普及後,有很多事他都有所瞭解,而且現在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淺層次”牽涉其中。
  
  “這是霍先生平常最愛哼的一首歌,他唱歌不是太好,早年運動不錯,也愛體育。”
  
  明哥說到這,轉頭看了江澈一眼,微笑繼續說:“是因為冬兒姑娘被邀一起表演,才換成了這首童謠。另外冬兒上臺的衣服,我們也已經請來裁縫定制了,明天上午就會趕出來。”
  
  “……”老江湖的話是真不好接啊,江澈也不知是應該說“謝謝”,還是反問“你怎麼判斷的我很慫?”
  
  正猶豫著,兩個小丫頭擺完了玩具,突然轉身一起朝窗邊奔來。
  
  “我們可以在窗上呵氣,然後寫字,畫畫。可好玩了,我以前沒本子的時候,就總這麼玩……”曲冬兒拉著Lara的手,開心跑到窗邊。
  
  突然看見窗外的江澈了,愣一下,跟著眉開眼笑沖他直樂,扮可愛的鬼臉。
  
  “來,Lara,你畫一個明伯伯,我畫我小澈哥哥。”
  
  兩個小姑娘對著玻璃窗呵氣,仔細對著人描,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只不過最後畫成的人讓自己笑得肚子疼,也讓窗外的江澈和明哥不禁莞爾。
  
  接冬兒回來的路上,平安夜的港城街頭,濃郁的聖誕氣息。
  
  相對來說,這一時期的內地對於耶誕節還沒有太普及的認識,就更談不上過節熱情了,冬兒看著新奇,一路扒著車窗,嘰嘰喳喳,興奮地指給江澈看,說:
  
  “哥哥,你看那個人頭上的紅帽子,尖尖的,lara也有,lara還說今晚上在床頭放襪子,乖乖睡覺,明天早上起來就會有禮物。”
  
  “哥哥你看那個發光的樹,它是真的嗎?Lara家裡的是真的,我摸了。”
  
  “哥哥酒店有紅蘋果嗎?一會兒我吃一個,你也要吃一個,平平安安。”
  
  “……”
  
  …………
  
  曲冬兒戴著聖誕小紅帽睡著了。
  
  江澈替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又把一個水晶小蘋果放進她放在床頭的聖誕襪裡,才回房間洗漱睡覺。
  
  隔天一早,他是被冬兒驚喜的叫聲、笑聲和歌聲叫醒的。
  
  等江澈走出房間。
  
  冬兒自己早已經洗漱好了,也穿戴整齊,正背對房門跪在沙發上,用掌心托著水晶小蘋果對著窗外的陽光看,嘴裡斷斷續續地哼著昨天和Lara一起練習的童謠,“月光光,照地堂……”
  
  聽見腳步聲,冬兒回頭,“哎呀,你終於起床了呀?”
  
  “唔,冬兒”,江澈揉了揉眼睛,故作驚訝說:“這個,哇,看來聖誕老人真的來過哦。”
  
  “是呀,是呀。”
  
  曲冬兒點著頭,燦爛笑著,沖江澈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你知道,可是我們不說出來,不告訴別人……聖誕老人。
  
  “哥哥,其實……剛剛Lara打電話來過。”吃早餐的時候,冬兒夾著一個咬了一口的小包子,怯怯地抬頭看江澈,“她說,她說……今天要去現場排練,那個,哥哥我可以去嗎?”
  
  因為之前發現過江澈因為她要上臺表演而皺眉,自己也做過保證,可以只在台下給lara加油……冬兒現在問起有點尷尬。
  
  但是從內心來說,她又真的很想跟Lara一起表演。畢竟這在她而言,真的就是和小夥伴一起表演而已。
  
  答案其實昨晚就已經想好了,智者千慮仍有所失,冬兒才只八歲小孩子,我又何必因為一點顧慮,想到那麼遠,擔心那麼多?
  
  笑了一下,江澈說:“去吧,中午我去接你。”
  
  “嗯。”冬兒一下開心了,興奮得直點頭。
  
  “粥燙啊,吃慢點,來得及。”
  
  看她著急的樣子,江澈不得不一次次提醒。
  
  …………
  
  “怎麼了?”
  
  中午時間,來接人的江澈看著面前的冬兒,將將要哭出來的樣子。
  
  霍家的司機把兩個小女孩擋在身後,但是神情看起來有點無措。
  
  “他們……”Lara錯開一步站出來,指了指對面一個大大約十歲左右,穿著表演服裝的外國小男孩,說:“他跑來要抱冬兒,冬兒不讓他抱。他沖來要打人,被冬兒姐姐一下就絆倒了。“
  
  “他,他就罵人,要冬兒get out……他還罵了chink。”Lara小臉蛋因為憤怒而漲紅。
  
  “chink?”
  
  江澈這個英語渣在這種時候,還是條件反射的茫然了一下。
  
  “這是一個種族歧視的詞彙,尤其針對咱們中國人……很嚴重。”身後一位華人姑娘幫忙解釋,臉上也是一臉的憤慨。
  
  “你是?”
  
  “我是這邊工作人員。”
  
  “謝謝。”
  
  江澈轉向那個英國小男孩,矮矮胖胖,褐色的卷髮,過於蒼白的皮膚襯得面上的雀斑尤為明顯。
  
  “Fuck You.”迎著江澈的目光,男孩一絲畏懼沒有,罵了一句,然後用雙手各一根手指抵住眼角,往上推,讓眼睛眯成一條縫。
  
  這個動作不用解釋江澈也懂,又是一個種族歧視動作。
pontus 發表於 2018-1-9 08:21
第394章 我來選曲
  
  說到“歧視”,人們普遍的第一反應會想到黑人。反而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國內華人對此問題幾乎都沒有認知和瞭解。
  
  至網路時代,資訊傳遞便捷,諸如歐美娛樂明星、主持人、大牌教練……富商名流一類所謂上流社會,長期居高臨下,不斷有“歧視華人”的公開言論被曝光,乃至教育機構長達十年教唱“辱華兒歌”等問題被揭露,國人中的普羅大眾才對這一問題有所瞭解,進而有憤怒和表達。
  
  江澈前世也是到了那個階段,才通過網路對這一問題有所瞭解,並沒有親身經歷過。
  
  第一次親身遭遇這種情況,對面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江澈試著把事情歸結為“熊孩子”的問題……但是終究意難平。
  
  “哥哥。”側邊身後位置,一直在忍眼淚的曲冬兒左手輕輕扯了扯江澈的衣角,等他轉過來,仰著頭輕微哽咽說:“我沒有打架。”
  
  右手手掌打開,她的掌心裡,蝴蝶髮夾用來夾扣的鐵片松垮耷拉著,看似機簧斷了。
  
  “他把我髮夾弄掉了,還要去踩……我才把他絆倒的。這個不算打架,好不好?”
  
  小小的鼻尖抽了抽,大眼睛閉一下再睜開,冬兒忍了半天,到跟江澈解釋,委屈的眼淚反而一下湧出來。
  
  “因為都是孩子,現場有人指揮,外面也有警衛,我就沒太注意,等在門外抽煙……”霍家負責接送的司機面色有些緊張和尷尬,小聲解釋著。
  
  “啪啦、啪啦、啪啦……”
  
  一陣皮鞋奔跑的聲音傳來。
  
  眨眼功夫,現場湧進來了十多個人高馬大的老外。到場第一時間拉著自己的孩子關心、詢問起來。
  
  “他們,是一個在港城有投資的英國商務代表團,這次過來有政府官員帶領,也被邀請參加晚會……”之前那個華人姑娘小聲跟江澈說道:“你……你想辦法帶孩子先走吧。”
  
  “What the fuck?!”
  
  對面,問過孩子的老外突然大聲罵了一句,同時揮舞手臂站起來。
  
  姑娘條件反射要幫著翻譯,“他說……”
  
  “這個我懂。”江澈頓了頓,說:“他後面說什麼?”
  
  老外還在嘰裡呱啦,華人姑娘眼神有些憤怒,幫忙翻譯說:“他說要你和冬兒向他的孩子道歉,還有,要我們這些工作人員道歉,還說……”
  
  “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幹了什麼,說了什麼嗎?”江澈問。
  
  姑娘說:“知道……他自己的用詞,也是一樣的。”
  
  就這時候,老外嘴裡又連著冒出來了好幾個“fuck ”。
  
  還真他X的有其子必有其父啊,江澈看著他:
  
  “shut the fuck up。“
  
  “shut your fucking mouth。“
  
  “say that again。“
  
  “what the fuck did you say。“
  
  “quit talking shit。“
  
  一連串,清晰流利。
  
  老外反應不及,一下被梗住了。
  
  本來還在委屈和擔心的曲冬兒也愣住一下,眼神裡滿是震驚和困惑,慢慢再次抬頭看著江澈……哥哥不是不會英語的嗎?他自己還說他是啞巴英語。
  
  一旁,一直幫忙翻譯的華人姑娘看著江澈,苦笑一下,心說原來你會啊。
  
  “別看我,我只會罵人這幾句。”江澈說:“那個,麻煩你幫我告訴他,是他的孩子行為不當,兼有歧視言論,他作為家長,應該反省自己的教育,並向我和冬兒道歉。”
  
  姑娘看了看江澈的眼神,她不知道這個衣著看起來並不像富家出身的年輕人到底哪來的底氣,但是很確定他的態度。
  
  點頭,姑娘上前一步,把江澈的話翻譯給老外。
  
  老外:“Are you kidding?”
  
  姑娘:“你在開玩笑嗎?”
  
  老外:“what the fuck are you?”
  
  姑娘:“……你算什麼東西?”
  
  這中間,江澈不時反駁罵上幾句,姑娘逐句給翻譯過去。
  
  老外:“……”
  
  姑娘:“……”
  
  這一句江澈沒聽懂,姑娘突然卡住了。
  
  “怎麼了?”江澈等了一下,忍不住問。
  
  姑娘猶豫一下,說:“他,他說要讓人開除我。”
  
  這邏輯……
  
  “什麼理由啊?”
  
  “呃,他說是因為你罵他的話,他都聽懂了,你用中文罵的,我也翻譯給他……但是沒把他罵你的全都翻譯給你。”姑娘解釋完,有些無助的樣子
  
  “哦,你是政府公務人員還是場地這邊的員工?”江澈忍住笑,問。
  
  姑娘糊塗一下,答:“這邊的。”
  
  “老闆是老外?”
  
  姑娘點了點頭,“有。”
  
  “哦,那你有名片嗎?給我一張。沒有的話把姓名電話寫給我吧。”
  
  “啊?”
  
  “啊什麼啊,寫啊,這還等著你翻譯呢。”江澈等了片刻,把姑娘寫好的紙條接過來直接放口袋裡,接著問:“你在這邊月薪多少?”
  
  “4000港幣。”
  
  4000港幣月薪在此時的港城並不算高收入,江澈直接說:“娛樂公司有興趣嗎?或者別的也行,金融股票、省港交流什麼的,總之月薪翻倍,文員兼翻譯……你等我電話。”
  
  “啊?……嗯。”姑娘點頭,隨即挺直胸膛。
  
  兩人用中文對話這幾句,老外那邊也是嘰裡咕嚕不斷,“骯髒、愚蠢、野蠻落後、無知、該死……”
  
  就這時候,那個白人小孩估計是看著自己這邊人多,大人又都給自己撐腰,來勁了,突然發神經似地咆哮著沖向冬兒。
  
  他整個頭往前伸,嘴裡嘰裡呱啦不停。
  
  江澈看過這個樣子是在球場上,球員衝突,頭抵頭互相頂牛,噴垃圾話。
  
  所有人一下都沒反應過來,熊孩子已經沖到冬兒身前不遠。
  
  但是,“啊”一聲,白人小孩滿口的髒話戛然而止,整個人向前的姿態也一下停滯……跟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鼻子大聲哭嚎起來。
  
  扭頭偷瞄江澈一眼,曲冬兒一手手臂緩緩放下來,小小的拳頭還握著。
  
  再次抬頭,弱弱地看著江澈,冬兒試著解釋說:“這個,哥哥,我……”
  
  從她當初說要跟著陳有豎學功夫,江澈就一直“威脅教育”,女孩子不能打架,不能打架,所以冬兒雖然每天早上嘿哈鍛煉半年多,這還是第一次出手,練了上千遍的一個直拳。
  
  “我……我打架了。”語氣很無辜,她破罐子破摔說。
  
  江澈微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把人摟到身邊。
  
  憤怒的老外一下撲上來,抱起孩子,同時沖江澈咆哮著。
  
  “NICE……good job。”江澈沒理會,笑著把自己所知僅有的兩個大概合適的誇獎用詞,一起對冬兒說了。
  
  “Really?”冬兒詫異地問。
  
  “Of course。”
  
  江澈完成了一段英文對話。
  
  一旁,剛換了工作的華人姑娘義正詞嚴對著一群老外交涉,“是你們的孩子惹事在先,發表歧視言論……而且剛剛試圖再次攻擊我們的孩子……”
  
  江澈沒能要到道歉,但是當場,至少還不算完全憋屈。
  
  他準備先走再說……
  
  憤怒的老外把人圍住了,不讓走。
  
  “明伯伯來了。”
  
  一旁的小姑娘Lara開口道。
  
  身為霍潁東幾十年的隨身助理,“明哥”過來先跟江澈點頭示意一下,接著說:“江小友先帶孩子們走吧,這次的事,理當由我們霍家來處理。”
  
  江澈點了一下頭。他知道霍家如今和老外的關係狀態,被看不順眼,被為難是真的,但要說怕,也是真的不怕。
  
  “抱歉。”明哥說完這一句,轉身朝老外走去,表明身份,開始交涉。
  
  同時,江澈俯身抱起冬兒,叫上那個華人姑娘,帶著霍家的司機和Lara一起,推開擋在面前的老外,向外走去。
  
  他一向跑得很快,但是這一次走得慢條斯理。
  
  身後,一個老外揮舞著手臂超級大聲罵了一句。
  
  “他說要你滾回大陸去。”姑娘翻譯說。
  
  “告訴他,據我所知,要滾的似乎是他們。”江澈說。
  
  姑娘點頭,轉身,一絲不怯把話扔了過去。
  
  …………
  
  “這事怎麼說,首先,霍先生說我們感到很抱歉。”中午時間,在霍家,剛回來不久的明哥坐著和江澈聊,說:“不過後續的麻煩你可以不必在意,那邊肯定會讓官方出面詢問,要求解釋和道歉,然後我們去反駁和理論……反正就是扯皮,誰也奈何不了誰。我們習慣了,也不會怕了他們。”
  
  就是這種狀態,江澈早有預料,點了點頭。
  
  “關於歧視言論的道歉,大概是要不到了。沒辦法,現在的環境就是這樣。”明哥有些無奈道。
  
  “嗯,那冬兒……”
  
  江澈的意思,那表演還參加嗎?
  
  “霍先生的意思,由你決定。”
  
  “好,那我來選曲。”
pontus 發表於 2018-1-9 08:26
第395章 現場
  
  匆忙準備了一個下午,晚會就在耶誕節當天晚上。
  
  雖然並不是大型的公開活動,但是現場來人雲集港城和英方在港的政要、富商、名流,連港督都在……實際規格極高。
  
  表演嘉賓有幾位港城的明星,也有英方來的歌唱家,據說是商人的妻子、朋友之類的,總之表演方面聯歡性質較重,孩子們的歌舞表演也不少,不算很正式。
  
  江澈通過霍家的途徑拿到了一個靠後的角落位置,早早到場坐下。
  
  陳有豎沒能進場,在外面守著。
  
  從聽說上午發生的事情之後,他就很自責,覺得沒盡到責任……但是動手,誠實的說冬兒那一拳問題不大,但是陳有豎要動手,只能等對方先動手。
  
  敏感階段,這種事情的度,就是霍家也一樣要小心掌控。因為它能影響的東西,一不小心就可能有點大。
  
  …………
  
  此時,現場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不止,臺上一組英國孩子的表演剛剛結束,掌聲正在逐漸平息……
  
  緊接著突然一陣喧嘩,人們紛紛扭頭,朝後看去。
  
  “怎麼了?”
  
  “霍先生來了。”
  
  “啊?真的欸。”
  
  自從80年代初患上淋巴腺癌,經內地醫生治療進入康復階段,日漸年邁的霍潁東已經逐漸淡出家族業務,隱身背後。
  
  他有很久沒有在中華總商會之外的場合公開露面了。
  
  這次活動也一樣,組織方發了邀請,留個位子,但是所有人其實都默認,霍先生並不會來。
  
  但是他來了。
  
  這是江澈第一次親眼見到霍潁東本人,有些瘦小的身體在後門入口出現,一路走得不疾不徐,溫和微笑,與人打著招呼,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平凡而和藹的老頭。
  
  “霍先生難得。”在場有老相識開口說道。
  
  “是啊,是啊。”霍潁東一邊笑著回應,一邊在前排坐下,指了指臺上,說:“來看看小朋友的表演。”
  
  臺上,Lara一身白色公主裙,冬兒一身紅,牽著手走上舞臺,鞠躬。
  
  主持人報幕:“童謠,《月光光照地堂》。”
  
  掌聲剛要響起來……
  
  但就這時候,上午挨了冬兒一拳的熊孩子在台下突然“哇啦”一聲叫了起來,大人反應不及,一聲“chink”已經響徹全場……
  
  熊孩子後面的髒話被捂住了,但是就這一句,已經讓在場兩邊的人,臉上都有點難看。
  
  “這……怎麼回事啊?”
  
  “好像說是上午,那孩子……”
  
  台下人開始低聲交流起來。
  
  一片議論紛紛中,臺上的兩個小女孩互相看了看,Lara走向一旁早已擺好的鋼琴,優雅坐下,小冬兒兩手一起,舉起了話筒。
  
  因為準備時間只一個下午,太匆忙,江澈只能讓兩個小朋友分頭練習,Lara練鋼琴部分,冬兒練唱歌。
  
  站在臺上的冬兒有些緊張,目光投向遠處,找啊找,終於找到江澈的視線,看見他輕輕拍手、微笑……跟著嘴角一翹,由心笑出來,純真燦爛。
  
  鋼琴聲響起,前奏不長,人們安靜下來,等待一首熟悉的童謠。
  
  但是……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
  
  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但是他們掠去的是我的肉體,
  
  你依然保管我內心的靈魂,
  
  ……”
  
  冬兒大概並沒有日後成為一名優秀歌手的天分,因為年紀小,聲音也有些稚嫩,同時因為是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演唱,整個人在臺上顯得有點拘束。
  
  但就是因為這樣,歌曲在和緩的曲調和稚嫩的發音中展開,別有一番觸動人心。
  
  而且是那麼的符合歌詞情境……尤其當她略微有些委屈地唱出那句:母親。
  
  《七子之歌.澳門》,出自20世紀20年代,著名愛國詩人聞一多《七子之歌》系列,是其中被譜曲演唱,傳唱最廣的一首。
  
  其實《七子之歌》也有港城篇,九龍篇,但是前世似乎沒有譜曲,又或者江澈沒聽過……總之他不知道,也沒有能力自己譜曲。
  
  他覺得有些遺憾,但是代表霍家的“明哥”認為:這樣正好。
  
  “這樣擦邊正好,意思都在,台下只要不是傻瓜,都能聽出味來,就算是傻瓜,回頭也能明白……偏偏它又不是一個直拳。”
  
  他當時似乎又想到了上午曲冬兒的那一拳,說到這頓住笑了一會兒,才繼續說:“考慮場合以及當前形勢,就這樣好了。”
  
  江澈猜測那應該就是霍潁東的態度。
  
  “三百年來夢寐不忘的生母啊,
  
  請叫兒的乳名:
  
  叫我一聲--澳門。”
  
  臺上,曲冬兒身體輕輕搖晃,歌聲繼續。
  
  “澳門,這是?沒聽過啊。”沒有月光光照地堂,台下的人小聲交流著。
  
  “《七子之歌》沒看過嗎?本身是詩,也不知誰譜上的曲,別說還挺動聽。對了,它其實也有港城篇的,還有九龍篇……”
  
  “那……”問的人只說一個字就住嘴了,因為不難想。
  
  “大概是想留一點餘地吧,這就已經夠沖臉的了。”說話的人抬頭示意了一下前排的港督、霍潁東等人,說:“其實夠了,港城、澳門,過去和將來,哪來多大的區別?”
  
  “啊,這倒是,英國人好像正在問呢……”
  
  看著前方正與身邊人捂嘴交流的港督和一眾英國在港政要、富商,這一位有點擔心說:“不知道一會兒會是什麼反應。”
  
  “他們能怎麼樣?剛那老外孩子,那麼過分,他們都沒吭聲。而且,你以為霍先生為什麼來?”
  
  同樣的對話發生在台下許多地方。
  
  “母親啊,母親!
  
  我要回來,
  
  母親!母親!”
  
  當臺上的曲冬兒唱到這裡,澳門一詞自動被忽略了,因為他們所在的這塊土地,正如歌詞情境所唱,要回歸了。
  
  聽著歌聲,聯想上午英國商務代表團孩子的歧視侮辱,大人要對方滾回大陸的叫囂……人們幾乎都明白了,原來這首歌動人之餘,也很勇敢。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
  
  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
  
  第二遍,臺上小女孩平靜的演唱,台下人安靜的聽著。
  
  “母親!母親!”
  
  當最後一句歌詞落下……
  
  台下竟是鴉雀無聲。
  
  沒有掌聲,英國人沒有鼓掌,其他的人沒有鼓掌,江澈沒有鼓掌,霍潁東揉了揉眼眶,一樣暫時沒有鼓掌……各有意味。
  
  就這樣,臺上兩個已經鞠躬謝幕的小女孩,像是一下被架住了,互相看看,有些茫然無助地站在那裡,手牽著手,沒有退場,也沒有說話。
  
  一陣不合時宜的低笑從熊孩子那一塊區域傳出來。
  
  “太過分了。”
  
  有人低聲說了一句,但是一樣,沒敢帶頭鼓掌。
  
  很抱歉,一下寫不完,大家先別等了。另外說一下,上去打一頓,真的不是很符合邏輯啊,各位大爺。
pontus 發表於 2018-1-9 08:31
第396章 未來
  
  Lara的眼眶漸漸發紅,眸中水光閃動,將將要哭出來。畢竟從小開始,不論在哪表演,表演什麼,她都早已經習慣了掌聲和誇獎。
  
  身邊曲冬兒感覺到了,偏過頭看著她的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同時牽著的手用力握了握。
  
  轉回來,看著台下低聲議論紛紛的人群……曲冬兒一手牽著Lara,另一手再一次舉起話筒。
  
  沒有伴奏,她開口清唱: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勝利歌聲多麼響亮……”
  
  稚嫩,但是清亮,歌聲突然再次傳來。
  
  台下原本已經在交頭接耳的人們紛紛抬頭,睜大眼睛,看著臺上的那個依然站立著的小女孩。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越過高山,越過平原,
  
  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
  
  ……”
  
  這首歌創作於五十年代,不需要抄,也不需要人教,在茶寮,在各地,幾乎每個孩子都會。稚嫩的童聲拖著長音,緩緩歌唱,並沒有多大聲……
  
  但是台下原本紛亂的議論聲,莫名之間已然全都被壓住。
  
  “勝利歌聲……”
  
  “從今走向富強……”
  
  如果說剛剛《七子之歌.澳門》的表達還是委婉的,擦邊而過,那麼這次的歌聲,其實更直接,勝利是什麼勝利,不知道嗎?這個國家正在走向富強,又誰能否認?
  
  “我們愛和平,我們愛家鄉……”
  
  全場安靜地聽著,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就這麼用她稚嫩的嗓音,堅定的,獨自唱完了整首歌。
  
  也看著她再一次放下話筒。
  
  “啪、啪、啪啪啪啪。”
  
  孤零零的掌聲,在一片沉默中響起。
  
  前排。
  
  眾人循聲望去,很快看見掌聲來處,霍潁東一臉慈祥的笑容看著臺上的兩個小女孩,輕輕點頭贊許。
  
  身邊坐著一堆英方政要和富商,他在鼓掌,帶頭鼓掌。
  
  “好。”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霍家一系相關的人,以及在場愛國商人率先回應,掌聲從四處不斷響起。
  
  接著,在場華人都抬起了手,一樣,掌聲從他們手中傳出。
  
  一片掌聲雷動,前排的英方人員互相看了看,這時候要是還不鼓掌,繼續跟一個小女孩這樣鬥氣,他們引以為豪的“紳士風度”,就要變成笑話了。
  
  帶著幾分無奈,掌聲也開始從他們的手中傳出。
  
  現在,唯一剩下還沒有聲音,就只有熊孩子父母那一片的商人代表團了,目光默默聚焦,一群人遲疑著沒有動作,只有那個熊孩子在媽媽的摟抱下依然不斷掙扎著,試圖去掰開捂嘴的手,不時有幾個音節從他口中含糊的傳出……
  
  太尷尬了,在場不光華人覺得,就連一部分英方人員,臉色都幾位難堪。
  
  就這時候,臺上的曲冬兒突然對著話筒,微笑開口:
  
  “Maybe you should apologize to us,but it doesn’t matter,and next time you come back,I’d like to say welcome to you.”
  
  “或許你應該向我們道歉,但是沒有,也沒關係,而且你下次再回到這裡的時候,我還會跟你說,歡迎光臨。”
  
  掌聲中,尷尬中……這是多漂亮,多大度的一段話啊。
  
  整段話的意思,初聽起來友好而平常,讓人欣賞,但是仔細一想,又能讓人琢磨了好一會兒。
  
  “你應該向我們道歉。”
  
  表面看起來曲冬兒說話的對象是上午有過歧視言論的那個孩子,那是他們同齡人之間的對話,但是,誰又能保證這裡頭沒有他的父母、其他代表團的成員,甚至更多?
  
  “下次再來,我會說歡迎光臨。”
  
  什麼意思?這是主人對客人說的話啊,只需結合回歸背景稍微一想,簡直不要太簡單。
  
  而且在這段話裡,曲冬兒第一句用的不是“me”,而是“us”,不是我,而是我們。
  
  這時候,前排的霍潁東回過頭,看了一眼遠處角落的方向。他也許想找江澈,但是太遠了沒看見,只得苦笑一下,轉回去,繼續鼓掌。
  
  大廳裡,掌聲剛剛原本已經有些平息下去了,但這一刻,又再次雷鳴般的響起,而且持續許久。
  
  也許有人不情願,但是已經不重要了。
  
  掌聲中,臺上的曲冬兒拉著已經開心起來的Lara再次鞠躬,一起說:“謝謝。”
  
  話筒在嘴邊,可是,沒有聲音。
  
  “謝謝。”兩個孩子又用自己的嗓子大聲說了一遍,起身。
  
  所以,是後臺的哪個弱智那麼“機智”,把曲冬兒的話筒關閉了嗎?
  
  蠢啊,這種時候這麼做,這是打誰的臉?怕是連英國人回頭都要揍他一頓。
  
  主持人依然沒有上臺。
  
  兩個小女孩還在臺上站著。
  
  一個身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人站在正面台下,對著臺上的小女孩伸出雙手。曲冬兒愣一下,隨即開心的投入江澈的手掌,就這樣被他抱著,從臺上下來。
  
  “這人誰啊?”
  
  “不知道啊。”
  
  一片議論聲中,明哥也從旁把Lara抱了下來。
  
  他們回到了座位上,而江澈沒有,他就這麼一手抱著曲冬兒,回頭走去。一邊笑著互相說悄悄話,一邊不疾不徐地從前走到後……
  
  走到出口,直接走出會場。
  
  …………
  
  當晚,整場慈善晚會結束後,給面子花了不少錢的霍潁東第一次親自現身和江澈交談。
  
  兩人說話,曲冬兒和Lara就在堂前玩玩具。
  
  “小夥子,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霍潁東面無表情,也沒有語氣,看著江澈問道。
  
  明明就是個瘦弱老頭,也沒有誇張的聲勢,可就是讓江澈一下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他這還沒開口。
  
  “冬兒最後那句話,是你教的吧?歌不是?也是?”霍潁東保持狀態繼續問道。
  
  “那個,我英文很差。”
  
  “哦,難怪我聽人說,那段話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啊。”霍潁東看著江澈,好一會兒,緊繃著的臉突然一下放鬆,大聲笑出來,“哈哈哈哈。”
  
  笑完,老人點了點頭,氣呼呼說:“還知道怕……嗯,原來還知道怕。”
  
  江澈總算松了一口氣,當時是過癮了,但他其實也後怕,因為有些人的態度,他的層次其實很難去揣摩。
  
  “霍老,你看這事……”
  
  “英國人那邊,不論從什麼角度考慮,都會遠比你和我,更想遮住今晚的這個插曲。你懂吧?”霍潁東問。
  
  江澈點了點頭,說:“懂了,那……”
  
  如果英國人主動去遮掩,這件事在港城就不會傳太開,在國內更肯定不會傳開,這一點江澈知道,但是問題有一部分人,肯定會知道。
  
  而這些人的想法和態度,是江澈完全無法去打聽的。
  
  霍潁東可以。
  
  “他們啊,他們……”霍潁東賣了個關子,才笑著說:“很高興。何止高興,簡直痛快,我的老朋友中還有人拍著桌子誇獎……”
  
  老人話說到這,目光從江澈身上移開,轉投向正坐在地毯上玩耍的曲冬兒。
  
  她和Lara一臉認真,正討論應該給洋娃娃換一件什麼顏色和款式的小禮服。
  
  “現在時機不宜宣傳,要低調處理,所以大概,暫時也就不方便接見冬兒……以後吧,看情況。”
  
  霍潁東在旁說著。
  
  而江澈的目光裡,地上正專心投入,抱著洋娃娃玩耍的小女孩,已經恍惚走向一個舞臺,牽著另一個小女孩的手,再次唱響《七子之歌》……
  
  好吧,請許我說一句:“冬皇你好。”
  
  這回是真正的萌神護體,誰敢動我了。
  
  英語渣,那段有錯誤請糾正,但是不要罵我啊。
pontus 發表於 2018-1-10 08:10
第397章 過年這件小事
  
  “蝴蝶髮夾真的還能修好嗎?”
  
  曲冬兒人躺在被子裡,兩手像翻肚皮的小貓似的舉著,扯著被子拉到下巴尖,只露出一個小腦瓜,睜大了眼睛看著江澈問道。
  
  “真的,乖乖睡吧,我幫你關燈。”
  
  “嗯。”冬兒應了,長睫毛“唰啦”像簾子關上,閉眼睛。
  
  但是等到江澈的手剛按上開關,她又睜開眼睛,招手說:“等一下,等一下,哥哥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說。”
  
  江澈扭回頭看她,點頭表示我在聽。
  
  迎著江澈的目光,曲冬兒眼神特別認真,說:“我長了想當外交官。”
  
  “……”在一個孩子們總是被要求說“理想”的年代,這還是江澈第一次聽冬兒說起自己的理想,或者說她想成為的樣子,有些意外。
  
  “啊,是嗎?什麼時候想的啊?”
  
  “就今天呀……我想欺負外國人。”
  
  “……”不得不說,這很有理想。
  
  帶一點兒小小的躊躇滿志,大概還有人生轉變的感慨,冬兒接著解釋說:“我原來是想長大了跟哥哥一樣的……”
  
  “原來嗎?”這一句聽得江澈有點欣慰,果然,我還是被小天才崇拜著的人啊。就像歌詞裡唱的,長大後,我就成了你。
  
  “嗯,就是本來想長大跟哥哥一樣當一個騙子。”冬兒說:“可是我現在想當外交官了,可以嗎?”
  
  江澈:“……”
  
  夢想從當騙子轉移到外交官嗎?江澈想了想,倒也不算走過彎路,反而應該算是打了個不錯的基礎,點頭說:“好的,小大使趕快睡吧。”
  
  “小大使?”冬兒複讀機似的嘀咕了兩遍,看著天花板自己品味一下,心裡既期待又滿足,開心地閉上眼睛,嘴角笑著說:“嗯。”
  
  小大使睡了,江澈幫忙關了燈,關門,想著她今晚大概會做一個美夢,五星紅旗迎風飄揚。
  
  行程匆忙。
  
  安頓冬兒睡下後,江澈不得不召集輝煌娛樂在港人員,包括今天新招來的那個翻譯姑娘,還有古聽樂等,連夜開會,佈置下一步的發展計畫。
  
  開完會,再一起吃過宵夜,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回到房間的江澈獨自一人坐在客廳沙發上,開始專心修理冬兒的蝴蝶髮夾。
  
  髮夾本就是便宜東西,斷了的機簧配件沒處可買。好在構造簡單,江澈可以自己拿細鐵絲彎出來……只不過稍微有點費工夫和耐心而已。
  
  一個買得起無數髮夾的人,專心致志地修理著一個三塊錢的蝴蝶髮夾,時間無聲流逝。
  
  終於,到三點左右,江澈把修好的蝴蝶髮夾輕輕放在冬兒床頭,帶著一種大概可以形容為有充實感的疲憊,回房間洗漱後倒頭就睡。
  
  隔天一早,是戴著蝴蝶髮夾的冬兒推門把他叫醒的。
  
  “哥哥,起床了……起床啦,咱們要回去了。”
  
  歸程。
  
  從冬兒到深城開始算,其實中間也就短短四天時間,她見到江澈,見到Lara,告別Lara,很快,冬兒就又告別江澈,踏上了回南關的航班。
  
  之後的幾年,這個小女孩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在一個遙遠的山村裡度過,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她做過什麼,又被誰關心著……
  
  也許有一天,她會在某個盛典的場合出現,揭開那足以讓國人驚歎的一切,被更多人擁戴和喜歡……也許不會。
  
  也許理想會兌現,也許她長大又變了想法。
  
  誰知道呢?
  
  也許也並不那麼重要。
  
  …………
  
  第二次港城行,短暫但是收穫巨大。只不過這份收穫不是即時的,不能拿在手裡……它的效用,會在之後江澈漫長的攀登路上慢慢顯現。
  
  期末階段的學習充實、忙碌而且緊張,當江澈拉起來行李箱……時間已經是1994年。
  
  “你們倆過年不回去,在這邊照顧好自己。”江澈對為了省路費,準備留在深城打工過年的童陽和廖敦實說:“童陽別太節約,過年吃點好的,老廖千萬記住,忍著別往巷子裡鑽……都知道了吧?真有事,你們聯繫老鄭,他也在深城過年。”
  
  “等我回來,給你們帶粉條。”管照偉也說。
  
  留守的兩個點頭,出門把人送到公交站。
  
  公車穿行在日新月異的深城街頭……
  
  江澈要去乘飛機,而管照偉要轉不知多少班火車,回東北,他這個假期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會花在鐵軌上。
  
  他說萬一路上哪一站買不著票,就得想法子搭車走一段,說也許到家年三十都趕不上,但是還是得回,家裡的熱坑頭和坐坑上的爸媽,在等他。
  
  先飛盛海,江澈一直呆到茶寮盛海辦事處正式成立。回家當天已經是1994年的2月4日,農曆臘月二十四,立春。
  
  “爸、媽,爺爺,我回來了。”
  
  房門敞開著,江澈進屋,喊了一聲。
  
  “哦,渴了自己倒水。”樓上老媽只聞其聲,人都不見。
  
  “……”這也太沒有親情溫暖了,江澈同學自從變成了小江老闆,就失去了很多樂趣,比如沒辦法再一邊看老媽炫富,一邊領一大把零花錢,也沒辦法再看老爸叉著腰跟他指點江山,藏著興奮抖包袱似的一點一點透露,家裡這一年到底賺了多少錢。
  
  無奈自己倒了杯水喝了,江澈歇了會兒,準備先把行李箱裡的東西整理出來。
  
  剛打開拉鍊,樓上老媽探頭說:
  
  “別呀,別拿出來,省得麻煩。”
  
  “什麼?”
  
  江澈糊塗一下的工夫,爸媽爺爺,已經篤篤篤從兩邊樓梯上下來……他們的手上也有行李箱和袋子。
  
  “這是,要去哪?回老家嗎?”江澈問。
  
  “不是,咱去茶寮過年。”江媽說:“就等你了。”
  
  “哦,啊?”江澈一下站起來,“茶、茶寮?”
  
  “是啊,很意外嗎?”
  
  “……”江澈看媽,看爸,看爺爺。
  
  江老頭把行李袋擱下,坐下來裝了一鍋煙,點上,抽一口,悠悠說:“老谷和老根兩個這煙葉侍弄得,嘖,那真叫一個地道啊。”
  
  “呃,老谷爺和根叔來過咱家啊?”
  
  “嗯,不容易哦,有這份心,這麼大年紀,這麼遠自己找來請咱。”江老頭笑眯眯說:“老哥倆的面子,我怎麼都得給的,你說是不是?”
  
  江澈:”是。“
  
  “那就走吧,去看看你在茶寮這一年,到底都做了什麼。”
  
  江爸笑著,第一次開口,語氣是淡淡的,但是身為一個父親,他眉眼間那點兒想努力藏起來的自豪和滿足,其實怎都藏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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