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59694
pontus 發表於 2018-6-5 08:26
第656章 爛演技的用處
  
  “那玩意叫裸絞,懂嗎?大個這麼大的塊頭給鎖上了,都分秒頂不住。老三剛才要是再多一會兒不撒手,人現在估計搶救都沒機會搶救。”
  
  “所以,這人要說不是外頭專門練過的,我不信。就咱這的土把式,路數狠的有,手黑的也有,但絕對沒人會這種西洋招數。”
  
  “再一個,剛斧斧嘴裡那個王八蛋,又是誰?”
  
  斧斧就是胡虎。
  
  因為胡虎這個名字是老彪自己取的,親口介紹出去的,老實說,周邊一帶至今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叫什麼。有的叫虎哥,也有的叫斧哥。
  
  總之這一天,因為一場看似意外的衝突,加上趙三墩起身時候的那一眼,再老彪前後的兩句髒話,很多事情都悄悄亂了套,都歪了。
  
  大概的結論就是:
  
  和平飯店背後果然有人,或至少有走得比較近的勢力,但是因為今個兒這個事,對方沒動作,老斧和老三不滿了,看樣子要鬧翻。這就有空子了,可以趁機拉攏。
  
  而且“那個人”或他的弟兄,剛才肯定就在這門外站著。這就有範圍了,人肯定就在當場的各家老大中間。
  
  這一天背後指使,坐山觀讕的趙六山,也得了一個結論:看來人還真不是那兩個狗崽子的,想想也是,他們憑什麼啊?!
  
  陳有豎和秦河源出去這幾年混得怎麼樣,是什麼境況,他們並不很瞭解。
  
  “這樣的話,我倒是很可能得罪人了。”心知事情未必能完全掩住,趙六山想著,“也不知是誰,會不會有動作……”
  
  這是眼下各路大佬內心共同的一個疑問,到底是誰,後續會怎樣?每個人都知道不是自己,但是說了沒人信。
  
  當然,對於其中的大部分人來說,他們看熱鬧就夠了。
  
  江湖這東西,裡頭永遠有很多人,但也永遠,只是少數人的江湖。
  
  …………
  
  江澈知道那邊的具體情況已經是兩天之後,彼時,他剛送周映回去漳州參加集訓,又回到臨州。
  
  “這XX都什麼玩意啊?!”江澈也是想不通,怎麼只是過了個年,事情就變得這麼亂七八糟了。
  
  有豎和河源就不該去招橢圓二人組。
  
  江澈有點惱,眼下的局面變化,就連他都有點跟不上了。至於說下一步怎麼安排,或者說指揮……指揮老彪和三墩嗎?
  
  那怕不得林俞靜同學來運籌帷幄比較合適。
  
  “也就是不讓動刀,能動刀他早趴了。”電話對面,被逼到市里做全面檢查的趙三墩還在解釋。
  
  “瞭解,你做得很好,記住千萬不要跟人搏命衝突。”江澈敷衍然後又強調了一句,接著問:“那三個仇家裡誰嫌疑最大,又各是什麼實力、身份,有性格分析嗎?……算了,你們隨便說,我聽著自己理解。”
  
  江澈從來都不是江湖人,也不懂江湖,他最擅長的,其實是前世身在廣告業闖蕩積攢下來的“對人心的把握能力”和“對性格傾向的分析利用能力”。
  
  他也不喜歡江湖,相比江湖,他更喜歡商場……論程度少說千百倍。
  
  情況要是有人在商戰場上跟他卯上了,說來,咱懟,懟一個破產了事。江澈會微笑著欣然赴約。
  
  但如果那是江湖,有人跟他說,來,咱懟個死活。江澈絕對撒腿就跑。
  
  江湖一個詞說來豪邁,其實多數時候又黑又髒。
  
  老彪和三墩圍著電話說了得有半個小時,七零八落。
  
  江澈一邊聽,一邊想,最後說:
  
  “那你們現在這樣。一,心裡儘管懷疑趙六山,但是嘴裡和手上絲毫不要動;二,最大限度疏遠於老摳和他手下的人;三,吃吃喝喝,親近板雞。”
  
  對面:“啊,那我們……”老彪心頭有千般計策,想要交流。
  
  “你們可千萬別給我瞎折騰了,彪哥,當我求你了。”江澈嗷嗚一聲,情緒崩了,“就這樣,就這樣。
  
  總之看情況不對,你們就撂,人回來就行,咱就權當這回只是讓你倆重溫一下身在江湖的日子好了。”
  
  好不容易得了確定的答覆,掛上電話,江澈搭住唐連招的肩膀,說:“大招,你想辦法通知河源和有豎,讓他們最近隱晦給趙六山找點事。事都不用大,只要讓趙六山感覺坐立不安,覺得有人想找他的麻煩,想動他,就可以了。”
  
  “嗯。”唐連招應完猶豫了一下,說:“不過澈哥,我有點擔心。倒不是擔心河源和有豎,而是覺得老彪和三墩那邊,他們……不行。”
  
  怎麼不行呢?唐連招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個自覺還算可以用來表達的說法,“他們不是鄭書記啊。”
  
  這意思江澈懂,意思就是老彪和三墩這倆莽貨哪會演啊?!
  
  既然不會演,他們就藏不住對趙六山的懷疑;
  
  既然不會演,他們對於老摳和他手下人的疏遠就會顯得誇張、僵硬而刻意;
  
  對板雞的親近,肯定也是一樣。
  
  “這就對了。”江澈說:“這樣,你猜趙六山會怎麼想?我覺得他遲早得想岔了。”
  
  說完,江澈直接岔開了話題,“欸,對了,這個過年一直放你假,有沒有好好陪小穎逛街啊?”
  
  粉紅大佬聲名滿臨州,是誰到處說的,早就不用查了。唐連招哀怨地看江澈一眼,無奈點頭。
  
  江澈無視,繼續說:“那想好要生男的還是女的了麼?”
  
  “啊?”唐連招尷尬說:“這個,不急吧?”
  
  “怎麼不急,小穎都二十了,這可是你自己給她定的,可以開始好好相親的年紀。”
  
  “哦,那……兒子吧。”唐連招說完解釋:“我倒不是跟他們一樣,重男輕女,我就是怕就我這個身板,生女兒萬一高大個,將來會不好嫁。”
  
  “……行。那我換一邊。”江澈說著換了一邊手搭唐連招的肩膀,“今年一個是鄭書記,再一個就你了哈。”
  
  說完,江澈想想,覺得挺有趣。雖然拍肩送子這事吧,肯定不能信,但是身邊一個個,好像確實都生兒子,趙三墩是,陳有豎也是……
  
  就看鄭書記和唐連招了。不過鄭書記和曲沫估計沒那麼急要孩子。
  
  …………
  
  差不多時候,遙遠的楓葉之國。
  
  褚漣漪剛在華人鄰居以及女傭的陪伴下結束了一次產檢,有一頭金色頭髮的女醫生笑容燦爛,說:
  
  “放心吧,褚,你肚子裡的小公主非常健康。”
  
  註定蛇頭蛇尾的江湖,對不起。
pontus 發表於 2018-6-6 08:25
第657章 上半年最重要的事
  
  “小穎怎麼過年也不來家裡吃飯啊,我都跟你提幾回了。”
  
  還是那套老房子,小方桌旁,唐玥扭頭看兩眼弟弟唐連招,遞筷子,把他低頭夾菜的筷子擋住了,“欸,姐問你呢,別裝聽不見,你到底跟小穎說過沒啊?”
  
  “我……”堂堂唐連招,支吾著說:“我覺得現在她來,好像還不太合適。”
  
  “怎麼就不合適了?反正小穎今年也要嫁過來。”唐玥說著喜滋滋笑起來,又說:“欸,大招,你不會是怕小穎吧?”
  
  “我?!怕她?!”
  
  堂堂唐連招心說:我對上沒辦法的人還嫌不夠多嗎?一、二……三,三個了。
  
  “小姑娘脾氣,愛叫愛鬧的,我懶得搭理她而已。”唐連招逞強說了一句。
  
  怎麼說呢,其實以前,是連小穎她很怕唐連招,而且一怕就是許多年。
  
  然後去年開始,小姑娘突然發現大招哥竟然會在自己面前靦腆,謔,這發現簡直就是荒了大天了,於是連小穎開始皮,樂此不疲,尤其出去逛街什麼的,特愛鬧他。
  
  “怕老婆是好事,我還怕以後小穎管不了你呢,這下放心了。”唐玥給弟弟夾了個雞腿,說:“那什麼,你跟江澈你提過了吧?”
  
  唐連招:“什麼?”
  
  “讓他今年給你排時間放假結婚啊,少說得半個月吧,長點更好。”唐玥說:“記得跟他提啊,要是不行就我去說,你早點定好時間,我也好去安排。”
  
  這就是長姐如母了,弟弟要結婚,大事小事,禮俗規矩,都得唐玥幫著安排、提醒。
  
  “哦。”唐連招悶聲應了一句。
  
  前陣子聽江澈和黑五他們在背後聊天,好像是在計畫著,要把他的婚禮現場佈置得一片粉紅來著,再掛滿小海豚。
  
  唐連招縱橫臨州這麼多年,實在受不了這種……溫馨浪漫。
  
  “四月份怎麼樣?”唐玥揀了個時間說:“行的話,我找人挑日子。”
  
  “四月鄭書記結婚擺酒呢。”唐連招說著不覺松了一口氣,總算能拖一拖。
  
  “啊,小峰,要結婚了啊?”
  
  唐玥突然有些感慨,想當初,她是看著鄭忻峰和謝雨芬一路走過來的。兩個人會走到一起,實在說還脫不了她和江澈的關係,若不然,他們倆說不定一輩子都沒機會認識。
  
  後來,兩個人漸行漸遠,終於分開。
  
  “那就好,雨芬現在過得也挺好的,大家都說她是清閒富婆。”唐玥擺了擺手,揮去多餘的感慨,說:“好事情,人總要朝前走,小峰既然肯定下來,那一定是遇著難得的姑娘了,肯定懂他。”
  
  “嗯,那女的我見過,跟書記很搭。”
  
  “那就好。”唐玥說:“不過他都沒打電話跟我說,看樣子是不打算請我和素雲姐喝喜酒了哦,畢竟我們跟雨芬……”
  
  “沒,書記還沒擬名單呢,我估計。”唐連招說:“我們也還沒聽他打招呼……他肯定得請你啊。
  
  他最近回老家擺酒呢,自己說的,讓我們都不用去。”
  
  …………
  
  1996年,農曆,年初五。宜結婚、上樑、祈福、嫁娶。
  
  鄭忻峰帶曲沫在老家村子裡擺酒。
  
  沒什麼繁雜的儀式,一切從簡,但是流水席連了幾家院子,從早到晚不停灶,這村那村,認識不認識的,只要願意來,自己上桌就行,飯菜煙酒管夠。
  
  其他的,別開口。
  
  這天上午開席,到下午,鄉長、縣長,地區副專員,連同這局那局的領導,全都來了。
  
  鄭忻峰客氣招待,但是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接。
  
  不是他不想為家鄉做點什麼,而是他太瞭解家鄉的這代人,至少是其中的很多人。
  
  就這裡,幾乎什麼扶貧政策下來都是白搭,上頭一層層削了多少他管不了,問題就是他的家人村鄰們,本身也讓人扶不動,人能把羊羔鴨苗宰了吃,能把糧食拿去換酒。
  
  前年,鄭忻峰掙了錢,給村裡每家送了一對羊羔,幾個月後得到的消息,全村就剩幾家人的還養著了。
  
  還兩家人因為覺得自家的羊羔個頭小,來鬧,鬧不成後回去拿石頭刻了他名字埋家門口,說是要天天踩小人。
  
  宴席進行到傍晚,一天下來吃飽喝足的人還很多沒散。
  
  “新郎新娘呢?”
  
  “對啊,怎麼酒都沒敬完呢,就躲了?”
  
  “這大老闆回來結婚,不能就光吃吧?不接濟、接濟,撒點兒錢?”人群裡有醉醺醺的懶漢在喊。
  
  一堆人跟著起哄。
  
  “是啊,小峰出息了,可按輩分,也得叫我一聲叔呢,這怎麼個意思啊?也沒見你登過門啊。”
  
  “……”
  
  各種聲音在樓下嘈雜紛亂。
  
  二樓房間裡。
  
  曲沫看了看,扭回頭,她現在知道鄭忻峰為什麼不讓其他人過來參加他老家的婚禮了。也明白他為什麼說如果把儀式辦齊了,曲沫先住縣裡然後他帶人開車去接親,這一路,車就走不動,會被攔著一路,而且因為知道他有錢,很難打發。
  
  鄭忻峰伸手,摟住曲沫肩膀,輕輕拍了拍,又用力往懷裡緊了緊,柔聲說:“嚇著你了吧?沒事,他們也就是一張嘴撒潑耍賴的功夫。”
  
  想想,曲沫一個帝國理工畢業的姑娘,又長期在國外生活,見這情況適應不了似乎也很正常。
  
  “我哪那麼容易嚇著啊。”曲沫笑了笑,反手替鄭忻峰整了整衣服。
  
  “沒事,反正明個兒換了就是。”鄭忻峰說:“對了,我倆嫂子今天跟你要錢了吧?我看見她們背著我找你。”
  
  “……嗯,說是沒錢給咱倆包紅包。”明明結婚就沒收著哥嫂的紅包,曲沫也不介意,笑著說:“我給了一人一千,說是不夠撐她們的面子,又各多拿了一千。”
  
  鄭忻峰苦笑:“沒見過這種人吧?……我跟她們都是一年一萬,拿來切的。”
  
  “呃……公公婆婆挺好的。”曲沫倒也直接,說:“不過剛才二嫂說喜歡我這鐲子,說我肯定多得是,我給回絕了,說我就一個……估計她得罵我了。”
  
  “……”鄭忻峰扭頭,歎口氣,“委屈你了。”
  
  “沒有啊,沒委屈。”曲沫搖頭,然後伸手撫了撫鄭忻峰臉頰,溫柔說:“就是特別想疼你,小峰……我覺得你能走出來,真不容易。真的。
  
  還有,想要謝謝爺爺,謝謝他把你帶大,讓你讀書。
  
  改明兒我得去爺爺墳頭敬杯酒,再磕幾個頭。
  
  還那個你說的,當年一直給你借書看的小學老師家裡,咱也得去一趟。”
  
  兩個本不健康的家庭走出來的異類,走到了一起,互相特別容易理解。
  
  “好。”鄭忻峰笑一下,說:“我帶你去,然後,咱們就走。”
  
  他似乎有些內疚。
  
  “下一場,一定給你一場幸福的婚禮。”
  
  “嗯,但是那邊……”曲沫倒不是介意,畢竟這裡頭也有她爸爸的意思在。
  
  “那邊又怎麼樣?我堂堂登峰鄭忻峰結婚,在哪裡辦不行?誰敢不給面子……”鄭忻峰說著笑起來。
  
  “……”他又開始了,就正經不了三分鐘,曲沫無奈一下,選擇跟著鬧,抬手指了指樓下,意思你看,誰給你堂堂登峰鄭忻峰面子了?
  
  “咳咳,他們那是不懂,只知道我賺錢了,不知道我到底多牛,多可怕。”
  
  “你很牛很可怕嗎?”曲沫笑著打趣問。
  
  鄭忻峰:“那是當然,青雲雙驕啊,多可怕都不知道。”
  
  “對哦,那江澈要當伴郎嗎?我記得你說三墩結婚的時候他就當了,再勝利結婚那回,也得算是當了吧?可我聽他們說當伴郎伴娘都不能超過三回的,要不然……”
  
  鄭忻峰用力點頭,“所以啊,我堅決地,不讓他當。讓他有多角落待多角落。”
  
  …………
  
  1996年上半年,青雲門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鄭忻峰的婚禮。
pontus 發表於 2018-6-6 08:30
第658章 賓客(感謝盟主【這是最好的名兒】)
  
  老家擺酒的第二天,鄭忻峰爺爺的墳前,一身精緻打扮的曲沫雙膝跪在夜雨後稍嫌泥濘的黃泥裡。
  
  “爺爺,我叫曲沫,是您的孫媳婦兒。”
  
  “謝謝爺爺培養了一個這麼好的小峰。”
  
  “聽說您因為供小峰讀書戒了酒,但是爺爺,咱喝一杯吧,我想敬你。”
  
  “對了爺爺,您會算命測字哦,我聽小峰說,您可厲害了,會的很多,是十里八鄉都服氣的一個人。”
  
  “……”
  
  跟老人說話,姑娘學會了絮絮叨叨,哄老頭開心。
  
  墳前酒水滲透進地面。
  
  他厲害個蛋哦,明明就是為了供我讀書,到老學的坑蒙拐騙,鄭忻峰這麼想著,站旁邊安靜看了一會兒,聽了一會兒,覺得這輩子能有眼前這個女人作伴,很幸運,也很足夠了。
  
  隔一會兒,他也跪下了,跪一下改坐,拎著酒瓶子頑皮笑著,像個孩子,調皮地跟老頭打趣:
  
  “這可是茅臺啊,老頭,沒喝過吧?哈。沫沫還想說帶洋酒給你,我說那玩意你哪喝得慣啊。”
  
  “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啊,老頭。孫媳婦兒漂不漂亮?人還倫敦帝國理工畢業的呢……”
  
  “算了,你肯定不知道那是個什麼玩意,我原來都不知道。現在竟然娶了一個回家……還是被賴住了,擺不脫,沒辦法才要的。”
  
  鄭忻峰說到這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曲沫揚手作勢要打。
  
  “老頭你看,你快看……你這孫媳婦兒裝得乖巧,其實凶的嘞。”
  
  “……”曲沫還真就不敢打了,氣憤又委屈,無奈地苦笑起來。
  
  鄭忻峰得意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遠遠近近連綿的山峰,轉回來,繼續說:
  
  “還記得以前你跟我說,要走出這片山……不然就打死我。老頭你也想不到吧?我能走到這麼高這麼遠。”
  
  “老頭,在天上看著我啊。”
  
  這天下午,鄭忻峰和曲沫就離開了老家。
  
  “那爸、媽,我們在深城等你們,隔一陣子,會有人來接您倆。”臨行前,曲沫跟鄭忻峰爸媽交代。
  
  “要是這回大哥、二哥再喝醉耽誤事,你們就自己來。我沒工夫跟他們這樣折騰。”
  
  鄭忻峰在旁有些無奈地補了一句。
  
  此時已經是1996年的2月底,關於4月的那場婚禮,鄭忻峰和曲沫還有很多事要忙。
  
  譬如名單擬定,行程安排,以及重要賓客的邀請這些,很多都要他們倆親歷親為,別人幫不上忙。
  
  3月份江澈回校上課。而鄭忻峰忙碌許久,好不容易把婚禮相關的事情大體安排妥當。
  
  接下來的這個4月,會有至少兩架包機從粵省飛往華北,一架自廣州起飛,另一架自深城起飛。
  
  別看是這種排場,實際除部分自己人外,粵省這邊受邀面並不算很大,而受邀者大體非富即貴。
  
  其中比較窮的,比如馬華騰、丁三石……
  
  不論是家電行業的圈子還是奶業,乃至其他行業的朋友,大多對這一行的目的三緘其口,至少對外如此。總之就是不公開議論,私下說得歡。
  
  登峰鄭忻峰為什麼會選擇在一個那麼遠的地方舉辦婚禮?
  
  有人說:他不本來就這樣麼?本來就一直不是一個循規蹈矩,可以揣摩的人,總愛做些讓人看不懂的事。
  
  其實在這些人,尤其家電行業內的人來說,這件事並不難理解,更不難想通和體諒——作為同行,他們一向知道曲光山的性格和近乎頑固的思維方式,也知道後來的那些事。
  
  據說那有幾天,曲光山在家閉門震怒,覺得自己被女婿戲耍了,他原本希望這場婚禮能悄無聲息一些,至少在粵省儘量如此。
  
  但最終,老頭並沒有反悔。
  
  其原因之一,畢竟他現在已經在做零配件加工了,業內太多人的面子,不好都不給。
  
  有人說那些家電業的大佬賣的是鄭忻峰最好的兄弟宜家江澈的面子,其實也不完全是,須知,1992年宜家鄭總跑遍全國的時候,這些人認識他遠比認識江澈更早。
  
  原因之二,終究是女兒出嫁,父親的心難免多出來一些柔軟。而鄭忻峰給曲沫的這場婚禮,不論排場還是面子,實在都比曲家鼎盛時期所能給的,還要大。
  
  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臉面?!
  
  只是因為曲老頭頑固,不能說罷了。要是換一個上道些的岳父,人估計早樂開花了。
  
  南方除粵省本地外還有一些人會去,比如登峰的一些大經銷商,再比如呂山根一家。
  
  還有曲沫最好的閨蜜,游明羽自然肯定會去,而且她還幫她的老闆,帶了一份禮物。
  
  椰樹集團的王光興也會去,而且“大方”贊助了婚宴的飲料,鄭忻峰跟他要廣告費,他不肯給。
  
  此外,臨州也會飛過去一批人,包括宜家的一些老同事,唐玥幾個,大招團夥的部分人……
  
  還有江家人,畢竟鄭忻峰還是江爸江媽的半個兒子。
  
  時至今日,江媽在電話裡聽到鄭忻峰要結婚的消息,依然會在感慨的同時念叨起當初那個突然自己跑來,紮著紅色月子帶在江家第一家服裝店門外幫忙攬客,霹靂舞一跳就是一整天的少年。
  
  這個紅包,估計大了。江澈有點兒心疼,他自己的打算,應該就跟大家一樣,包個一百塊來著。
  
  地域往北,賓客邀請名單上就是陌生人居多了。
  
  這個“陌生”的界定,有些複雜。
  
  首先是一些通過宜家門店接觸到的當地地方官員。在一個招商引資大過天的年代,不論是宜家的面子,還是登峰的面子,他們都很樂意給。
  
  然後是臨近的內蒙周邊。一批畜牧業的老闆,還有奶業的同行。
  
  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甚至沒跟鄭忻峰實際接觸過,剩下的,也多數都僅止於在商業或會議場合,有過寥寥數面之緣。
  
  但是請帖送到了,他們得接,因為結婚的這個人,是登峰鄭忻峰。
  
  這場婚禮在他們的眼中,很可能是登峰乳業尋求奶源地,開拓新市場,戰略性北上的前奏。不論是合作還是競爭,表面功夫至少都要做足。
  
  總之,如果有人閑得慌算上一算,這場婚禮到場人員的總身價,應該會是一個極駭人的數字。
  
  深城,登峰。
  
  “那個,她,要不要邀請一下啊?”辦公室裡,似乎由於了很久,曲沫終於還是問了。
  
  “不了。”鄭忻峰說:“我不喜歡這種矯情,因為沒有意義。”
pontus 發表於 2018-6-7 08:09
第659章 大誤會
  
  鄭忻峰的婚禮定在4月19日。
  
  然而茶寮的一撥人出發很早,他們4月初就啟程了,打算自己一路旅遊,走走看看地過去。
  
  大概得算是休假吧,這三年多,茶寮人都快忙成陀螺了。
  
  其中像老谷爺和根叔這一輩人,他們對於人生當中有機會親眼看一看天安門的渴望和那種情感,是很多後代人難以完全體會的。
  
  就比如茶寮至今流傳著一個說法,說1976那一年,滿山竹子都開花,枯死了一片又一片,是國殤大喪。全村人都哭了。
  
  曲冬兒自然也有跟著去。鄭忻峰一早跟她說了,得去給新娘子捧婚紗,有大紅包。
  
  對於一個在慶州學校裡,幾乎大部分老師都在建議她十三歲初中畢業去考中科大少年班的孩子來說,也許呆在教室裡多上半個月課,還真不如出去走一趟。
  
  再哞娃上學期考了四年級第一名,還拿了縣運動會的跑步冠軍,也被允了出來,和帶娃的柳校長一起。
  
  將軍已經迫不及待提前問了,“這回我家三墩會來吧?”得了肯定的答覆後,就歡喜得一夜夜輾轉反側睡不著。
  
  再還有老彪家裡的,雖然嘴上從不說,其實心裡也想念。這兩年,她覺得自家男人變得顧家了,整個也生動了。有時還有趣。
  
  然後是馬東強,麻弟,李廣年,還有據說早早備了好幾身新衣裳,又做了新髮式的杏花嬸……
  
  茶寮這一股腦兒出動,就是幾十號人的大隊伍,而隊伍出發的第一站,是蘇省的華希村。
  
  吳仁保之前再三邀請,老村長也頗想去看看這個名聲一點不遜茶寮的富裕村,到底是怎麼搞的。
  
  “歡迎,歡迎,我這早就開始準備了。”吳仁保出村外等候,他本身說話江陰口音極重,通常說完一句,就得兒媳婦兒幫忙翻一句。
  
  然後老谷爺的普通話也不怎麼著,見此情況,乾脆也讓村裡請的大學生幫忙翻譯。
  
  這樣,兩個村長的見面場景,就愣搞得跟兩國領導人碰面似的。
  
  “那個”,吳仁保踮腳朝人群裡看了兩眼,“那個,江澈江老師,這次沒空?”
  
  老谷爺點頭,心說那臭小子就是我都好久沒見了啊,“是啊,他還在學校讀書,請不了這麼長的假,吳書記見諒啊。”
  
  “沒事沒事,回頭等我去茶寮,有機會再碰一碰。”
  
  吳仁保側身做了個手勢,領著茶寮一行人進村。
  
  “冬兒,你看,他們像城裡。”哞娃跟在隊伍旁邊,聽著鋼鐵廠的聲響,對曲冬兒說:“冬兒你覺得是咱們茶寮好啊,還是他們這好?”
  
  “唔,你覺得呢?”冬兒想了想,反問道。
  
  “我不知道啊。”哞娃坦蕩說:“可是你也不知道嗎?你都比我小一歲,都已經上中學了。”
  
  冬兒笑起來,馬尾晃蕩著,說:“當然是茶寮好啊,茶寮……有野豬王啊,哈哈。總之就算以後去很遠,我也會很想茶寮。”
  
  “嗯。”哞娃點了點頭,“要是江老師也能常回茶寮,就更好了。”
  
  “是啊。”曲冬兒悵然若失地點了點頭。
  
  然後哞娃突然想到了別的,又說:“哎呀,鄭叔叔都要結婚了,那,新娘子不會嫌他鬧騰嗎?”
  
  “肯定得嫌啊。”曲冬兒笑一下,說:“怕是委屈的嬸嬸。她要是很厲害就好了,我想跟她告狀來著。”
  
  “哦,那江老師的媳婦兒什麼樣,他什麼時候結婚?要是江老師結婚,肯定更熱鬧吧?得多熱鬧啊……”
  
  哞娃說著就開始了想像。
  
  十來天後,盛海。
  
  “幹嘛,傻了啊?”
  
  要提前幾天出發,所以先來了盛海。藏寶的房子裡,江澈推了一下林俞靜,神情略微誇張,說:“你不會是看見伴娘禮服,就開始想像自己的婚紗了吧?”
  
  曲沫的婚禮服裝會偏西式保守款式,定制的伴娘禮服提前好多天就讓江澈帶了過來,交到林俞靜手裡。這樣如果要改,也還來得及。
  
  林同學拿著在身上比劃,比劃著,比劃著,就走神了。
  
  “啊?!才沒有,你想得美。”林俞靜不肯承認,說:“我根本就一點都不急,書上說了,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我跟你戀愛都還沒談夠呢,而且說不定哪天就猶豫反悔了,知道吧?你不要太得意。”
  
  江澈玩味戲謔地看著她笑。
  
  “……我跟你說件事哦。”林俞靜一邊低頭收拾東西不看江澈,一邊說:“過年的時候,媽媽私下突然跟我說……小心別懷孕。”
  
  “……”江澈慌了,有一種像是盜竊被抓到了的感覺,好不容易穩住了,忐忑不安問:“那你怎麼說的啊?”
  
  林俞靜:“我說,我說,嗯。”
  
  “嗯…什麼?”
  
  “我就回答媽媽說,嗯。”
  
  江澈晃了晃:“林工你……牛比。”
  
  林俞靜瞥他一眼,神情似乎很不滿意,“那,我都跟你說這個了,你還沒反應過來嗎?”
  
  “什麼?”
  
  “……計生工具啊。”
  
  一聲大吼,林姑娘狂躁了,這種事,為什麼會要我說出口呢。
  
  …………
  
  差不多同一時間,港城。
  
  “篤篤。”一間普通的房子門外,唐連招帶人找到,確認過地址後,抬手敲了敲門。
  
  門只開了一條縫,老太太從門縫裡看見人了,擱屋裡頭不安地問:“你,你們,找誰啊?”
  
  “哦,請問,你是陳有豎的婆婆……不是,是嫂子的婆婆吧?”唐連招說:“是澈哥讓我來接你們的。”
  
  唐連招說完想著是不是因為自己太凶相,嚇著人了,正想儘量溫和笑一下,抬眼……
  
  屋裡頭老太太已經開始翻眼皮,整個打晃了。
  
  老太太這麼長時間一直記得一句話,陳有豎臨走交代她說是如果他出事了,黑小子就會讓人來接她們三個去一個叫茶寮的地方,還托她一定先瞞住,先把劉素茹哄去。
  
  人來了。
  
  “婆婆,你……”唐連招連忙伸手。
  
  “沒,俺沒事。”老太太一手門,一手門軸,硬生生挺住了,虛張了兩下嘴,卻出不來聲音,像是被堵住了。
  
  好不容易,她才緩出聲音,低聲怔怔地問:“俺家有豎他……是不是,沒了?”
  
  唐連招沒來得及開口。
  
  屋裡頭,正拿著孩子的髒尿布走出臥室的劉素茹,突然一步就定在了那裡……她聽見了。
  
  “俺家有豎,沒了?”
  
  腦子嗡嗡震響,跟著眼前一黑,劉素茹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局面突然變成這樣,唐連招被嚇著了,連忙大聲解釋:“不是,不是啊,你們誤會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6-7 08:14
第660章 江湖一場混亂
  
  (這章,晉西北的具體情況,就概括跳了,抱歉)
  
  劉素茹醒了,和老太太一起坐在桌邊,總算是緩過來了,只不過看起來猶在後怕的樣子。
  
  隔一會兒,人才過了這個勁,神情變得有幾分尷尬,但是更多的,是欣喜和激動。
  
  “原來是去吃小峰的喜酒啊,那,既然是在那地界上辦酒,是不是等於說,俺家有豎和杠杠他河源叔兩個,都已經沒事了啊?”
  
  劉素茹問話語速很慢,問得小心翼翼,而又滿懷期待。她等待很久,太需要這樣一個答案了。
  
  唐連招沉默了一下。
  
  “既然是小峰結婚,這麼大的喜事,他倆當兄弟的,怎都得來吧?大兄弟你說,俺說的對道理不?”
  
  因為唐連招這一下沉默,劉素茹其實又已經開始擔心了,努力笑著這麼問,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懇求。
  
  終於,唐連招點頭,“對的,肯定得來。而且這回澈哥都過去了,你們儘管放心。”
  
  黑小子去了?對哦,有黑小子呢。
  
  聽到這一句,放心了,劉素茹和老太太兩人的手一下攥到了一起,互相看了看,都是滿眼淚花,又滿心歡喜。
  
  “俺,俺給你們倒茶。”劉素茹這才想起來,自己這一驚一乍的,連茶水還沒給唐連招幾個人上。
  
  “俺來吧,俺來倒,你去收拾東西去。”老太太給她攔著了,起身向廚房走去的同時,還不忘扭頭說,“麻利些哈。”
  
  “嗯,俺一直都備著呢,就杠杠新曬的幾件衣服收一收就好。”劉素茹應,到這個時候,婆媳兩個嗓門都有些壓不住了。
  
  事實上,在過去的這每一天,劉素茹都時刻準備好了,或帶上孩子去接陳有豎回家,或跟他一起亡命天涯。唯獨不許自己去想,是他會真的沒了。
  
  “大兄弟,是這就走吧?”老太太倒了茶,一杯杯都遞到手裡,熱切地問。
  
  唐連招接了道謝,點頭,說:“行。”
  
  “好嘞,那俺去把孩子叫醒,剛睡著了。”
  
  老太太說著也進了屋,不一會兒屋裡就傳來了孩子有力的哭鬧聲,小朋友睡著了生被弄醒,可不得哭鬧。
  
  老太太在一旁歸置包裹行李。
  
  劉素茹抱著杠杠哄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止住了哭,逗出來笑,娘對娃說:
  
  “去接爸爸囉,杠杠去要接爸爸囉……
  
  想不想爸爸呀?哦~想呀。
  
  瞧把你開心的,他才抱過你幾回呀,媽媽可是天天抱著你呢,你個小沒良心的……”
  
  大人們總是會被孩子的反應替換成自己的理解和期待。劉素茹喜滋滋自說自話。
  
  小杠杠有些茫然,瞥過來看見了唐連招,阿伊呀幾聲。
  
  “怎麼,看見大招叔叔了啊?還有這麼多叔叔,是吧。”劉素茹心情好,熱情說:“說來還是第一回見,要不要讓大招叔叔抱一下?”
  
  唐連招聽見,連忙站起來,把一下冒汗的雙手在褲邊上擦了擦,“嚴陣以待”。
  
  他跟陳有豎身形長相相對接近,都高大,然後沒表情的時候略帶凶相,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小杠杠竟然一點不認生,也不害怕,張開雙手整個朝前撲了一下,“啊。”
  
  “哎喲,還真是討叔叔抱呢。杠杠真乖。”
  
  劉素茹和老太太都是一陣開心地大笑。
  
  就連跟唐連招一起來的三個兄弟也一樣,看著溫馨有趣,逗忍不住笑起來,往前湊說:“先大招哥,然後我們也得抱一下。”
  
  他們跟陳有豎都很熟。
  
  孩子接過來了,但是唐連招哪裡抱過孩子啊,他萬分地小心翼翼,用一手手掌在剛剛屁股底下托著,另一手把著腋下和後背,又不敢真使勁兒……整個動作,就像托著個寶貝瓷器似的。
  
  這姿勢也就是他手上力氣大,一般人大概維持不了太久。
  
  同時,唐連招還很盡力地笑,很盡力地吧嗒嘴逗孩子玩。
  
  “看來也是個不會抱娃的。”
  
  老太太說著笑起來,劉素茹也笑,杠杠轉頭看了看,大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最後也跟著樂出聲。
  
  “真好啊,一家人這樣,真好。”
  
  把孩子交給別的弟兄,唐連招背過身看了看窗外。
  
  秦河源和陳有豎的情況,說好,是比預想的好了太多,但是兩個人眼下的處境,又其實並不那麼樂觀。
  
  …………
  
  在剛過去的三月下旬,晉西北發生了一場巨大的混亂。
  
  準確地說,這場混亂和秦河源、陳有豎並沒有明確的,可以循跡查到的關係。
  
  它發生在於老摳,趙六山和板雞之間。
  
  先是趙六山突然麻煩不斷,受到試探和威脅不斷,他確定自己得罪人了,有人要動他。而且這事很大可能,和先前和平飯店的事有關。
  
  琢磨來,琢磨去,他就想到了一件事:“記得上次商議的時候,於老摳就口口聲聲替和平飯店那兩個開脫,說他們和那倆狗崽子應該沒關係,還探我的口風,說要是沒事,會怎麼弄……欸呀,難道真是他?”
  
  心裡有個這個念頭,趙六山就越看就越像這麼回事。
  
  比如近來和平飯店那兩個吧,對於老摳和他手下的人個個疏遠,似乎想掩飾,可還是顯得很刻意。
  
  這一情況,可以朝兩個方向想:
  
  一,他們原來真的是於老摳的人,現在鬧掰了;二,他們還是於老摳的人,現在故意疏遠。
  
  不論一還是二,都有同一個結論:他們是於老摳的人。
  
  “所以,是於老摳在搞我……他想動我?!也是,這狗日的人賊,心又大,手也黑……被我壓著這麼多年了,怕不是想翻身?!
  
  所以,他才借和平飯店籠絡人呢,結果被我誤打誤撞壞了事……”
  
  另一方面,於老摳也發現自己和手下的人,都被和平飯店的兩人刻意疏遠了。這有點莫名其妙,但是還不算多重要。
  
  至多,於老摳也就惱火想想,他媽的是誰把髒水潑老子身上了?明明是趙六山幹的。
  
  然後,於老摳發現了一件事:趙六山針對他的佈置突然多了起來,態度也變得越來越不陰不陽……是現在排除了那倆小狗崽子的威脅後,他準備要動我?!
  
  這他媽就太過分了,也太看不起我於老摳了。
  
  於是,於老摳也開始做佈置。
  
  “軍備”競賽開始了,兩邊的“氣氛”漸漸升溫,但是畢竟都是大佬,都還沉得住。兩人都等著對方先動,或者先開口,把事情擺檯面上來談。
  
  這一階段,有一個人很慘,他就是板雞。雖然跟和平飯店的斧哥走近後,在股市裡賺了不少錢,可是他憋屈大了。
  
  一個被叫了二十年“板雞(晉西北髒話,很髒的髒話)”的人,多憋屈就不用說了,無奈實力弱,他一直都在忍,在低頭。
  
  可是這回,太沒來由了,突然之間趙六山和於老摳都來整他,踩他……甚至過分到不讓人做人。
  
  趙六山是這麼想的——板雞應該是於老摳的人,現在在替他拉攏挽回和平飯店的關係。至少有很大的可能,就是他告訴了和平飯店那倆莽貨,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
  
  於老摳是這麼想的——板雞應該是靠上了趙六山,很可能就是他幫趙六山把髒水潑我身上的,然後拉攏和平飯店那兩個。要不就那兩個莽貨,憑什麼突然疏遠我?!
  
  兩邊都不明說,也不直接交鋒……都照著板雞頭上死命踩,死命作踐。
  
  忍了二十年,板雞忍不下去了,而且,他現在錢多了些,心也跟著活泛起來……覺得這何嘗不是一個機會?
  
  終於,一天深夜。
  
  于老摳和趙六山約了談判,準備在中間地盤上把事情攤開來談。
  
  結果話還沒說明白,小屋的門被從外關上了,板雞像瘋了一樣,一路帶人衝殺過來。
  
  趙六山明白了:果然,於老摳安排板雞,要做掉我。
  
  於老摳明白了:果然,趙六山安排板雞,要做掉我。
  
  那一夜過後,晉西北少了三個煤老大,往上報的情況,是三位老闆帶人下黑井,結果井塌了。既然是黑井,自然更容易掩住,也更得掩著。
  
  具體情況無人得知,至於有沒有外人插手,一樣無人知曉,事情流傳的版本——是板雞百般受辱,匹夫一怒。
  
  沒有具體細節,所以肯定很多瑕疵,比如怎麼拱火啊,怎麼上下安排啊,都沒有……抱歉。另外大家有月票的話,幫忙投一下好不好?求月票。PS:祝高考的同學好運,金榜題名。
pontus 發表於 2018-6-8 08:30
第661章 送請帖的人和車
  
  事情若是止於那一夜,其實就都好了。
  
  秦河源和陳有豎可以安然回歸宜家。晉西北的當年仇,以及現在和接下來的故事,都可以宣佈就此結束。
  
  然而就在那個江湖動盪的夜晚,秦河源做了一個決定:他要拿回曾經屬於秦家的東西。
  
  對於陳有豎而言,這幾年間他有了新的人生,老婆、孩子,以及期待和嚮往的平靜生活。
  
  但是秦河源沒有,他人長得不錯,多金瀟灑,同時更有才幹和能力,在宜家的這些年也一直更被褚漣漪重用,幾乎可以算是獨當一面。
  
  從商場角度,他的前程遠比陳有豎要遠大。
  
  但是這麼多年,秦河源的心裡其實自始自終都只有這一件事:給礦井下埋骨的爸媽、爺爺,弟弟和妹妹一個交代,再拿回曾經的一切,甚至更多。為此,他八面玲瓏的表像下,其實活得遠比悶葫蘆的陳有豎更封閉。
  
  於是,就在事情過去短短幾天後,晉西北礦區……當年遠走那個秦家侄兒的拜帖,突然送到了各家大佬的門上。
  
  這等於他完全站到了檯面上。
  
  所以,現在的局面——群狼環伺。他們的小地盤被各家圍住了,動,或者不動,都只在一念之差。
  
  究其原因:
  
  一是利益。
  
  在那三家消亡之後的利益,大佬們正待分割。這時候秦河源站出來,要拿走原本屬於秦家的那一份,每個人嘴裡就都會少一塊肉。
  
  二是秩序。
  
  江湖有江湖的規則,就如秦河源之前跟江澈坦誠的,晉西北這一塊如今雖然內部矛盾重重,利益爭奪不斷,有人起也有人落,但是對外,或者說對下,基本鐵板一塊。
  
  這道理很簡單:如果,這個江湖裡隨時翻起來一個外人,新人,斬落了老人,甚至是自家老闆,都可以輕鬆站住腳,都可以輕易被認可——大佬們的安全感就會消失,他們會很不安。
  
  所以,他們需要維持這種既得利益者的秩序,而擺在明面上的理由,是交情或情義。
  
  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讓他們把趙六山、於老摳和板雞的事情按到秦河源頭上,這件事從法律角度,拿不著他半點漏洞。或事實,也真的沒有……人們只能感慨,這不在刀口上的手段,實在太高明。
  
  但是,誰要說真不懷疑,那就是傻子。
  
  江湖裡少不了精明人,哪怕這個人沒文化。
  
  事情太過巧合不說,其實本身疑點也多。
  
  比如那個沒種了二十年的板雞,為什麼突然這麼大出息?!再比如,為什麼趙六山和於老摳談判當時佈置在外面的眼線會消失,而在板雞事成後,他們的人又正好趕上……
  
  和平飯店的斧斧和老三已經走了,賣了礦,也賣了飯店。據說是賺了些錢,但是算算應該不多。
  
  他們沒辦法去指責老斧不該帶板雞賺錢,害他錢壯慫人膽,也有了野心。股市賺錢,法理都合。
  
  他們更沒辦法去指責老三那種打死不低頭的性格影響了板雞。世間沒這個邏輯。
  
  另外就是板雞本身,一邊跟他們交好,一邊也沒安什麼好心。人心膨脹,他看到機會,一樣也在打和平飯店的主意。
  
  總之情況有些複雜,那一天,各家大佬收了拜帖後,一起把秦河源和陳有豎圍住了,暫時沒動,但也不讓動彈。
  
  “我不是新人,也不是外人,這裡當年本就有咱爸一把椅子坐。這就是我可以談的空間。”秦河源說:“再來,就得是我要讓他們每個都有顧忌,怕磕掉一顆牙。”
  
  秦河源說話間用的字是“我”。
  
  秦河源說:“有豎。”
  
  陳有豎悶聲說:“嗯?”
  
  “你當時不該又回來的。”秦河源說的是他送拜帖,站到明面之前,其實已經想辦法讓陳有豎先走了,但是當天,他又選了回來。
  
  陳有豎沒說話。
  
  場面沉默了一會兒,秦河源突然不太自然地喊了一聲:“哥。”
  
  陳有豎當年帶著妹妹相依為命,是秦河源的父親收留了他們,收作義子義女,秦河源比陳有豎小半個月,比妹妹大三歲。
  
  這麼多年,不論是家裡好的時候,還是後來出事之後,哪怕兩人感情再好,再互相信任,秦河源都只喊陳有豎的名字,從沒喊過一聲“哥”。
  
  所以,這是第一次。
  
  陳有豎愣了一下,笑起來。
  
  “那什麼,其實也不是不願意叫,就是開始是小孩子脾氣,後來覺得怪怪的,然後就一直這樣,習慣了。”
  
  秦河源尷尬笑著解釋的樣子,惚恍有幾分,像是當初三兄妹一起爬山下水時候,那副少年模樣。
  
  “嫂子人很好。”
  
  “嗯,她很好。”
  
  “杠杠的大名很好聽,陳秦。”
  
  陳有豎點頭,笑了一下。
  
  “走吧,哥,好好照顧嫂子和孩子,好好過日子,然後也記得幫我還澈哥的人情。”秦河源說:“下午我會在礦上擺一桌酒,不管他們動還是談,我都能想辦法讓你出去。”
  
  陳有豎還沒來得及表態。
  
  “另外,還有一件事……”秦河源撓了撓頭,看陳有豎一眼,又說:“說了哥你別打我……其實以前,我一直偷偷想著……長大了要娶小妹。”
  
  小妹是陳有豎的妹妹,當年十六,也沒從突然被炸塌的礦井下出來。
  
  陳有豎:“……嗯。”
  
  沒動。
  
  “嫂子和孩子肯定在等你,書記明天結婚呢,說不定他們也已經到市里了。”
  
  秦河源始終記得江澈說過,他絕不會趟這邊的渾水,實際看來,也接近如此。不過江澈這次雖然確實沒趟進來,但是已經仁至義盡,甚至有點超過了。
  
  至於鄭忻峰的這場婚禮,秦河源的判斷,那本是一場怕出意外,喜慶同時順帶造勢,好接人回去的安排,但是他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不能再指望江澈會伸手。
  
  陳有豎還是沒說話,悶葫蘆。
  
  秦河源,“說一下啊,哥,說你會走。”
  
  陳有豎想了想,“會走,說實在的,我不願意待在這裡……”
  
  秦河源連忙點頭。
  
  陳有豎:“陪你擺完那桌酒,我就走。”
  
  …………
  
  哪怕是市區,依然有些落後,鄭忻峰這次包了最好的幾家賓館。
  
  其中一家賓館大堂裡,劉素茹到地住下,已經兩天。
  
  上午,三墩和老彪回來了,和老婆孩子一家團聚。
  
  “俺家有豎他……”抱著孩子,劉素茹不安地找著老彪問。
  
  老彪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口傳來一陣有些嘈雜的聲音。
  
  因為不管宜家,花季雨季服裝廠(英文注冊商標J’S,隱藏含義是江氏,但是不解釋),還是祁素雲的裁縫店,臨州這撥人都有生意時時要忙。
  
  所以,除了一些明天才到的老闆之外,他們是自家人裡到得最晚的。
  
  坐在椅子上,林俞靜又開始抖了。
  
  她一直到今天上午,經江澈出門前提醒,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欸,對哦,我這回會見到江爸江媽啊……而且是以一個已經被知道的,能通過,大概就是未來兒媳的身份。
  
  她已經抖了一上午了。聽說江爸爸很嚴肅啊,林俞靜一上午幻想了各種見面,對話,被嫌棄的畫面……先想得糟糕點,免得到時候委屈哭出來。
  
  現在,人終於來了,林俞靜第一個念頭其實是躲起來,但是現場除了椅子後面好像也沒地兒躲,那樣被抓出來會很尷尬吧?
  
  錯過了第一時間逃跑的時機,林同學現在整個人都有點懵。
  
  江爸江媽也在找她,順帶找了下自己的兒子。他們是見過林俞靜的,雖然只是匆匆一面但仍有印象……只不過他們還不知道,林同學現在已經剪了短髮。
  
  因為是江家人到場,現場一下站起來了好多人。
  
  這就更看不著了,不好意思直接說要找林俞靜,江媽問了一聲:“欸,我家江澈呢?”
  
  “吱……乓。”
  
  椅子移動然後翻倒的聲音。
  
  在一眾驚嚇回頭的目光裡,林俞靜發現自己已經站著了。
  
  江爸江媽略帶困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阿,阿姨,叔叔。”林俞靜不自覺有些像小孩子告狀的樣子,伸手指著門口,說:“江澈他出去了,說是去幫鄭書記送請帖。”
  
  “哦”,江媽什麼都沒多想,笑著說,“你就是靜靜吧?”
  
  林俞靜:“嗯。”
  
  然後笑了一下。
  
  因為她看到熟人了,江爺爺站在遠處,跟她揮了揮手。
  
  林俞靜稍微松了一口氣。
  
  排除他們這幾個跟江澈最親,但是注意力完全不在江澈身上的,其實現場剛有些人稍微困惑了一下,“明天就擺酒了,怎麼在這地界上,還有請帖要送啊?還是江澈出面,去幫鄭忻峰送……什麼人這麼大面子?”
  
  同一時間,上午就從市里出發,已經顛簸了一路的江澈,也終於看見了礦區。
  
  路面上,一輛當地人武部的吉普車正搖晃前進,車牌顯眼。
  
  江澈身邊,是神情謹慎戒備的唐連招。
  
  另外後座還有兩個人,一位滿面笑容,正隨手指點介紹著周邊情況的當地人武部領導,還有就是一臉鬱悶,似乎很想說“老子認識你江澈和鄭忻峰也是倒了血黴了”的林大援。
  
  不惹事,他們就是來送幾張請帖而已。
pontus 發表於 2018-6-8 08:51
第662章 一杯薄酒
  
  “那個,扶一下。”
  
  話是向著側邊自己帶來的人說的。姑娘慌了,江媽能感覺到,就連翻倒在身後的椅子,她都失神忘了去扶。
  
  所以江媽讓人幫著扶一下。
  
  “…嗯。”林俞靜聽見,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仍是勇敢地上前挽住江媽手臂……把人扶住了。
  
  她也沒辦法呀,江澈媽媽都這麼說了。
  
  林同學沒多想,要想也是想的江媽旅途勞頓,亦或者,是一種考察,看她孝不孝順。
  
  “……”手彎裡搭著的手臂還有些微微顫抖,江媽整個愣了愣。
  
  不過這似乎也不能算是人家小姑娘弄錯了。江媽忍不住扭頭,沖江爸樂得不行。
  
  笑罷回身,親昵地拉了林俞靜的手,打趣說:“我猜你倆一塊兒肯定心情都好。就是估計你要被他欺負慘了。”
  
  這個意思的話,其實是江老頭說過的。
  
  江媽上次在深城抓住林俞靜……的媽媽後,回家就把事情說了。江老頭第一時間表示了最大的支持,他瞭解過林家,見過林家人以及林俞靜,感覺很好,且表示:勞心者心思疲累,江澈其實就是,所以在家庭方面,最好給他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和輕鬆自在常喜悅的環境。
  
  當然實際的表達,要粗糙不少,“媳婦兒不折騰不累人才是好媳婦兒,家裡事情不牢神,人就不覺苦。心神需要養,不然會勞死人的。外面不成,家裡就得是養處。”
  
  江老頭的話,江爸江媽自然都更能聽進去。
  
  “你好。”江爸在旁把先前的問候回應上了。
  
  林俞靜連忙再次問候,“叔叔好。”
  
  “嗯,那個,林同學成績很好啊,我聽說,江澈高考還是你給輔導的,謝謝。”有些不適應,江爸說話仍是一板一眼,客套著。
  
  而林同學已經在想:江爸爸不會是怕我笨,擔心以後孫子不會讀書吧?
  
  不好意思直接承認,她眼神誠懇看著江爸,小心而認真地,點了點頭。
  
  “……”終於,江爸也忍不住笑起來了。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不說體諒人家姑娘心情緊張。”江老頭上前把話接了過去,和藹問:“對了,你爺爺這回來沒來啊?我倒有點想他了。”
  
  聽說沒來,又關心起林爺爺的身體。江老頭漸漸把對話的氛圍平穩了下來。
  
  這邊說話的同時,另一邊,老彪也把礦區現在的情況跟劉素茹大致說了,並沒有什麼隱瞞。
  
  劉素茹聽完怔了一會兒,把孩子遞給老彪媳婦兒,說:“大姐,你幫俺抱一下吧。”
  
  “誒。”老彪媳婦兒忙把孩子接過去了。
  
  劉素茹騰出雙手揪著褲子,坐那努力緩著氣。
  
  “沒事啊,大妹子,別怕。”老彪媳婦兒勸慰說:“這不小峰和江澈都在呢,想當初,東南海邊那可是滔天的大風浪,我家這個陷得又那麼深,結果還不是一樣,讓他們給拐…騙…救出來了?!”
  
  她說著指了一下老彪。
  
  此時的老彪正看著另一個方向呢,因為他發現江澈的爸爸正在看他,眼神像是在仔細辨認,同時神情像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兄弟借一步說話。”江爸向旁人詢問幾句,知道老彪跟江澈的大致關係後,終是沒忍住,主動上前打了招呼。
  
  因為是江澈的爸爸,面子必須給,老彪點頭跟上,順手掏煙。
  
  到角落,江爸就火點煙道謝,然後小聲謹慎地問:“兄弟以前海上走船的吧?”
  
  老彪愣了愣。
  
  “往越江沿海走過船?……在溫市那邊下貨,對吧?”
  
  江爸有這個印象是因為老彪很特別,別人走船都是來去匆匆,丟了貨就走,這傢伙漁民出身,沒事行船還下兩網,到岸就給扛包的弟兄們分漁獲,有時還分煙。
  
  江爸就分到過走私煙,另外還分著過一條大章魚,沒吃過,架火撒鹽烤了。
  
  到此,老彪終於想明白了,激動地說:“原來兄弟你也是道上的啊,難怪我說江澈那小子一身不合年紀的狗……好膽。怎麼樣,現在沒做了吧?”
  
  說完他還抱了抱拳,想著原來江家也是一樣起家的,難怪江澈看著就親切……就是被那小子瞞得好慘。
  
  “沒做了,早沒做了。”江爸有些無奈說,事實倒也如此,打從那回被公安追了兩座山,他就沒做了。
  
  “那你當年……”老彪想念他的海上江湖歲月了,好不容易逮著個同道中人,還是江澈的爸爸,就想拉著一起好好聊聊,吹吹牛逼。
  
  “這個,回頭有機會再聊。”
  
  江爸敷衍了一句,他現在又起懷疑了,關於1992年過年江澈帶回家第一筆錢的解釋,他已經換過兩個了,先是販年貨,再是股票,現在又回到了最初的疑點。
  
  面上不動聲色,江爸穩住了,準備等江澈回來再審。走兩步,突然一個激靈,回頭問:
  
  “對了,兄弟你現在做什麼啊?”
  
  我現在做什麼?炒股,搞快遞,開飯館,弄礦……老彪算了算,自己都有些亂了,鬱悶苦笑著說:“什麼都幹,基本上江澈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江爸:“……”整個人震了一震。
  
  他回去的時候腳步神情都有些不對。
  
  江媽發現了,拉著問:“怎麼了?”
  
  “……沒事。”江爸說:“江澈回來了,你讓他到房間找我。”
  
  等人走後,林俞靜才小聲問江媽,“阿姨,叔叔怎麼好像生氣了啊?是不是……”
  
  “放心,跟你沒關係的,不過,你家江澈估計惹事了,要慘了。”江媽指了指江爸消失在電梯口的身影,說:“這都叫全名了。”
  
  我家江澈要倒楣了麼?林俞靜想著,為什麼江媽媽說得好像跟她無關似的呢?不是她兒子惹事了麼?
  
  …………
  
  “說吧,一會兒要我怎麼做?”林大援問這話的時候是背著當地人武部的領導的,這其實代表一種態度。
  
  “不用。”江澈笑著瞄了瞄林大援肩膀上的星星杠杠,見部隊的故人嘛,老林先前出來時候也覺得穿軍裝沒什麼不合適。
  
  現在知道上套了……想罵娘,先算了。
  
  躲開林團長的眼神,江澈接著說:“林團長就陪我一起走走,把請帖送了就好。”
  
  前方就是礦區。
  
  對於這兩天市里那場被傳說得驚天動地的婚禮,礦區的大佬們自然也是有所聽說的。
  
  畢竟動靜鬧得著實有點大。
  
  另外,那些各行各業的老闆到地兒後自己活動,或考察市場,或拜訪經銷商,也有往礦區去看一眼的。
  
  但是礦區大佬們並不在意,隔行如隔山,他們與那些人之間隔著一個偌大的江湖,不在一個坑裡,也尿不到一個炕上去。
  
  總之就是不搭嘎,你有錢顯擺你的,跟我們沒關係,也不用理會。
  
  顧老大就是這麼想的,這事他只聽了個好玩有趣,就扔邊上了。對他而言這些天緊要的是秦家小子的事,動還是不動,具體怎麼動,怎麼計算自家的利益和出頭的損失,這些都得盤算,都得談。
  
  “老闆,外面來了幾個人找你。”正琢磨著呢,進來了一個小弟。
  
  顧老大有些不耐煩,“誰啊,幹嘛的?”
  
  “不認識,說是送請帖的。”
  
  “不認識的送什麼請帖?”顧老大桌上就有一張請帖,是秦河源讓人送來的,這才緊要,顧老大以為外邊是新來的小礦主拜碼頭,直接擺手說:“沒空,讓他們先回去吧。”
  
  “可是……”小弟猶豫一下,湊近了,小聲嘀咕了幾句,帶出來“人武”“軍官”幾個詞。
  
  顧老大站起來了,出門拱手,熱情打了招呼,最後才看著遞到面前的請帖,小心問:“這,是誰家喜事啊?”
  
  江澈微笑說:“登封鄭忻峰在貴地結婚,薄酒一杯,請顧老大賞光。”
  
  顧老大愣了愣,“市里那場?”
  
  “是的。”
  
  “啊,謝謝,客氣了,可是我跟鄭老闆也不認識啊。他那麼大的老闆,我只不過是個挖煤的。”
  
  看著江澈後面杵那兩位,顧老大弱勢,他可以不賣什麼登峰面子,卻不敢輕易得罪後面那輛車和那倆人,但就是這樣,顧老大依然保持著一個江湖老人的謹慎,想要推脫。
  
  “確實有些冒昧,不過鄭老闆想的是既然在這裡辦婚禮,怎麼也得請一下各位當地的大老闆。”江澈笑著說:“顧老闆權當到場幫我們鄭總壯壯場面,如何?……給個面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喜帖接在手裡,顧老大站在院門口,怔怔看著那輛已經遠去的吉普車和車後揚起的塵土,一臉的茫然。
  
  吉普車一路走著,大佬們一路懵逼。
  
  推脫的沒推掉,猶豫的最後也都接了。
  
  當然也有熱情欣喜的,俐落接了請帖,還另請喝茶。在他們看來,畢竟對方是有錢有名的大老闆,這送帖子的人和車,也都一點不普通……這面子給得結實。
  
  而且萬一是那位鄭老闆想要投資煤礦,自己去了結交上,還能搶個先機。
  
  人各有想法,有幾位心思重的,提前聽說,乾脆躲了,讓手下人幫著推脫,說人不在家。
  
  “走了嗎?”
  
  “走了,可是,他們把請帖留下來了。”
  
  手下人回來,手上拿著請帖,一臉的無辜:老闆,不怪我啊。
  
  二十張了,幾乎有點能量的礦區老闆,都請到了……
  
  “他們這到底是要幹嘛?”
  
  幾家懵逼老大剛聚到一起商議,就聽人來報,說吉普車現在往秦家小子的那塊小地盤去了。
  
  不對的味道一下子出來了,因為秦家小子那邊現在的處境和實力,本應遠不配一張請帖才對。
  
  “攔,還是不攔?”
  
  各家大佬的人現在圍著那塊小地盤呢。
  
  當場有人問,沒人答。
  
  因為誰敢攔?怎麼攔?
  
  “讓一條道吧,送帖子而已。”終於,有人先開口。
  
  …………
  
  聽見車子的聲音了,正在礦上準備擺酒的秦河源神情有些警惕,忙扭頭找人詢問。
  
  一個手下跑上來,“秦老闆,下邊來了輛車。”
  
  “嗯,做什麼的?”
  
  “說是送請帖的。”
  
  請帖?完全沒想到會是鄭忻峰的請帖,心思全在應對礦區大佬身上的秦河源愣了一下,說:“走,去看看。”
  
  陳有豎從旁走過來,跟他走在一起。
  
  下山路上,秦河源依然愁得著急,“哥,你就不能聽我一次?”他提高語調,帶了怒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們都走不出去……”
  
  陳有豎搖頭,突然定住。
  
  “嫂子和孩子還在等你,還有欠澈哥的人情……”
  
  秦河源話說到這,背後把陳有豎扯了一把。
  
  “怎麼了?”秦河源回頭。
  
  陳有豎沒說話,眼睛朝前,跟他示意了一下。
  
  秦河源順著方向看過去。
  
  兩個人都有些怔住了。
  
  山腳下,有個人嘴裡叼著煙,手上掂著兩張紅色帖子,站在那裡——他叫江澈,不太能打,不混江湖。
  
  秦河源和陳有豎叫他澈哥,最開始只是個玩笑,到後來,可以為他賣命
pontus 發表於 2018-6-9 09:50
第663章 誰要留我
  
  哪怕過往兄弟感情再好,對江澈再信任,陳有豎和秦河源也沒有想過,以他們今時今日,這樣的處境……江澈會出現在這裡。
  
  畢竟早在4年前,他就一直明言,自己絕對不會趟進這樣的一灘渾水。
  
  畢竟如今的江澈,怎也算萬金之軀。千金之軀尚且不坐垂堂,何況是他?這于江澈完全不值。
  
  再畢竟,是秦河源自己做出選擇,多走了一步。
  
  辜負了江澈千里之外的縱橫捭闔,運籌帷幄。堂堂鄭書記,連婚禮都搬到了這裡來辦。
  
  也辜負了老彪和三墩異地千里的一趟江湖行走。雖然他們本身,很可能樂在其中。
  
  所以,當那個身影一臉平常出現在斜坡下的路口,靠在車頭戲謔地看著他們——在一個連秦河源都正一再勸說陳有豎先行離開,好獨自去放手一搏的時候。
  
  兩個能背血仇的漢子,一下有些扛不住。他們都怔在那裡,突然希望江澈沒來……
  
  “流馬尿就丟人了……會被他和書記笑很多年,尤其是書記。”
  
  “嗯。”
  
  兩人簡單對話了一句,走下斜坡。
  
  還未及開口說話。
  
  “秦老闆?”江澈迎前一步問。
  
  “啊…”秦河源說:“是。”
  
  “登峰鄭總在市區辦婚禮,一杯薄酒,請秦老闆賞光。”江澈把一份請帖塞到秦河源手裡,另一份交給陳有豎,“陳老闆也一樣。”
  
  “……”還好,秦河源和陳有豎還算了解江澈,所以哪怕接不上,看他往坡上走,還知道跟著。
  
  林大援和戰友坐在車裡抽煙,唐連招也沒下車。
  
  小礦山不高,斜坡上去,轉入背坡。新近平整出來的空地上有桌子,幾瓶酒,菜還沒上。
  
  另一邊各路大佬安排觀察的人暫時都失去了目標。消息傳回來,大佬們一陣頭痛:
  
  “他要幹嘛?”
  
  “不知道啊。”
  
  “麻煩……”
  
  “嗯。”
  
  這話是對的,江澈一向到哪兒都是麻煩。這時他站在桌邊看了看,坐下來,自己動手把酒開了,翻杯子,倒滿三杯。
  
  “恭喜。”江澈把杯子拿起來,在另外兩個杯子上各磕了一下,乾了,這是說的恭喜陳有豎和秦河源大仇得報。
  
  兩人愣一下,也都舉杯把酒喝了。
  
  然後江澈又給自己滿了一杯,起身,把酒灑在地上。敬過陳有豎和秦河源的家人。
  
  “好了,既然明天要喝喜酒,兩位老闆又剛巧有事要去市里。”做完這些,江澈放下杯子,轉回來說:“一起吧,正好我這有車,擠一擠。”
  
  陳有豎和秦河源的第一反應:果然,江澈是來帶他們走的。
  
  可是外面圍了那麼多人……
  
  可是……
  
  “澈哥,我……”秦河源剛開口,被打斷了。
  
  江澈看著他,“我說,你們倆正好有事,要去市里。”
  
  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和態度說話,帶著一些憤怒,還有更多的不容置疑。
  
  秦河源遲疑了一下,點頭,“嗯,我們正好要去市里。明天,喝喜酒。”
  
  終於,江澈笑了一下。
  
  秦河源和陳有豎得走,今天走了,明天才有得談,也只能是談。不然保不齊有人膽大包天,鋌而走險。
  
  他們帶來的兄弟會被困在這,但是沒關係,只要他倆不在,尤其秦河源不在,這裡的人就很安全。
  
  …………
  
  五人座的車子坐進了六個人,稍微有些擠。陳有豎和秦河源上車後都愣了一下,尤其秦河源還是第一次見到林大援,看一眼他身上的軍裝,肩頭的肩章,有點懵。
  
  唐連招在後視鏡裡偷笑。
  
  林大援是見過陳有豎的,跟他點了下頭,順帶著也跟秦河源打了個招呼,而後,偏頭看了一眼那個正專心看著車窗外,一臉“不關我事,沒事發生”的江澈……林團長默默飆了幾句髒話,到了又忍不住笑起來。
  
  發動機轟響,乾燥的車輪飛轉,揚起來厚厚的塵土,碎石飛濺。
  
  車子開出秦河源他們的那座小礦,在狹窄崎嶇的道路上顛簸前行。兩邊山坡上零零落落站了許多剛剛讓道的人。
  
  “各位老闆,他們走了。”
  
  “……走了就好。”
  
  正商議對策的各位老闆手上都還拿著請帖呢,他們剛剛商議過了,得出來一個初步的應對:湊一湊,備份像樣的賀禮,明天遣人送去。
  
  人不去,把面子給了。
  
  “可是,秦家那兩個小子,也在他們車上。弟兄們都看見了。”來報的人說出這一句,當場一下站起來好幾個人。
  
  “……這什麼意思?!”
  
  沒人回答。
  
  “那你們倒是拿主意啊,要不要攔,能不能攔?”
  
  車在路上呢,就這樣讓人走了?然後呢,然後是要怎麼樣?!他們沒辦法不急。
  
  “先讓人跟著。”終於,有人拿了主意。
  
  他們有自己的判斷:那個軍官,肯定不是本地的。至於那個人武部的領導,說得難聽點,他若不是人武的,今天這裡這些粗暴蠻橫慣了的土皇帝都敢組織一批“村民”給他堵在路上。
  
  煤炭後來的暴利階段,利益爭奪是很激烈沒錯,但是聚集的目光也多,插手的能量也多,其實反而並沒有目前這個相對封閉的階段“可怕”。
  
  通俗地說,這個時候,江湖是真的蠻。
  
  於是,在這邊再行商議的同時,另一邊,十幾部各種車輛跟上了那輛吉普。
  
  唐連招加速,他們也加速,減速,他們也減速。
  
  然後,吉普車乾脆停了。
  
  人武部的那位臉色有點難堪,林大援拍了拍戰友肩膀,笑著說了幾句不著邊的話。
  
  然後,把人按在座位上,自己起身,跟著江澈下了車。
  
  灰塵漫天的路面上。
  
  江澈看著一點不像江湖人。
  
  林大援微有些胖。
  
  兩個人站在那裡,面對陸續停下來的十幾輛車和幾十號人。
  
  “不如就送到這吧。”好一會兒,江澈微笑著說,“或者你們都抓緊問下自家老闆,看誰要留我?”
  
  一點都不狂拽酷炫,他問得平靜溫和。
  
  林大援沒出聲,但是在江澈說話的同時,目光掃過去。一個架著機槍在陣地上突突過幾十號南邊猴子的軍人的氣勢,在這一刻壓倒一切。
  
  沒人應聲。
  
  一個都沒有。
  
  “那麼,就請轉告各位老闆,明天一直恭候。”
  
  江澈說完,和林大援先後轉身,回到車上。
  
  唐連招再次發動車子,車速不快,也不慢,就這麼離開了礦區。
  
  …………
  
  大佬們也怪不了手下的人。
  
  畢竟是他們自己,做不出決定。
  
  只是這樣的話,明天那場喜酒,他們就必須得去喝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6-9 09:55
第664章 帥完就弱雞
  
  難怪老彪和三墩那麼喜歡江湖。
  
  假裝剛才身後沒有林團長的話,這種一個人,一句話,震懾住一群人的感覺,真的是很好啊。
  
  江澈在車上的時候想著。
  
  “欸,江小子。”林大援突然搭肩說。
  
  江澈扭頭:“嗯?”
  
  “要是剛才那些人沒壓住”,林大援說,“你想過怎麼辦嗎?”
  
  “……”江澈搖頭,禮貌性的問:“你呢?”
  
  “很簡單,車先走,咱倆斷後慢慢散個步嘛。”林大援像是意猶未竟的樣子,笑了一下,胖臉小眼,眼神裡藏著幾分打趣。
  
  江澈:“……”
  
  他心說團長同志你不要鬧啊,那萬一路上碰上個傻X腦殘打黑槍的呢?
  
  這世道咱不怕正面剛上一群,就怕陰溝裡蹲著一個,不怕對面人聰明有謀略,就怕丫的是傻X啊。
  
  這麼一想,江澈就開始有些後怕了。果然……江湖這玩意,還是不要的好。
  
  車到賓館,林大援自去招待老戰友,順便敘舊去了。
  
  唐連招去停車。
  
  江澈帶著陳有豎、秦河源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大堂裡邊,劉素茹怔怔看著門口,站了起來,她下意識抬手攏了一下頭髮,然後,就那麼站在那裡。
  
  陳有豎也站住了,一身髒兮兮的,看半天,最後咧嘴傻笑了一下。
  
  “到,到了啊?”劉素茹走過來,步伐就像在家時候一樣平常。走近了,看看自家男人,一邊說:“俺就說,你也該到了。”說得像是沒擔心過似的。
  
  一邊動手替陳有豎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這一身髒的,杠杠給你抱上,都得吃灰。”她說:“對了,去,去抱孩子。”
  
  “誒。”陳有豎說著,往她手心塞了一塊石頭。
  
  江澈幾個都沒看清,但應該就是塊石頭,可能在煤堆裡頭撿的,至多樣子有些有趣而已。
  
  “就這樣,這都不親起來麼?!至少得抱一把吧?”預備新郎官鄭書記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靠邊的江澈和陳有豎身後,熱鬧沒看著,不甘心嘀咕說:“電視裡也不是這麼演的啊。”
  
  沒人搭理他。
  
  他又轉回去拉著秦河源聊礦區的情。
  
  那邊,陳有豎朝前走去找孩子。劉素茹跟著,走了幾步,突然站住然後回頭,快步走到江澈面前,看他一眼,跟著就是雙膝一曲……
  
  江澈連同鄭忻峰一起,連忙左右各一把給她扶住了。
  
  “素茹姐,咱可不敢這樣。”江澈連忙說。
  
  “我……嗯。”有些失神無措,劉素茹連著點了幾下頭,眼淚就像斷了線似的往下掉,慌張抹了,抬頭努力對江澈笑一下,“俺,謝謝,謝謝你,黑小子。”
  
  “沒事,先一起陪孩子玩。”江澈說。
  
  劉素茹點頭,抹眼淚回身走了。
  
  遠處的畫面是一家三口團聚,小杠杠站在陳有豎膝上,或是因為看出來媽媽神情不對了,使勁轉過身來,伸手摸媽媽的臉。
  
  鄭忻峰依然拉著秦河源聊天,問這問那。這一波完全沒能參與上,鄭書記很遺憾,尤其聽到最後,當秦河源說出來江澈下車擋人擋車的那一幕,他整個畫面在腦海裡演繹,悠悠惋惜,“這個,應該我來的啊。應該叼根煙過去,問他們要個火的……”
  
  老彪和趙三墩兩個走過來,杵在江澈面前。
  
  他們上午並沒能來得及照上面。
  
  “斧哥辛苦了,三哥辛苦。”江澈打了個趣。
  
  “啊,那個,三百萬,賺到了,就是暫時還沒都到賬上。”老彪已經拿定主意自己拿錢補上了,堂堂海上胡老大,晉西北和平飯店的斧哥,錢可以虧,面子不能丟。
  
  江澈愣了愣:“開飯館這麼賺錢的麼?”
  
  老彪:“……可不是。”
  
  “那,賺的錢你們自己兩個分了吧,本錢還我就行。”江澈說:“本來還想說拿一些本錢出來犒勞你倆呢,現在省了。”
  
  三墩:“……”敢情澈哥是這麼想的啊?他倒是不怎麼在意錢,可是家裡女人在意啊,要真能賺著錢,他這回的家庭地位肯定能有所提高。
  
  老彪倒是心寬,只覺省了錢就好,哈哈笑兩聲,接著說:“對了,江澈,我問個事。”
  
  江澈點頭,“嗯。”
  
  老彪看了看左右無人,湊近些,壓低聲音,小心問道:“我和三墩到底是怎麼把那三家老大弄成這樣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江澈攤手。
  
  就這麼七零八落的聊了一陣,最後,老彪還捎帶著說了一句:“對了,我今天上午跟你爸聊了一會兒……我倆挺對路的。”
  
  說到“對路”兩個字的時候,曾經東南沿海的胡老大意味深長地,抬手拍了拍江澈的肩膀。
  
  那其實是一種前輩叔伯見著晚輩的姿態。
  
  但是江澈沒太注意。
  
  一直到散了後,他被林同學拉走。
  
  “怎麼,才一天不見,這麼想我啊?”被林同學深情注視著,江澈開了個玩笑。
  
  林俞靜不理會,直接問:“你爸媽他們已經到了,你知道了嗎?”
  
  “嗯。”江澈說:“這不我正打算去房間找他們呢,先被你拉這來了。”江澈示意了一下,身邊是個後門轉角。
  
  “你,確定要去嗎?就這樣去?”林俞靜眼神裡有些同情,還有點兒猶豫。
  
  江澈覺察不對了,“怎麼了?”
  
  林俞靜:“叔叔好像很大的火氣,午飯都沒吃。”
  
  江澈指了指自己,“因為我啊?”
  
  “嗯”,林俞靜點頭,“反正之前阿姨跟我是這麼說的,說,你家江澈好像惹事了,這都叫全名了。”
  
  正說著呢,三樓陽臺探出來一個身影。
  
  “江澈!你給我上來。”
  
  果然是全名,真是好死不死啊,兩個人就站在江爸房間窗戶下面不遠。
  
  江澈連忙抬頭回應,“好的,爸。”
  
  林俞靜:“你看……我說叔叔火氣很大吧。”
  
  “咳,不慌,我先去找我爺爺。”
  
  “可是爺爺和冬兒、老村長、根叔他們一起,由鄭書記派車帶著去看老城老玩意兒去了。”林俞靜看著江澈說。
  
  江澈也看她,“……靜靜。”
  
  “嗯?”
  
  “要不你陪我上去吧,當著你的面,我爸多少會給我留點面子,然後肯定也不敢表現得太凶。”江澈說著很無恥地伸手拉了林同學手腕。
  
  “……”林同學猶豫一下,掙開了,手背在身後,低頭不看江澈,說:
  
  “這個,我也很怕的。而且我想了半天了,雖然阿姨說你現在是我家的江澈了,可是我覺得吧……都還沒結婚……那就,應該,不算。”
  
  說完不算,她才抬頭看了江澈一眼。
  
  …………
  
  “砰。”
  
  門在身後,被重重地關上了。
  
  江澈轉身,“爸。”
  
  “……嗯。”江爸深呼吸,畢竟緩了半天了,伸手指一指房間椅子,說:“先坐。”
  
  “好。”江澈坐下了。
  
  江爸似乎猶豫了一下,謹慎問:“爸問你,老彪是做什麼的?”
  
  江澈:“他……開飯館的。”
  
  “你再說一遍。”
  
  “……做快遞的?”
  
  江爸的眼睛已經在看桌上的茶杯了。
  
  還好,“篤篤篤”,敲門聲傳來。
  
  老彪趕來是因為林俞靜同學雖然慫,但還算關心男朋友,想到江爸爸上午是在跟老彪聊完後突然生的氣,事情很可能跟他有關,就連忙跑去幫忙把系鈴人找來了。
  
  江澈開門。
  
  老彪探身看了看父子倆這架勢,對江爸說:“兄弟,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有什麼誤會,我來幫著解釋下。”
  
  解釋?!老彪?!到此,江澈腦海裡的邏輯線索終於捋順了一部分。
  
  “你解釋個屁哦,你解釋得清楚嗎?”江澈是真的怕死了老彪的腦回路了,同時因為和他鬧慣了,也沒刻意注意語氣,當場有些氣急敗壞說:“去找你媳婦兒來幫著一起說。”
  
  “那也行。”互相都習慣了,老彪也沒介意,轉身就走了。
  
  房間裡又只剩下父子兩個。江爸看著老彪離開,回身的時候面上神情有些複雜,看著江澈,“你跟東南沿海胡老大,是這麼說話的?!”
pontus 發表於 2018-6-9 10:02
第665章 重拾演技
  
  江爸這一瞬間的反應完全真實,包括震驚、疑慮、茫然……各種交雜的情緒。
  
  因為他有印象的胡彪碇,並不是現在這個橢圓而生動的老彪,而是一個打著標籤的海上悍匪形象。
  
  在那一年被公安追了兩座山后,終於知道自己幹的是走私卸貨的活了,江爸在擔心和放棄之餘,也找他那兩位溫市的把兄弟問過情況。
  
  於是順帶著,他就聽說了“行業”裡的一些人和事。其中就包括這個給他分過萬寶路和大章魚的胡彪碇。
  
  當年海上的胡老大,雖然也有豪爽和平易近人的時候,但是更大的名聲,是猛,是狠。
  
  那時候的老彪帶著一群兄弟剛立山頭沒幾年,腳跟尚且沒站穩,實力財力也都不足,正是求財、求路,博名聲、地位,拼命往上爬的階段。不猛不狠,根本就不會有後來。
  
  總之,在江爸的認知裡,胡彪碇就是東南沿海的一號大人物。是他當時作為一個樸實小老百姓,既要仰望,又唯恐避之不及的一個存在。
  
  至於江澈,江爸雖然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喜歡折騰、胡鬧,連氣功大師都敢裝,但至少他始終相信一點:兒子走的是正路。
  
  然後,今天,先是上午胡彪碇說了那句“基本江澈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再是剛才,江澈用那種不耐煩的語氣、態度跟老彪說話。
  
  江爸捋不過來了。更沒心情去感慨這人與人之間,千奇百怪陰差陽錯的緣分。他是憤怒,但是更多的,還是擔心。
  
  從老彪的角度,他自然不會對當年夜裡扛包卸貨的江爸有什麼明確的印象,只不過到這會兒,怎麼也已經察覺情況不對了。
  
  所以再回來時,老彪不光按江澈說的帶了老婆來幫著解釋,連兩個孩子,他都一起帶上了。
  
  在於一個曾經的江湖人而言,這就是他最大限度的坦誠和信任,同時也表示他在渴望和期待一份信任。
  
  簡單來說,就是交人交透。
  
  這邊江媽也到了房間,是江爸打電話叫回來的。
  
  房間裡,各人坐下,老彪媳婦兒開口,一氣說了很多事。
  
  從老彪前妻和孩子的遭遇,到她嫁給老彪,生下孩子,卻一直被隱藏;
  
  到老彪遇見江澈後幾次跟她說起,想金盆洗手;
  
  再到後來的那場大風浪,鄭書記和江澈騙出來老彪,並救下他和他手下一干兄弟,也讓他們一家得以團聚。
  
  這其中有些事情和細節,就連江澈都是第一次聽說。說到苦處,對比現在茶寮的生活和曾經那些沒日沒夜擔驚受怕的日子,老彪媳婦兒忍不住抹眼淚。
  
  江媽聽著,看著,忍不住也陪著心酸。
  
  船娃和鷗妹都懂事,站媽媽膝前乖巧不做聲。
  
  老彪自己倒還端著,但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我也不會說話,總之就是感激,都在心裡。江澈兄弟是我們一家的恩人,要是留著我們會給他惹禍的話,我們願意走……”老彪媳婦兒說著看了看江澈,又看一眼江爸。
  
  江爸尷尬大了,支吾道:“這個,弟妹,還有老彪兄弟,你們別誤會,我其實也沒想岔,就是有些擔心……”
  
  “對了,爸,還一點忘跟你說了。”江澈看出來了老爸剩餘的顧慮在哪了,善解人意地接話解釋道:“老彪現在在做快遞業務呢,也已經換了一重身份了,叫傻愛國……在港城那邊股市裡名氣很大,是愛國商人。”
  
  “真的?”江爸神色藏不住的一喜,終於把最後的擔心放下了。
  
  你沒辦法去指責一個父親在試圖保護自己孩子時候的自私,就在前一刻,哪怕老彪一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江爸考慮的重點,仍然是怕兒子有一天被老彪牽連。
  
  “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終於,江爸換了表情,滿屋子的人都跟著放鬆下來。
  
  然後老彪問:“那江兄弟你原先真不是做這行的啊?”他這個輩分論得也是夠亂的。
  
  江爸不願意提當年,猶豫了一下,訕笑說:“不是。”
  
  “那就奇怪了,那你怎麼會認識我的?”老彪問完,腦筋突然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想打自己的嘴——他猜江爸很可能是以前在某個娛樂會所見過他。
  
  問題現場這人員情況,這個怎麼可以說?!老彪連忙自己岔開了話題,說起快遞行業的事情來。
  
  江爸猜不到老彪的腦回路有此迂回,還因為逃過了走私扛包的事情,隨之松了一口氣。不提了,回頭請老彪兄弟吃個烤章魚就好。他想著。
  
  最後,大夥兒散了準備下樓吃飯的時候,江爸在身後,開口把江澈喊住了。
  
  “那什麼,爸剛想過了,以後再有什麼事,都儘量相信你。再不給你添亂了……而且這麼折騰,爸自己都亂了。”江爸說完笑了笑,神情有些尷尬。
  
  “不過最後一個事,你確定你不會氣功吧?”他突然又說:“這個真會也沒事……就比如拍肩那個,你要是真的會,你爺爺肯定高興。”
  
  “……”江澈:“可是這個我真不會。”
  
  “那,也行。”江爸說著走過江澈身邊,走前頭,一邊穿西裝,一邊帶些感慨說:“想想真快啊,這都要喝小峰的喜酒了,果然你們都長大了。立了業,也要成家了。我是不該再瞎操心了……”
  
  他這麼一路細細碎碎地嘀咕,感慨著。
  
  “爸。”江澈在身後突然喊了一聲。
  
  江爸轉頭,“嗯,怎麼了?”
  
  “我還挺喜歡被你管的。”
  
  江澈說完心酸,笑了笑。
  
  前世有漫長的七年,他都不在父母身邊,自然也就說不上什麼聽話、盡孝。而婚後,因為老媽和兒媳婦相處不來,江澈每年也只有逢年過節回老家,才能和爸媽見上兩面,呆上幾天。
  
  “哈哈,臭小子,擠兌你爸是吧?”江爸爽朗笑起來,說:“難管啊,這一回回的,老是管岔了,你爸我也尷尬啊。”
  
  …………
  
  江澈下樓後被躲在角落的林俞靜偷偷招手給喊走了。
  
  “你,你沒事吧?”牆角後面,林姑娘顯得既著急,又愧疚,“我剛看見彪嫂下來,眼眶紅紅的,是不是沒解釋好啊……你挨駡了吧,有沒有挨打啊?”
  
  江澈低頭擠了擠眼淚,抬頭,滿眼的委屈,“沒事。”
  
  “怎麼沒事啊,你看你……”林俞靜看著心疼壞了。
  
  “反正又還沒結婚,我也不算是你家的……不用你管。”江澈背過身,笑得肩膀微顫的樣子,從身後看,委屈極了。
  
  “我,對不起,我先前太害怕了……”林俞靜從後來江澈的手,被掙開,再拉,“你別生氣啊,江澈,我現在就陪你去找叔叔解釋好不好?你說的啊,叔叔在我面前,不會太凶的。”
  
  江澈:“不用了。”
  
  林俞靜:“用的,用的。”
  
  “那,你去跟他們提親吧。”
  
  “啊?”
  
  “不去算了。”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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