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48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1 23:16
第九百九十章:決戰

  自西涼逃出來的蘇葉,在陳凱之看來,單單他的身份,就知是關鍵人物,何況,他還是舉家而來,看來是鐵了心想要背叛西涼了。

  「立即將蘇學士請來,傳旨,三軍暫時休整一日,命前鋒營不得貪功冒進。」

  四個時辰之後,有一隊騎士擁簇著一輛馬車火速抵達了中軍。

  從馬車上下來的人,是一個鬚髮半白的老人,他似乎一下子適應不了外部的陽光,下意識的用手攏著眼睛,卻已瞄見,陳凱之快步迎來了。

  蘇葉上下打量陳凱之,見他穿著金甲,心裡便知陳凱之的身份了,忙是拜倒:「臣蘇葉,見過陛下。」

  陳凱之只朝他一笑:「蘇卿不必多禮,請吧。」

  請了蘇葉至打賬,陳凱之坐下,命人給蘇葉賜坐,蘇葉欠身坐下,隨即吁了口氣:「哎,臣……乃叛主之臣,實是慚愧。」

  不忠,在這個時代,是極嚴重的事,所以蘇葉此番雖是背叛了西涼,跑來這裡,見到了陳凱之第一句話,便是慚愧。

  陳凱之道:「蘇公此舉,乃是大義,只是,蘇公舉家而來,卻不知是何故?」

  蘇葉嘆了口氣:「老臣在西涼,也算是侍奉了幾代西涼皇帝了,國師弄權的時候,老夫已經入了內閣,可是卻不敢有什麼作為,滿心想著要明哲保身,說來既慚愧,又是感慨,這些年來,老臣這內閣學士,形同於傀儡,原本以為,只要耐心等待,國師遲早會自受其害,可誰知道,這國師竟是擅自做了主張,勾結了胡人,竟還命西涼天子拜了胡人為父,自稱兒臣。」

  說到此處,蘇葉滿面死灰:「到了這時,這大戰也一觸即發,老臣還能留在西涼嗎?老夫既是西涼國的老臣,也是漢臣,漢臣沒有事胡虜的道理,因而趁著機會,在一些門生故吏的幫助下,連夜東逃,此番來見陛下,並非是希圖什麼高位,一則是想安度一個晚年,不肯和胡虜為伍,這其二,便是前來密報陛下,要小心身後。」

  「身後?」陳凱之凝視著蘇葉。

  他倒是能對蘇葉的情緒感同身受。

  明哲保身,這是人性,趨利避害也是本能,所以西涼的國師亂政,他不敢做出頭鳥,在裝孫子,指望著慢慢耗過去;可現在不一樣,現在是大是大非的問題,這西涼竟要和胡虜同流合污,他這個內閣大學士,若還留在西涼,就真正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因而,索性捨棄了一切,也不甘願隨那西涼天子和國師給胡人做兒子,咬了咬牙,跑了。

  這等人,沒有敢於對抗黑暗的勇氣,卻也多少,還知大節,曉得什麼叫做大是大非。

  蘇葉正色道:「老臣在西涼朝中,也知悉一些機密,雖然國師和胡人合作,許多事,並不願告知老臣,可老臣自有一些得知機密的渠道。據老臣所知,胡人一直都有密使,在和各國密談,他們的目的,是引出陛下,隨後……勾結各國,以保護大陳的名義,向大陳進擊。」

  陳凱之皺眉:「此事,朕也略知一些。」

  蘇葉隨即認真的看了陳凱之一眼:「可是……胡人也知道,各國未必敢輕舉妄動,除非……各國能知道確切的消息。」

  「確切的消息?」陳凱之追問。

  蘇葉道:「譬如陛下出了兵,胡人自後切斷了陛下的後路,隨後,再放出消息,說是陛下的軍隊,已經敗亡了呢?」

  陳凱之驟然恍然大悟,這才是毒計啊。

  軍隊出了關,溝通的渠道一定不順暢,尤其是胡人有大量的遊騎兵,而胡人打算打一個時間差,放出西征軍敗亡的消息。

  而一旦關內各國相信了這個消息,會發生什麼?

  他們這時,意識到,大陳必亡,胡人入關,可能也只在瞬息之間。

  他們當然會毫不猶豫的起兵,立即侵吞大陳的疆土,一則兼併大陳,壯大自己,二則,也防止胡人深入大陳的境內。

  而陳凱之……就形同於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境地,一旦各國襲擊了大陳各州府,勢必導致,自己的給養徹底斷絕,西征軍成為了一支孤軍……

  陳凱之冷笑:「胡人之中,竟有如此足智多謀之人?」

  蘇葉嘆了口氣:「據老臣所知,獻出這條妙策的,正是漢人。」

  陳凱之眯著眼,不置可否。

  蘇葉倒是急了:「請陛下趁此機會,立即回師,萬萬不可讓胡人,有機可趁,與胡人決戰事小,可一旦腹背受敵,便中了胡人的奸計啊。」

  陳凱之卻笑了笑,搖了搖頭:「朕既出了關,就非要與胡人一決死戰不可,不破樓蘭終不還!」

  蘇葉道:「那麼……陛下就不擔心……」

  陳凱之凝視著蘇葉:「朕既出了關,早就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打算,在洛陽,在濟北諸重地,都有新軍和勇士營留守,朕倒不擔心,其他州府,即便暫時讓六國侵佔了,也不過是一時而已,朕不在乎這一州一縣之地,最緊要的,卻是滅胡,如蘇公所言,既然胡人要包抄朕的後路,那麼勢必,會在朕的腹背屯駐重兵,那麼,朕倘若等他們截斷了朕的軍馬,朕趁機朝他們發起猛攻,會如何?」

  蘇葉沉默了片刻:「胡人最大的計劃,便是要斷絕陛下與關內的聯繫,只有如此,方能使關內諸國相信,沒有了音訊的陛下已經徹底敗亡,所以……一旦陛下猛攻包抄的胡人,胡人的主力,一定會來攔截。」

  陳凱之大笑:「這就是了,朕夢寐已久的決戰……」

  陳凱之眼眸一張,隨即厲聲吩咐道:「取輿圖。」

  立即有武官攤開了輿圖,陳凱之按劍,快步至輿圖面前,目光在輿圖中逡巡,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自己的後方位置,隨即,在一處湖泊附近點了點:「不出意外,決戰的地點,就在這裡,胡人既然要出動大軍,這麼多的人馬,勢必需要靠近水源,這方圓百里,唯有此處,最適合駐守重兵,那麼,朕若是繼續前進,在接近了天水之後,猛然回師,便可和截擊朕的赫連大松部遭遇,朕一旦對赫連大松部猛攻,胡人和西涼的主力勢必要來馳援,如此,便是決戰的時候了。」

  蘇葉聽的心驚肉跳,這麼多年來,還不曾見過有漢人對胡人作戰,居然對與胡人決戰興奮至此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2 09:09
第九百九十一章:初戰

  陳凱之似已是主意已定。

  他現在的目標很簡單,而今是萬事不理,追著胡人揍就是了。

  至於其他的,等揍完了胡人再說。

  他凝視著輿圖,良久抬眸:「天水和武威等地,現在如何?」

  蘇葉就是自這兒舉家而來的,想來那裡的事,他最清楚。

  「民怨沸騰。」蘇葉歎了口氣:「自向胡人稱臣,胡人再三要求西涼供應糧草,為了滿足胡人,不得不橫徵暴斂,何況,西涼人歷來彪悍,不肯服輸,和胡人更是水火不容,而今委曲求全,滿朝憤恨,現在,不過是靠國師強壓著罷了。所以……老臣也懇請,陛下此番進兵,對待西涼人,萬萬不可將其視為賊寇,不如效仿劉邦入關中,約法三章。」

  陳凱之頷首點頭:「自此番西征,便是要救西涼臣民於水火之中,所以只誅首惡,斷不會戕害西涼軍民。」

  大軍繼續向西,卻顯得謹慎了許多,因而行軍的速度並不快,只短短數日,自西來降的居民百姓竟是超過了萬人。

  那西涼朝廷妄圖堅壁清野,卻殊不知,許多西涼兵早已沒了戰心,有不少官兵一路東來,拱手而降;更有不少百姓,攜家帶口,亦是紛紛東遷。

  這所謂的堅壁清野,到了如今,卻顯得有些像是笑話。

  陳凱之命各營遭遇了西涼軍民,萬勿加害,與此同時,依舊派出大量的斥候,竭力打探消息。

  果然,天水已經在望,有斥候來稟告,赫連大松的數萬鐵騎,出現了西征軍的後方,他們截住了新軍的糧道,燒殺了一支糧隊,卻沒有貿然對西征軍的後隊發起進攻,反而是在那湖泊附近直接駐守,顯然,是要阻斷西征軍與關內的聯繫。

  該來的……還是來了!

  陳凱之毫不猶豫,立即後隊改為前隊,隨後朝著赫連大松部挺進。

  而原先的前鋒營,則作為後隊,負責善後。

  噠噠噠……

  胡人的斥候,宛如旋風一般,至胡人的黃金大帳。

  隨即,此人便抵達了赫連大汗的帳篷裡。

  赫連大汗正與各部首領飲酒作樂,見了這氣喘吁吁的斥候來,放下了牛角酒盞,其餘歡聲笑語之人,也俱都噤聲。

  「稟大汗,陳軍殺了回馬槍,朝赫連大松部而去。」

  赫連大汗大笑,並不以為意,隨即目光落在了何秀身上。

  何秀慌忙起身,卻是滿面通紅:「他們中計了,現在赫連殿下已截住了陳軍與關內的聯繫,賤奴昨日,已派人前往關內,散佈陳軍大敗的消息,這勢必,會使關內人心惶惶,所以現在萬萬不可使陳軍殺回去,要將其圍住,到時各國必定會倉促用兵,陳凱之關內不保,成了一支孤軍,一旦遭到圍困,必死無疑。」

  有一個部族首領冷笑:「只需散播消息,就可以使人相信,陳軍潰敗了嗎?」

  這胡人也不是傻子,雖然謠言的威力不小,可單憑謠言,想要讓各國有所動作,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何秀卻是笑了笑,耐心的解釋道:「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若是以往,謠言自然難以讓各國下定決心。可一旦他們得知陳軍大敗,卻等於是火燒了眉毛,想想看,各國難道不擔心,若是遲疑,咱們胡人,殺入了關中嗎?所以,他們必定會盡快動兵,侵吞陳土,唯有如此,最終才可以最終和大汗討價還價。何況,只要有一國忍耐不住,開始用兵,其他各國,豈會閒著,而今大陳內部空虛,誰佔了先手,誰就獲得了最大的利益,所以,誰也不希望別國爭先,只怕一旦傳出消息,各國就要爭先恐後,也無法耐心等待核實消息了。」

  赫連大汗皺眉:「既然如此,那麼,立即發兵,圍困陳軍,這兩百年來,關內從未有漢人出兵,尋覓我們決戰,今日這陳凱之吃了熊心豹子膽,那麼,也罷,這是蒼天要令大漢亡於本汗之手,下令,各部聚集,馳援赫連大松!」

  ………………

  數之不盡的軍馬,紛紛朝著一個方向聚集。

  方圓百里之內,到處都是連綿的營地,此時此刻,陳軍亦是開始收縮起來。

  遠處的湖泊,已經依稀可見,不過……胡人和陳軍不同,胡人騎馬,速度飛快,因而陳軍難以追擊,只能與胡人對峙。

  在這方圓數十里的湖泊附近,兩軍對陣,而陳軍各營亦佈置在附近,軍中的存糧,足以應付半月的所需,彈藥也是充足。

  其中左翼的新五營遭遇了一支胡人鐵騎。

  似乎胡人希望借此機會,試一試新軍的深淺,因而數千鐵騎,毫不猶豫的發起了襲擊。

  那數之不盡的戰馬,自新五營的側翼殺出。

  新五營立即開始戒備,營官張超,下達了預備戰鬥的命令。

  緊接著,新兵們一個個下意識的開始收縮,列隊,他們初到,還未紮營,更沒有挖建壕溝佈置工事,好在平時就訓練有素,在老兵和骨幹們的帶頭下,迅速結陣。

  緊接著,戰鬥打響。

  隨著火銃震天一般響徹天空。

  而馬蹄聲亦是如雷一般的踐踏大地,胡人並沒有佔到任何的便宜,在進入了射程之後,瞬間便被射倒了百餘人,其餘的胡人鐵騎似乎早就抱著試探性攻擊的目的,所以竟沒有繼續衝殺,而是瘋狂的衝了出來,隨即撤退而去。

  這一戰規模不大,而且時間也不長,戰果自然也算不上豐盛,卻令此前緊張的新兵們,一下子定下了心來。

  看著那遺留下來的百來具屍首,他們漸漸明白,原來胡人也不過如此。

  可對新五營的營官張超以及幾個大隊官們眼裡,他們卻像是洩了氣的皮球。

  這裡不比關內,關內一旦開戰,不是你想逃就能逃的,畢竟到處都是河流和山林,而這裡,卻是一望無際的平地,對方全是熟悉弓馬的騎兵,一旦覺得不對勁,轉身便走,追都追不上。

  新五營的任務,在於控制住湖泊的東北面,策應二十里外的中軍,並且扼守住這附近的一片小山丘,佔據一些制高點,可說是山丘,實際上特麼的它還真個『丘』,和關內的山林相比,說是如履平地也不為過。

  這樣打法,等於是被胡人纏上,你想攻擊,人家轉身便可走,追都不追不上,而你後退一步,人家便又可追殺上來,煩不勝煩。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2 23:55
第九百九十二章:忍辱負重

  張超和營參謀以及大隊官們簡短的開了一個會議之後。

  隨即便開始草擬今日作戰的奏報。

  只是新軍的奏報和以往的不同。

  以往奏報任何事,大抵都是殺敵多少,如何如何。

  而新軍的奏報,重在分析,會將戰鬥的情況大抵說清楚,最後再擬出敵人的優勢以及劣勢,隨即,這急報便由人快馬送至中軍大營。

  陳凱之的中軍大帳以及參謀總部各自抄錄了一份。

  面對著這一場小規模的戰鬥,副總參謀官王翔現在頭痛的很,他口裡咒罵著當初主戰的許傑,卻是一面仔細看著奏報。

  胡人的優勢就是新軍的劣勢,胡人是以騎兵為主,來去如風,來襲時,快如閃電,一旦要撤回,也能果斷的脫離戰場,根本無法追擊。

  顯然,胡人壓根就不打算尋求正面的決戰,而是妄圖想要一直對新軍進行戰鬥。

  這一次他們發起了一次試探性的進攻,可下一次呢,下一次怕不會輕易進攻了,只要將新軍困住,對他們而言,便是最大的成功。

  「這樣打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等是孤軍深入,而胡人卻是以逸待勞,若是胡人不進行最後決戰,新軍也只能望洋興嘆、徒呼奈何了。」

  王翔嘆了口氣,看向隨軍參謀部的諸參謀官:「立即草擬出可能的計劃吧,要針對胡人的特點,研擬出最合適的戰法,無論如何,也要給敵人一個重創。」

  眾參謀各自點頭,低頭看著輿圖,俱都默不作聲。

  過不多時,外頭有人呼喊道:「陛下駕到。」

  王翔等人一驚,紛紛抬眸,他們正打算整了衣冠,前去迎接陳凱之。

  而這時,陳凱之已掀開了簾子,進入了大帳。

  王翔等人忙道:「卑下未能……」

  陳凱之擺擺手,道:「少給朕來這一套,現在是在軍中,哪裡還顧得了這些規矩,朕聽說,新五營與胡人開戰了?」

  「是。」王翔頷首點頭,道:「胡人的戰法,和我們所預想的相同,他們並不急於決戰,顯然,是別有所圖,可問題在於,他們若是游鬥,新軍根本無法有效追擊,這也是卑下現在最頭痛的地方,這樣下去,他們顯然想一直將我們困在此。」

  陳凱之點頭:「不錯,他們將我們困在這裡,而我們的斥候,想要與關內聯繫,只要離開了大部隊,便要穿越數十萬胡人鐵騎的防線,這等於是隔絕了我們與關內的聯絡,現在的糧草,倒還能應付,就算缺糧了,我們也可以一直東進,只要他們不敢和我們決戰,也攔不住我們回到關內去,可畢竟是且戰且走,不能全速前進,此時回到關內,便需大費周折,而這個空擋之內,足以讓胡人在關內有所作為了。」

  王翔愣了一下:「陛下,胡人會在關內有所作為?」

  這……是他所不知道的。

  而陳凱之鐵青著臉,他深知,一旦各國當真以為陳軍覆滅,各自起兵之後,即便得知陳軍尚在,也會硬著頭皮打下去。

  如此一來,整個大陳,就等於是兩面作戰,一面要應付胡人,另一面,卻需面對五國的攻勢,四面楚歌。

  陳凱之抿抿嘴:「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王翔呆了一下,道:「還請陛下賜教。」

  陳凱之好整以暇的道:「你有沒有想過,胡人尚武,以衝鋒陷陣為樂,可是為何,這次如此的謹慎?」

  王翔聽罷,倒是細細琢磨起來。

  不錯,歷來胡人與漢人作戰,往往是胡人進攻為主,可這一次呢,卻是新軍想要求戰,胡人卻選擇了遊走,這些胡人,竟也忍耐的住,若是以往,只怕早就蜂擁而上了。

  陳凱之笑了笑:「這是因為,在胡人的內部,有人指點他們,讓他們盡力的忍耐,胡人便如一群狼,他們早已飢餓難當,只恨不得立即衝上來,咬住我們的脖子。可是……在他們的背後,卻有一根韁繩,使他們無法動彈。如果不出朕所料,定是在那胡人大汗身邊,有個漢人,暗中為這胡人大汗籌謀,因此這大汗才下了嚴令,約束住了這些胡人。」

  「可是……」陳凱之又笑了:「這群飢不擇食的餓狼,並非是犬,真的約束的住嗎?倘若照此下去,確實可以勉強約束住,除非……我們有所動作。」

  王翔眼前一亮,看著陳凱之:「卑下明白了,挑釁胡人?」

  陳凱之淡淡道:「傳令新五營,將他們所射殺的胡人頭顱俱都割下,懸掛在營房,不只如此,派出小隊的人馬,襲擾附近的胡人部落,胡人無論是放牧還是作戰,俱都是帶著家眷,不必講任何的規矩,朕不但要他們男人的首級,還要他們妻兒的首級。」

  「朕要令這胡人上下,滿懷著怨氣,讓他們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燒,給朕修書一封,傳給那赫連大汗,你來寫,不必勞煩翰林了。」

  王翔一呆,下意識的道:「卑下雖也識文斷字,可畢竟是武人,這等事,還是隨軍的翰林待詔最是擅長吧。」

  「問候人家的女性,翰林們哪裡及的上你,你也別謙虛了,就你了,不必文縐縐的,你怎麼擅長怎麼來。」陳凱之淡淡道。

  王翔身軀一震,頓時明白了。

  修書給赫連大汗,壓根就不是去對談,本質上,就是挑釁,而且要用最犀利的言辭,去羞辱他們。

  胡人尚武,而且歷來愛逞能,現在本來就被胡人的大汗約束著,因而憋著一口氣,現在陳軍將他們族人的頭顱懸掛起來,襲擾和燒殺他們的營地,甚至直接對赫連大汗進行侮辱。

  那麼……必定會引來滔天的憤慨。

  即便是那理智的赫連大汗,怕也怒不可遏了。

  而最重要的是,就算赫連大汗想要忍下去,可他的部眾,還能忍受嗎?一個飽受屈辱,卻不敢反擊的大汗,在關內,可以稱之為忍辱負重,那麼在胡人心目之中,怕是這赫連大汗的威望,將會急轉直下。

  這哪裡是陰謀,分明就是陽謀啊。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1 23:4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2 23:55
第九百九十三章:一點顏色

  可王翔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他撓了撓頭,頗為為難的樣子:「陛下,臣自進了參謀部以來,已比從前斯文了許多,這等罵的事,卑下……卑下只怕有些生疏了。」

  陳凱之卻只抿抿嘴,沒有做聲。

  王翔立即意識到,自己是非寫不可了。

  等陳凱之起駕回去了大營,一群參謀們則是憋紅了臉,俱都看著王翔,王翔瞪了他們一眼,命人取了紙筆,隨即開始起書。

  他的字跡挺漂亮,不過裡頭的文字,就不免有些潑婦罵街的意味了。

  不只如此,似乎還怕胡人看不懂,所以又專門請了個懂胡文的人來,再用胡文重新抄錄了一遍。

  如此,方才大功告成。

  這幾日,倒還相安無事。

  只不過在胡人之中,卻有許多事傳開了。

  漢人侮辱了他們的戰士的屍首,除此之外,昨日夜裡,還發生了一次夜襲,胡人在這草場上比較隨性,雖是來了,卻也帶來了自己的牛羊,畢竟牛羊在大漠中沒人照管可不成,而牛羊來了,就不免將一家老小都帶了來,所以這附近,遍佈了大小不一的胡人營地,婦人們在營中生火,孩子們在嬉戲,至帶來的一些牛馬,除了催問西涼人送來草料,偶爾,也在這貧瘠的草場裡放牧。

  顯然漢人是有計劃的進行夜襲,他們摸清了附近營地的虛實,隨即在夜裡發起突然的襲擊,他們先用火器亂打一通,使營地陷入混亂,隨即便埋伏在營地一角,直接射擊,而慌亂的胡人,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茫然無措的便成了槍下鬼。

  雖然這等夜襲,不痛不癢,只死了數十人,可引發的混亂以及不安,卻是不少的。

  自然,除了不安,最重要的是憤怒,胡人們似乎也想趁夜偷襲,誰料一群人靠近了漢軍的營地,頓時哨聲大作,隨即,有人朝天開銃,一種奇怪的子彈飛向天穹,照射出亮光,而接著,迎接他們的,便是枕戈待旦的漢軍。

  如此,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在丟下了數十具屍首之後,胡人們只好飛馬消失在夜幕之中。

  在金色的帳篷裡,赫連大汗暴跳如雷,這些不值一提的戰鬥,雖是犧牲極小,可對士氣的打擊,卻是不小的。

  固然胡人們依舊鬥志高昂,可不能給予漢軍懲戒,身為大汗,難免會使胡人們心懷憤恨。

  「大汗。」何秀笑吟吟的看著赫連大汗,當著這帳中數十個胡人首領的面,道:「賤奴以為,這是陳凱之的詭計,現在……漢軍已被困在此,定是希望尋求與我們決戰,區區十萬漢軍,固然不會是我大胡鐵騎的對手,可一旦決戰,巨大的犧牲,就不可避免了。所以賤奴以為,不必理會他們的挑釁,只需按部就班,這漢軍,必敗無疑。」

  赫連大汗眯著眼,坐下,看了下頭各部首領。

  而各部首領們,顯然還怒氣未消,甚至有人瞪著何秀,自鼻孔中發出了冷哼,目中儘是輕蔑。

  赫連大汗方才淡淡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漢人如此,顯是有些急了。」

  「正是,大汗聖明。」

  見赫連大汗沒有報復的意思,倒是有一個首領站出來:「昨夜襲的,乃是我們葉赫部的人,這些該死的漢人,殺了我們七個女人,三十多個勇士也被殺死,大汗,葉赫部上下,絕不願忍氣吞聲,還請大汗為我們報仇。」

  赫連大汗壓了壓手:「再看一看,看一看再說。」

  這首領卻是急了,只是畢竟赫連大汗餘威尚在,他自然不敢頂撞大汗,卻是目露凶光,看向何秀,何秀忙朝他笑了笑,這首領卻是快步上前,揚手,啪啪……兩聲,便是兩個耳光。

  這兩巴掌,打的何秀髮懵,還不等他站穩,首領已一腳朝他的下襠飛踹下來,何秀頓時如斷線珠子,摔了出去。忙是捂著自己下襠,發出了嚎叫。

  「狗一樣的東西。」首領怒斥道:「便是你這狗一般的東西,在大汗面前,教我等處處忍讓,我們白狼的子孫,從不知畏戰二字,也只有你們這些漢……」

  「住口。」赫連大汗大喝:「布魯吐花,夠了!」

  這首領方才住口,卻又不甘心,索性,抱拳在胸,行禮道:「請大汗恕在下告退。」說罷,揚長而去。

  金帳之中,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赫連大汗臉色鐵青,胸口起伏,他並沒有去看何秀,心知這赫連部遭了損失,自然要遷怒在何秀身上,這樣似乎也好,出了氣,自然也就過去了。

  他旋即淡淡道:「你們退下吧。」

  各部首領各懷心事,正待要告退。

  外頭卻有狼兵守衛在外大呼道:「大汗,有漢人的書信。」

  赫連大汗聽罷,抬眸,那何秀已翻滾起身,他褲腿處血粼粼的,此時已疼的黃豆一般的冷汗撲哧撲哧的冒出來,可他臉色瞬間變得可怕起來,竟顧不得疼痛,他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大……大汗……這書信……」

  「取來。」赫連大汗獰聲道。

  狼兵便取了書信,交在赫連大汗手裡,赫連大汗取了,原以為這定是漢人文字,誰曉得對方竟還貼心的做了翻譯。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之下,瞬間臉如豬肝色,他幾乎只看了一小段,便已將這書信丟出去,厲聲道:「不殺陳凱之,誓不為人!」

  首領們已是面面相覷,其中一個斗膽撿起了地上的書信,打開一看,忍不住念道:「朕富極四海,疆土萬里,今出關與大汗會獵,一決雌雄,正是因朕覬覦爾胡人之牛馬、妻女也,自來胡漢不兩立,今朕率精銳之師,銳意討胡,爾與諸胡,竟兢兢不敢前,竟無爾祖之雄風,可笑可嘆,今……」

  前頭的話,雖是牽涉到了妻女,可至少,雖帶著嘲諷,卻總算還文明,可唸到了後來,就不太斯文了,從這赫連大汗的祖母開始,生生說到了胡人女子的美貌,唸到此處,帳中頓時嘩然。

  方才還勉強能憋著氣的首領們一下子像炸開了鍋,有人厲聲道:「進攻漢軍,砍下他們的頭顱,將他們斬盡殺絕!」

  「殺!殺死他們!」

  赫連大汗氣得眼中佈滿血絲,只是獰笑。

  何秀頓時意識到了什麼,忙道:「大汗,大汗,這是奸計,這是漢人的奸計,大汗,漢人最是狡猾,他們這樣做,便是希望我大胡與漢軍決戰,萬萬不可遂了他們的願,大汗……」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3 23:41
第九百九十四章:決一死戰

  何秀這是真的急了。

  這是陰謀啊。

  這是赤裸裸的陰謀,

  他對胡人也頗有瞭解,曉得他們一旦遭到如此挑釁,勢必會引發強烈反彈。

  他最擔心的,就是決戰。

  雖然他對胡人有信心,他從不認為,在這個世上,有漢軍可以和胡人鐵騎正面對敵,胡人的強大,正是他所敬仰的。

  只是……他的目的,不是要消滅這一支漢軍,而是希望帶著胡人,殺入關內,成為那關內江山的主人。

  胡人一日還在關外,他永遠只是大汗身邊的一條狗,這條狗可有可無,至多,也只是給大汗出出主意而已,可大汗若是不需要他何秀的主意,便可隨時一腳踹開。可是入了關,卻不同了,到了那時,胡人要坐天下,要管理漢人,可這些胡人,連基本如何管理都不知,連錢糧計算都是兩眼一抹黑,甚至是要殺戮漢人,那也得先矇騙漢人聚集起來,如此一來,殺起來方才痛快。

  而那時候,就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了,自己才能從一條狗,成為一個胡人不可或缺之人。

  這是他畢生的謀劃,一旦在此決戰,他固然再相信胡人能勝,卻也知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道理,更知道一旦胡人在這裡遭受了損失,勢必就沒有力量入關,沒有足夠的力量將關內的漢軍一掃而空。

  所以他是極力反對決戰的,而是先挑起各國對大陳的戰爭,等關內的大陳疆土被各國吞食,而這一支在關外的孤軍,自然會慢慢被胡人困死。

  他淚流滿面,拜倒在赫連大汗的腳下:「大汗啊,此乃陳凱之的奸計,他此舉,就是要觸怒大汗,希望大汗和他們決戰啊,大汗若是中了他們的計,正落入了他們的圈套啊。」

  有人大怒,恨不得沖上去宰了何秀,厲聲道:「你胡說什麼,莫非你以為,我們竟打不過漢軍。」

  「不不不。」何秀忙不迭的否認,他可憐巴巴的看著赫連大汗,此時他已來不及解釋,只是希望赫連大汗,能夠理解他的苦衷。

  赫連大汗卻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那一雙眼眸裡,掠過了無數的殺機。

  某種程度而言,赫連大汗並不愚蠢,他之所以用這個何秀,便是因為,赫連大汗和其他衝動魯莽的胡人不同,赫連大汗也會用腦子。

  他當然知道,這是漢人的詭計。

  可此時,他依舊開始權衡起來。

  他所考慮的,絕不是何秀這麼簡單,何秀所擔憂的,是中漢人的奸計。這一點,赫連大汗怎麼會沒有想到呢?

  而赫連大汗所要考慮的,還是這帳中各部首領的感受。

  現在,各部首領已經怒不可遏,氣得跺腳。

  假若此時,自己在遭受了羞辱之後,居然還強忍下去,下頭的首領,還有各部的勇士們,會怎麼看待自己呢?

  胡人以強者為尊,最信奉的就是強者,一旦軟弱,就會被所有人看不起,即便你是大汗,他們也絕不在乎君君臣臣那一套,當他們認為你不過是個軟蛋,不敢和漢人決戰時,那麼……誰還會信服你?

  他眯著眼,目光掃過一個個首領,卻是一言不發。

  他自知決戰的危害,卻也知道,不決戰的危害。

  決戰意味著巨大的損失。

  不決戰,可能威脅到自己的汗位。

  所以任何秀滔滔大哭,他依舊不發一言。

  就在他舉棋不定時,外頭卻有一個胡人急忙衝進來,道:「大汗!漢軍列陣了,漢人的皇帝陳凱之,穿著金甲,親自到了陣前!他們在胡格魯草場那兒聚集,數之不盡……」

  赫連大汗的臉色已是驟變。

  他看到了首領們面部表情的變化,先是從此前的大怒,而今卻轉化為了大喜。

  這種喜悅,是顯而易見的。

  顯然,他們認為,漢人皇帝親自到了陣前,這是與漢軍決戰的最好時機,也是他們報仇雪恨,一雪前恥的最佳機會。

  所以他們喜出望外。

  而……赫連大汗能怎麼辦呢?他能潑首領們一盆冷水,告訴他們,即便漢人皇帝都有勇氣親自到陣前作戰,作為胡人大汗,卻選擇了迴避和退縮?

  在這兩相對比之下,赫連大汗簡直就是明著告訴各部的首領,自己這個大汗,不想繼續做下去了。

  胡人……終究不是漢人,而胡人的大汗,也絕非是大漢的皇帝。

  他深吸了一口氣,心裡暗道厲害,這陳凱之的計謀,根本就沒有給自己任何選擇的餘地。

  既然如此,那麼……

  赫連大汗已按住了腰間的刀柄,隨即將刀狠狠的抽了出來,鏗鏘一聲,長刀出鞘,隨即,他發出了怒吼:「傳令所有的勇士,向胡格魯草場聚集,明日……將這些漢軍殺光殆盡!」

  「殺!」

  興奮的胡人首領們個個嗷嗷叫起來,一個個激動的滿臉通紅,有人也跟著拔出了刀,將刀在空中揮舞。

  他們是何其的激動,這些日子,早已憋壞了,現在一下子發洩出來,只恨不得漢軍現在就在他們面前。

  「大汗威武!」

  有人大叫。

  接著無數個聲音一齊大吼:「大汗威武!」

  赫連大汗面帶笑容,只是這笑容背後,卻不免有幾分無奈,那陳凱之,真將胡人看透了,漢人的狡詐,也在這陳凱之身上,俱都顯露出來。

  可他依舊還需面帶笑容,顯示自己的威武,作為草原之主,他明知是坑,卻也得含笑著跳下去。

  何秀又驚又怕,他哪裡想到,此時,竹籃子打水,已是一場空了,他哀求的看著大汗:「大汗,要三思啊,要三思啊。」

  而赫連大汗卻並沒有理會他,只是瞪他一眼,現在……他甚至覺得這個何秀有些礙事起來。

  歡聲雷動,何秀的哀告,早被這鋪天蓋地的歡呼所淹沒,沒有人理會他,甚至連眼睛都不屑看他一眼。

  命令下達之後,各處草場和駐地的胡人朝著一個目標,開始遷徙。

  歡快的牧人們,唱著牧歌,捨棄了牛羊和妻兒,騎上了戰馬,取了弓箭和刀劍隨著浩蕩的人流,踏上征途。

  而女人們則帶著欣慰,雖也有對男人們的擔心,可更多的,卻是鼓舞,他們希望自己的漢子去殺人,去搶掠一些東西,尤其是那些漢人們特有的布料、絲綢,甚至是鐵鍋回來,讓自己和孩子們日子過的更好一些。

  諾大的草場,到處可見一隊隊的胡人騎馬而過,他們唱誦著大汗的英明,對明日即將開始的殺戮,滿懷著期待。

  他們自小開始,便騎馬,便射箭,他們為殺戮而生,也為搶掠為生,在這裡,自然沒有任何道德的掛念,我強,便要你的命,你搶你的女人,便奪取你的一切。

  與此同時,快馬已至天水,大汗送來了一丁點都不客氣的命令,下令涼軍立即出發,集中兵力,輔助胡人鐵騎作戰。

  國師王詔親自在天水城中督戰,接到了大汗命令之後,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很清楚,自己的命運,已和胡人大汗綁在一起了。

  而且……陳軍強大又如何,在六十萬胡人鐵騎和數十萬西涼大軍面前,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而已。

  天水城的城門已是洞開,浩浩蕩蕩的大軍出征,只是相比於胡人,西涼軍馬,卻顯得垂頭喪氣了許多,大多數人都是無精打采,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喜悅和笑容,即便是那國師的心腹,大抵也只是鐵青著臉,任誰都明白,當初抗擊胡人的西涼人,現如今卻成了胡人的輔兵,去攻打同文同種的陳軍,本就是一件極為羞恥的事。

  …………

  今天江西下暴雨,停電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1 23:5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5 20:26
第九百九十五章:開戰

  何況,西涼本就土地貧瘠,經歷了國師的亂政,早已民生凋零,再加上向胡人稱臣之後,遭遇胡人的勒索,此番招募的所謂四十萬大軍,除了真正堪稱精銳的十萬西涼鐵騎之外,其餘的,大多都是征來的民夫,個個面黃肌瘦。

  莫說是士卒,便是將軍和武官們,也俱都是垂頭喪氣的樣子。

  他們出了天水,隨即無數可怕的流言便傳了出來。

  而這些流言的背後,顯然和某些心懷不滿的官兵功不可沒。

  他們一日的行軍速度,也不過是十里不到而已,這裡畢竟不是關內,關內有數之不盡的山川河流,所以行軍緩慢,而這關外,卻是一片坦途,唯一的解釋就是,將士們士氣低下,即便是後頭有鞭子揮舞,他們的速度也是慢的驚人。

  胡人已派了一支軍馬而來,催促著他們快行,到時一同圍攻漢軍,可他們朝主帥,也即是西涼的國師發了火,卻依舊沒有什麼效果之後,卻最終將這些人放棄了。

  各部湧動,在那片漢軍的草場上,漢軍顯然也意識到,胡人預備決戰,所以開始收縮了兵力,各營開始聚集起來,而胡人們則開始在外圍瘋狂的刺探。

  到了次日,天穹依舊還是晦暗,若是登高遙望,便可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漢軍營依舊燈火通明,而在外圍,裡一層、外一層,便是胡人的營地,連綿不絕,一直到天邊的盡頭。

  赫連大汗親自帶著親衛,靠近了漢軍營,關外雖是白日酷熱,可夜裡卻是寒冷,此時雖是清晨,涼意卻還未散去,赫連大汗裹著一件虎皮,顯得威嚴無比,他抬頭,便能眺望到,漢軍的中軍大帳沒有在中軍,而是在最前沿的位置,那大帳之上,龍旗飄揚,迎著夕陽,傲然矗立。

  這是挑釁。

  是赤裸裸的挑釁。

  大漢的皇帝,平時是根本不會親征的,即便是親征,那也是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中軍、左右兩翼,前軍和後軍包圍的死死的,而這一次,陳凱之所表現出來的勇氣,無疑是鼓舞漢軍,同時,也表現出了對胡人的輕蔑。

  「哎……」赫連大汗一聲嘆息,即便明知道,對方是在逼迫自己進行決戰,可赫連大汗,依舊還是佩服陳凱之了,至少……人家敢冒這個風險,所以即便陳凱之再如何狡詐,自己如何看穿了他的路數,可依舊……卻還是進入了陳凱之的圈套,只能提兵決戰。

  他需要告訴草原上的所有牧人,胡人的大汗,絕不會比大漢的皇帝更孬。

  其實……在不知不覺之中。

  原先胡人對於陳軍的稱呼,已經變成了漢軍。

  某種意義而言,那個光輝的王朝,曾是漢人六國的統稱,可似乎胡人們開始忘記了,關內依舊是諸國林立,他們所認為的決戰,絕非是和陳軍決戰,而是與漢軍。

  赫連大汗勒了馬,迎著朝霞,露出了獰然之色,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赫連大松:「看到了嗎,殲滅了這支漢軍,漢即無人了。繼續徵集各個草場的牧人,要凝聚一切的力量,不要讓他們一個人活著逃出去。西涼人為何至今還未到?」

  赫連大松鄙夷的道:「他們行軍極慢,怕是沒有十天半月,也抵達不了這裡。」

  赫連大汗冷笑:「那就不必他們了,等殲滅了這支漢軍,便趁機將西涼人也一併殲滅,本大汗不需要兒子,本汗即便有兒子,那也該是草原上的勇士,何須那樣的窩囊廢!」

  赫連大松深深看了赫連大汗一眼:「是。」

  若是置身於漢軍營,所有人都會被這眼前的場景所震撼,因為當他們一覺醒來,看到在營地數里外,那無數黑乎乎的幢幢人影,還有那連綿不絕的營地,四面八方,浩浩蕩蕩,難免會生出不安。

  他們像是一群置身在了絕地的人,猶如汪洋中的扁舟。

  而操練顯然已經不合時宜了,今日居然出奇的,開始取消了平時風雨不改的操練,而是……進行了文課。

  在這風雨欲來的時候,各隊在自己營地裡,除了必要的守衛之外,其餘的人,俱都在校場裡,開始如往常一樣讀書。

  郎朗的讀書聲,竟是自營地裡傳出來。

  而這萬千人一起唱誦的文章,竟很快,在這聲浪之中,竟使新兵們消去了恐懼,他們漸漸的忘乎所以,早已忘了,在那大營之外,早已無數的餓狼虎視眈眈。

  這讀書聲傳到了胡人耳裡,便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起來。

  這反而令赫連大汗開始不耐煩起來。

  此時已是正午,數十萬胡軍已經齊聚於此,赫連大汗終究親自披掛,帶著無數的人蜂擁出營。

  浩浩蕩蕩的胡軍,宛如烏云壓頂,那獵獵作響的狼頭旗,便宛如汪洋中捲起的浪花。

  赫連大汗全副武裝,他深吸一口氣,覺得那讀書聲令人作嘔,隨即,他下達了命令:「令各部預備,天黑之前,踏平漢軍營!」

  於是,牛角號開始吹了起來。

  漢軍營這裡,早有人發現了胡人的動靜,於是竹哨也開始吹響。

  那刺耳的竹哨聲,瞬間便驚動了漢軍各營。

  「集結,集結!」

  枕戈待旦的漢軍將士毫不猶豫,開始起身,朝著各隊的旗幟集結起來。

  刀劍懸掛在腰間,火銃背在身後,那火銃頂端,明晃晃的刺刀格外的耀眼。

  很快,一個個的方隊開始變得齊齊整整。

  幾乎不需要傳令,也不需有人催促,每一個隊伍,早已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知道了自己的戰鬥任務。

  於是隊官們直接拿出了參謀部早已下達的命令,開始在各自的將士們面前唸起來。

  在命令下達之後,井井有條的十萬軍馬,便紛紛開赴自己的方向。

  在這營地之外,是交錯的壕溝,這是輔兵們早已挖好了的,這裡的地質鬆軟,土地也平坦,極少有岩石,所以壕溝挖起來很順利,這壕溝四通八達,縱橫交錯,於是,無數的人開始躍入壕溝之中。

  各隊的旗幟都在自己的陣地上方升起,為的是讓後備的兵馬辨別,在壕溝裡,士兵們似乎並不急著架起槍炮,而是很熟稔的開始用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5 20:28
第九百九十六章:畢功於一役

  陳無極的第一營第一大隊也已就緒。

  其實第一營的位置原本作為中軍,基本上不會有危險的。

  只是現在,因為陳凱之將自己的大帳擺在了整個營地的邊緣位置,因而使一營所駐紮的地方形成了一個突出部,反而這裡,不但容易遭到胡人鐵騎的合圍,而且最是危險。

  陛下的大帳距離這裡的壕溝並不遠,不過是數百米的距離,第一營上下近萬人紛紛進入了壕溝。

  這一營之下,設置了兩個步兵大隊,一個火炮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專門的警衛大隊。

  一個步兵大隊,人數近三千人,有意大利炮八十門,長銃兩千五百支,除此之外,還配備了專門負責擲彈的小隊兩百人,短銃便更多了,有一千二百與支。

  陳無極一身戎裝,顯得精神奕奕,其實他也是第一次以勇士營的身份參加戰鬥,雖已成為了隊官,手心卻也捏了一把汗。

  平時在軍中,大家都知道他乃親王,是陛下的兄弟,因而大多數武官不敢對他有太多過份的要求,反而是陳凱之親自下了旨意,嚴令不得對陳無極客氣,再加上陳無極本就苦難出身,也肯專心操練,因此才陞遷極快,很快便獲得了新軍上層的信任。

  否則,即便會給他高位,也絕不敢將第一營第一大隊的大隊官位置給他,因為這個大隊,往往是負責保護皇帝陛下的。

  營官們早已開始令人清點彈藥。

  隨即,便有人開始清點完畢,做了匯報。

  任誰都明白,第一營的位置既在保護陛下,同時又在突出部,原本在陛下的部署之中,就是用來吸引胡人進攻,所以第一營所面對的進攻,定是極為慘烈,反觀其他各營,有的作為後備力量使用,有的則負責防守後隊和側翼,壓力不大。

  因此,這裡的彈藥幾乎是堆積如山,為了讓八十門意大利炮有足夠的彈藥,那意大利炮專用的子彈足足儲備了數十萬之多,除此之外,還有整庫的砲彈、手彈。

  陳無極現在穿著作戰的軍服,頭上盯著圓盔,身上則是較貼身的黑色綠裝,此刻和下頭的官兵們一起盤膝坐在地上,開始食用風乾的蒸餅,以及清水,除此之外,還有肉乾。

  這肉乾很難嚼,所以需先泡在水裡,待軟化一些,方才食用。

  有人則探出壕溝去,貓著腰,看看胡人那兒的動靜。

  胡人那兒牛角號連連,無數的騎兵交錯而動,顯然,也在為最後的決戰做準備。

  旨意很快就送到了陳無極這裡,一個傳令的武官過來,道:「陳隊官何在?」

  自然會有士兵們分開道路,這武官躍入壕溝,帶起了一層泥土下來,抖落在壕溝中眾官兵的鋼盔上。

  陳無極站起來,口裡還嚼著肉乾。

  武官道:「陳隊官,陛下的口諭,敵人若不進入五十步,決不可開火,請將命令傳達出去。」

  陳無極其實早就從參謀部那兒,得到了這個命令,這次決戰來之不易,一定要等胡人進入了最有效的射程,在組織射擊,只有這樣,才可最大限度的殺傷胡人,免得讓這些胡人,仗著自己的馬快,又逃了。

  可現在,陛下竟又重申了一次命令,而且還是以口諭的形式,顯然,陛下怕下頭各營把持不住,先行開火,引發不可測的後果。

  「明白。」陳無極頷首點頭:「請陛下放心。」

  說著,朝身邊的傳令兵努努嘴,到了軍中,陳無極已是如魚得水,他喜歡這兒的生活,沒有什麼拘束,也不必去胡思亂想,只需完成命令,然後跟一群官兵們簡單的生活操練而已。

  傳令兵聽罷,匆匆的拿出一個竹簡,用炭筆迅速的記錄下命令,隨即撥開了壕溝中的官兵,朝各中隊的位置去了。

  「陛下還說……」武官頓了頓,看著這位以親王的身份入伍的陳無極,道:「陛下這道命令,是專門傳給你的,讓你小心,要活著!」

  陳無極點點頭:「明白。」

  這時,突然竹哨聲響了,這是斥候們的竹哨,竹哨短促而尖銳,一下子,壕溝中的無數官兵紛紛探出頭去,無數顆腦袋和眼睛,頓時看到了前方數里之外煙塵滾滾。

  胡人……進攻了。

  陳無極毫不猶豫的拔出了腰間的短銃,正了正略有一些歪斜的鋼盔,隨即大聲道:「竹哨吹起來,準備戰鬥!」

  四面八方,急促的竹哨自方圓數十里縱橫交錯的壕溝裡瘋狂的吹響,可是很快,竹哨聲便被那洶湧的馬蹄聲所淹沒。

  馬蹄在轟鳴,這千軍萬馬所發出來的震撼蹄聲,一次次敲擊著大地,以至壕溝裡無數的土屑嘩啦啦的落下,一個個官兵頓時滿是土腥。

  而與此同時,一桿桿的火銃自壕溝中探出來,意大利炮早已調整了位置,在後頭的砲兵陣地也早已將炮口進行了校準,只有擲彈兵們最清閒,他們依舊還在數著他們寶貴的手彈。

  陳無極取出了望遠鏡,遠遠便看到,這放大的視線根本看不出什麼,因為鏡筒裡都是烏壓壓的人馬,於是索性將望遠鏡擱下,雙手趴在溝沿上,便見那鋪天蓋地的鐵騎,當真如烏云壓頂一般朝這裡快速移動。

  「來的好,胡人顯然是想要傾盡全力,發出總攻,哈哈!就怕他們試探性攻擊呢。」陳無極狠狠的握起了拳頭,露出痛快寫意的樣子,面上還帶著幾分猙獰。

  其實參謀部的預測,是胡人極有可能想要畢功於一役,因為此前,他們已經發起過試探性的進攻,而且很快便被打退,嘗試到了火器的厲害。

  而既然胡人決戰,若是派出小規模的騎兵試探性進攻,是根本試探不出什麼結果來的,人數太少,在面對無數新軍的情況之下,這試探性的進攻沒有任何意義。

  因此,參謀部做出的判斷是,胡人一定會押上所有的賭注,妄圖利用人數和騎兵快速機動的優勢,寧願犧牲一部分騎兵,也要衝入陣中,最終將漢軍徹底擊垮。

  雖然做出了這個判斷,可到底如何,卻未可知,這是來之不易的決戰,幾乎所有人都祈禱胡人來個痛快。

  顯然果然胡人做出了參謀部所判斷的選擇,反而讓陳無極一下子心情舒坦了。

  「準備,都準備,不要衝動。」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2 00:2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5 23:11
第九百九十七章:激戰

  陳無極雖喊著不要衝動,這表面上是對旁人說的,可實際上,這話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那鋪天蓋地的胡人鐵騎撲面而來,和以往想像中的戰爭場景完全不同。

  除此之外,和那種小規模的戰爭,也是完全另一種的感受。

  當真正面對著排山倒海而來的胡人鐵騎,那山雨欲來的感覺,竟給人一種壓迫和窒息感。

  他緊張,身邊的老兵竟也有些緊張,更別提那些新兵了。

  新兵們一個個臉色蒼白,一下子有點發懵,手心已捏滿了汗。

  直到這時,大家才意識到,胡人鐵騎,比自己想像中要強大的多,而更可怕的卻是,這宛如飛蝗一般遮天蔽日的騎兵,更是使人生出了無力的感覺。

  陳無極只是不斷的呼氣、吸氣,地面的顫抖令他手臂有些發麻,彷彿地崩一般。

  可很快,他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於是高聲大吼:「預備,都預備……」

  此起彼伏的,壕溝裡許多的武官和老兵都開始隨著陳無極一起高吼:「預備!預備!」

  新兵們這才手忙腳亂起來,這預備的口令,是戰前的準備,也就是最後檢查一遍彈藥是否上膛,以及進行瞄準。

  一排排的火銃,那黑黝黝的洞口瞄向了正前方。

  而呼嘯的胡人鐵騎之後,則是赫連大汗提刀佇馬,此番全體的衝鋒,等於是押上了自己的一切,可赫連大汗卻依舊沒有選擇只單單駐馬在此,他遙遙的眺望著,看著自自己身後如洪峰一般衝出的騎士,此時,坐下的戰馬也開始躍躍欲試。

  他的目光,彷彿穿過了無數的人流,看到了那一頂飄蕩著龍旗的大帳,他深吸一口氣,大漢的皇帝,將自己的大帳設置在這裡,其實不啻於,是在向胡人的大汗挑釁,身為大汗,既然選擇了決戰,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觀戰呢?

  他回過頭,看著身後依舊還有數之不盡的騎兵在準備,各部自各路開始衝擊,而對第一營的騎兵最多,足足有六七萬人,在這漫天的喊殺聲中,赫連大汗猛地舉刀,隨即將刀高高的揚起。

  身後,瞬間爆發出了衝破雲霄的喊殺。

  大汗舉刀的動作,被後頭的親衛和騎兵看了個清楚,這這白狼一族,頭狼親自衝鋒陷陣的標誌,頭狼親自作戰,足以使所有人激動的眼睛發紅,激動的發出怒吼。

  緊接著,赫連大汗長刀猛地向前一揮,坐下的駿馬彷彿與赫連大汗心意相通,於是如飛箭一般射了出去。

  噠噠噠……

  赫連大汗騎著戰馬,任由寒風颳面,而他的身後,烏壓壓的護衛和騎兵也開始動了,顯然,赫連大汗還覺得不夠,他要將剩餘的預備隊一齊投入進這場鋒芒對鋒芒的戰鬥中去,他自喉頭發出了長嘯,對於一個大汗而言,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策馬馳騁,不曾親自上陣,也不曾親自握刀了。

  而在壕溝之後。

  陳凱之已經走出了大帳,他目視著前方,看著那一直延伸到了天邊的蜂擁騎潮。

  陳凱之的目光中,亦是殺意湧現。

  這想來……算是最後一戰吧,在這片土地上,誰才是真正的主宰,今日……便可以見出分曉。

  砰……

  不知自哪裡,發出了火銃聲。

  騎兵的先鋒距離壕溝顯然還有一些距離,還未到有效射程。

  可陳凱之擔心的事,卻還是發生了。

  想來是哪一個緊張的新兵,一時衝動,還沒有得到命令,便率先開始了射擊。

  戰場之上,尤其是如此大規模的戰役,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

  可是一個意外,勢必會引發無數個意外。

  至少……

  陳凱之知道接下來,多米諾骨牌效應出現了。

  有人開了火,許多新兵誤以為攻擊的命令已經下達。於是乎,啪啪啪啪啪……

  無數的火光自火銃口噴出來,一道道的壕溝裡,硝煙瀰漫,這刺鼻的硝煙,飄蕩到了大帳這裡,便連陳凱之也有了感覺。

  陳凱之搖了搖頭:「果然,還是欠缺了火候。」

  傷亡已經開始出現了。

  衝在最前的胡人鐵騎,有人被流彈擊中,直接倒地。

  不過……陳凱之所憂慮的,那種最壞的情況卻沒有出現。

  胡人們似乎一丁點想要後退的跡象都沒有,依舊蜂擁而至,有不少胡人,紛紛的取出了身後的弓箭,開始拉滿了弓弦,射出漫天的箭雨,一邊飛快的移動,一邊進行還擊。

  在這一點上,胡人確實具有極大的優勢。

  倘若是關內的鐵騎,很難做到如此熟稔的進行騎兵突擊的同時,還能完成如此高難度的射箭動作,即便是有,也只限於一小部分的精銳騎兵,而這些胡人,顯然完全無負擔,他們本就是長於馬背。

  這也正是胡人最可怕的地方。

  於是,戰場之上,無數的火銃噴出了火光,一顆顆的子彈瘋狂開始宣洩,而另一邊,則是箭如雨下。

  陳無極身側,一個士兵直接被飛箭射中了肩骨,整個人呃啊一聲,瞬間的仰倒,陳無極見狀,口裡大呼:「軍醫,軍醫……」

  只是此時,這樣的吼聲,已是沒有意義了,這受傷的士兵,只能保佑在壕溝中來回逡巡的軍醫恰好來此,將他拖到附近的急救壕洞裡去。

  好在飛箭造成的死傷,並不嚴重。

  大多數頭戴鋼盔的士兵,只從壕溝裡露出一個頭,即便射中了鋼盔,卻也不至於直接致命,只是這漫天的箭雨,還是惹來了麻煩,讓不少新兵有些心怯起來。

  老兵們倒是漸漸鎮定下來,他們顯然素養極高,口裡大吼:「不能退,不能後退一步,我們已被圍了,無處可退,陛下就在我們身後,還擊,還擊,痛擊這些狗娘養的,不要怕,不怕死的人,便不會死!」

  這種大吼,在一般情況之下,其實是很難讓人做到鎮定的。

  不過,新軍的軍制,竟發揮了效用。

  骨幹和老兵,甚至是低級的武官,往往和新兵同吃同睡,大家彼此相熟,人總是下意識的更信賴熟人,倘若是從前,兵不知將,將不知兵,骨幹難以取得新兵的信賴,便極容易導致整個軍隊的全線潰退。

  眼看著四面八方湧來的胡人鐵騎,又看到自己所信賴的老兵和武官們依舊還在自己的崗位,任何人,都懂得該如何做出取捨。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2 00:3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6 00:06
第九百九十八章:人間地獄

  軍心漸漸穩定下來。

  一開始地箭雨,固然引發了許多的恐慌,可慢慢的,大家發現,壕溝成了他們有力的屏障,何況,頭上的鋼盔也不至自己受到致命的傷害,倘若是其他地方中箭,倒也不至無法挽回,至少軍醫們已開始行動起來,他們勾著身子,拿板子做盾牌,後頭跟著幾個輔兵,開始將傷員抬到附近的壕洞去。

  人天然對惡劣的環境,有一定的適應性,可是這為期半年的操練,也早已磨煉了士兵們的耐性。

  反擊開始了。

  他們開始熟練的如平時操練一般,裝彈,端槍,隨即射擊。

  啪,這是熟練的不能再熟練的聲音,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射中,而接下來,只需要將火銃抽回壕溝裡,裝填彈藥之後,繼續射擊罷了。

  在這個時候,後頭的砲兵陣地已一切就緒。

  數百門火炮,此刻上的俱都是開花彈。在一陣怒吼之後,火炮噴出了火舌,隨即,便是轟鳴聲響起,天上……呼嘯著,宛如流星一般的砲彈在半空完美的劃過了一個半弧。

  隨即,這火炮攔腰砸下去,轟鳴聲自蜂擁的騎兵群中響起,飛沙走石,硝煙瀰漫,氣浪甚至將馬的人直接沖上了天,隨即又如沙包一般狠狠砸落。

  直到這個時候,新軍的強大火力,才開始讓胡人們印象深刻起來。

  他們的前隊已經完全進入了有效射程,一個接一個的人開始落馬,火炮落下的砲彈,則瘋狂的收割著後隊騎兵的生命。

  只轉瞬之間,這衝擊的隊形已開始變得紊亂,傷亡的數字開始飆升。

  無數的騎兵還不知怎麼回事,便被突如其來的子彈打中,有的戰馬被擊中之後,便瘋了一般癱倒在地,將馬上的騎兵直接摔下馬來。

  「殺!」這人間地獄一般的一幕,卻使胡人們有了一種悲壯感。

  他們高舉著刀,猶如奔向地獄的騎士,顯得無畏,可他們的血肉之軀,卻很快被彈片撕成了碎片。

  事實上,此時胡人們已經開始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局面。

  當感覺到有些不妙的部族首領,似乎突然意識到這火力會使自己傷亡巨大,他們也開始意識到,那個叫何秀的漢人說的是對的,在這裡和漢人硬拚,實是有些愚蠢。

  可問題在於,在這炮火轟鳴,子彈亂飛,弓箭如蝗,戰馬川流不息的戰場之上,自己根本無從有效的下令勇士們退下來。

  一旦全線衝鋒,想要讓他們迅速的撤出戰場,實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任務。

  於是乎,眼下似乎只好硬著頭皮了。

  赫連大汗看著眼前的一幕,他依舊是策馬飛馳,看著無數人的血肉,就這般輕易的被絞殺,此前他並非沒有聽說過火器,甚至聽說過大漢的走私商人們繪聲繪色的提及到了這火器的恐怖之處,可那時候,他雖是忌憚,心底深處,卻還是隱隱有些不以為然的。

  他甚至認為,這不過是浮誇的描述,無畏的勇士才不在乎這些火器,無非,不過是比從前所遭遇的火銃更厲害一些。

  而現在,他察覺自己錯了。

  因為有一顆砲彈,在他數十丈外落下。

  只在一瞬間,他便發現自己的耳朵被震的一下子失去了對外界的感覺,只是耳鳴的厲害,聽不到砲彈聲,聽不到馬蹄聲和喊殺聲,他唯一看到的,便是方圓數丈之內,幾個騎兵直接被砲彈的衝擊氣浪擊飛,而隨即,便是漫天的鐵屑和彈片使週遭的數十個騎兵變成了血人,即便是更外圍,受到了餘波和流彈衝擊的人,也落馬了不少,而在數十丈外的自己,頓時感覺熱浪襲來,整個人竟是差一點沒有穩住,直接摔落下馬。

  更可怕的是,這如流星一般的砲彈,絕不停歇,瘋狂的轟炸,更可怕的卻是最前衝鋒的騎兵,擲彈兵們開始毫不猶豫的將一個個手彈飛出,手彈的威力雖及不上砲彈,可這近在咫尺的爆炸卻將一個個胡人撕成了碎片,人仰馬翻,哀嚎的人在發出了淒厲的吼叫之後,便如枯木一般的倒下,有人直接被燒焦了,只生下焦炭一般,身體的其餘部分,直接灰飛煙滅。

  「意大利炮!」

  即便是如此。

  這一浪又接一浪的胡人鐵騎,雖是瘋狂的開火,卻依舊沒有停止他們的衝鋒。

  此時,已是愈來愈近了。

  新兵們倒是開始漸漸的鎮定下來,在經歷了血和火的洗禮之後,他們已漸漸的忘記了害怕,只知道,要戰鬥下去,一直戰鬥下去,沒有僥倖,也沒有退路。

  眼看著,已有騎兵越衝越前,陳無極發出了怒吼,他一臉的風塵,那英姿颯爽的形象,現在卻變成了灰頭土臉,可如今卻顧不得其他了,他大吼:「意大利炮!」

  第一營第一大隊的陣地上,這近三千的人馬,幾乎所有的家底俱都抬了出來。

  三十多門意大利炮早就架設好了,事實上他們自己都不清楚,迎面衝擊他們陣地的胡人有多少。

  現在大隊官一下令,一枚信號彈在空中一閃,發出了呼嘯尖銳的聲音,隨即,意大利炮開始噴出了火舌。

  這幾乎沒有任何準頭可言的意大利炮瘋狂的消耗著子彈,噠噠噠噠噠噠……連綿不絕的子彈噴出,發出了怒吼。

  一聽到了意大利炮特意的聲音,世界……彷彿安靜了許多,不少緊張的士兵竟開始覺得,安心了不少,這等笨拙又沒有任何準頭可言,而且射程相比於步槍差了太遠的傢伙,卻在此時,成為了神兵利器。

  瞬間,距離十幾丈外的騎兵還未露出喜色,便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瞬間被陣前的意大利炮收割,有的人只在片刻功夫,便被數十枚子彈射成了血人。

  而後頭,越來越多的胡人騎兵又蜂擁而至,接著,又是倒下一片。

  胡人似乎有些心怯了,可他們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已沒有了選擇,於是……他們不得不悲壯的高高的舉著長刀,用喊殺聲,來給自己壯膽,提馬飛躍,妄圖衝過這最後一道屏障。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4-17 00:49
第九百九十九章:無定河邊骨

  悲壯的胡人們,一波又一波的衝殺到了壕溝前,甚至,有的人只在咫尺的距離,相距不過區區的數丈而已。

  可隨著這意大利炮的瘋狂掃射,一排排的騎兵倒下,而後頭的騎兵,卻又爭先恐後的殺到。

  到了現在,雙方顯然都已經瘋了,似乎一切的後果,都已經可以不計,曾有過膽怯的胡人騎兵,再無畏懼,他們無愧於天下第一騎兵的稱號,竟是面對無數的炮火,沒有絲毫的退縮,漫天的鐵騎,宛如蝗蟲一般,竟是殺之不盡,除之不絕。

  而新兵們,此時也已經忘卻了一切,長久的操練,使他們有充足和體力和耐力,也給予了他們貫徹始終的勇氣。

  此時,所有人耳朵都已嗡嗡的響,根本聽不到身邊發出了什麼聲音,每一個人,機械性的不斷的射擊。

  無數地子彈亂飛,而胡人騎兵的後隊所射來的箭雨磅礴而下,一個又一個人的倒下,可倒下的人,很快,便有人迅速的接替了他的位置。

  生死似乎已經不重要了,更不再需要所謂激昂的講演,來鼓舞所謂的士氣。

  宛如絞肉機一般,在這第一營第一大隊的陣前,傷亡瘋狂的擴大,一個又一個胡人倒下。

  而壕溝中的中箭的心新軍士兵,也開始增多起來。

  軍醫已經開始不起作用,壕溝裡到處都是捂著傷口哀嚎的人。

  有的新兵,面孔尚還稚嫩,箭矢穿透了他的鎖骨,他捂著傷,發出吼叫,在這泥濘中翻滾,可惜,因為到處都是炮火轟鳴,到處都是喊殺,他的呼救顯得無力。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意大利炮依舊還噴吐著火舌。

  而在某一處陣地,意大利炮卻是不幸卡殼。

  這啪啪啪的聲音戛然而止。

  雖是擲彈兵毫不猶豫的開始向這一處火力網曝露出來的缺口投彈,卻終於,有胡兵飛馬衝了進來。

  一個胡兵衝入,隨即……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胡兵揮舞著刀,瘋了一般的躍入壕溝。

  只是這壕溝過於寬大,戰馬直接摔入壕溝之中,倒地的胡兵忙是撿起刀站起來。

  附近的隊官見狀,悲壯的大吼:「刺刀!」

  身側數十個新兵,已放棄了射擊,挺著上了刺刀的火銃,便瘋了一般沖上去。

  叮噹……

  短兵交接,在這狹隘的壕溝裡,其實根本沒有多少轉圜的空間,沒有什麼施展的餘地,所以,只有瘋了似得刺殺、劈砍,接著,有人中刀,不甘的怒吼,身上的傷口血冒如注,接著,倒在血泊。

  而勝利者更來不及彰顯勝利,因為,下一個敵人,已是奔殺而來。

  已經沒有人畏懼死亡了。

  那意大利炮還在啪啪作響,那火銃依舊還在噴吐火舌,後方的砲兵陣地,依舊炮火轟鳴。

  而在壕溝中的戰鬥,卻已更加的慘烈。

  第一大隊的後備隊,已經開始投入了失守的位置。

  無奈何更多的胡人已自這個缺口湧進來,殺之不絕。

  陳無極已經意識到這個缺口將是勝敗的關鍵,絕不可掉以輕心,忙是帶著自己的親兵,也一味投入了進去。

  「守住!守住!」俊秀的臉,已被血污所取代,陳無極已如血人,他提著刀,身後浩浩蕩蕩挺著刺刀的人,隨他一起殺入胡人最密集處。

  「殺!」

  數百上千人一齊發出怒吼。

  胡人們已感覺到勝利在望了,雖然這勝利實在來之不易,他們此時才意識到,自己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太大,單單為了殺到這裡,就不知多少人橫屍荒野。

  要勝了。

  無論如何,至少他們依舊還是勝利者。

  可是很快,他們卻意識到,他們想錯了。

  這些漢人,遠比他們想像中頑強的多,即便是短兵相接,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韌勁和無畏,令胡人們有些猝不及防。

  因為在他們原有的印象之中,只要破了漢人的防線,漢人們往往如待宰的羔羊,宛如一扇破門,只要輕輕一踹,便可將其擊垮。

  可現在……這一個個高呼著不退的人,明明他們的人數不及後頭蜂擁馳援的胡人,在這一段缺口,即便是投入了有限的預備隊,卻也遠不是蜂擁而入的胡人人數之多。

  可是在這裡,胡人們看到武官們衝在最前,口裡高呼,身後無數的漢軍挺著刺刀,竟是如此無畏的朝這裡衝來。

  這一剎那。

  足以令胡人們對於這一次決戰後悔,因為他們明明可以以逸待勞,明明可以選擇慢慢消耗。

  這是一場慘烈到令胡人們都為之後怕的戰鬥。

  一經開始,便彷彿無盡的噩夢,當你每一次都以為,自己能勝了,可結果,卻往往能令你大吃一驚。

  「殺光他們!」蜂擁如潮水的胡人們,不得不放棄了戰馬,兩支軍馬啪的一聲,狠狠碰撞一起,接著,無數的刀劍碰撞,所有人只重複著將手裡的武器送入對方身體,卻很快,又被人用武器刺入自己的身體。

  「守住!」陳無極知道自己的大吼,不會有多少人聽到,他已衝入了敵陣,斬殺了一個胡人,身邊的戰友和胡人,越來越少,一個又一個倒下,倒在那匯聚成河的血水之中,陳無極瞬間感覺,自己的眼睛竟被淚水浸濕了,他覺得自己的鼻頭有些酸楚,身後許許多多的人,他們都曾和自己在一個營地,宛如兄弟一般,他甚至可以叫出許多熟悉面孔的名字,知道他們的愛好,他親眼看到一個才十七歲的少年,直接被胡人削掉了手臂,當他倒下的時候,數個胡人一齊刀劍刺下,最終使他斷了呼吸。

  這個少年,曾愛吃肉,愛唱歌,曾對陳無極許願,希望將來,能夠回鄉下去,娶自己的表妹做妻子,男耕女織,而現在,似乎……陳無極再看不到那稚嫩的面龐上,那略有靦腆和羞澀地笑容了。

  「殺!」陳無極踢飛了一柄斜刺來的刀,面帶著獰笑,一刀刺入對方的胸口,他似乎還不解恨,一把將對方抱住,狠狠咬住對方的耳朵。

  呃………呃……胡人發出慘叫,身子劇烈的抽搐。

  而順著那耳朵流出來的滾燙鮮血,卻只令陳無極更加的瘋狂。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4-22 00: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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