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5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2 22:53
第一千零一十章:皇帝之尊

  楊義深深看了項正一眼。

  陛下說出這番話,也可見,大楚皇帝,絕非是昏聵之君。

  他在這個時候,選擇割讓利益,與越人拋棄前嫌,同時,首先沒有選擇利益熏心的攻打洛陽,反而是盡最大的努力,去向洛陽城內的人招降。

  楊義正色道:「洛陽城內的慕太后等人,倒是態度堅決,要守洛陽到底,與洛陽共存亡,雖是派出了使者,表示只要歸降,依舊可以保他們的富貴,也絕不會侵害陳氏的宗廟,只是……」

  「再試一試吧。」項正擺擺手,他隨即雄心勃勃的道:「朕此番揮師而來,是因為大陳存亡,只在旦夕,那陳凱之自己找死,非要去征討胡人,而如今,卻功敗垂成,自己既葬送了大陳的十萬大軍,也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這是他的愚蠢之處。陳凱之如此,朕希望,這洛陽城中的慕太后等人,切莫也學著如此,萬萬不可自誤,否則,到時大軍真正開始攻城,楚越蜀三國數十萬大軍,便將踏平洛陽,朕即便是想成全他們,卻也無法成全了。」

  項正臉色鐵青,在他看來,這洛陽城於他而言,不過是甕中之鱉,已不足為慮了。

  他唯一所憂慮的,無非是人心而已。

  這大軍一路而來,他能明顯的感覺到,陳人對楚軍的仇視。

  不只如此,在楚軍內部,又何嘗不是怨聲載道呢?

  許多官兵的牢騷,早有人密報到他面前,顯然,不少楚軍官兵,牢騷不斷,這確實如楊義當初所奏的一樣,此乃不義之戰,陳人與胡人決戰,而楚人卻是落井下石,因此,楚軍上下,雖不得已而進兵,可士氣卻並不高昂。

  這也是為何,項正不敢在陳地故意約束了楚軍軍馬,令他們不得隨意劫掠的原因,事實上,他也擔心,若是放任劫掠,勢必引發更大的不滿。

  今日提兵而來,已到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時候。

  若是成功,則楚國將佔據大陳近半的肥沃土地,一躍成為霸主,而若是拜了,則萬事皆空。

  所以項正顯得尤為的謹慎,他深深的看了楊義一眼:「燕人至今還沒有動作,卻不知背地裡,有何圖謀,卻要小心,也罷,楊卿家,朕自知你對此次進兵,頗有怨言,其實朕又何嘗不知,此舉確實有違人和,只是……朕此舉,也是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還望你能體諒朕的初衷。」

  楊義面無表情,頷首點頭:「臣明白。」

  說著,楊義告辭而去。

  項正凝視著楊義的背影,待楊義走遠,他方才臉色變得冷峻起來,如刀一般的眸子,瞥了梁蕭一眼:「朕聽說,軍中有不少人,暗中散播流言蜚語,甚至有人,還敢腹誹朕?」

  梁蕭忙道:「陛下,此事,臣也略有一二,軍中有一些人,確實是很不像話了,只是……只是……臣以為,他們不過是發洩一些不滿罷了,倒也未必,敢犯上。不過……不過……」

  「哼!」項正冷笑,在楊義面前,他倒沒有發怒,可現在楊義走了,在自己心腹愛將面前,項正面上卻是殺氣騰騰:「暗中將這些口無遮攔之人,記下來,現在,暫不要打草驚蛇,等朕進了洛陽之後,再做處置吧。呵……胡人遠在天邊,且……陳凱之討胡,難道當真是為了所謂的大義,不過是想要收買天下人的人心而已,現在……他自己找死,被胡人圍了,全軍覆沒,反而是咱們楚軍之中,竟還有人認為他乃是為了所謂的大義,甚至還有人將朕和此人相比,朕才不會效仿陳凱之,做出那些蠢事,你看,這陳凱之為了所謂的大義,不照樣死無葬身之地了嗎?而朕卻活著,朕不但活著,還將得到他的疆土,他的宗廟社稷,甚至……他的嬪妃。下頭的將士們不曉事,你是曉事的吧。」

  梁蕭忙是拜倒在地:「臣只知效忠陛下,不知其他。」

  「很好。」項正似是有些倦了,隨即微微一笑:「朕進了洛陽城,侵吞了半個陳地之後,再厲兵秣馬,遲早有一日,將一統天下。不過才……」他面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倒是想起一事來:「朕與胡人約定,現在朕已進兵,按理來說,胡人應當繼續與朕聯絡,可為何,自從胡人的使節告知了陳軍已全軍覆沒,他帶著朕送給赫連大汗的禮物出關,前去見那赫連大汗,可為何,至今還沒有消息來。若是胡人有誠意,如他們所言的那樣,他們消滅了陳軍,這關內之地,他們分毫不取,只需我們得了陳地之後,每年送上歲幣,便可和我大楚相安無事,這等重要的消息,他們一定是快馬加鞭的來回傳訊,按理,現在已過去了半個多月,那快馬加鞭的胡使,早該見了赫連大汗,現在也該來見朕了,可現在,卻依舊音訊全無,彷彿一下子,這些胡人便消失匿跡一般,這……背後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他不禁憂慮起來,和胡人的密謀,已經開始,尤其是在得知陳軍被圍之後,項正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和胡人合作,可現在呢,等他出了兵,胡人便沒了消息,這令他有些放心不下:「莫不是這些胡人,背信棄義,在消滅了陳軍之後,依舊還覬覦關內,朕很擔心,胡人會奪取關中,這關中千里沃土,朕垂涎已久,若是讓胡人取了去,那麼,我大楚可就腹背受敵了,胡人狼子野心,和他們合作,卻要小心。我大楚的夜行營,也沒有消息嗎?」

  夜行營,其實是和大陳錦衣衛差不多的機構,主要負責的便是蒐集各國的情報。

  當初,陳軍被圍,項正怎麼可能只聽胡人的一家之言,若非是夜行營的校尉快馬加鞭趕來通報了這個消息,項正怎麼可能痛下決心,和胡人合作呢?

  可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無論是夜行營還是胡人,這不免使躊躇滿志的項正,總覺得心裡有一些些不踏實。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3 09:00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絕戶

  梁蕭看了憂心忡忡的皇帝一眼。

  他踟躕道:「或許,這幾日就會有消息來,陛下且放寬心,胡人不過是貪愛財貨而已,只要在財貨方面予以滿足,他們自然也就心滿意足了,至於關內之地,想來,他們不會太有興趣。」

  說著,他頓了一頓,繼續道:「夜行營那兒,即便要傳消息來,想來也沒有這樣快,卑下認為,陛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拿下洛陽,只要取了洛陽,一切便可如願以償了。」

  項正頷首點頭:「你也早些去歇了吧。」

  這一夜,其實項正並沒有睡好,他似乎聽到大帳之外,有親兵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說,今陛下無道,勾結胡人,實乃楚國奇恥大辱,不妨你我殺入帳中,取陛下首級,以全大義。

  項正慌忙自黑夜中醒來,卻是發現,帳外靜籟無聲,方才長長吐了口氣,不知覺間,卻發現自己的已是冷汗濕了衣襟。

  原來竟是一場噩夢。

  因此,他和衣而起,一宿沒有睡下。

  直到曙光初露,天空翻出魚肚白。

  卻聽帳外傳來嘈雜的聲音,他咳嗽一聲,便有宦官躡手躡腳的進帳,見陛下醒了,忙道:「陛下,楊大人帶著越軍的都督吳燕來了,奴才還以為陛下沒醒,所以不敢……」

  「叫進來吧。」項正擺了擺手。

  接著,楊義與和越軍都督吳燕進來,楊義正色道:「陛下,臣昨夜連夜帶著酒食犒勞越軍,都督吳燕對陛下感恩戴德,所以今日一早,便希望臣能領來見陛下,親自謝恩。」

  吳燕隨即行了個禮:「臣代大越皇帝,多謝陛下。」

  項正哈哈一笑:「本就是兄弟之邦,何來一個謝字呢,此次我等共同進兵,本就是為了能夠一鼓作氣,共同取下洛陽,滅陳乃兩國共同的願望,現在更該一起攜手,到時,再到洛陽城中,把手言歡,豈不是兩全其美。」

  吳燕眉梢露出喜色,其實越軍的進展並不如楚國這樣順利,這楚人可謂是勢如破竹,轉眼之間,大軍便殺到了,反觀是越軍,這一路上,處處碰壁,且士氣更加低下,所以進展緩慢,這一路先鋒,也不過是挑選了精銳,一路搶先殺來,是害怕洛陽徹底落入楚軍之手罷了,後續的大軍,就是沒有這麼快抵達。

  他最擔心的,就是越軍的先鋒,遭遇楚軍的襲擊,現在這大楚皇帝,非但沒有對越軍動手,反而犒勞了越軍,而且從他的話語來看,甚至是默認了兩國一起殺入洛陽之事,這雖然未必能使越軍放下所有的防備,可至少,可以暫時鬆一口氣。

  「只是不知,楚軍打算何時攻城呢?」吳燕試探性的問。

  項正卻是笑了,看了楊義一眼,隨即又看向了吳燕:「若是攻城,難免損失太大,依朕來看,不急。」

  吳燕皺眉:「倘若如此,只怕圍困下去,這……」

  他倒是有些急了,再不攻城,這樣拖延下去,夜長夢多啊。現在燕人還沒有動作呢,倘若燕人有了動作,豈不是又多了燕人來分食這巨大的好處。

  項正瞇著眼:「其實,現在已在攻城了。」

  吳燕呆了一下:「臣下,有些不太明白。」

  項正微微一笑:「朕已命人前去了洛水倉!那兒,就在洛陽的上游……」

  吳燕驟然間明白了什麼,忙道:「陛下的意思莫非是,修築水壩截水,而後再放水,水淹洛陽?」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一招,夠狠。

  一旦採取水攻,就等於將洛陽城數十萬軍民,徹底淹在水中,若是再來一場豪雨,卻不知會淪為怎樣的人間地獄,固然不可能徹底的淹死所有人,可一旦到處都是浮屍,以及大水浸泡了城中的糧倉、地窖,接下來,便是瘟疫和缺糧盛行,這是要令整個洛陽的軍民,徹底的死無葬身之地。

  一般情況之下,這種攻城之法,叫絕戶之策,各國之間雖也有攻伐,可多少,為了防止遭人口實,總還會留有一些餘地,畢竟滅國之戰,已有數百年不曾出現了,而現在……大楚皇帝,卻是直接斷絕了攻城的念頭,直接採取了水淹,這令吳燕竟有些瞠目結舌,無論如何,這畢竟是最下作的辦法,至少,也得等攻城失利,再做最後的手段。

  「怎麼?」項正冷冷的看著吳燕,冷笑道:「似乎,你不太認同?」

  「臣下只怕,若是如此……陳人勢必更加仇視楚越了。」

  項正不禁搖頭,笑了:「你這是書生之見,自我大楚起兵開始,就已不可能讓陳人喜歡上朕,既如此,又何須客氣呢?而今,陳凱之和他的精銳已經覆滅,這大陳,不過是一盤散沙而已,他們若是乖乖願為我大楚效力,倒也罷了,若是不肯,朕無非,只收其地,不要其民,洛陽城中這數十萬人,可有數之不盡的陳人皇族和貴族,還有無數的官吏,說難聽一些,他們倘若死絕了,對於楚越,未必是一件壞事,楚越現在本就遭人非議了,都到了這個份上,難道還畏懼別人的悠悠之口嗎?」

  吳燕沉默了片刻:「陛下所慮甚是,是臣……糊塗。」

  其實,對他而言,若是楚人去放水淹城,對越人,似乎也沒有什麼壞處,只要到時,越人能割了土地壯大越國即可。

  項正又笑了:「不過,想要改了水道,卻是一樁浩大的工程,何況,這汛期轉眼就要到了,此時此刻,非要馬不停蹄的趕工不可,所以,也請你挑選一批越人壯丁,從旁協助如何?」

  「這……」吳燕心裡苦笑,他自然明白,項正當然不願意讓越人白白撿便宜,希望讓越人一起去趕工是假,到時連帶著越人一起背這黑鍋,方才是真的。

  吳燕歎了口氣,道:「臣下回營之後,自會安排。」

  「很好。」項正瞇著眼:「除此之外,朕還預備了數千口牲口,到時,也可順水而下,一道送去洛陽吧。」

  瘟疫……

  吳燕腦海中迅速的想到了項正的盤算。

  將這些牲口淹死,而後讓其順著水一起淹入洛陽城中,牲口的屍首泡在水中,是最容易引起瘟疫的。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6 23:0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3 23:56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風雲變色

  這大帳之中,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任誰都明白,水淹洛陽,再加上人為的瘟疫,這是要將數十萬人置之死地,城外有軍馬圍攻,城內則變為一片澤國,瘟疫橫行,到時,只恐沒幾個人能夠逃過。

  吳燕心底,已冒出寒意。

  他深知,這是對付洛陽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是,過於狠毒而已。

  良久,吳燕一笑:「陛下英明。」

  他似乎也想通了,都到了這個時候,還顧得了什麼呢,拿下洛陽,滅亡陳國,才是當務之急,而且,一定要用最省時省力的辦法,以防背後的燕人捅刀子,更需保留著足夠的有生力量,彈壓接下來數之不盡的陳地民變,既然如此,那麼就只能用這個法子了。

  倒是楊義,卻是萬萬想不到,陛下居然暗中有此安排,這太毒了啊,楊義忍不住道:「陛下,倘若如此,千百年之後,後世的子孫,會如何看待我們……請陛下……」

  「哈哈……」項正卻是大笑:「千百年之後,世人只會知道朕乃曠世明君,朕哪裡擔心,他們會如何看待呢?成大事者,歷來不拘小節,最糊塗的,反而是那等自以為自己是在行什麼大義之人,迂腐而可笑,人哪,一旦死了,便什麼都不剩了,所以,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楊義,你跟了朕許多年,朕從不曾虧待了你,可是你近來,處處和朕作對,這是何意?你要明白,你是朕的丞相,是大楚的棟樑,你要想的,是如何輔佐朕,而不是處處和朕唱反調,哼!」

  楊義心裡哀嘆,同時又恐懼起來,他心裡知道,陛下對自己的忍耐已到了極限,於是,他只好道:「臣,有萬死之罪。」

  項正淡淡的揮揮手:「就這樣吧,朕已命人修築了堤壩,隨時準備開閘放水,現在,只等一場大雨了,吳都督,現在既是楚越合作,也請你,親自帶人去,到時拿下了洛陽,這大陳的天下,自有你們的一份。」

  吳燕倒也不扭捏,頷首點頭,行禮去了。

  …………

  一條洛水,直接貫穿了整個洛陽城,而在這洛陽的上游,即洛口倉的位置,此處地勢更高一些,湍急的洛水,從這裡流淌而過。

  而在這裡,已是發動了數萬的民夫,許多民夫,都是附近徵用而來,楚軍和蜀軍以及新進加入的越軍用鞭子驅趕著這些衣衫襤褸的民夫,已預備好在河心修築簡易的水壩,同時,許多的火藥,搬運而來,他們預備在險要的河道一處,直接用火藥開一道口子,將這河水直接灌入下游的洛陽城。

  這裡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民夫們一個個赤足,在這河床邊的淤泥邊勞作,他們一個個面如死灰,時不時,有人遭受鞭撻。

  當初大陳皇帝即便是征伐關外的胡人,也不曾徵用民夫,即便是從軍的,也都給了豐厚的銀餉,可現在楚人來了,蜀人來了,越人也來了,卻直接將他們的牛馬徵用,直接取走了他們的糧食,再將所有的男丁編在了一起,每日不過三兩黃米,卻令他們日夜勞作。

  誰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做的是什麼。

  倒是有一些楚人士兵,偷偷的露出了口風。

  要淹洛陽。

  一下子,無數的陳人個個面如死灰,他們太知道這河水氾濫之後的恐怖了,一旦水淹,便是赤地千里,遭殃的,又何止是一個洛陽城。

  到時,一切的莊稼都會被淹沒,人沒有了糧食,到時,席捲而來的大水會將無數人葬入水中,到時,便是人間地獄,隨即,便是瘟疫,是饑荒,是數之不盡的災難。

  許多人惶恐起來,可在楚人都督的親自監督之下,這一個個鞭子懸在了他們的頭頂,使他們完全不敢反抗。

  據說被調來的楚軍,都是最效忠於楚人皇帝的楚軍禁衛,這些人和尋常的楚人不同,尋常楚人往往好說話一些,甚至對陳人會表現出一些同情,而這些人,則顯得心狠手辣了許多。

  可即便如此,這些禁衛之中,依舊有不少人,暗中露出憂慮之色,他們有時自這裡瞭望,遠遠的,便可以看到洛陽城的輪廓,私下裡,也有一些流民,不過……這裡的氣氛,依舊是令人絕望的。

  陳凱之和精銳的陳軍已經覆滅,現在……滅亡大陳,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大楚皇帝親征,沒有人敢違背他的意志,據說便是隨軍的丞相楊義,在皇帝呵斥了一番之後,也開始告病,選擇了閉嘴。

  相較於楚人,越人和蜀人的士氣就更低落了,昨天夜裡,突然傳出了狗吠聲,據說是越軍之內,發現了一批武官想要陰謀反叛,他們想要引起軍中的嘩變,隨即帶著人,前往洛陽城,將這城外的消息稟報進去。

  於是,當天夜裡,大都督吳楚親自帶著人到了位於這洛口的大營裡,折騰了一夜,足足抓了七十多人,其中多數都是一些低級武官,還有一個乃是游擊將軍,到了次日黎明,七十多人的頭顱,便直接的懸了起來。

  在這裡,瀰漫著一股死氣,每一個人內心深處,都帶著惶恐,為了保證這裡的工程能夠順利進行,楚軍的都督梁蕭以及越軍都督吳楚親自坐鎮,他們的大營,設在了地勢更高的一處山丘上,四周佈滿了護衛。

  一到夜裡,這裡的大營便喧鬧起來,自附近擄來的女子,還有大楚皇帝賜來的美酒,就成了他們發洩的工具,通宵達旦,樂此不疲。

  過了七八日,雨水終於來了。

  天上烏云滾滾,一看到烏云,立即有親兵匆匆前去稟報梁蕭:「都督,都督……都督……天變了……天……變了……」

  梁蕭睡得遲,不到日上三竿,本是不會起的,此時一聽到這動靜,卻是一軲轆翻身而起,他趿鞋而起,坦著大肚子,匆匆的走出大帳中去,抬頭,果然看到那翻滾的烏云,彷彿將整個大地都壓得透不過氣。

  梁蕭呵了口氣,忍不住喜上眉梢:「好,來的好,總算……還是來了……也不枉辛苦一場。」

  ……………………

  這幾天拉肚子,好慘,去了幾趟醫院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8 00:06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4 22:17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凱旋之師

  梁蕭大喜之下,待那翻滾的烏云之中,突的閃電如銀蛇一般一閃,雷聲滾滾而起,他穿著蓑衣,帶著眾親兵,便下到了工地上,他口裡大喝著:「快,快,做好準備,準備將這河堤扒了,快!」

  說著,另一邊吳越也帶著人匆匆趕來,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泥濘中,此時,雨水已磅礴而下,打在他的臉上,他面色紅潤,抹了一把臉,道:「梁都督,可以開始了嗎?」

  「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機。」梁蕭笑了笑,和吳越會合一處:「幾個時辰之後,便要教這洛陽城,變成一片澤國,再過一些日子,就可進洛陽了,歷來兵家最喜的便是水攻,這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河堤一潰,可以抵十萬精兵。」

  「是啊。」吳越頷首點頭,朝身後的親兵低聲下了命令。

  楚越的士兵們在武官的催促下,提著鞭子,開始催促著民夫幹活,一個民夫在泥濘裡打滾,口裡大叫:「我的家人就在下游,我的家人就在下游啊,軍爺,這河堤不能扒,一旦扒了,小人……小人……」

  那催促他的楚人士兵面上露出猶豫之色,畢竟,人心是肉長的,楚越本就是在南方,那裡水網密佈,河水氾濫的事,他們不是沒有見過,所遭受的損失,他們更是記憶猶新。

  這士兵愣在當場,竟是不知所措。

  身後一個武官踹了這士兵一腳,厲聲道:「愣著做什麼?」

  那士兵在泥地裡打了個滾,已是蓬頭垢面。

  與此同時,武官冷著臉到那民夫面前,冷笑:「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誰敢不從?你好大的膽,今日這下游,莫說是有你的親人,便是天王老子在,也得淹了。」

  說著,拔出刀來,這刀光狠狠斬下,那人的頭顱旋即滾落在泥濘中。

  其他人見了,個個噤若寒蟬,無數人臉色慘然,隨即有人大喝:「動工,誰敢偷懶,便是此人的下場。」

  無數民夫在催促下,紛紛赤著身,裸著腳,踩在泥濘之中,朝著河堤口而去。

  也早有人,預備好了用油布包了的火藥,埋入指定的河堤,只是幾次想要點燃,卻發現引線受潮的厲害,竟有些無計可施。

  可後頭,還有人在不斷催促,不得已之下,只得一次次的嘗試。

  吳越其實並不急,反正有的是時間,雨水再下一些時候也好,他穿著蓑衣,站在山丘處眺望,看著遠處被雨水澆灌的世界,還有那被雨水沖刷的洛陽城城郭,不禁感慨道:「說句實在話,這水一衝下去,下頭這些人,只怕十不存一了,實是有些殘忍啊。」

  梁蕭卻是冷著臉,他的鷹鉤鼻子已被雨水打的濕透了,雨水順著鼻尖滴淌而下,他按著腰間的刀:「要怪,只怪那陳凱之吧,若非是他不自量力,若還在洛陽,又怎麼會有此下場,這數十萬人的浩劫,都得算在他的身上,一個無力自保,妄想著所謂大義之人,不但自己死了,還要連累千千萬萬的人,而我們,不過是趁虛而入而已。」

  吳越皺著眉:「可是聽說,胡人那兒一點消息都沒有了,是嗎?按理而言,他們這個時候,應當急著和我們聯絡,只有如此,才能趁機要挾我們,尤其是在我們沒拿下洛陽之前,否則,等我們徹底佔了陳地,站穩了腳跟,他們便算是想要長驅直入也遲了。」

  梁蕭陰沉著臉:「你的意思是什麼?」

  吳越道:「這幾日,我的眼皮子總是在跳,我在想,是不是胡人故意散播出了消息,可實際上……」

  「你的意思是……陳軍還在?」

  「未嘗沒有這種可能,事實上,我們也一直派出了暗哨,在關外打探,可這些暗哨,至今也沒有消息,就好似是石沉大海一樣。」

  梁蕭大笑起來:「那麼我來問你,十萬陳軍,可以抵擋數十萬胡人鐵騎嗎?他們拿什麼來抵擋,真憑藉火器?火器就算再厲害,也終究是有限度,何況,他那新軍,新建不久,不過是一群新兵罷了,吳老弟,你放心吧,若沒有把握,我們怎麼……」

  「都督……都督……」

  這時,有人踩著泥濘瘋狂奔來。

  梁蕭皺起眉,忍不住朝聲源看去。

  卻見一個校尉匆匆而來,他冒著雨,卻是跑的很急,腳下路滑,摔了一跤,卻很快翻身而起,他高聲道:「都督,都督……探馬來報,探馬來報……在五里外,發現了賊軍的蹤跡,都督……有賊軍朝這裡襲來了……」

  吳越和梁蕭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四目相對,俱都帶著狐疑。

  這個時間點,怎麼可能會有軍馬襲來呢。

  簡直就是玩笑。

  不過……近來倒是有不少附近的陳人鄉勇以及附近的一些散兵游勇會組織起來進行抵抗,偶爾,楚軍和越軍會遭遇一些襲擊,這幾乎是常態,隨著楚軍和越軍對附近的掃蕩,現在這等散兵游勇,已是越來越少了。

  可即便有人來襲,又何至於如此畏懼?

  這人已一路衝到了山丘上,拜倒在雨水所積的水窪之中,接著大口喘著粗氣。

  梁蕭笑了,冷冷道:「還有哪些跳樑小丑,竟還敢來送死嗎?若是他們想死,還不容易,本都督自然成全他們?」

  「是……是……是騎兵,是騎兵……」

  梁蕭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這滿是笑容的臉,也變得僵硬起來,顯然,他沉默起來。

  是騎兵。

  一般的散兵還有鄉勇,是極少形成成規模的騎兵的,畢竟騎兵昂貴,沒有足夠的軍馬,根本無法做到,就算有戰馬,要養活也不容易,更不必說,極容易暴露自己。

  若是成建制的騎兵,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是大陳京畿之外的軍馬,而且規模還不小。

  吳越已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睜大眼睛,眼中佈滿了血絲,隨後,一把扯住這校尉的濕噠噠的衣襟,怒喝道:「這裡哪裡會有騎兵,有多少人馬?」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4 22:48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班師回朝

  這校尉期期艾艾,被吳越勒著,已是透不過氣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烏壓壓的一片,一大片……徑直朝著這兒來了,他們的馬快,好似一人有兩匹馬,輪替著奔襲……」

  吳越瞪大了眼睛,他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

  烏壓壓的一大片騎兵,這……這不可能吧……這是從哪裡來的?

  他喃喃道:「是……是胡人……胡人已經入關了……他們……他們竟如此不守信用,他們不守信用,一定是的,一定是他們,他們口口聲聲,說要和我們修訂密約,可實際上,卻是趁著他們攻打洛陽,入關而來,十之八九,是要將我們一網打盡,難怪……難怪了……難怪此前一個胡人使者都沒有,我們……我們上當了……只是萬萬想不到,三清關和潼關,竟是如此輕易的被攻破。」

  梁蕭也是一臉慘然,他萬萬料不到,胡人竟在這個時候來,這太令人措手不及了。

  那校尉聽罷,卻是忙道:「不……不是胡人的兵馬,那隊伍,好似打著的……乃是龍旗,是龍旗,想來……是陳軍……」

  陳軍……

  一下子,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梁蕭的腦海劃過。

  他瞠目結舌,突然狂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陳軍不是已經覆滅了嗎?陳軍不是被胡人困在關外,數十萬鐵騎,要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嗎?怎麼可能……他們在關外,即便是潰敗,胡人的馬快,一群敗兵,怎麼可能追不上呢,他們已一個都沒剩下了,那麼……這些人是鬼魂嗎?」

  其實,像他們這等人,怎麼會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呢。

  他們提出這個疑問在於,他們寧可相信,自己遇到了鬼,也絕不相信,是陳軍殺來了,陳軍在附近,根本沒有兵馬,唯一的可能,就是出關的陳凱之,可陳凱之,怎麼可能帶人能殺回來?

  除非……吳越和梁蕭相互對視一眼,除非……他們活著回來,裡有只會有一個,胡人……敗了。

  而這個結果,他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他們覺得,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十萬人對六十萬啊,騎兵對步卒啊,就這,還沒有加上西涼人的力量。

  天方夜譚,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可隨後,又有人狂奔而來,口裡大呼:「敵襲,敵襲……都督,不妙了,我們在三里外的崗哨,被敵襲了,是一支騎兵,烏壓壓的看不到盡頭,三下五除二,便殺盡了劉百戶和他的人馬,奔著這兒來了……」

  在另一邊,正在扒河堤的吳越官兵以及民夫,卻也隱隱聽到了什麼,所有人都朝那人看過去,目中帶著疑惑。

  而吳越和梁蕭心裡都大怒,這個傢伙,如此大吼,這是擾亂軍心,簡直……是該死。

  可是,他們很快意識到,現在阻止這個人胡說八道,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倘若,當真有陳軍殺來,那麼封鎖消息,又有什麼用呢?

  吳越突然身軀在打抖。

  若是直面遭遇了陳軍,或許,他還有勇氣和陳軍一決死戰,他雖然知道,這陳軍並不好惹,可至少,還有一戰的勇氣。

  可現在呢……現在倘若這支陳軍當真是關外凱旋而回的,那麼……這些人可是戰勝了數倍的胡人,是凱旋的歸的軍馬,這……是何等的可怕,他自信,就算自己帶著百萬越軍,想來也絕不會是胡人的對手,尤其是在野戰的情況之下。

  「會不會錯了,有人偽裝成陳軍主力。」

  梁蕭也打了個冷戰,他嚅囁了嘴唇,良久,才道:「烏壓壓的騎兵,能偽裝他們的,這天底下,掰著手指頭也能算出來,除非,他們是燕軍,可是……燕軍怎麼可能自西面殺來呢,到了這個時候,還說什麼,快,快,預備迎戰,迎敵……」

  面對騎兵,想跑,是別想跑了,跑了,死的只會是更慘,尤其是現在梁蕭和吳越的兵馬,是鬆懈的情況之下。

  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迎敵,然後,堅持到中軍的援軍前來。

  梁蕭在雨中,目光猙獰,已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吳都督,還愣著做什麼?」

  「完了……」吳越卻是慘然一笑,倘若,真是那最壞的結果,那麼……他竟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作戰的勇氣,他如落湯雞一般,任由雨水淋透,悲從心起:「我們完蛋了,梁都督,這世上……這世上,難道真……當真有這樣的軍馬嗎?可以以一當十,可以……」

  「住口!」梁蕭大喝道:「你瘋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此說這些有什麼用,立即向中軍求援,我們……迎敵!」

  很快,號角便傳了出來。

  那些隱隱聽到了什麼的官兵和民夫,先是一個個面帶疑慮,可聽到了號角,一下子,在這磅礴大雨之中,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這是敵襲,並且準備迎敵的訊號,敵人會是誰呢,會是誰?

  無數吳越官兵踉蹌的開始集結,他們一個個無法接受一個可怕的事實。

  而民夫們,卻在雨中,一個個瑟瑟發抖。

  他們終究還是害怕的厲害,不知道這一次,又殺來了什麼兵馬。

  上萬的軍馬,集結在了一起,不過顯然,依舊還是倉促無備。

  可這時,大地卻顫抖起來,無數馬匹轟擊大地的聲音,竟是高過了雨聲。

  在二里之外,浩浩蕩蕩的騎兵,如開閘放水的洪峰,一刻不歇,已是殺至。

  這一路,他們日夜兼程,顯得極為疲倦,甚至有的人,在鎧甲之下的馬褲,都已磨破了。

  若非是平時操練,給了這些新軍士兵足夠的忍耐力,只怕這五千人,早已掉隊了近半。

  不過現在,效果還算不錯,至少,除了零散的人沒有跟上,絕大多數人,依舊鬥志昂揚的策馬奔騰。

  這數千騎兵,匯聚成了洪峰,而現在,卻是迎著磅礴的大雨,頂著烏壓壓的烏云,排山倒海一般,向東狂奔。

  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即便是有,那一張張臉,也如今日的天色一般。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4 22:5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5 23:01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天降神兵

  烏壓壓的騎兵,一路行來,那馬蹄濺起地上的泥濘,戰馬瘋了似得打著響鼻,顯是筋疲力盡。

  五千人,上萬匹馬,馬匹和草料都是管夠的,畢竟都是從胡人那兒劫來的,要多少有多少,一匹馬負重草料和黃豆以及隨軍的糧食,而騎兵們,則坐在另一匹馬上。

  新軍的馬術操練時間不多,三天下來,也不過是一個時辰而已,而且因為馬匹少,所以往往是十人甚至是二十人輪番用一匹馬來操練,至多,也就勉強教會人騎馬而已。

  不過自三清關一路奔襲,這七八日幾乎都在馬上度過,漸漸的,許多人也開始掌握了其中的訣竅。

  他們又困又乏,可這時,新軍入營時苛刻的操練卻顯現出了效果。

  對他們而言,即便是這等筋疲力盡的情況,所有人都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這一路東來,他們看到了許多的流民,這些流民因為楚軍和越軍的進攻,從而背井離鄉,男人們一臉慌張,女人們哭哭啼啼,還有那孩子絕望的面孔。

  一下子,這些自關外凱旋而回的人,頓時火冒三丈。

  他們加急了趕路,而在這裡,他們終於遭遇到了敵軍。

  在這滂沱大雨之中,火器失去了效果,何況,因為急行軍,因而並沒有火炮,甚至連火藥都沒有攜帶多少。

  不過……他們依舊有刀。

  這些頭戴著圓盔之人,在這大雨之中,一張張的面孔,已顯得模糊。

  可躲在雨幕之下的眼睛,依舊還閃閃發亮。

  於是,他們策馬,戰馬歇斯底里的依舊狂奔,而踩在馬鐙上的雙腿,卻一下子繃直,所有人的身子微微弓著,猶如受驚的夜貓,可他們絕沒有受驚,而是雙目之中,宛如要噴吐出火焰。

  長刀出鞘。

  合金鋼所制的制式長刀筆直而輕薄。

  事實上,它們雖是削鐵如泥,卻並不太適合在戰馬上進行砍殺。

  而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旗手高舉的龍旗,沒有迎風招展,卻被雨水打濕,濕噠噠的卷在旗杆上。

  陳凱之被數十鐵騎緊緊包圍,卻已長劍在手,他顯得尤其冷靜,目中似沒有感情的波動。

  一次次的戰鬥,一次次的殺戮,早已使他看淡了許多事,甚至,連憤怒都已漸漸忘去了,他身子隨著戰馬的起伏而起伏,馬蹄濺起的泥水濺的他的馬褲都沾滿了泥漿。

  長劍出鞘,劍指烏云翻滾的蒼穹,無數的雨水敲打著那長劍的鋒刃,陳凱之大聲高吼:「進攻!」

  「進攻!」身邊的親衛一齊發出怒吼。

  於是越來越多人附和,馬蹄陣陣,金鐵摩擦的聲音,恍如交響曲,於是長刀如林,戰馬奔的更急。

  此時,不需用戰鼓去頻催,也不需號角去鼓舞,數千匹宛如脫韁的戰馬,發起了最後的衝刺!

  轟隆隆……轟隆隆……

  大地顫抖起來。

  在他們的對面,在那數百丈之外,發現了敵情的楚軍和越軍,此刻有的只是無盡的惶恐。

  他們看不清對面的人,卻可以聽到,那衝破雲霄的喊殺。

  進攻……

  這是最純正的漢語,而且還略帶陳人的口音。

  陳軍……殺回來了……

  殺回來的,乃是千軍萬馬,是陳軍的主力!

  民夫們如落湯雞一般的在雨水之中,他們凝神靜聽著那進攻的話語。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子弟,果然回來了。

  一下子,民夫們沸騰了。

  慌亂的楚軍想要鞭撻他們,想要讓他們不可亂跑。

  因為已有都督身邊的親兵傳令,立即驅趕民夫抵擋陳軍。

  可民夫們早已不再是溫順的綿羊了。

  他們不知何時,爆發出了無盡的勇氣,於是乎,有人和楚軍廝打,有人拼了命逃開。

  混亂,徹徹底底的混亂。

  急切的梁蕭,想要整好隊伍,想要備戰,想要和陳軍一戰。

  他很清楚,中軍就在自己的身後,自己若是不戰而逃,大楚皇帝陛下不會輕易饒了自己,於是他兇狠的提著刀,口裡不斷的大呼著:「集結,集結,抓了那些民夫,令他們在前隊,快集結起來,到高地上去,到這裡來。」

  他歇斯底里的大吼著,覺得自己的嗓子竟像堵了似得。

  最可怕的是,這裡太混亂了,方圓數里之內,沒有多少人能聽清他的呼喊,身邊茫然無措的人,即便聽到了命令,竟依舊還是無措。

  有人大呼道:「陳軍怎麼會來,陳軍從哪裡來的?他們……他們是自關外回來的陳軍!」

  而最後一丁點的勇氣,便喪失在了這一句疑問之中。

  他們是自關外來的陳軍嗎?

  是關外被數十萬胡人鐵騎團團圍困,回到了關內的陳軍?

  那麼……胡軍呢?胡人的六十萬鐵騎呢?

  他們在哪裡,他們怎麼會縱容陳軍殺回來?

  答案,似乎已經不言自明了。

  於是,一張張絕望的臉上,早已喪失了最後一分的勇氣,他們方才還有人不可一世,可現在……竟覺得自己像這狂風驟雨之中的秋葉一般,如此的無力,如此的不堪一擊。

  而那衝鋒的鐵騎,已是越來越近,烏壓壓的人馬,遠比那烏云更加來勢洶洶。

  宛如被釋放出來的怒濤,席捲一切。

  楚軍和越軍們,終於看清了對方。

  是……陳軍……

  是大陳的新軍。

  他們這古怪的鋼盔造型,他們這一個個貼身的軍服,唯一不同的是,他們此刻,卻是提刀策馬,而非是拿著槍炮。

  「陳軍來了!」有人想要逃,可現在……逃的人竟不多。

  而是一個個人,像是腳下生了釘子,心裡想逃,腿卻已是軟了。

  面對這天降神兵,莫說是戰鬥的勇氣,便是逃之夭夭的勇氣,竟也已喪失。

  「混蛋,混蛋!都想死嗎?你們都想死嗎?快集結,集結起來,和陳軍死戰到底,陛下很快就會帶中軍來馳援,很快……就會有馳援,他們還愣著做什麼,還傻站著做什麼?快,快,快拿起刀,死戰啊,死戰到底!」梁蕭拚命的抓住一個士兵的衣襟,他看著這瞳孔渙散的人,恨鐵不成鋼的大吼著。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5 23:54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雞犬不留

  這位所謂的大楚名將,在楚人心目中,雖非戰神,可在這些楚人官兵眼裡,卻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可現在,他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威信。

  他雖是揪著這楚人士兵的衣襟,大吼大叫,而那士兵回應他的,只是不斷收縮的瞳孔,甚至,士兵已經沒有興趣,去看著他這張可怖又扭曲的臉了,而是側著目,目瞪口呆的眺望著前方。

  在這正前方,千軍萬馬如旋風一般的疾馳而來,那一柄柄閃著寒芒的戰刀,猶如死神之鐮。

  這士兵,一下子身子軟了下去。

  梁蕭瘋了似得想要攥住他,可手臂竟是承托不住,最終,他後退一步,面帶著苦澀,而眼前的士兵,卻一下子癱進了泥濘之中。

  梁蕭回眸。

  便已看到那衝在最前的騎兵,已是衝至。

  疾衝的戰馬,撞上了楚兵的肉體,瞬間,骨骼碎裂,整個人飛出數丈,與此同時,長刀狠狠斬下,揮灑起了漫天的血雨,最終,血水與雨水混雜一起,落入泥濘。

  無數的嚎叫聲傳出來。

  這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殺。

  無數的戰馬猶如牛犁一般,在這漫山遍野的楚軍、越軍身上耙過,刷出一條條的血路。

  到處都是哀嚎,抱頭鼠竄的人早已丟棄了武器,這根本不是一場戰鬥,因為戰鬥從未開始,在陳軍眼裡,眼前根本不是敵人,而是一隻隻待宰的羔羊。

  積了水的水窪,瞬間被染紅了,那一道道雨水沖刷出來的溝渠裡,翻滾著鮮紅的液體。

  兵敗如山倒。

  無數人哀嚎著,放下了武器,轉身便逃,有人早已跪在了泥濘之中,口裡含糊不清的大聲吼叫。

  那越軍都督吳楚帶著親兵,妄圖想要抵抗,可當戰馬呼嘯而過,吳楚直接被戰馬撞飛,他悶哼一聲,栽倒在了一條水渠裡,大口大口的吐著血,他想要尋自己的武器,可等他翻過身還未站起的時候,那長刀已落下來。

  鋒利的長刀直接自他的頭頂切入,竟是藉著餘勢,直接斬下了他半個腦殼。

  他猶如惡鬼一般,已來不及發出慘叫了,在這生命中的最後幾秒,疼痛已使他徹底的失去了發出聲音的機會。

  所謂的都督,便如惶惶之犬一般,倒在地上,他身體蜷縮,再沒有人記起他的顯赫,也不再有人意識到他曾是多了不起的人物!

  只不過是一炷香。

  楚越軍馬已是徹底的擊潰。

  他們幾乎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甚至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反抗,他們一下子,溫順起來,顯得滑稽可笑。

  一個衝鋒之後,騎兵們便紛紛下了馬,他們一個個滿帶著殺意的開始尋覓著零散的人,將他們驅趕到一處。

  梁蕭已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他心裡明白,一切都已完了,上天眷顧的,永遠都是強者,胡人就是強者,而陳軍更強,至於楚軍……想到楚軍二字,梁蕭竟有一種滑稽的感覺,直到現在,他方才明白,曾自以為也算是強大的楚軍,根本對於實力,一無所知。

  一匹戰馬,徐徐的自他身邊走過。

  而馬上的人,依舊還穿著金盔,頭盔已是取下,露出一個疲倦的人,可是他的眼睛,卻說不出的幽冷,這幽冷的眼睛,凝視著梁蕭,梁蕭可以從這眼神中,感受到不屑,還有那陰冷的怒意。

  馬上的人,就這麼高高在上的看著他。天上依舊是大雨滂沱,打在他的身上,他盔甲內的內襯,早已濕透了,雨水自他渾身上下滴滴答答的落下,那睫毛亦是被雨水浸成了一團。

  可這睫毛卻是眨了眨,於是又舒展開,而梁蕭只有粗重的呼吸,方才自己為刀俎,而今,自己已成了魚肉,這是何其可笑的事。

  「梁蕭?」陳凱之說話了,很簡短的話,用的是疑問的口氣。

  顯然……陳凱之對梁蕭略有耳聞。

  梁蕭只是粗重的呼吸,他閉上了眼睛,此刻……他在等下一秒那陳凱之的劍刺下,一劍封喉。

  可劍沒有刺下,那劍上的血跡雖已被雨水沖刷了,可那血腥還在。

  梁蕭張開了眼睛,卻見這個人,依舊還死死的盯著自己。

  他終於還是有了反應,於是苦笑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既到了這個地步,我無話可說,只有請死而已。」

  他從沒有任何僥倖的心理,因為他看得出,對方眼中依舊還騰騰的冒著憤怒的焰火,從這個人身上,能感受到漫天的殺意。

  陳凱之卻是笑了,他輕描淡寫的樣子,語氣,顯得還算輕柔,這和梁蕭以為的結果,有很大的反差。

  陳凱之淡淡道:「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幫忙……

  梁蕭粗重的呼吸了一下,他覺得奇怪,可隨即,他還是大著膽子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將我梁蕭當成什麼人,我雖是敗軍之將,卻也絕不會拱手稱臣,無非……是一死罷了,還請動手吧。」

  他似乎想顯得自己更英雄一些,畢竟……這二十年來,他在楚國,立下無數的汗馬功勞,他固然想要活,卻更希望,自己可以死的悲壯一些,有時候,活著很痛苦,倒不如,給一個痛快。

  可他雖如此說,雖是閉上了眼睛,可喉結還是在不斷的滾動。

  他也依舊畏死,只不過,害怕自己生不如死而已。

  陳凱之笑了:「朕需要你拱手稱臣嗎?你……不配!」

  梁蕭驟然之間,有一些錯愕。

  陳凱之卻依舊還是輕描淡寫的樣子,而後,一字一句道:「朕現在放了你,卻需你給項正帶一句話,二十四個時辰之內,倘若他自己成全了自己,將自己的首級奉上,送到朕的面前來,朕……就可以饒了他的十七個兒子,饒了他九個女兒,饒了他的母親,也即是現在在楚王宮中的劉太后,還可饒了兩千四百一十五個楚國的宗室,若是過了這個期限,不自己成全了自己,到了那時,你可以告訴他,楚國國都,將雞犬不留!」

  「……」梁蕭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震驚的看著陳凱之。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6 23:06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言出必踐

  放自己走?

  梁蕭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可是很快,他便明白,這個消息,一丁點都不好了。

  陳軍擊潰了胡人,這是五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勝利。

  而現在,他們的先鋒已經抵達,大軍隨即東進,只甫一交戰,便是摧枯拉朽,楚越聯軍在這河堤裡的人並不算多,不過是數千人罷了,可是……這數千人,卻依舊如羊羔一般的被隨意宰殺,梁蕭從未如此的無力過,在他面前,就是一群屠夫。

  那麼接下來呢?

  楚軍還可以撤退嗎?

  已經不可能了。

  或者說,接下來,一切都完了,當浩浩蕩蕩的陳軍開始進行大規模的報復,他們夾帶著擊潰胡人的巨大勝利,一呼百應,天下震動,此時此刻,楚軍還能退到哪裡去?楚國境內的文武百官,那些世家大族,誰敢去阻擋陳軍的鋒芒。

  這是一種類似於虛脫式的無力感。

  現在,陳凱之要放他回去,不是因為他仁慈,而是因為,梁蕭認識到,這位大陳天子十分清楚,他蹦不出陳凱之的五指山,就算現在能僥倖回到中軍大營,也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分別罷了。

  而真正可怕的,卻是陳凱之的要求,他居然要求自己回去見大楚皇帝,讓他自盡,並且讓人呈上大楚皇帝的人頭,而條件卻是,陳凱之並不將所有的楚國宗室斬盡殺絕。

  帶去的這個消息,若是在平時,簡直就如玩笑一般,若是以往的梁蕭聽來,一定會覺得極為可笑,不屑於顧,可現在,他一丁點都笑不出,因為他看到了那一雙可怕又自信滿滿的眼睛。

  他絲毫沒有猶豫什麼,拔腿便走,一深一淺的踩在這泥濘之中,腳下的血水和浮在泥漿中的屍首到處都是,使他腳步踉蹌,說不出的蕭然。

  已有快馬朝著那民夫所聚集的地方去,馬上的騎士大吼:「陛下有命,爾等不必懼怕,陛下已率陳軍班師回朝,今陛下討胡,已使胡無人矣,而諸國背信棄義,勾結胡人,殘害百姓,殺戮陛下子民,血債終究血償,爾等盡都回家吧,安心回到本鄉中去,告訴父老,不必畏懼,不必害怕,一月之內,可保爾等百年太平!」

  回家……可以回家了……

  這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看著這滿目瘡痍,一個個百感交集。

  在這裡做工的日子,比之牛馬還要慘,而現在……一切都已結束了,皇帝回來了。

  他們看著這些騎在馬上,彪悍的戰士,這些人,在一年之前,和自己一樣,不過是一群面帶著稚氣的孩子,而現在,他們風塵僕僕而來,身上卻都帶著殺氣,這殺氣,非但沒有使人畏懼,反而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

  一個又一個人拜倒,他們不敢沖上前去,向陳凱之表達什麼。只是朝著陳凱之的方向,拜倒在地,口裡說著無數感激之詞。

  大陳皇帝陛下言出必踐,既然已經許諾,將來再不會有殺伐,會有太平的日子,不會再讓他們遭遇任何的苦楚,這一點……他們信了。

  接著,便有騎兵取了一些干糧,盡力的分發下去,乾糧並不多,勉強,也只是給人路上吃一兩頓罷了,眾人千恩萬謝,方才散去。

  很快,這些百姓便將這消息,迅速的傳遍了京畿。

  而與此同時,如喪家之犬的梁蕭,卻將噩耗帶回了大楚的中軍營地。

  數十個將軍,佇立在這大帳之中,丞相楊義,亦是沉默寡言的站在一側。

  大楚皇帝項正,鐵青著臉,他默默的聽著,梁蕭所帶來的消息。

  「依臣所預計,這些陳軍,至少在五千人以上,而且出動的,俱是騎兵,這些馬匹並不高大,一看,就是胡人最常用的矮腳馬,所以……臣幾乎可以確定,戰馬,俱都是自胡人手裡奪來的……」

  一下子,大帳中的將軍們瞬間色變。

  遭遇襲擊,他們可以接受。

  可是他們無法接受的事實是,陳軍居然當真擊潰了胡人。

  一下子,所有人臉色俱變,一種沒來由的恐懼,瞬間的瀰漫了營帳之中。

  「這不可能!」項正咆哮:「陳軍不過區區十萬,所謂新軍,不過是緊急徵召的新兵罷了,絕大多數人,都未經歷過戰陣,他們怎麼可能,擊潰六十萬胡人,這絕無可能,絕不可能!」

  「陛下!」梁蕭跪下,只是滔滔大哭:「臣每一句話,都是真的,絕不敢欺瞞陛下,還請陛下明鑑,臣的兵馬,已是覆滅,越軍,也完了,都督吳楚,已被斬殺,臣親眼看到了他的屍首,臣之所以能活著回來見陛下,只是因為,那陳凱之……那陳凱之……」

  「那陳凱之做什麼?」項正臉色蒼白,他雖不停的說不可能,可他知道,梁蕭絕不敢欺君罔上,事實上,現在他已開始有些眩暈了。

  「陳凱之說,請陛下自裁,以謝天下,如若不然,楚國上下,斬盡殺絕,雞犬不留!」

  沉默……

  這沉默並不是尷尬,而是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放出了一個都督,只為了傳這一句話。

  項正一屁股癱坐在椅上,隨即……冷笑:「呵……呵呵……他陳凱之,也太高看自己了,他們……先是在關外與胡人作戰,此後,又千里奔襲,不錯,不錯了……」他眼睛像是放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接著激動的道:「不錯,他們遠道而來,是疲兵,而我們以逸待勞,朕這裡,還有數十萬大軍,越軍,也會源源不斷的前來馳援,這陳凱之,何懼之有,有何懼之有?他想來嚇唬朕,可是他嚇的到嗎?他嚇不到!我們大楚上下,猛將如雲,士卒悍不畏死,陳人算什麼?哈哈……今次,就是要擊敗陳軍,讓他們知道,我們楚軍的厲害,要傳令下去,告誡三軍,預備和陳軍決一死戰,死戰到底!」

  他目光瘋狂的在帳中的將軍們臉上逡巡,而將軍們,卻一個個大氣不敢出,依舊還是面無血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6 23:58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有道伐無道

  項正雖是說的慷慨激昂,而事實上,帳中的將軍,卻沒有一個人回應他的話。

  每一個人,臉色依舊蒼白如紙。

  什麼猛將如雲,什麼士卒彪悍。

  陛下難道當真不清楚嗎?士兵們絕大多數,都跟著陛下遠來於此,可又有誰,渴望和陳人作戰的?

  不義之戰,即便是最愚蠢的士兵,完全沒有腦袋,也知道,當陳軍出關與胡人決戰時,楚軍在背後偷襲,意味著什麼,這是背叛,是可恥的事。

  何況,這麼多人被徵召,這麼多人服役,士兵和民夫們早有不滿了。

  即便是武官,又有多少人私下裡抱怨呢?

  耀武揚威,那也不該是在別人家的男人們出去抗擊異族時,自己去尋一群老弱和婦孺耀武揚威。

  項正似乎感受到了許多人的心理,他冷冷一笑,厲聲道:「怎麼,爾等怕了?朕平日待你們不薄,天下人誰都可以畏懼陳軍,唯獨你們不可以畏懼,楊卿家……你是丞相,你素來知道大局,你來說說看吧。」

  楊義臉上沒有表情,他卻還是站了出來,道:「陛下,為何陳凱之會將梁都督放回來,梁都督乃是我大楚名將,有他在,陳軍若是與我楚軍作戰,只會更加麻煩?」

  他提出了這個疑問。

  而答案也呼之慾出。

  「這是因為,對陳凱之而言,一個梁都督,不會影響到戰局,也即是說,大陳的皇帝,不擔心楚軍之中會不會多一個梁都督,而大楚數十萬兵馬,不過是他案板上的魚肉,只要進攻,便可摧枯拉朽!」

  「胡說!」項正怒了,他冷笑:「這是陳凱之的攻心之策,梁卿家也說了,不過來的,也不過是五六千人,五六千人而已,又能奈何?楊卿家,你莫非是被陳凱之嚇破了膽吧?」

  楊義正色道:「不,臣沒有被嚇破膽,臣只是,佩服到了五體投地,五百年來,從沒有漢軍主動出擊,尋覓胡人進行決戰,陳軍做到了。五百年來,沒有漢軍可以在曠野之上,與佔據多數的胡軍決戰,陳軍也做到了;五百年來,更沒有一支漢軍,可以以少勝多,十萬軍馬,覆滅六十萬胡軍,陳軍,依然做到了。臣是楚臣,也是漢臣,臣當初,就不同意陛下襲擊大陳,現在,陳軍覆滅了胡人,凱旋而回,他們是要以大義,攻伐不義,以有道,攻伐無道;陛下,臣羞愧難當,這是臣莫大的恥辱,所以,陛下問臣,如何與陳軍決戰,臣的回答是,五百年來,天下六分,天下的臣民,各為其主,可現在,這一切,即將結束了,漢道即將昌盛,而興漢道者,並非陛下,現在這個天下之主,已提兵五千,就在陛下一側,他若是要進攻,只需一道聖旨,數十萬楚軍,便可不戰自潰,臣已經無力去做任何改變了,陛下也是,這帳中的任何一個人,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而已,陛下好自為之,而臣……現在能做的,也不過是引頸受戮,請陛下誅殺老臣,老臣畏死,卻也總還能看清時局,也知道是非,權當,以老臣這無用之軀,為陛下做祭吧。」

  項正已氣得發抖,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丞相,居然敢說出這些話,這是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士氣,這楊義……瘋了。

  項正怒喝:「夠了,夠了,老匹夫,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朕早就知道,你這吃裡扒外的老賊,來……來,殺了他,殺了他!」

  楊義起身,撣了撣自己的官服,面無表情。

  幾個侍衛已衝進來,楊義平靜的道:「老夫自己走。」

  接著,顫微微的被幾個侍衛押了出去。

  大帳之中,更是鴉雀無聲了。

  項正目中充血,幾乎陷入了癲狂:「陳凱之殺的了朕?陳凱之有什麼資格殺朕,朕乃大楚皇帝,乃是天子!」

  「你們……莫非也敢學那楊義嗎?」他指著眾將。

  眾將默不作聲。

  「傳旨下去,明日……朕要和陳軍決戰,區區五千陳軍,不堪一擊,傳令!」

  待眾將匆匆告辭,項正已無力的癱坐在了椅上,憤怒過後,冷靜了過來,一種沒來由的恐懼竟是蔓延在他的全身,他突有一種虛脫的感覺,沒來由的,竟是畏懼起來。

  而此時,楚軍大營,卻已是沸騰了。

  陳軍來了……

  陳軍擊潰了胡人之後,千里奔襲,隨後殲滅了在河堤的一支楚軍,那一支楚軍已是全軍覆沒,陳軍即將殺來。

  這消息瘋狂的傳播著,這種在項正身上的恐懼,現在也傳遞到了無數官兵的身上。

  楚軍的官兵,開始思念起自己的家鄉起來,他們這時竟開始意識到,或許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回到家鄉去,那凶名赫赫的陳軍,雖只有五六千人,卻給予了他們無以倫比的恐懼。

  在私下,許多中低層的武官已開始暗中聯絡起來。

  他們和尋常大字不識的大頭兵不同,大多武官,都出自較為不錯的家庭,正因為如此,他們多少有所見識。

  陳軍在關外的大勝,非但是陳人可喜可賀,楚人之中,也不乏有像楊義這樣的人。

  當楊義的人頭懸掛在了轅門時,越來越多的人壓抑著自己的憤怒,開始私下裡彼此聯絡。

  而將軍們,似乎也大抵知道一些事,他們選擇了沉默。

  誰都清楚,大陳皇帝帶來的消息是,要讓項正奉上人頭,沒有人願意繼續戰鬥下去,這已不再是是否有勇氣的問題,而在於,沒有人希望自己不明不白的為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去死,即便是立下了功勞,這功勞也只是令人唾棄而已。

  將軍們老成一些,也知道自己被人盯上,自然絕不敢輕舉妄動,可這並不妨礙著,他們對中低層的武官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夜幕……已是降臨。

  如往常一樣,那連綿的大營,瞬間開始安靜了下來。

  焦慮的項正,卻因為白日的身心疲憊,顯得格外的疲倦,他今日睡得早,不久,便傳來了鼾聲。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7 00:0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27 23:54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不可戰勝

  可迷糊糊的,項正卻聽到了嘈雜的聲音。

  他猛地驚醒,臉色慘然,這聲音實是聽的太真切了,竟是四面八方,都傳來了歌曲。

  這歌曲乃楚人思鄉的曲子,在楚人之中較為盛行,先是東面的一個營地響起,接著各營紛紛高歌。

  在這長夜裡,這樣的歌聲,帶著幾分淒宛。

  項正打了個哆嗦,隨即大怒,厲聲道:「來人,來人!」

  外頭,有宦官匆匆進來,面無血色。

  項正厲聲道:「是誰在吵鬧,是誰在吵鬧,好大的膽子,去將梁蕭叫來,將梁蕭叫來。」

  過了一會兒,梁蕭便來了,梁蕭面色慘然,朝項正一拜,項正手指著梁蕭道:「你是都督,說,為何這些官兵俱都不睡,在此放聲高歌,為何沒有立即彈壓下去,領頭的人是誰,還不快將其拿下?」

  梁蕭卻是面色更加慘然,他猶豫的道:「陛下,將士們只是思鄉心切,此時若是拿人,只恐……有蕭牆之禍。何況,現在各營歌聲四起,此時……還是不要觸怒了將士們為好。」

  項正眼中帶著陰狠,梁蕭的話,顯然有弦外之音,這是說,將士們已經離心離德了,此時此刻,應當盡力去安撫將士們的情緒,而不是觸怒他們。

  這豈不是讓大楚皇帝的威嚴掃地?

  可項正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於是一下子,他又和顏悅色起來:「梁卿家說的極是,想來,朕是多慮了,哎,其實若是梁卿家趁此機會,挖斷了河堤,使這洛陽內外,成了澤國,正好,可趁此大水,掩護楚軍後撤,而陳凱之自己都焦頭爛額,料來,也不敢追擊。只是而今,朕與諸將士們坐困於此,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這陳凱之的軍馬,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朕唯一擔心的,反而是楚軍上下,不能團結一心,梁卿家是朕的肱骨,朕欲封你為王,就封為陳王吧,至於其他的將士,也都各有封賞,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肯與朕同舟共濟,朕絕不吝嗇賞賜。」

  梁蕭只一聽,豈能不明白項正的意思,現在火燒眉毛了,陳凱之就駐兵在附近,虎視眈眈,口稱要取皇帝的人頭;而營中四面楚歌,軍心已經紊亂,正因如此,陛下方才想要趕緊穩住人心。

  而要穩住人心,唯一的法子就是封賞。

  大楚和大陳一樣,異姓是不可封王的,而梁蕭曾立下赫赫戰功,也不過是一個侯爵罷了,當初,想要升國公,都是難上加難,這一輩子,怕都沒有指望,可皇帝隨手,就給了他一個王。

  這還不明白嗎?梁蕭這等連國公都指望不上的人,竟成了異姓王,那麼其他人呢?怕人人都是王侯了,這樣做,確實可以激勵將士,只是……卻也看出了陛下的心虛。

  若非心虛,怎麼可能破壞數百年的祖宗之法,如此的將異姓王當不值錢的東西丟出去。

  梁蕭沉默著,卻沒有回答。

  「怎麼,你不說話?」項正冷冷看他,現在,梁蕭該對自己感恩戴德,千恩萬謝才是。

  良久,梁蕭艱難的道:「大楚完了。」

  「什麼?」項正豁然而起,他想不到梁蕭居然說出了這番話,他惡狠狠的瞪著梁蕭:「你竟敢說這樣的話,你忘了楊義的下場嗎?」

  梁蕭卻是悲從心來,淚水磅礴:「陛下,咱們大楚完了,臣……原還以為,到了如此危機時刻,陛下定當有什麼扭轉乾坤的聖明手段,所以臣對陛下,還抱有一絲的希望。可當陛下要封臣為王的時候,臣卻清醒了,一下子明白,陛下沒有了任何的手段,陛下看似是智珠在握,可實則,卻已心裡惶恐萬分。陛下雖依舊還高高在上,其實……卻已被嚇破了膽,陛下尚且如此,三軍又何嘗不是如此呢?那陳凱之攜滅胡之威,震動天下,誰敢當陳軍的鋒芒。陛下,臣放出了斥候,已經確定,就在十里外結寨的陳軍,確實只有五千人,可他們磨刀霍霍,隨時要對數十萬的楚軍發起進攻,而大楚……卻是完了。臣對陛下的忠心,天日可鑑,可是……臣卻明白,而今,一切都已於事無補。」

  他滄然淚下,只是匍匐在地,不斷的哽咽抽泣。

  項正身軀發抖,恐怖的眼睛看著梁蕭:「還有機會!」

  「沒有機會了!」梁蕭大著膽子道:「已經沒有機會了,陛下,五百年的大楚,沒有機會了,現在大楚的軍民,再不對大楚的皇室感恩戴德,現在大楚的僧俗百姓,將會對大陳皇帝敬若神明,臣……聽了許多事,許許多多的事,尤其是陛下誅殺了楊丞相之後,一切……都完了。」

  「還有!」項正冷笑:「朕乃天子,我大楚的高祖皇帝,更是有不世之功,大楚延續了數百年,再艱難的時候,依舊社稷安好,你胡說什麼?」

  那帳外,歌聲已畢,突然,在這長夜之中,不知是誰在高呼:「皇帝萬歲,皇帝萬歲!大漢萬歲!」

  項正聽到皇帝萬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大半夜,有人無端喊自己萬歲做什麼。

  可當聽到大漢萬歲的時候,他心裡咯噔了一下,忙不迭的大喝:「梁蕭,事情緊急,朕不可留在此是非之地,朕……要回國都去,你……你在此鎮守,來啊,來啊……護衛何在?」

  梁蕭抬頭看著項正。

  他知道,陛下想走,想回楚國去,似乎只有回到了楚國,他才是安全的,眼下趁著陳軍還沒有進攻,趁著楚軍勉強還能維持,他必須帶著他最忠心的護衛連夜南奔。

  可在這帳外,衝破雲霄一般的萬歲聲,卻是震天而起。

  這萬歲聲,自四面八方傳來,且……開始變近了。

  最可怕之處就在於,便連中軍大帳的附近,竟也傳出了萬歲的聲音。

  在黑夜裡,一個個不同的面孔被火光映照的通紅,陳軍破了胡人,其實,就已意味著,大楚的社稷,徹底的亡了,即便是最傻的人,卻也知道,此時的陳軍,是不可戰勝的!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8 00:2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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