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59729
pontus 發表於 2018-5-22 08:10
第626章 那時豆蔻
  
  下車還有一段路要走。
  
  隨行的人落得遠,江澈和褚漣漪一道走著,看見放羊的人在山崗上,看見窯洞高低成排,一路咋咋呼呼。
  
  褚漣漪這一天幾乎都是一個狀態,氣他吧,又忍不住看他,嘴裡說著他胡鬧折騰,眼睛裡卻時時耐不住都是笑意。
  
  她本當有的那些複雜情緒,都快被他折騰亂了。
  
  只餘哭笑不得。
  
  “我爸和我媽是大學同學,但是不同屆,我爸長一歲,但是小兩屆。媽媽品學兼優,是導師的得意門生,畢業直接留校任教,兼做研究,後來被我爸各種小花樣哄到手……說是還因此害哭了老師同學好多人。”
  
  褚漣漪說著從包裡取出幾張套了塑膠封套的鋸齒花邊照片。
  
  這還是江澈第一次看到這些照片。
  
  “你看,我媽媽漂亮吧?”褚漣漪說著遞過來一張一寸照,又一張半身照。
  
  當真好看,黑白一寸照裡的女孩子尚且年輕,眉眼如畫,跟褚漣漪七分相似。半身照裡褚媽媽年紀稍長,但是一身軍裝,依然英姿颯爽。
  
  “媽媽在軍區醫院工作麼?”
  
  “嗯,兼著。”
  
  褚媽媽似乎有些不苟言笑,而且身上有一股嚴肅的軍人氣質,讓江澈忍不住說:“看了照片,等去看媽媽的時候,我一定發慌。”
  
  他說的自然是到墳前。
  
  “知道就好。”褚漣漪笑一下,說:“媽媽嚴肅起來可是真的有點凶,但是如果爸爸還在……你們說不定能處得很好。”
  
  “真的啊?”
  
  “嗯,因為……”褚漣漪瞥江澈一眼,笑起來說:“都是沒正形的。”
  
  她說著又遞了一張照片過來。
  
  江澈看見照片上戴著眼鏡的高瘦男人燦爛地笑著,略帶頑皮的樣子。
  
  不自覺開始想想褚漣漪曾經的生活。
  
  有點凶的褚媽媽,有軍人作風,規矩森嚴,總是被氣著了,板起臉生氣……然後又被父女倆哄得忍不住笑出來。
  
  笑完努力還嚴肅,掰道理,說著別以為你們鬧一下就沒事,事情怎麼怎麼。
  
  父女倆假裝老實聽著,句句應是,但是眼神裡偷藏的都是狡猾和得意。時不時還找機會對視笑一下,說:好險,好害怕。
  
  “欸。”
  
  “嗯?”
  
  褚漣漪喊了一聲,把江澈從走神狀態里拉回來。
  
  “你,你要不要看看這幾張?”褚漣漪似乎有些小尷尬,問。
  
  “當然要看啊。”
  
  江澈伸手直接整疊奪過來,低頭只看了一眼,笑意就在嘴角浮起來。
  
  他翻看著照片,照片上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漸漸從戴著紅領巾到佩著紅像章。
  
  她穿著白裙子,紮著紅領巾站在爸爸媽媽中間。
  
  她挽著媽媽的手臂,像兩朵花。
  
  “這小女孩真漂亮。”江澈抬頭,從心裡笑出來說。
  
  褚漣漪接不上。
  
  “這張你多大啊?”江澈拿了其中一張跳舞的照片問。
  
  褚漣漪低頭看了看,說:“十三,或十四那年的春天吧,後來……就沒有了。”她儘量說得不沉重。
  
  一直被他鬧,叫做褚少女,她還是第一次給他看自己少女時的模樣。
  
  好在他眼睛裡的喜歡,她剛才看得清楚。
  
  不然就要生氣了。
  
  說著話就進了村子。村裡人見著了,大多好奇地偷偷打量著他們,有些個年紀稍長的,邊看還邊眯眼撓頭,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我們去哪兒”,江澈說:“牛棚說不定拆了吧?”
  
  “牛棚?……哦,你怕是只聽說,沒瞭解。實際哪來那麼多牛棚啊,何況那時牛比人金貴。”褚漣漪苦笑說:“關牛棚只是一個象徵意義,我們當時住在村公社留下的一間老房子裡,倒也還能遮風雨。”
  
  正說著。
  
  路上方的窯洞口一對老夫妻像是議論過了,有些猶豫地招手,開口喊:“欸,你……是不是當年那個女娃娃?”
  
  褚漣漪站住了,努力笑著,看過去。
  
  “教授醫生家的?”
  
  “嗯,是呢。”褚漣漪喊:“犁爺,奶奶。”
  
  喊完她轉頭跟江澈解釋,“犁爺是當時村裡耕田的老把式,我們家人被派去勞動,有些時候就是跟著他。”
  
  “哦。”
  
  “爺爺奶奶人都挺好,沒給我們吃虧。”褚漣漪又說。
  
  江澈點頭,然後轉頭對兩位老人善意地笑了笑。
  
  老人也對他笑,跟著向褚漣漪道:“多少年了,唉……回來看一眼?”
  
  終究在這裡發生的不是什麼好事,故人見面,老爺爺和老奶奶臉上也沒什麼喜悅的樣子,反而有些感慨。
  
  “是啊。”褚漣漪應。
  
  “是該帶給爸媽看看。”老奶奶看了江澈一眼,說:“那一會兒來家裡吃飯吧?”
  
  褚漣漪想了想,說:“行,那就麻煩爺爺奶奶了。另外,我想借把鋤頭。”
  
  …………
  
  “就這,你挖下試試。”
  
  在一間已經破敗坍塌的窯洞外,褚漣漪試著想找一棵樹,沒找著,只好憑記憶大概判斷。
  
  還好江澈是農村出身,揮舞鋤頭,沒太久,就刨開了一個坑。
  
  又一次,當他鋤頭落下。
  
  “當。”
  
  鐵器交擊的聲音傳來。
  
  找著了,已經生銹的小洋鐵箱子用鑰匙已經打不開,只好直接砸了同樣生銹的鎖。
  
  打開是一層一層的塑膠布,褚漣漪蹲在地上,小心地一層一層揭開。
  
  這種時候,江澈知道自己不該說話。
  
  他看見褚漣漪在翻看幾張紙,上面有手寫的字跡。
  
  “這幾張,是爸爸寫的申訴材料,寄不出去,只好藏著。”
  
  “這幾張,是媽媽教我醫理,手繪的圖。”
  
  “這是媽媽給導師寫的求助信。”
  
  “這是……我寫的日記。”
  
  吧嗒,吧嗒,她的眼淚落在紙頁上。
  
  江澈有些無措。
  
  褚漣漪自己把眼淚擦了,轉頭朝江澈笑了笑,說:“沒事。”
  
  說完她站起來,手上拿著一朵紅色的頭花。
  
  準確的說也許應該叫髮圈,綢布做的,紮馬尾時好戴。
  
  “當時不讓戴,怕因這個惹麻煩,也怕被搶去燒了,就藏一起了。”褚漣漪說:“是十四歲在這裡過生日,爸爸不知從哪裡偷的綢布,媽媽拿自己的髮繩親手給我縫的。”
  
  她把頭髮朝後攏起來,說:“我想戴給你看看。”
  
  江澈用力地點頭。
  
  “……好了,你看。”戴上頭花,褚漣漪說著側了側頭。
  
  眼前人恍惚換了模樣。
  
  那時豆蔻……她十四。
  
  估計要寫到淩晨了,大家不要等,呃,恰好這幾章少共鳴和趣味,很多朋友說不定看了還生氣。
pontus 發表於 2018-5-22 08:16
第627章 當年真相
  
  在褚漣漪的心底。
  
  如果說再回來這個地方,是解一個心結;帶江澈來祭奠父母,是了一個心願;大概今天給江澈看自己當年模樣,也是一樣。
  
  若非君生遲…我不會認輸。
  
  江澈不傻,自然看出來了。
  
  攤牌是在去她父母墳前的路上,褚漣漪依然戴著那朵紅色的頭花,她大約想在“見到”爸媽前把事情都說清楚,亦或者,說清後她還想騙一騙爸爸媽媽。
  
  “我不後悔當時留在臨州……”山路上,她突然平靜地開口,說,“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留下來。”
  
  “但你知道的,我其實一直都有準備,就像我當初在火車上對你說的,咱們不說將來,你要稍微對我好,但是別太好。”
  
  似乎只是陳述,而不需要答案。
  
  褚漣漪偏頭看了江澈一眼,又轉回去,接著說:“三年,很長也足夠了。我只是沒想到,真到做決定的時候,會這麼難。其實我已經拖了很久了,早就應該離開。”
  
  她努力笑了笑,像發一個通知說:“謝謝你陪我回來,有你一起,我真的沒覺得很痛苦。曾經我害怕,以為自己會,但是今天,我其實挺平靜的。一會兒再幫我一起哄一下爸爸媽媽,好嗎?”
  
  “然後回去,我試著退回去當初那個朋友的位置,如果做不到,我就會離開。”
  
  不算陡峭的山路上,褚漣漪說了這麼一段話。
  
  說完她的內心情緒有些複雜。
  
  而江澈沒有說話。
  
  終是耐不住,褚漣漪偏頭看了他一眼,意思你總得給點反應吧?
  
  “要不哼首歌給你聽?反正這也沒人。”
  
  江澈笑一下,接著也不管褚漣漪是否同意,就直接低聲哼唱起來:
  
  “你陪我步入蟬夏,越過城市喧囂
  
  ……
  
  怎麼會愛上了他,並決定跟他回家
  
  放棄了我的所有我的一切無所謂
  
  紙短情長啊,道不盡太多漣漪
  
  我的故事還是關於你啊。”
  
  大概還算有些唱民謠的天份,歌曲曲調也簡單,江澈輕聲哼到這就停住了,只把眼睛停在褚漣漪臉上。
  
  這歌詞褚漣漪之前聽過一句,但是當時並不知道它是一首歌,現在突然聽江澈哼唱,聽見餘下的歌詞,讓她有些發怔:原來有這歌,歌詞有這般貼切。
  
  當初,是她盲目放下一切選擇留下來。
  
  而現在他說,我的故事還是關於你啊。
  
  “……你在耍賴,江澈。”要是小女孩怕就哭了,褚漣漪忍住情緒,說。
  
  “對不起,這次我沒別的辦法,只能耍賴。”江澈不回避說:“我說了沒人懂,但事實就是這樣。”
  
  褚漣漪:“什麼?”
  
  江澈:“有一對飯搭子,她們一個是我十九歲遇見的珍惜、不舍和幸運。”
  
  褚漣漪接了一句,說:“我知道的。”
  
  其實她又怎麼可能知道?
  
  但是江澈也無法解釋,他只能繼續說:“另一個,她大概不懂我的少年老成,其實自認在心境上還大她許多,想著照顧她,卻其實總被體諒、寬容和照顧,每每相處,總是給我平靜和美好。”
  
  用一個相對晦澀的表述,江澈其實已經把自己因為一世重生而起的兩份異樣心境,以及這兩段道不清的情感,它們的成因,都對褚漣漪說了。
  
  褚漣漪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聽懂事情原委,但她終究還是聽出了一些真意。
  
  他竟然直接說兩個都捨不得?!
  
  一時心情複雜,褚漣漪咬牙說:“無恥。”
  
  “嗯。”
  
  “……”
  
  還能怎麼辦呢?褚漣漪一時無措,只得先轉身,朝山上走去。
  
  江澈默默跟著。
  
  “其實,有你這話,就足夠了。”
  
  褚漣漪突然說完這一句,站下來。
  
  褚爸褚媽的墳頭還在。褚漣漪說是因為當年作為醫生的爸媽在村裡其實救過一些人,想必是其中一些,後來依然感念。
  
  她走到墳前,站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爸,媽…女兒來看你們了。”
  
  一直說了許多話,褚漣漪喊江澈過去,拉他手,把眼淚換了略有些害羞的笑容,又說:
  
  “他叫江澈,對我很好…”
  
  “爸,媽,你們放心吧。”
  
  “他可不是繡花枕頭,真的,媽你別嫌棄。”
  
  “你們要是能說說話,爸,你一定會喜歡他。”
  
  “……”
  
  江澈想開口承諾。
  
  被褚漣漪用眼神制止了,她不讓。
  
  …………
  
  下山路走了半程,江澈終於還是說了心中的困惑。
  
  “既然爸爸媽媽當初在村裡並不吃虧,還救過許多人……”江澈一邊小心看著褚漣漪的表情,一邊說:“他們怎麼會出事啊?”
  
  褚漣漪的眼神裡閃過一抹恐懼。
  
  “我也不懂,就一天,爸爸被喊去縣裡受教育,做思想彙報,很晚還沒回來,媽媽把我放在犁爺和奶奶家,去找他……
  
  隔天,他們告訴我,說他倆走夜路落了山崖。
  
  到現在,他們倆在檔案上都還沒有記錄死亡。
  
  江澈你知道嗎?
  
  我當時不止難過,而且好害怕,好害怕。”
  
  她說著就開始顫抖,一如十四歲那年。
  
  江澈連忙伸手把人抱住了。
  
  因為這樣,兩個人到犁爺家裡吃飯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兩位老人還在等,桌上有大碗的油潑麵。
  
  江澈吃得快,吃完藉口離開一下,拿了兩千塊,放在老人廚房的鍋蓋下,打算臨走再交代。
  
  他回來的時候,犁爺和奶奶正跟褚漣漪說話。
  
  “就今年年頭,來過一個人。坐小轎車來的,看模樣挺老了,問了位置找到山上,就站在你爸媽墳前,又是大笑,又是大哭的,一會兒一個樣。對了那天還是大雨,他就站在雨裡……”
  
  犁爺的一番話,前一段,褚漣漪還以為是燕京的哪個叔伯阿姨找來了。
  
  但是聽到後半段,就感覺有些不對。一般人怎麼可能站在雨裡又哭又笑呢?
  
  她正想試著打聽那人樣貌。
  
  “當時大夥就說這事情奇怪,人像中了邪。”奶奶在一旁帶著些許妄語鬼神的擔心和恐懼,神秘兮兮說:“結果果然,那小轎車出山的時候就遇見了塌方,整個埋在了土石底下。”
  
  農村老太太拿事情當邪事兒講。
  
  江澈聽著,心說:“所以,我的運氣槽其實年初就爆掉了?!”他內心的判斷,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罪魁禍首。
  
  褚漣漪內心也是一樣想法。
  
  犁爺夫妻倆知道就這些,江澈和褚漣漪兩個人吃過飯就回了縣裡,隔天直接找到地方部分詢問。
  
  還好這事作為重大意外事故,有檔案。
  
  工作人員把名字報出來的時候,褚漣漪怔住了。
  
  江澈扶著她出門。
  
  “怎麼了?他是……”
  
  “我媽媽當年的導師,也是學校的領導。”褚漣漪想了想,說:“難怪我爸爸媽媽會被人從保護名單上拿掉了。”
  
  一個用心栽培弟子的導師,為什麼會這麼做……又為什麼會在後來,在雨裡又是大哭,又是大笑。
  
  江澈大概能猜到。
  
  那時候的老師學生大概年齡相差不一定多大,那一位,或也未必曾經說出口,或也並非一心想置人於死地。只是一場內心折磨與痛苦,讓他選擇了這樣陰暗的報復。
  
  PS:褚漣漪爸媽的這段劇情,只能這樣生硬的敷衍了。抱歉。
pontus 發表於 2018-5-22 08:23
第628章 青雲論壇
  
  江澈和褚漣漪並沒有急著回去。
  
  因為那座墳,當年因為事態不清,鄉親們幫著下葬,連墓碑都沒敢立。遷墳有點不現實,也沒必要,褚漣漪想著就地把墳修一下,再把墓碑立上。
  
  除此之外,她還計畫給村裡修一個希望小學,再多打幾口井。
  
  修學校和打井的事都交給隨行人員聯繫地方去辦了。
  
  江澈陪著褚漣漪去找師傅刻墓碑的時候,師傅問:“下邊子女名字刻幾個?”
  
  褚漣漪說:“就我一個。”
  
  師傅詫異,說:“就一個?!”在農村,這大概是一件不太好看的事情。
  
  “加我一個吧。”江澈在旁說。
  
  師傅轉頭看了他一眼,
  
  “尋常說,女婿的名字是不往上刻的,你是入贅的?……哎喲你看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多句嘴。當然也有刻的……可以刻。這不計劃生育了嘛,人丁不興,規矩就少了,早年間可是連女兒名字都不往上刻的。”
  
  “他的不刻,就我的。”褚漣漪說話態度有些強硬。
  
  師傅有些糊塗,自己理解了一下,和藹微笑著勸說:
  
  “看你,女娃娃你怕是不懂哦,這墓碑上刻上晚輩名字可不是壞事……那是給先人記著,好在天護佑著的意思,知道了吧?
  
  是好事啊。早年間,咱鄉下還有人因為名字不上碑,打架喝藥的呢。”
  
  “師傅說得對,那更得給我刻上了。”江澈趁機就往前一擋,笑著給師傅遞了顆煙。
  
  褚漣漪拉一把江澈,沒拉動,神情依然有些糾結。
  
  師傅見情況是這樣,只好出面打圓場,說:
  
  “那這樣,咱折中下,反正現在也沒規矩了。我給刻上你的名字,再加上‘並女婿’三個字,總行了吧?你看人這一番孝心。”
  
  這是真個不要規矩了,師傅說完望向江澈的眼神裡滿是同情,仿佛在說:這男人沒地位,家裡婆姨太不拿他當回事了。我就當幫他一把。
  
  不過他這麼說,褚漣漪倒是沒有再反對。
  
  她把名字寫在了本上。
  
  “欸,要不要再把外孫名字刻上去?”師傅不知哪來的靈光乍現,突然又提議。
  
  江澈猜想著這東西是不是按刻字多少,還得另收錢。
  
  褚漣漪倒是怔了一下,要是真有一個兒子,或者女兒。她想來應該不會有猶豫,那多好。
  
  修墳得擇日子,亂來不得。
  
  褚漣漪找了人算了,等到日子開工,還得趕在算定的日子前完工,就變得有些忙。
  
  江澈自然都陪著。
  
  這樣來回縣裡不方便,兩人吃飯都是在犁爺家,並工人的飯,也是他家幫著做。
  
  江澈想著再給些錢。
  
  已經拿了兩千的老兩口死活不肯再要。
  
  不單如此,犁爺還宰了一頭羊。
  
  奔波了兩天,到第三天,墳修好了。
  
  最後一次在犁爺家裡吃過晚飯,準備告別,但是天色眼看要下雨,奶奶扯了褚漣漪衣服,一貫地喊她“女娃娃”,說:“家裡有空屋,我鋪了新床,乾淨得很。”
  
  “另一個,下雨這山道也險。”犁爺也這麼說:“打從年頭出了那事,現在更不敢讓你們下雨夜裡回去了。”
  
  這話一說,縱是江澈一身特異功能加隱藏系統護持都有點兒害怕,何況褚漣漪。
  
  兩人留下了,從當年聊到現在,說話到八點多,犁爺和奶奶已見困意。
  
  褚漣漪忙開口讓他們先去睡。
  
  “那也行。”老兩口應了,犁爺進屋又出來,搬了一台有些分量的老式收音機放下,說:“還能用,你倆要是閑悶,就打開聽聽。”
  
  江澈興致勃勃擺弄那台古董收音機的時候,褚漣漪顧自先去洗漱,推門進屋。
  
  然後她就傻眼了。
  
  床上紅豔豔的被子,紅豔豔的枕頭……
  
  這,奶奶也不知怎麼想的,竟然給佈置了一間新房。
  
  看著看著,褚漣漪漸漸有些發怔……
  
  這一切,若可以,她怎麼可能不盼望。
  
  “怎麼了?”江澈在身後突然出聲。
  
  把褚漣漪嚇了一跳,她慌張說:“你,你進來幹嘛?”
  
  “我睡覺啊。”江澈說得理所當然。
  
  “你睡……誰讓你睡這了?!”
  
  “那我睡哪?”江澈這才瞥見奶奶新鋪的床。“謔,這……”他轉回來意味深長看一眼褚漣漪,“我明白了。”
  
  褚漣漪眼神避開,神情有些局促,“你,你明白什麼啊你明白。”
  
  “今晚上,是褚少女和奶奶聯手安排的吧?”
  
  江澈就這麼皮了一句,就被惱羞成怒的褚少女關在了門外。
  
  怎麼敲門也不開。
  
  不好去驚動兩位老人家,江澈只好就趴在桌上睡覺。
  
  他幾乎要被蚊子抬走了。
  
  但是因為白天辛苦,還是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著。
  
  “啪。”一隻手掌落在他臉和脖子之間,倒是真有點重。
  
  江澈猛地驚醒,“我……我都這樣了,你還打我?”他委屈巴巴說。
  
  “不是啊,你自己看。”褚漣漪神情,小聲辯解,然後伸手給江澈看。
  
  她打開的手掌上有一抹殷紅。
  
  “都打出血了?!”江澈眨眼睛努力擠眼淚的動作有些誇張。
  
  “……”褚漣漪實在是拿他沒辦法了,哭笑不得打一下他胳膊,說:“走吧。”
  
  “去哪?你不會還要趕我到門外去吧?”
  
  “……”褚漣漪好無奈啊,扭頭示意了一下房門。
  
  “那兒?”
  
  “……嗯。”
  
  “那不是新房麼?……入洞房呀?”
  
  “……不是。”
  
  “不是不去。”江澈說罷抬起來一邊胳膊,數著上面大片蚊子叮咬留下的疙瘩,一邊裝倔強,一邊賣慘。
  
  褚漣漪面上看起來只是猶豫了一下,擱心裡其實已經千回百轉,終於她說:“是。”
  
  “什麼?”
  
  “……新房。”她說。
  
  這一生,她終於自私一回,做了一回他的新娘。
  
  這一晚說好的大雨,也終於落下來了。
  
  隔天,江澈還沒醒,褚漣漪醒來猶豫了一下,偷偷拉過來他的左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
  
  然後又忍不住笑自己。
  
  …………
  
  從黃土高原回來的褚少女又恢復了冷臉。
  
  江澈耍賴也沒辦法。
  
  時間匆匆就是九月。
  
  繼8月8日水木清華開通後,九月初,從米國歸來的馬華騰也躊躇滿志地開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互聯網創業,建起來了青雲論壇。
  
  人海板塊第一時間開闢。
  
  丁三石興致匆匆……
  
  但是論壇板塊上第一個尋人的帖子,並不是他發的,而是一個ID叫做七度空間的傢伙發的,整個帖子內容極度無聊,就:
  
  【紅短裙,白短裙,黃短裙,黑短裙……】
pontus 發表於 2018-5-23 07:54
第629章 瑣碎日子
  
  九月高溫。
  
  搖頭像斷頭的舊電扇哢哢努力掙扎著,白背心穿超過兩天就像鹹菜掛在身上,還不如光膀子利索。
  
  大三的日子不上不下,人變得清閒而躁動……
  
  王川幾個扛著高溫在宿舍裡打麻將。
  
  一個胡了個平胡,剩下的三個都叫喚著去翻剩下的牌。
  
  打麻將這事多數時候是這樣,一個平胡其實輸不出去什麼,最恨是自家憋了半天隻差臨門一腳的大胡被它擋了。
  
  “哎喲,早曉得杠起來是三條,我剛才打死都不換叫。”
  
  “其實你再忍一手,你也自摸三番了,結果點炮你都把它割了。”
  
  “手黴啊,手黴啊,這周都不打了,我得養一下手氣。”
  
  306的人來自天南海北,要把麻將規則統一起來其實不容易。推牌的嘩啦聲中,江澈睡得很香。
  
  門沒關,進來是手上拎著大袋水果,抱著兩箱速食麵的童陽和廖敦實。
  
  “咯咯”推凳子的聲音立即響起來,葉愛軍起身說:“哎喲,兩位大老闆怎麼有空回來了?”
  
  童陽和廖敦實他們的職業介紹所現在辦得很不錯,大家都有聽說。
  
  曾經宿舍裡最窮最難的兩個人,過年都在紅燈巷裡賣香煙的兩個人,如今恍然已經是這裡站著最成功的兩位了。
  
  畢竟上面那個還躺著……
  
  “是不是老廖要回來上課了啊?”
  
  張杜耐記得清楚,兩個人裡,童陽是退學,而廖敦實當時辦的是休學一年,算算,時間也到了。
  
  廖敦實搖頭,尷尬笑著說:“不是,不回。今天回來就是想看能不能再休一年,不行的話,大概就只能退了。”
  
  “讀不了了。照外面人的說法,人沒錢的時候好讀書,有大錢以後也好讀書,我正好在兩個之間,心思不在……”廖敦實解釋了兩句,自己覺出不對來,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都不是說的咱306的情況。”
  
  可是306的情況還真就是他說的這樣。
  
  室友們不依不饒,直到廖敦實發煙作揖,讓他們隨便挑館子。
  
  童陽也聊天,但是話不多。打從當初隻身去討要工錢,被圍毆打翻在地,被十幾個人圍著尿在身上,他就徹底變了一個人。
  
  一直到江澈起床,他才默默跟到水房,說:“老江,我找你有點事。”
  
  “什麼事啊?”
  
  “這”,童陽打開手上拎著的袋子,說,“十二萬,我現在能拿出來了。”
  
  十二萬是什麼錢呢?
  
  當初有一個重金求子討工錢的插曲,江澈替童陽要回工錢、傷藥費、精神損失費後就選擇了收手,但是童陽沒有,他繼續又騙了同一個人12萬。
  
  然後用這些錢帶著廖敦實和紅燈巷裡出來的幾個女人一起辦了職業介紹所。
  
  現在他把錢拿到了江澈面前。
  
  江澈看看他,“開車來的嗎?”
  
  “嗯。”童陽說:“就是麵包車。”
  
  “沒事。”江澈把臉盆放下,說:“陪我出去一趟。”
  
  大概半個小時後,一張十二萬的匯款單,寄往了西北沙漠邊緣,某個義務植樹造林已經堅持兩年的志願者組織。
  
  兩年,這是最大的一筆,也是最後一筆了。
  
  江澈有看過報導,這個組織兩年來孜孜不倦植樹造林,治沙工作成果顯著,現在已經引起一些媒體的關注,接下來應該可以自力更生了。
  
  車上,童陽沒問一句錢的去向。
  
  回來後和室友們一起吃過飯,就走了。廖敦實也辦了退學。
  
  “以後再見面的日子大概很少了。”
  
  “是啊。”
  
  剩下的室友們感慨著。
  
  幾天後,在西北某地,黃昏的沙丘上。一個光頭在沙脊上奮力奔跑著,金色的餘暉映在他頭頂,閃閃發亮。
  
  “國家又給補助了,這次好多。”
  
  “我們的工作再次得到肯定了。”
  
  “堅持啊,努力啊。”
  
  “……”
  
  人群歡騰,他的老婆也抱著孩子,眯眼笑著,在夕陽下招手。
  
  人生大概就是這樣,絕大多數人都會漸行漸遠,漸漸再無關聯——哪怕你曾經自覺不自覺影響和改變過他(她)的人生和命運。
  
  …………
  
  “所以褚姐不會走吧?”鄭忻峰問。他其實是江澈唯一一個能稍微說點感情問題的人。
  
  “應該不會。我讓孔德成加了一個女助理給她時時看著呢。”江澈說。
  
  “這樣。”鄭忻峰點頭,“那她有了沒啊?”
  
  “沒,我打電話問了。”
  
  “嘖,看來你不行啊。”
  
  “……滾,怎麼我就不行了?”江澈不服說:“百發百中,那是電影電視小說,而且得是實際不想要的情況……日常不中很正常。”
  
  話是這麼說,江澈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他前世看過一些網路小說,其中就有寫重生者或穿越者不好生育的……
  
  但是不至於啊,我這身強體壯的。江澈想著。
  
  “馬華騰刪我的帖子。”也許因為這個話題讓他又想到了自己的那只貓,鄭忻峰切換了話題。
  
  江澈扭頭看他。
  
  “我發幾個,他刪幾個。”鄭忻峰表情憤懣說:“然後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買我賬……這小子有點囂。”
  
  “哈哈,小心他把你帳號都封了,你一樣沒辦法。”江澈說:“對了,你跟我說,是想怎麼樣?”
  
  “怎麼樣?”鄭忻峰想了想,說:“把他踢了吧,反正錢也是你出得多。”
  
  江澈一下笑起來,不說話。
  
  “怎麼了?”鄭忻峰問。
  
  “沒,就是突然覺得有點過癮。”江澈問了一下具體情況,總算知道鄭忻峰的帖子是怎麼發的了。
  
  “不是啊,你這什麼就黑短裙、白短裙的,人海版塊的發帖規則,是時間地點故事,再描述對方,描述自己,你這完全不合版規,小馬哥肯定得刪啊。”江澈說。
  
  鄭忻峰不服,“我描述個屁哦,就這樣,曲沫只要看見,肯定知道是我,也知道我說的是她。”
  
  江澈:“穿短裙的姑娘多了。”
  
  鄭忻峰:“天天換短裙在同一個人面前晃的可不多,何況我最後還加了一句,沒有紫短裙……”
  
  “有故事?”
  
  “嗯啊。”
  
  “那你寫故事嘛,按版規好好描述,曲沫看見怎麼也多幾分感動。”江澈說:“而且現在論壇剛起步,你這一亂來,很大可能就把後面來的人都帶歪了。”
  
  鄭忻峰想了想,同意了。
  
  當晚,【七度空間】終於按版規發了一個新帖。
  
  無人舉手。
  
  他又發了第二個。
  
  依然無人舉手。
  
  他又發了第三個。
  
  越來越多人開始看他的故事。
  
  跳劇情之後,整個脫節了,過渡一章,下章開始就好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5-24 08:20
第630章 誰在跟你說話
  
  如果回憶還帶著希望,大概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鄭書記開始沉迷于那些片段。
  
  第四個故事:
  
  【粉短裙,天氣晴。
  
  我應該是裝出來了老爺的樣子。
  
  你坐在茶几前,表情委屈,偷偷罵我。
  
  當你把餃子皮攤在掌心裡翻手去抓肉餡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高手。
  
  那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揪攏餃子皮,然後旋轉肉餡,試圖收口。
  
  失敗了你就把它捶進去。
  
  以至於一年後,我還以為那是湯圓。
  
  是的,我把冰箱裡剩下的都煮了吃了。】
  
  第五個故事:
  
  【黑短裙,我忘了當時天氣。
  
  記得你手上動作。
  
  還有你嘴裡小聲的嘀咕:“勒死你,勒死你。”
  
  後來,我不得不開始習慣不系領帶。】
  
  第六個故事:
  
  【紅短裙,窗外小雨有聲音。
  
  最不該就是雨天無聊讓你學貓叫。
  
  以至於後來每次突然聽見貓叫,我都會停下來……
  
  找很久。
  
  尤其下雨。】
  
  作為眼下僅有的幾個中文論壇之一,破碎的故事很多人在看。
  
  就連江澈也不時翻一翻。
  
  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年代上網那些人的無聊和文學青年們的水準。人海版塊裡多出來了許多戲精,他們每次都會把【七度空間】提供的片段擴寫成一個故事。
  
  男人角度。
  
  女人角度。
  
  於是,一個霸道總裁欺負人上癮,直到失去才知道自己愛上了灰姑娘女秘書的故事初見雛形,在1995年的秋天。
  
  大概那些寫女頻的妹子如果生得早些,一定是暢銷作家。
  
  青雲論壇和人海版塊就這麼漸漸火了起來。
  
  然後以【爺,獨領風騷】為代表,越來越多人開始發自己的尋人帖,也有人開始講自己的故事。
  
  “每天幾十個人舉手,連男的都有,就是沒一個人說出哪怕一個細節……她可能還是沒看到。”
  
  曲沫原來肯定不算灰姑娘,但她現在是了,曲家已經破產,負債。
  
  “就是這樣,我才更擔心她。”
  
  “她不會在外邊流落街頭了吧?”
  
  “能怎麼辦?她家裡人又恨咱們。”
  
  鄭忻峰一邊翻看著論壇上的回帖,一邊嘀咕。
  
  【齋戒沐浴數錢】回復:【加油,她要是看見,肯定會感動的。】
  
  【嘩啦啦啦啦啦】回復:【難得。】
  
  還沒有杠精的年代,像這樣的鼓勵和評價夾雜在大量同性質的善意回復裡,並不惹人注目。
  
  【亂打的就沒破綻】回復:【又演誰?不該好好做事嗎?不忙?】
  
  看見這個回復的時候,鄭忻峰愣住了,雙手有些顫抖。
  
  七度空間:
  
  【是不是你?】
  
  【是你嗎?】
  
  【我寫著玩的,別得意。】
  
  【說話啊。】
  
  【倒是回答我一下啊。】
  
  對方並沒有舉手,只是亂七八糟的回復了一下,但卻第一次引來了【七度空間】的回復。
  
  整個論壇一下熱鬧炸了。
  
  【哇,是女秘書?】
  
  【找著正主了?】
  
  【什麼啊,這都回的什麼啊?】
  
  【……】
  
  但是,沒有回應。
  
  不論是【七度空間】本人的追問還是剩下大夥兒的摻和,都沒有換來【亂打的就沒破綻】的再一句回復。
  
  同一時間,遠在慶州。
  
  第一次上網的曲冬兒坐在椅子上,遲疑一會兒,把目光從螢幕上收回來,扭頭有些無辜地扭頭看了看身後站著的,教他上網的那個茶寮集團員工。
  
  “完了,完了,我好像闖大禍了。”
  
  “你不要說出去哦。”
  
  “哎喲怎麼辦……對不起,鄭總叔叔,我錯了。”
  
  “哪個是哥哥呢?”
  
  十歲,曲冬兒到慶州上初中。
  
  媽媽也跟著調到了慶州茶寮辦事處上班。
  
  …………
  
  一間辦公室,十七台電腦,從286到486都有,甚至還有一台馬華騰從矽谷帶回來的586.
  
  主機殼運轉的聲音清晰可聞。
  
  有空調。
  
  人進門要換鞋,因為這時候的說法,電腦金貴得不能粘灰塵。
  
  但是煙控制不了,馬華騰的煙癮很大,其他好幾個程式師也是。丁三石不抽煙,據說怕煙味,但也只能忍了。
  
  短袖襯衫,46分頭,銀邊眼鏡,在米國呆了三個多月回來的小馬哥在外表上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其實我從矽谷學回來最重要的東西並不是寫這個論壇。”他鄭重其事地把江澈帶到電腦前,略顯神秘兮兮地說:“你猜我們在寫什麼?”
  
  江澈俯身看了看。
  
  “電子郵箱?”
  
  馬華騰愣住了。
  
  丁三石和剩下的程式師也都擰過頭表情驚歎地看著江澈。
  
  馬華騰:“你,你知道郵箱?”
  
  江澈:“聽說過。”
  
  事情很快瞭解清楚了,馬華騰互聯網生涯的第一次寫輪眼提前發動,他們在仿照此時剛剛建立的Hotmail,寫自己的郵箱。
  
  要知道此時哪怕在米國,Hotmail也還沒有正式開始商業運作。
  
  馬華騰等人驚訝于江澈這個門外漢對互聯網前沿資訊的瞭解。
  
  江澈則震驚於歷史的改變:
  
  一,中國互聯網發展的腳步,似乎真的要因我而加快了,甚至要站在世界最前列。要知道,前世的163免費郵箱,可是要到2000年左右才推出的。
  
  二,會不會亂套啊?
  
  三,丁三石你還笑?!這特麼本來是你的啊。再這樣下去,你丫說不定就真的要回家養豬了啊。
  
  煙霧繚繞的房間裡,江澈乾坐著,面前是正瘋狂敲代碼的馬華騰、丁三石、陳磊華……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江澈看了一會兒,有點餓了,說:“我去給你煮點速食麵吧?”
  
  小馬哥:“謝謝。”
  
  丁三石:“放點火腿腸?”
  
  江澈:“好。”
  
  臨時改的小廚房裡,江澈把火腿腸炒香,加水,水熱下麵,放調味包,蓋上鍋蓋。
  
  等待的時間裡,他給褚漣漪打了一個電話。
  
  “真的沒有懷上啊?”
  
  “真的沒有,再問我以後就不接你電話了。”
  
  “哦,那你現在做什麼啊?”
  
  褚漣漪:“準備去跟我的飯搭子吃飯啊。”
  
  江澈:“……”
  
  褚漣漪那頭有收斂的笑意,說:“話說,要不是女人不好喜歡女人,我兩個說不定就沒你什麼事了。”
  
  她掛斷了電話。
  
  電腦螢幕上,【嘩啦啦啦啦啦】回復【齋戒沐浴數錢】:不好意思,我要下了,下次再聊。
  
  兩個人其實在惠多網“馬站”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因為都是女的,都被一個叫做【為國家富強而讀書】的傢伙懟過是狗,至今保持著網友的身份。
  
  也只是網友的身份。因為兩個人的現實資訊,自覺都不是很方便暴露。
  
  【齋戒沐浴數錢】回復:好的。
  
  然後兩個人各自關了電腦,收拾了一下,出門,見面。
  
  “今天去吃豬頭肉吧?我好久沒吃過了。”路口,林俞靜說。
  
  “……不是太想吃那個啊,要不還是素齋吧?”褚漣漪說完看了看林俞靜,笑起來,說:“放心,我請。”
  
  這天一起吃過晚飯後,褚漣漪把林俞靜送回學校,開車繞了繞,找到後巷,下車。
  
  面前的小窩裡墊著已經發黑的白色圍巾,兩隻小貓,一隻橘,一只有斑,小貓其實也不小了,說小是因為對比,旁邊還有兩隻大貓。
  
  她覺得自己應該沒找錯。
  
  “你叫9527麼?”
  
  褚漣漪沒敢靠太近,喂了一會兒貓,就走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5-25 08:24
第631章 致江澈
  
  褚漣漪坐回車上前神情突然緊張,低頭很是仔細地檢查了身上有沒有貓毛之類的東西。
  
  她愛乾淨,但沒有潔癖,這樣緊張自然有別的原因。
  
  從西北歸來,褚漣漪欣喜地發現自己懷孕了,現在大概一個來月。這件事目前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者將來也不打算讓更多人瞭解。
  
  直到有一天她老去,給孩子交代。
  
  事實在1992年離開盛海來找江澈的那個夏天,她就曾有過這樣一個計畫,從江澈這裡“偷”一個孩子,去陪伴她當時已然選擇孤獨的人生。
  
  三年前,褚漣漪選擇了暫時留下來幫他。
  
  三年後,江澈的成長連她都不曾想像到。
  
  而今,一切都讓她安心,曾被放棄的A計畫也終於還是得到了執行。
  
  坐在車裡的褚漣漪心情平靜,並不哀傷。
  
  因為關於離開,她其實一直都在準備。從她三年前登上那列開往南關的火車開始,她就已經預設了結局。
  
  這與歲月有關。
  
  與人生經歷有關。
  
  與林姑娘無關。
  
  沒有林姑娘,大概會有唐姑娘,張姑娘,李姑娘,甚至歐洲、南美、非洲姑娘……誰知道呢,又管他怎樣。
  
  于褚漣漪自己的思考而言,誰都不是意外,她自己,才是江澈人生裡的那個意外。
  
  而她本以為將一直“灰暗”直至死去的人生裡,多出來了這三年,是陽光燦爛,再加上肚子裡的小傢伙……
  
  足慰餘生,不至荒涼。
  
  車在大學校園旁的路上,停在了樹蔭裡,人在車上,褚漣漪偏頭看著來往的年輕學生,突然笑了一下,自己也道不清是怎樣的情緒。
  
  透過車窗,巷子裡的路燈昏黃。
  
  褚漣漪看見林俞靜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另一頭,她走到路燈旁邊,在光裡蹲下來。
  
  “9527,9528,29,30……”
  
  四隻貓仰頭望著她。
  
  “哈哈,瞧我給你們帶了什麼?”林俞靜手裡有一包曬乾的“蝦乾”。
  
  撥弄得塑膠袋嘩嘩響,她得意地抓了幾隻出來,很顯擺地放到地上。
  
  期待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嗯?怎麼你們一家一點都不激動?”
  
  “是裝樣嗎?……是不好吃嗎?”
  
  林俞靜忍不住自己拿了一隻乾癟的蝦乾,放在嘴裡咬了一口,試探著嚼起來。嗯,雖然沒油沒鹽,但是莫名地很有嚼勁,而且越嚼越覺得香。
  
  “挺好吃的啊。”她說著又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說:這像什麼話?你們一家子真是一點流浪貓的樣子都沒有了。”
  
  “古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聽說過嗎?”
  
  “這樣下去等我走了,你們是要吃苦頭的,知道吧?”
  
  “……”
  
  吧啦吧啦。
  
  她就這麼蹲在路燈下,一手捧著一大袋子蝦乾,一手指著9527的鼻子,一邊數落著,一邊自個兒津津有味地嚼著……
  
  “竟然這也可以吃得這麼香……不就是散夥飯沒帶你吃肉麼?!”褚漣漪看得哭笑不得。
  
  又看了一會兒,隔窗說:“就不與你告別了……飯搭子。”
  
  車子發動。
  
  “告別一個合得來的朋友,比告別你難多了……哼。”她在發動機的聲音裡悠悠嘀咕了一句。
  
  到家八點多。
  
  褚漣漪打開一個精緻筆記本,按著上面抄錄的條目做了簡單平緩的運動,吃了幾顆維生素。
  
  洗過澡,換了睡衣,關了大燈。
  
  褚漣漪心緒平靜地坐在檯燈下,開始寫一封信。
  
  【致江澈: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江澈。
  
  不要責怪孔德成和他幫你安排的眼線,畢竟他們大概都不如我聰明、狡猾。所以也不要試圖找我,我既有心,你怎都找不到。
  
  另請千萬不要那麼自以為地,去揣測我會有多麼可憐和哀傷。
  
  對於一個早把人生看透的人而言,冷血是一種本能,這世界曾經待我薄涼,我還以薄涼,無心可傷。
  
  大概會有點想你,但也無妨。
  
  因為我曾經一眼看透,俱是黑暗,如今因你的緣故,已然有過一段春光明媚,也可以帶走一身陽光。
  
  謝謝你,1992年,你像一道破開烏雲的光,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我記得除夕夜的小火鍋滾燙,你跳舞的樣子很笨拙。
  
  知道嗎?其實如果你那天真的妄動了一下,你就沒有後來的故事了。
  
  我記得那次被你牽著手在盛海街頭奔跑,人販子在後面追,你還回頭罵娘……韓立大師真的威武,不能引雷,也天下無敵。
  
  就是你怎麼臉皮那麼厚呢?
  
  我記得去南關的列車。
  
  記得你在茶寮一頭跳進江水。
  
  記得大雨落江面,滿是漣漪。
  
  ……
  
  謝謝你給了我足夠多的美好,也解了我所有的結,包括我自己,也包括我的父母,我的家庭……
  
  謝謝你三年間從未想過要放棄或捨棄我,更沒有在兩難間表現出哪怕半分為難、糾結和痛苦。
  
  這其實很難。
  
  而你總是這樣,以為能照顧身邊每個人的情緒。
  
  ……
  
  最後,請原諒我的自私與不矯情,我要拿走【大雨】以及它所管理的一切,包括我個人的投資和產業,現在也都已經納入大雨名下。
  
  若一天你需要動用大雨的影響或資金,你可以通過我的員工與我商量,但請不要為難她。
  
  而且以我的能力、心機,既然做了安排,你也應該知道,那不會有用。
  
  看,我並沒有如瓊瑤的小說和連續劇那樣要斷了所有聯繫。我甚至可能偶爾寫信給你,告訴你我的近況,也諮詢我的產業分紅和將來方向。
  
  也願你不矯情,江澈,如果哀哀怨怨,做出來好像不悲傷就顯得薄情的樣子,那可不像你。
  
  你我之間的互相瞭解,坦誠和關心,或許多數夫妻也難得。
  
  這就足夠了。
  
  紙短……】
  
  ——你的,褚少女。
  
  …………
  
  【大雨】是給肚子裡的孩子要的,但是褚漣漪並沒有說。她把信收了起來。在這封信寄出的日子到來之前,她還有許多事要悄悄去做。
  
  這期間,青雲論壇上。
  
  【七度空間】每天都在瘋狂地找【亂打的就沒有破綻】,但是對方再也沒有出現。
  
  馬華騰發佈了測試版的“青雲郵箱”。
  
  論壇裡的人終於有了不在公開版面交流的管道,紛紛註冊,並開始交換郵箱。
  
  【為國家富強而讀書】跟人交換了。
  
  【齋戒沐浴數錢】和【嘩啦啦啦啦啦】自然也互相交換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5-25 08:28
第632章 離去的和歸來的
  
  英國多雨。
  
  曲沫在這裡不穿短裙,在這裡她叫做Maeve(梅芙,一個女王的名字)。
  
  “你又在哭了,Maeve?”身邊的同事探過身,有些擔心地說:“是因為家裡的事情嗎?”
  
  曲沫回頭,抬手把眼眶下的淚水抹掉的同時嘴角微笑,“不,只是因為一個無聊的混蛋。”
  
  在這裡沒有人看得懂中文。
  
  沒有人知道曲沫面前的電腦螢幕上……有她的故事。
  
  【嗨,那不是我啊,你別再追著她問了,不然我就要吃醋了。
  
  混蛋,你真不適合這樣知道嗎?你是個無賴啊。
  
  隔了一年還吃那些餃子?還好,你沒有吃出問題。
  
  原來看似沒有心的人,記得這麼多。
  
  喵。
  
  別說了吧,小心多說多錯,記錯了我某天的裙子顏色,我會傷心。
  
  你系領帶的樣子才好看啊。難得正經。
  
  你在演嗎?
  
  會演多久?
  
  我總是看,又常常不敢看。】
  
  曲沫其實每天都看鄭書記的帖子,每篇都看。大多時候,她看著看著就笑了,總是笑著罵上幾句,跟著眼淚悄悄爬出來。
  
  好幾次,她都想舉手,卻又“驕傲”地忍住了。
  
  “你太辛苦了,Maeve,這半年你幾乎一直在為各種項目出差,我想你大概連一個像樣的覺都沒有睡過。”不明所以的同事繼續勸說道:“要不然,這次大洋洲,我們換個人去吧?”
  
  “看看你的業績,再這樣下去,我怕用不了多久,你就要成為我們的主管了。”
  
  為了表現英國紳士的幽默,同事最後多加了一句。
  
  “不,邁克,我只是想儘快賺錢還清債務,然後……”曲沫猶豫了一下,沒說然後怎麼樣,而是笑著說,“至於升職,大概不會吧。”
  
  “債務?”同事笑起來,說:“Maeve你應該知道,在Square Mile(一平方英里,英國金融城的名字),愛慕並樂意為你效勞的人,最少不少於五個……”
  
  他說著,說著,發現曲沫的神情和目光都開始不對了。
  
  “對不起,Maeve,我說了愚蠢的話,我很抱歉,請你不要介意。”英國紳士尷尬極了。
  
  “沒關係”,曲沫微笑一下,“但是在我的眼裡,我愛的人其實更優秀。我只是……我只是有些逞強了。想著哪怕雙手空空回到他面前,我也是獨立的,不是嗎?”
  
  “不說了,我完成手上的工作,明天去澳大利亞。”她又說。
  
  倫敦的房子很貴,很貴。
  
  下班回到狹小的出租屋,曲沫在收拾行李的時候趴在箱子上睡著了,醒來是淩晨,窗外的長街在下雨。
  
  曲沫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
  
  “唔……好想回辦公室,哪怕只能呆在角落裡。”
  
  “我不想逞強了。”
  
  “可是又沒法回到你面前說家裡欠了好多錢。”
  
  “我很想你。”
  
  “等我啊,很快,很快了。我已經還了很多了。”
  
  隔壁的那對黑人又開始“山崩地裂”了,哪怕這是淩晨……曲沫唰啦臉紅一下,想起那天晚上在辦公室的一幕。
  
  那個混蛋。
  
  …………
  
  曲沫在澳大利亞呆了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裡發生了很多事。
  
  半個月前,江澈終究還是收到了褚漣漪的那封信……褚少女走了。
  
  沒有什麼痛苦別離,甚至沒有任何足夠特殊的事情發生,就這樣在某個平常的日子裡,平常的離開。
  
  甚至在離開之前,她還去江家吃了一頓飯,狀態一如平常。
  
  除了這一次,她意外開口讓江媽教她織毛線,並拿走了江媽示範編織的樣本。
  
  半個月後,江澈的郵箱裡收到了一封郵件:
  
  【一切都已經安頓好了。
  
  我住在一個美好的小鎮。買了房子、土地,還有一個大到你想像不到的林場。
  
  這些其實都是很早就準備著的。
  
  這裡的生活悠閒自得,本地人很傻,咯,我是說真的。當然我也交了華人朋友,也有事情要忙。
  
  我計畫要學滑雪。另外聽說這裡也教飛機駕駛,想試試。
  
  知道麼?這些都是我曾經不敢想像的。
  
  至少現在,我感覺快樂而充實。
  
  以後如果實在無聊了,我會試試看,開一間租售滑雪用品的小店,每年只開一季,餘下的時間會到處看看。
  
  ……】
  
  江澈之前甚至不知道褚漣漪也上網。
  
  他匆忙跑去找到馬華騰,讓他幫忙查地址。
  
  查出來卻是深城本地。
  
  “你,江總你怎麼又來了?”游明羽再次看到江澈有些驚慌和無奈,“褚總說,你不會為難我的,而且真的,我也不知道褚總在哪。”
  
  江澈也顧不上什麼欺負女孩子了,直接問:“郵件是你轉發的?”
  
  “……嗯。”遊明羽點頭。
  
  “讓我看你的電腦,我自己有辦法。”
  
  “不行。”遊明羽轉身奮力抱住電腦螢幕,像保護一隻小雞。
  
  “我只是想要知道她在哪裡而已。如果她真的過得很好的話,我肯定不會勉強什麼的。”江澈語氣裡有些哀求。
  
  “那也不行。”小姑娘依然堅決。
  
  江澈不好上手,只好威脅,“不讓我查你就完蛋了。”
  
  “給你查了我才完蛋了。”
  
  “為什麼?”
  
  “……我,因為我犯罪了。褚總隨時可以讓我坐牢。”
  
  “……”
  
  江澈仔細詢問過後發現遊明羽確實“犯罪”了,栽她的方式和手法,正是之前江澈坑那個叫做李慧峰的傢伙用的手法。
  
  一模一樣。
  
  小姑娘得了一大筆錢,也被徹底控制住了。
  
  一刹愣住,苦笑,江澈仿佛看見褚少女微笑得意,在對他說:“還不都是你教的?”
  
  她大概暫時真的不希望我去找她吧?!
  
  …………
  
  登峰乳業,辦公室的燈光夜裡十二點多依然亮著。
  
  牧場建設工作瑣碎而麻煩,鄭忻峰一直很忙。
  
  工作累了,他打開電腦翻了翻自己的帖子……每天在百忙之中堅持發一個帖子,不知不覺,已經堅持這麼久了。
  
  “篤篤篤。”
  
  敲門聲傳來。
  
  鄭忻峰一下激動得坐起來,但是很快又自嘲失落地坐回去,已經無數回了,他期待並以為是她,但是都不是。
  
  他在敲門聲後等來過助理小梅,等來過門衛老張,等來過保安隊的人,早已經習慣了失望。
  
  “進。”他說。
  
  “吱呀”,門被推開了。
  
  人雙手拎一個包在身前,在門外站著。
pontus 發表於 2018-5-25 08:33
第633章 牧場養貓
  
  棕色的人造革制服包不很大,雙手拎著,自然垂在膝蓋稍往上的位置。
  
  襯衫,長裙,平底鞋。
  
  束在腦後的頭髮有些亂了,曲沫看起來匆忙而風塵僕僕的樣子,像一隻離家出走後又自己回來的貓,淋了雨,挨了餓,也吃了許多苦,一身疲憊。
  
  她今天剛回國,但是現在,是從家裡來。
  
  幾個小時前她剛替家裡還完最後一筆賬。
  
  家裡爸爸和兩個哥哥如今最恨的人就是江澈和鄭忻峰,因為在他們的眼中,曲家破產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他們選擇放上去的……他們只記住了這根稻草,忘了之前的一切。
  
  曲沫說,她要去找鄭忻峰。
  
  在斥駡聲中被趕出家門。
  
  再沒有紅色的賓士,她一直走了很久,才打到一輛車。
  
  鄭書記的貓回來了,擺出來慚愧、知錯的樣子,老實地低頭站在門口,卻又忍不住試探著抬眼偷看,觀察他的神情和反應。
  
  這種時候千萬不要凶她,她正脆弱敏感著呢,凶了,也許喵一聲就跑了,再也找不到。
  
  一瞬間有百感交集,腦子發懵,心頭酸澀,甚至會擔心畫面不真實……還好鄭書記是一個專業的演員,他就這麼坐在辦公桌後,微微側著頭,看著她。
  
  在他的目光裡,滿腹的委屈和辛酸仿佛都找到了出口,也沖過了那個臨界點,曲沫只是嘴巴癟了一下,眼眶一下泛紅。
  
  鄭忻峰連忙溫和地笑了一下。
  
  他在哄她。
  
  “這裡招人嗎?”曲沫開口同時眼淚湧出來,聲音哽咽。
  
  鄭忻峰愣一下,笑起來,“招,不過……你會包餃子嗎?”
  
  “嗯。”曲沫應完抽兩下鼻子。
  
  鄭忻峰看看她,“好像會把眼淚鼻涕包進去的樣子。”
  
  “嗯~~”突然而來的玩笑話,讓曲沫這聲音不自覺有些嬌嗔,人一下哭笑不得,很是沒形象的,直接抬手臂抹了一把。
  
  鄭忻峰低頭偷偷吹了口氣,緩衝情緒。
  
  “有本事把餃子包得像湯圓嗎?”他抬頭態度嚴肅地問。
  
  曲沫抬頭看他一眼,點頭,“好擅長。”
  
  “那……”鄭忻峰笑出來,站起身,伸手,“歡迎……回來。”
  
  曲沫看著他的手,腳下動了一下,又停住。
  
  “又怎麼了?”鄭忻峰有些著急問。
  
  “還沒說工資呢。”曲沫認認真真問。
  
  曲小姐可不是在鬧著玩的。她還欠著錢呢,不過這回是個人欠的,債主叫游明羽,是她最好的朋友。
  
  世間事有時候陰差陽錯的關聯,總是讓人怎麼都料想不到。
  
  褚漣漪走了,走之前既是獎勵,同時也是為了捆綁特殊員工,她“栽”了遊明羽一筆錢。
  
  遊明羽想想,反正都已經這樣,自己也樂得在大雨自由自在,就乾脆把錢借給了曲沫。
  
  就是因為這樣,曲沫才提前回來了。
  
  這筆錢,她還想著靠工資慢慢還呢。
  
  鄭忻峰有些無語,說:“……你要,多少都行。”
  
  “真的?”
  
  “嗯。”
  
  “那,五千?”
  
  “一萬。”
  
  “一萬?!”
  
  “兩萬。”
  
  “……”鄭總牛氣沖天的樣子,讓曲沫有些小局促。
  
  鄭忻峰嘖一聲,氣急敗壞說:“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握手?”
  
  他的手,一直都還擺在那兒呢。
  
  “……嗯。”
  
  登峰老闆和他新招的女秘書握了握手。
  
  金蛇纏絲手慣性滑向她的手腕……又頓住,悻悻地收回來。
  
  “還以為你又要擰過去。”曲沫說話的感覺,像是期待落空的埋怨。
  
  鄭忻峰苦笑說:“不敢啊。”
  
  “怕我再踩你腳麼?”曲小姐似乎又想起來了廣交會上那一幕,有些得意,“很痛吧?放心我今天……”
  
  鄭忻峰:“我只是怕你再走掉。”
  
  曲沫愣住了幾秒。
  
  遲疑著向前走了一步半,把頭抵在鄭忻峰懷裡。
  
  雙手慢慢抬起來,環腰把人抱住。
  
  “哇”一聲,嚎啕大哭。
  
  面前這個人曾給過她太多的不安和不確定,兼太多委屈。
  
  而現在,儘管他什麼都沒多解釋,她卻都已經知道,如此安心。
  
  看慣了電視電影小說,人們總是會習慣地以為:重逢需要很大的巧合,需要有多大的事情發生,甚至要多麼感天動地,痛哭流涕,不同于常。
  
  其實不是。
  
  其實故事只需要一個念念不忘,讓她知道;另一個柔軟了心腸,放下心結就好。
  
  …………
  
  “那個論壇上的‘亂打的就沒有破綻’,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雖然我都有看。”
  
  鄭忻峰坐在沙發上,曲沫站著。
  
  “你明明可以查啊,你們不是都認識?”
  
  “我怕查了不是你……”鄭忻峰尷尬一下,改客氣說:“你先坐啊。”
  
  “不,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呢。”
  
  姑娘淚痕未乾的時候總是最強大,曲沫居高臨下,想了想,說:“那,那次廣交會後回英國的飛機,我前面的空座是不是你?”
  
  鄭忻峰:“嗯。”
  
  “那為什麼最後沒上飛機?”
  
  “因為沒把握。”
  
  “嗯……那你現在有了麼?”
  
  “嗯,有。”
  
  曲沫安心地笑一下,“論壇的帖子好多。”
  
  “還敢說。”
  
  “嘻,其實我在英國,有偷偷擔心你把回憶都說完了,就不再發帖了。”曲沫說:“那樣我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放棄了。所以,要是我沒回來,你還會繼續發嗎?”
  
  “當然。”
  
  “多久啊?”
  
  “很久。”
  
  喜悅的下一秒,曲沫突然發現一個漏洞,說:“不對,咱倆哪有那麼多回憶可以說?”
  
  鄭忻峰抬手指了指辦公室四周,“這裡到處都是你。”
  
  曲沫差點兒就感動哭了,“……不對勁,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像演一部文藝愛情片?影帝。”
  
  鄭忻峰:“這都被你發現了?”
  
  “果然。”曲沫撒嬌生氣,作勢要打人。
  
  被鄭忻峰的擒拿手輕易制服了。
  
  “曲小姐囂張夠了沒有?”他笑著威脅。
  
  “嗯……夠了,好過癮。”曲小姐應完一個勁地笑,好得意。
  
  兩個人鬧了一陣,重新坐下。
  
  曲沫默默把頭靠在了鄭書記肩上,就這麼睡著了,睡著時嘴裡還在嘀咕:“我很累很累了,你會一直收留我,對麼?”
  
  她在淩晨四點多醒來。
  
  有那麼一瞬,曲沫很害怕,以為自己還在倫敦的小出租房裡,只是做了一個夢。
  
  但是抬頭,鄭忻峰的眼睛正看著她。
  
  “對。”他說。
  
  剛睡醒的曲沫茫然一下,“什麼?”
  
  “你睡著時候問的那個問題啊。”鄭忻峰笑一下,說:“我一直在等你睡醒,好給你回答……對。”
  
  “……”曲沫心說無賴深情起來,真是扛不住啊,好像以後要被欺負死的樣子。
  
  “餓了吧?我剛剛聽到你肚子叫了。”鄭忻峰起身,扭了扭麻木酸痛的肩膀,因為腳麻了,還差點摔倒。
  
  “我這裡只有速食麵了。湯圓吃完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桌邊,架上電磁爐,一邊放水煮速食麵,一邊說。
  
  兩個人一起吃過面。
  
  天剛濛濛亮。
  
  鄭忻峰簡單收拾了一下,說:“快,洗漱一下,咱們走吧。”
  
  曲沫:“走,去哪?”
  
  “上班了,曲秘書。”鄭忻峰笑一下,解釋說:“帶你去看我們的牧場,你在車上繼續睡,睡醒換你開車。”
  
  “牧場?!”如同每一個對草原充滿想像的姑娘一樣,曲沫眼神放光。
  
  “是啊,想像中很美好對吧?”
  
  曲沫納悶:“實際不是麼?”
  
  “實際當然是一腳一團牛糞。”鄭忻峰大笑起來,說:“所以,得抓緊啊。趁現在奶牛還沒進場,滿地厚厚的青草……可以一起打滾的那種。”
pontus 發表於 2018-5-26 08:55
第634章 南方牧場
  
  鄭忻峰當了一回情聖。
  
  甭說是不是演的,其實生活中的每個人都可能是情聖。
  
  關鍵在於一個對的物件。
  
  還有一個恰當的時間點。
  
  詩人用想念寫詩,歌手用情感作詞譜曲,普通人其實也一樣,只要孤單的日子裡積攢的和想像的都已經足夠多,哪怕再不靠譜,再木訥,見面開口也是情話。
  
  就像江澈小時候有一回見過爸媽吵架,老媽回了娘家。
  
  幾天後,江爸像個委屈的孩子坐在江媽上班的工廠門口堵她,見面說:
  
  “你兒子說他想你了,你兒子的爹也…你兒子嫌我做飯不好吃,我自己這幾天也吃什麼都覺著沒滋味…隔壁老陳家小女兒要辦酒,問你有沒有空幫炸個丸子,家裡兔子生崽了,回去看看嗎?”
  
  要知道江爸可是個鐵頭娃。
  
  相應地,昨晚的曲沫也當了一會小女人。這個不用講。
  
  兩人大清晨興沖沖準備出發。
  
  大吉普,鄭忻峰幫著開了車門,曲沫往上爬,撅著屁股……
  
  “啪。”帶著猶豫和試探,很輕。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曲沫臉紅耳熱地回頭,咬著嘴唇瞪著他。
  
  鄭忻峰看看自己左手手掌,“如果我說,我其實是想托你一把來著……你打算信嗎?”
  
  “……鄭總你這是職場性騷擾。”
  
  “怎麼不是你色誘老闆?”
  
  果然人最後還是會走在自己的路子上。
  
  曲沫板著臉,瞪著他,生氣。
  
  鄭忻峰心裡有點慌。
  
  然後她突然俯身過來,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真是咬,還挺疼的。
  
  “放養一陣,果然是變野了。”鄭忻峰摸摸嘴唇……心說看來得從頭調教了。
  
  車子還沒開出城,就在路邊停住了。
  
  “怎麼了?”曲沫有些擔心問。
  
  “不行。”鄭忻峰甩了甩頭,說:“最近睡眠太少,開車眼花。”
  
  “那……”曲沫自己也是一身疲憊加上旅途勞頓。
  
  “我把勝利喊來吧。”鄭忻峰拿起電話打個他的司機兼炸藥包,想了想,反正都有電燈泡了,“不如咱們再把老江一起叫上?反正週末,牧場離我們那個老同學呂山根家也近。”
  
  隔一會兒,林勝利打電話回來,問:“我能不能帶上小英姐啊,我想帶她看看牧場。”
  
  鄭忻峰說:“行。”
  
  這樣,一車人就多了四個,林勝利、袁小英、江澈,還有這幾天剛到深城準備開始實習的林俞靜。
  
  很多人關於草原和牧場的概念固定在北方,其實不是,南方也有大好的牧場,比如登峰牧場,就在廣西。
  
  車在路上。
  
  袁小英和曲沫都還有點小尷尬放不開,林俞靜也只聊了幾句就獨自看著車窗外,難得地,略顯沉默。
  
  江澈和鄭忻峰說了幾句,沒了話題。
  
  “對了,勝利,你爸是在廣西還是雲南?“鄭忻峰找話題問了一句。
  
  林勝利扭頭,表情為難,猶豫一下。
  
  “這個不能問吧。”江澈連忙攔著。
  
  “嘿。”林勝利笑一下,算是默認了。
  
  “哎喲你看我,以後不能說的咱千萬別說。”鄭忻峰改口道:“那你和小英姐結婚,他們得回來吧?”
  
  後座的袁小英頓時臉紅。
  
  林勝利胖臉上幸福洋溢,“我爸說沒大事的話肯定回。”
  
  這個“大事”自然指的是中越邊境上依然偶爾發生的小衝突,江澈好奇心起,隨口問了一句:“你爸那個團,是長年在那邊?”
  
  林勝利:“嗯。”
  
  這就牛叉了,根據江澈的瞭解,南邊這些年應該是各軍區換防,輪著來的,而林勝利爸爸的那個團,竟然長期在那。
  
  那麼,不管是特種團,還是一直負責換防銜接和協調的存在,這個團的地位都會挺嚇人。
  
  “我媽說,我爸把他的軍功章都準備好了,就想著回來顯擺呢。我能娶著小英姐,他們得意。”自己沒覺得失言,林勝利繼續樂呵說著:“我爸最得意,就是他兩枚一等功呢。”
  
  “……”到此,江澈終於知道自己一直還是低估林勝利那個胖乎乎的爹林大援了。
  
  軍功是什麼概念?
  
  實話說三等功還好點,二等功起,就很難了。
  
  通常狀態下,通俗的說法:
  
  知道不會死,上了確實不會死,三等功。
  
  知道會死,不怕死上了,結果幸運完好的回來,二等功。
  
  知道會死,上了,死了或殘了,一等功。
  
  例外的情況自然也有,那每一件拿出來都是“偉業”,林勝利的爹,江澈上次見過面,人看著完好無損,卻手握兩枚一等功獎章……
  
  想想,他在南邊可能經歷過的事。
  
  這個真心恐怖了。
  
  “這個林勝利,他竟然在開車,雖說前途肯定不止開車……還好人給老鄭了,老鄭心大。”江澈想著。
  
  接下來的一路,就在林勝利說著他的結婚準備中過去了大半。
  
  中途休息。
  
  江澈找林勝利商量接下來換自己開一段。
  
  袁小英和曲沫上廁所還沒出來,鄭忻峰擱一邊抽煙。
  
  林俞靜默默走過去。
  
  “書記,我能不能問你件事?”她說。
  
  鄭忻峰連忙點頭。
  
  “那個,褚漣漪,她還在宜家嗎?她是不是很忙啊?”林俞靜的飯搭子突然不見有一陣了,從上次一起吃過飯,就再沒消息,她的情緒說實話有些複雜,自己也道不清。
  
  “哦,褚姐她……”鄭忻峰想了想,說:“她出國了。”
  
  林俞靜一下愣住,有些茫然,有些錯愕,還有些驚疑。
  
  她的飯搭子不見了。
  
  論壇上那個叫做【嘩啦啦啦啦啦】的網友最近也不上論壇了。
  
  林俞靜第一次用郵箱,就是寫郵件問她的情況。
  
  她說,她出國了。
  
  “所以,是她麼?”
  
  接下來的一路,林俞靜都有些魂不守舍,情緒複雜。現在的情況,褚漣漪應該肯定不知道她就是【齋戒沐浴數錢】,為了瞞過江澈,林俞靜這個ID之前在論壇發言,幾乎一直都在偽造身份,混肴視聽呢。
  
  “我該怎麼做啊?”
  
  一直到看到了登峰牧場,那一眼遼闊的連綿小山包,如同地毯一般的草甸子,林俞靜的心懷才敞開了些,把事情暫時放下。
  
  前方的一座小山包上,鄭忻峰正張開手臂,興奮地指給曲沫,看他的江山。
pontus 發表於 2018-5-27 07:40
第635章 我想結婚了
  
  南方的牧場不同於北方。
  
  北方有平坦的土地,天賜的,一望無際的草原。
  
  南方地形多丘陵,平地固然也有,但都算不上寬廣。江澈老家就有一處地方,平地在谷底,四面都是陡峭山崖,只一條位在石壁間的通道能進出。
  
  早年間公社對集體財產心大,常常把幾頭牛放谷裡,再把通道口一封,就是一個冬天。
  
  眼前,整個登峰牧場給人的視覺體驗,大體是一道道溫柔起伏的曲線。
  
  不高的小山包一座連著一座,成線成片,樹木保留得很少,被綠草覆蓋。
  
  有稍不注意就會錯過的蜿蜒溪流埋伏在草色間經過,不止一條。
  
  “其實最早你讓我自己搞牧場的時候,我是不情願的。畢竟大家都沒做嘛,而且老話說的好,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這玩意風險大,又麻煩,光是弄那些專業技術人員,就花了我不知道多少功夫和錢。”
  
  鄭忻峰嘴裡咬著一片草葉,坐在一處山包上,看著前方的廣闊綠地,笑起來。
  
  “現在好多了,現在每次來看它,都有種莫名其妙的痛快。”
  
  “古話說大丈夫建功立業,開疆拓土……”鄭忻峰站起來,把手指了指,目光悵遠,“和平年代,不外如是了吧?!”
  
  又中二了。
  
  鄭書記果然還是那個會被一句“江湖”激蕩得滿腔熱血的鄭書記。
  
  不過這年代做企業有江湖感、豪邁感,甚至是草莽感覺的企業家,其實也並不算少,比如曹德旺,潘寧等等。
  
  還有鄭忻峰這兩年交下的一個忘年交,嗨南椰樹集團的王光興。
  
  一個堅持數十年把產品包裝做得像貼標鄉土小廣告,又把廣告做得汙戳戳,乃至像讓人辨不清他到底是在賣椰奶還是人奶的傢伙。
  
  考慮王大爺後來一直堅持舉辦了十餘屆全國胸模大賽,又把公司出品的礦泉水包裝做成“那樣”(胸模瓶)……他和鄭書記之間的惺惺相惜,火花四濺,一點都不讓江澈感覺意外。
  
  那傢伙剛拿了94年的全國飲料企業銷售冠軍,手上訂單能排到三年後,很可能是眼下國內現金流最強大的企業之一。
  
  “鄭總威武。”
  
  江澈很是敷衍地鼓了鼓掌。
  
  倒是林勝利的掌聲,真誠而熱烈。
  
  這傢伙是真的崇拜自家鄭老闆。
  
  江澈問過他為什麼。
  
  林勝利說,最開始是因為他想不通為什麼一個人胡搞亂搞,卻總能成功。這給了他一個像我們這種無賴也能成功的假像和榜樣。至於後來,是因為他作為司機跟著鄭忻峰久了,看到了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男人們吹牛逼的時候。
  
  前方不遠的一處緩坡下,三個姑娘正撒歡,在草地上奔跑追逐著幾隻小羊。
  
  牧場也有聰明人,見著老闆來了,還帶了女人,立即放了幾隻小羊進場。
  
  大概許多動物小時候都長得萌且漂亮,白色的小羊羔身形勻稱,兩耳粉紅,叫聲也惹人憐,粉粉嫩嫩的模樣,可愛得不像話。
  
  “江澈,你看。”
  
  林俞靜大老遠地喊,人從緩坡下跑上來,懷裡還抱著一隻“一臉無奈”的小羊。
  
  “可愛吧?”
  
  她獻寶似的炫耀著,笑容燦爛而且得意,滿頭滿臉的汗,頭髮也亂了。
  
  “可愛。”江澈起身,伸手把她落在眼前的碎發撥到耳後,又低頭揪住小羊的耳朵,說:“既然你這麼辛苦抓來了……一會兒給你做個烤全羊。小羔肉嫩。”
  
  小羊羔恰到好處的咩咩兩聲。
  
  “敢?那我就把你吃了。”林俞靜瞪江澈一眼,好無奈的感覺,“放開我的羊。”
  
  “不放。”
  
  “嗷。”
  
  林俞靜低頭在江澈手上咬了一口,轉身抱著好不容易脫離魔掌的小羊一溜煙兒又跑了。
  
  在牧場玩了半天時間。
  
  呂山根打電話過來,問人到了沒,說他已經在家裡準備晚飯。
  
  於是一行人又驅車兩個多小時,趕到呂山根夫妻倆任教的鄉中心小學。
  
  呂山根如今已經是這所兩百人學校的教務處副主任了,一家人就住在學校的家屬樓裡。
  
  因為怕縣裡領導跑來摻和,把兄弟見面的場面搞得不倫不類,他今天特意瞞著,沒敢把登峰鄭總要來的消息往外說。
  
  車子駛過了一段砂石路,拐角,呂山根和妻子站在路口等著,一人手裡抱著一個孩子。
  
  呂山根身上穿著一件有些發舊的白背心,背心正面還印著當初的班級,紅色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
  
  印象中這是91年班裡參加籃球賽買的。
  
  江澈和鄭忻峰也都有一件。
  
  看著人下車,呂山根帶著巨大的感慨,樸實地笑著,說:“來了?路上不好走吧?”
  
  “可不是”,江澈說:“今晚得把你的喜酒補上。”
  
  呂山根說:“好。”
  
  “這是嫂子吧,嫂子好。倆兒子,嘖,老呂你好大的福氣……孩子真可愛。”
  
  江澈抱了一個,問叫什麼。
  
  說叫洋洋。
  
  鄭忻峰抱了另一個。
  
  呂山根笑著說:“那幾年你可沒少拍我肩膀啊,韓立大師。”
  
  一行人笑起來,沿路回到呂山根略顯狹小的家裡。沒太久,嫂子就下廚做飯去了,袁小英能幫點忙,跟著去了,剩下曲沫和林俞靜幫著帶孩子。
  
  別的不說,林俞靜同學還挺有小朋友緣的。
  
  就她來深城,前後才也沒多久,有一回江澈在家聽見樓下有人喊她,到視窗問了,原來是社區裡的幾個小朋友找她玩……
  
  晚飯很豐盛,兼有地方特色,林俞靜吃得很歡。
  
  女人們吃完就先下了桌,聊天哄孩子。
  
  男人們是奔著喝醉去的。
  
  住宿早都已經分配好了。女人住屋子裡,兩鋪床,四個人。男人們就在學校其中一間空教室拼起來課桌,鋪了席子,醉了睡地上還是桌上,其實也沒太大所謂。
  
  說著當年,說著現在,酒意漸漸上來了。
  
  “接下來換個喝法。”
  
  呂山根抱了一個籃球出來,帶人下到學校的小操場,操場上有木板釘的籃板和斜往下耷拉的籃筐。
  
  單挑,一球一杯。
  
  鄭忻峰醉了,持球一個突破,腳下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步,把自己摔出去老遠。
  
  “不行了,打不過,老呂在學校估計還經常打,江澈也還在讀書,而且他速度快……我不行,我這兩年都廢在酒桌上了。”
  
  說完很自覺地爬起來,似乎也沒覺察胳膊肘上的擦傷,自己走到場邊倒了一杯酒,仰頭乾了。
  
  就這麼歇歇打打,一直到夜裡十一點多,江澈把最後撐著的一個呂山根放倒。
  
  呂山根醉前搭著江澈和鄭忻峰的肩膀,說:“兄弟,謝謝。”
  
  空教室,鼾聲如雷,反而顯得特別寂靜。
  
  江澈睡不著,躺在課桌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老江你沒睡啊?”鄭忻峰醒來問。
  
  “是啊。”江澈說。
  
  “出去聊聊。”
  
  兩個人坐在教室門口的水泥階梯上抽煙,面前是月光下的破舊小操場。
  
  “我突然想結婚了。”鄭忻峰說。
  
  江澈曾經說過這輩子不結婚。
  
  鄭忻峰後來也說過。
  
  現在他說,他想結婚了,“殘忍點說”,鄭忻峰抽了一口煙,“要是我說,感激當初沒結果,是不是顯得很薄情?”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8-5-28 08:3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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