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57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27 00:06
第九百六十章:心想事成

  一聲令下,叛軍們早已躍躍欲試。

  對於叛軍而言,對面的勇士營軍馬並不多,而到了這裡,眼看著這宮中唾手可得,到時少不得劫掠和封賞,因而士氣高昂。

  張昌隨即開始下令吩咐,如何衝擊,在他看來,勇士營的火銃固然威力不少,可只要不太密集的衝鋒,倒也不必懼怕,隊形分散一些,命人交替突擊,只要衝過去,即可大獲全勝。

  真正可懼的,卻是手彈。

  手彈的威力,作為指揮使,張昌曾親自觀摩過,對這手彈的威力有極直觀的印象,而應付的唯一辦法,就是命前隊用大盾,而後隊的刀牌手,一手持小盾護頭,一手持刀而行。

  這樣的做法,足以將傷亡降到最低,因為手彈即便落下,遭遇到了盾牌,若是還未引爆,便會彈開,不至於致命。可即便是在那時候引爆,木盾看上去雖弱,可手彈炸開之後,射出的鋼珠以及鐵釘漫天散落,卻也足以用木盾吸收的七七八八,因此,虎賁營所帶來的盾牌極多。

  等傳令督促著前進的號角吹起,前排的盾手立即樹起了大盾,隊伍散開,後排則如長蛇一般,紛紛尾隨最先的大盾,身子蜷縮其後,另一隻手,將小盾舉頭,以防手彈自天落下。

  所有人預備完畢。

  張昌依舊還是不放心,聚集了兩千多驍騎,蓄勢待發。

  他的計劃很明顯,先用散落的步陣衝鋒,時機一到,隨即……便令驍騎自兩翼疾衝,一舉將這勇士營徹底擊潰。

  一切吩咐完畢,他招手,四五萬叛軍已是一齊大喝,隨即,鼓聲如雷,傳令兵瘋了似得散開,傳令進攻。

  對張昌等人而言,此戰……必須畢功一役,現在趁著銳氣正盛,便押上自己的所有力量,源源不斷的發起攻擊,唯有如此,才能一舉擊潰眼前的勇士營,而隨後,這正德殿中的君臣們,便是囊中之物了。

  他勒馬,眺望遠方,下達了最後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後退,前隊殆盡,則中隊為前隊,中隊覆滅,則後隊為前隊,我等奉天討賊,已是萬死之罪,成則生,敗則萬劫不復,當今天子殘暴不仁,並非是大陳宗室,他如何對待叛臣,這手段,本將不必說,爾等也清楚,所以……若勝,這京中,本將容你們劫掠三日,保你們榮華富貴,可若是敗了,不但爾等無半分僥倖,你們的父母,你們的妻兒,也俱都難逃。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唯有向前,向前,向前!」

  「向前!」

  傳令兵們在各部的陣隊中遊走,扯著嘶啞的嗓音,發出怒吼:「向前!」

  「向前!」

  咚咚咚……

  即便是尋常的小卒,此刻竟有了悲壯感。

  他們既貪婪於眼前的富貴,深知只要成功,即便不能建功封侯,也可以靠劫掠,得到萬貫家財。

  可他們依舊能清醒的認識到,當自己的將軍們下令叛亂,他們是毫無招架的,他們本就是最底層的軍戶,絕大多數人,大字不識,他們從不明白什麼大道理,只知道渾渾噩噩的活著,他們自入了營,生死便掌握在了武官們手裡,武官們可以像畜生一樣的鞭撻他們,也可以一句話,而令他們吃飽喝足,他們本能的,只是一群盲目的綿羊。

  他們以為自己得到了懿旨,或者說,其實有沒有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官們下達了命令,那麼……他們下意識的會去做,因為他們根本無從去思考,也沒辦法權衡利弊,他們既沒學過什麼道理,也不知這世上有所謂的學問二字,他們只知道,既然將軍們不怕,自己有什麼可怕的呢?

  可是現在……他們卻清楚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那便是,若是失敗了,便一切全完了,他們會死,而死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全家老幼,都會受自己的牽累,自己的妻女會送去教坊司,或是軍中成為營妓,自己的父母以及子嗣,要嘛會送至苦寒之地勞役,要嘛,便是人頭落地。

  沒有選擇!

  這些綿羊,此刻目光發紅了。

  在武官們一次次的催促之下,他們躍躍欲試,緊接著,一隊隊的兵馬,浩浩蕩蕩的開始前進,鼓聲催促著,這震撼人心的聲音,令他們開始變得鬥志昂揚起來。

  張昌在後隊,對此很滿意,他不介意犧牲,因為對他而言,只要能勝,任何代價,他都可以接受,他目光竟是掠過了精芒,想到了自己曾在邊鎮的激昂歲月,隨即笑了,朝身邊的眾將們笑道:「陳凱之放棄了宮門,實是愚不可及,他從前的伎倆,早被人識破,沒了城牆守護,吾等有四五萬軍馬,足以將這區區千人的勇士營新軍,殺光殆盡,汝南王實有先見之明,當初,就和本將研習破這勇士營新軍的戰法,別的營不敢說,可是虎賁營,卻一直據此操練,倒也有一番模樣,你們看,他們是以各隊散開的陣型,他們的火銃,穿透力倒還強,可發揮卻有限,至於手彈,用木盾也有一些效果,傷亡……固然會不小,可這不打緊,即便用三成的傷亡,即便是死萬餘人,也足夠了。」

  他眯著眼,顯得得意:「何況,他們未必有這本事,官兵們俱都知道,自己若是後退一步,便是全家盡死,所以,想要靠他們的火銃和手彈擊退,卻是不易,此戰,憑的就是勇氣,而我等破釜沉舟,定能全勝。」

  眾將頓時面帶喜色,隱隱之間,這些人竟都開始在不經意間,將張昌奉為了首領,至少……這位張指揮使的安排,看上去確實沒有破綻,而且,張昌論兵,也確實給了他們足夠的信心。

  ……………………

  賊軍……來了。

  浩浩蕩蕩……遮天蔽日。

  這正德殿前,本就足夠開闊,足以佈陣,而且對方竟是以散兵的方式,分為一個個小隊衝殺,人人手持了盾牌,確實令沙壘後的勇士營,略有擔心。

  而且,混雜在後隊,分明可以看到大量佈置的弓箭手,這樣耗下去,若是勇士營的人數再多數倍,倒也能輕易將其擊垮,可問題在於,這裡只有千人,卻還散在數百米的沙壘陣後。

  陳凱之已出現在沙壘之後,他背著手,氣定神閒,遠遠眺望著迎面而來的軍馬,忍不住回頭:「叫曾光賢。」

  曾光賢匆匆忙忙的小跑而來,到陳凱之身側候命。

  陳凱之淡淡道:「各營的操練,錦衣衛都有過偵查嗎?」

  「有。」曾光賢篤定的道。

  陳凱之便又道:「你看看,此陣,出自哪個營?」

  「陛下,看上去,像是虎賁營,虎賁營比之其他各營,操練的最勤,也最有章法,那虎賁營指揮使張昌,倒是一個將才,陛下還記得嗎?陛下還問起過這個張昌。」

  陳凱之眼睛眯成一條線:「朕記起來了,此人……是靖王的親家,想不到,這張昌……竟……也叛了。」

  曾光賢忍不住詫異的道:「陛下的意思是……靖王……」

  陳凱之搖搖頭:「不,靖王,朕是放心的,你看這個張昌,如此有章法,定是個久經戰陣,行事縝密,卻頗有將才之人,有能者,往往不願屈居於人下,這樣的人,若是朕不提拔他,他就會心懷怨恨,朕越是不給他高位,他的怨恨就會日漸加深,一直到他甘願鋌而走險為止,所以說,知人善任,是何其重要的事,不過……這已不打緊了,事已至此,現在感慨,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是……這個人,給了朕一個警告罷了,待叛亂平定之後,朕要對天下的文武官員,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考察,提拔有才能的人,罷黜昏聵之輩。閒話就不說了,去和許傑說,準備迎敵!」

  那許傑興奮的搓手,反而是曾光賢,面若豬肝色,他覺得勇士營這些人,都特麼的是一群瘋子,火燒眉毛,叛軍都要衝殺上來了,現在賊勢這麼大,你們呢,還一個個喜笑顏開,這是什麼鬼,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所以他匆匆的代表了天子,向許傑傳達了命令,許傑興高采烈的道:「臣遵旨。」

  一看他興高采烈的樣子,曾光賢便忙將目光移開,實在不願和這樣的人多有接觸,忙是回去覆命。

  而許傑,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曾光賢對待自己的態度,卻是打起精神:「聽好了,聽好了,將咱們的意大利炮搬上來。」

  意大利炮,是陛下親自取得名字,這個名字很古怪,不過陛下親自取了,勇士營上下,也就不敢多問,不過在私底下,他們卻也有猜測,這意……不就是心願和願望之意嗎?大利,而字,就吉祥多了,是美好的意思。

  所以……意大利的意思,定是心想事成,有了心願和願望,能夠得到極好的滿足。

  所以官方名雖叫意大利炮,而將士們私底下,卻叫心想事成炮,於是,眾人不得不感慨陛下果然是讀書人出身,取個名,都暗藏了這麼多機鋒。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27 00:1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28 00:18
第九百六十一章:必勝

  這意大利炮被小心的保存,俱都是用箱子封存,裡頭充塞了麥稈,這木箱外頭,還有小心輕放的字眼,剛剛取出,能清晰的看到,意大利炮油光發亮,顯然,是受了極好的養護。

  所謂的意大利炮,其實並非是炮,只是外形像一門小炮而已,而且火力異常的強大,在飛魚峰上,經過了無數次秘密的訓練,而結果,卻令人咋舌。

  它的原型來自於馬克沁機槍,能夠自動連射,為了連續供彈,匠人們製作了專門的,一條長達6米的帆布彈鏈為其提供子彈。

  因為機槍沉重,所以被稱之為炮,這時代的機槍,更不可能和後世的機槍相比,這玩意出現在沙壘之後,幾乎形同於是一門迫擊炮了,正因為如此,所以勇士營在幾次試射之後,都得出了一個結論,這種武器在運動作戰和進攻時使用不方便,而它最擅長的,卻是陣地戰和防禦。

  尤其是陣地戰,這種完全沒有準頭的機槍看上去似乎粗大笨重,卻能每分鐘射出兩百發子彈。

  唯一令人痛心的卻是……它的造價雖然並不高昂,其中機械的原理,也並不複雜,可是使用起來,花費卻是天文數字。因為它採用帆布的彈鏈,所以必須得用特製的子彈,而子彈必須需要大量的銅,銅在這個時代,就是貨幣,價格本就不菲,最重要的是,這種每分鐘射出兩百發子彈的怪物,也就是說,輕易的將無數的銅錢射了出去,一天下來,若是持續射擊,槍管能夠承受巨大的熱量的話,差不多一個京師的宅子便算送了出去。

  不只如此,很快勇士營就發現,它的準頭很差,射程因為連續擊發,所以不得不做出妥協,暫時沒有在槍管裡採用膛線,這就意味著,它的射程比之步槍要短,威力……也不及步槍。

  而它唯一的優點,就是能頃刻之間,射出無數的子彈。

  倘若是勇士營以多打少,或者是雙方的兵力沒有太大的差距,這樣的武器,簡直沒有任何意義,甚至可以說,它除了有一個無法比擬的優點之外,幾乎渾身都是缺點,可現在……

  摩拳擦掌的許傑眼睛發亮,因為五十門的意大利炮已經排開了陣勢,除此之外,還有五十門同樣的意大利炮作為備用。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勇士營早發現這意大利炮因為是連續擊發,所以並不可靠,容易造成卡殼之類的毛病,因此專門留了一些備用。

  意大利炮一架,下頭有專門的三角托固定住炮身,後頭則有專門的士兵操縱,另外,還需兩個步卒伺候著,一個是為其裝彈,裝彈之人將帆布彈鏈卡進炮中,負責在射擊的過程中捋平彈鏈,而另一個,則提著水桶,隨時準備給炮身進行澆水降溫。

  這意大利炮因為那瘋狂的射速,其中最大的難題就在於在這持續射擊之中,槍管幾乎無法承受高溫,若是不進行降溫,那麼在一炷香之後,幾乎槍管都會變形甚至出現炸膛的危險,而勇士營則採取了一種古老的辦法……就是澆水。

  這一門門的意大利炮,蓄勢待發,而其他的勇士營士卒,也已經進入了自己的戰鬥崗位,有的預備好了手彈,有的端出了火銃。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操縱意大利炮的炮手被人稱之為財神,心想事成嘛,除了財神爺,誰能令人心想事成呢?五十個財神們一個個就像是被人架上了刑場。

  因為這意大利炮在設計之初,為了保證瘋狂的射速,就幾乎已經將所有的問題排除在外,它本身就是為了瘋狂射擊而生,正因如此,自然,它對操控它的人而言,並不太友好,比如強大的後坐力,連續擊發的子彈會不斷產生後坐力,而在意大利炮後操縱的人,不用幾分鐘,便會雙臂發麻,然後欲仙欲死,據說有人連續操控過兩炷香,然後整整兩天的時間裡,都覺得自己的手臂不屬於自己,失去知覺。

  對面的叛軍,已是鋪天蓋地而來。

  許傑彎著腰,舉出單筒望遠鏡眺望著,他喜滋滋的高呼:「都穩住,不要亂,不要怕,聽哨聲行事,來來來,給我喝口水。」

  讓身邊的親兵取了水壺來,他仰頭喝了水,隨即又高呼道:「要小心弓箭,身子盡力蜷在沙壘之後。看不出來,這些賊軍,倒還稱的上是訓練有序,想不到啊想不到,不錯,嗯……很不錯,打起精神了,準備。」

  新兵們表現的很緊張,好在他們的職責,主要是用火銃進行射擊,躲在沙壘之後,和操練時沒什麼分別。

  老兵們就不一樣,他們往往會爭搶好的崗位,比如負責投彈,負責意大利炮之類,用他們的話來說,那玩意痛快,端著火銃,像女人一樣。

  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

  在這沉寂之中。

  突的,便有箭矢飛射而來。

  這弓箭,射的並不密集,而勇士營的官兵們,大多都頭戴著鋼盔,一般的弓箭遠程拋射,還真未必奈何的了他們,何況,他們還躲在沙壘之後。

  不過顯然,叛軍根本就沒指望弓箭造成勇士營大規模的殺傷,這更像是想要依靠弓箭,暫時壓制勇士營,好使真正的前鋒主力進行衝鋒。

  而沙壘之後的勇士營,面對箭雨,卻沒有反擊,個個一動不動的蜷縮在沙壘之後,表現的極為冷靜。

  偶爾,會有人悶哼一聲,顯是有人中箭了,在後隊,則有待命的預備隊和大夫弓著身,抬著擔架,將人拉下來。

  在幾輪箭雨之後,似乎對方發現這樣並沒有太多的效果,因此箭雨便更加稀疏了。

  反而是張昌開始覺得有些不妙起來。

  他對勇士營有過許多的研究,一直以來,他似乎將勇士營當做是假想敵,正因如此,所以針對勇士營的優勢以及作戰方式,他有極高的瞭解,他開始目測著,忍不住問左右道:「現在前鋒距離勇士營還有多少步。」

  親兵道:「大人,至多,也就一百三十步了。」

  張昌皺眉,喃喃念道:「一百三十步,怪了。」

  倒是身後一個都督見狀,忍不住道:「如何怪了。」

  張昌冷著臉道:「根據本官對勇士營的瞭解,大致到了這個距離,便可大致可進入勇士營的射程了,所以往往在此時,對方便會進行射擊,可這一次,卻是奇怪,為何還不放銃?」

  那都督聽罷,也是一頭霧水:「或許……有其他原因吧,又或者……他們的彈藥不足?」

  張昌卻是抿嘴不語,他才不相信這個解釋,這種理由,除了安慰自己之外,沒有任何的意義。

  叛軍已經越來越近了。

  一百步……

  八十步。

  交戰的雙方,幾乎可以清晰的看到對方的面孔。

  而這一次,勇士營卻依舊沉得住氣,他們在百米面寬的地方,安靜的躲在沙壘之後,彷彿一丁點,都沒有將眼前的敵人放在眼裡。

  張昌則深鎖著眉頭。

  不對勁。

  現在,早就進了對方的射程之內,對方還不開火,要等到什麼時候?

  莫非……他們以為,離的越近,原來散開的隊形,會密集一些,所以想讓這千軍萬馬密集一些後,再進行射擊嗎?

  若是如此……就太愚蠢了。

  對方人少,若是離的太近,即便他們的火銃殺傷力更大,可自己的兵馬畢竟源源不絕,只要有人衝入了他們的陣地,豈不是頃刻之間,便教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五十步……

  已到了五十步。

  張昌覺得自己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裡。

  身後的眾將,也是喜上眉梢,這絕對是一個可喜的距離,這就意味著,只要一個衝鋒,便可和對方短兵交接,而勇士營沒有了火銃的遠程射擊優勢,自己的兵馬,是他們的數十倍,他們……這是找死。

  雖然張昌無法理解,勇士營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可至少,有一點已經可以確定了。

  那就是……距離勝利,只有五十步之遙,不能錯過戰機,他猛地一下,揚起手,狠狠握拳,重重的輝下,發出了怒吼:「疾攻,疾攻!」

  他一聲咆哮之後,戰鼓如雷,且這戰鼓,愈發的頻繁,宛如千軍萬馬在咆哮。

  這是全體進攻的命令,意味著,原先散開的隊形,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前鋒幾乎已經貼近了對方,那就發起最後的衝刺。

  這鼓聲,令鋪天蓋地的賊軍大受鼓舞。

  於是,叛軍們一齊發出了怒吼:「殺!」

  無數的長刀揚起。

  數不清的人密密麻麻的堆砌一起,無數人朝著一個方向,此時,他們已不畏懼任何火銃了,因為……勝利就在眼前。

  四十步!

  張昌的瞳孔一收縮,彷彿自己已經度過了緊張的時刻,於是面上掛起了笑容:「必勝了。」

  只是在這時,一聲火銃聲響起。

  啪……

  銃聲清脆,乾淨利落,隨後,衝在最前的一個叛軍直接倒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28 01:36
第九百六十二章:兵敗如山倒

  這一聲銃響,猶如發號司令一般。

  瞬間,打破了陣地上的平靜。

  這一銃,乃是許傑打出來的,似乎勇士營上下,都憋住了勁,等他號令,在這三四十步外,到處都是提著刀的敵人,密密麻麻,看著令人頭皮發麻,這數不盡的人,使人心底深處,都冒出了寒意。

  可現在……終於發令了。

  陣地上,響起了急促的哨聲。

  而所有憋著勁的人,一下子眉開眼笑,他們挑著眉,渾身上下的細胞,好像都為之雀躍起來。

  打!

  率先開火的,乃是那意大利炮。

  事實上,這密密麻麻的叛軍,幾乎就在咫尺之遙,勇士營上下,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們張打了嘴,一個個提刀,還能聽到他們的吼聲,眼前這些人,顯然對於力量一無所知,所以這時候,熱血沸騰,甚至……是興奮的,他們的目中,俱是貪婪,猶如一群衝入了寶藏中的強盜,分贓的時候即將到了。

  可接下來,有一樣東西打碎了他們的美夢。

  噠噠噠噠噠噠……

  急促的聲音傳出。

  衝鋒的叛軍幾乎沒有反應。

  他們只覺得這噠噠噠聲,幾乎震破了他們的耳膜,而且這聲音,幾乎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而這噠噠聲,急促的彷彿連他們的心都要跳出來。

  而在他們的眼前,意大利炮的炮口迅速的噴出火舌,緊接其後,衝在最前的人猶如割麥子一般,迅速的倒下了一片。

  各處沙壘後的意大利炮同時開火。

  五十門火炮,在短短的一吸之間,便射出了數百發子彈。

  而密集的人群,幾乎沒有任何掩護,他們自以為,自己完全可以冒著勇士營彈雨衝過去,可很快,他們失望了。

  因為……他們意識到,這根本就是徒勞。

  隨後,自沙壘後探出的一根根火銃亦開始開火,有人扔出了手彈,轟鳴聲開始響起,伴隨著那永不停歇的噠噠噠聲,這數十步,幾乎陳形成了一道天塹,雖然有密密麻麻的人蜂擁而來,而但凡只靠近一步,幾乎是毫無例外,那些根本沒有準頭的子彈,卻依靠瘋狂的射速,形成了一個無法踰越的火力網,無人倖免。

  一個又一個人倒下。

  尤其是這意大利炮的口徑不小,所以射在人身上,瞬間造成了一個巨大的創面,與其說是血洞,不如說是血窟窿。

  只頃刻之間,陣地前,竟已是屍積如山。

  自這開火開始,不過半柱香之間,五十門意大利炮射出的子彈,便已超過了上萬枚,這幾乎是災難性的,叛軍們感覺要瘋了,明明只是咫尺的距離,卻永遠都無法衝過去,而看著一個個同伴倒在血泊,到處都在修羅地獄一般的哀嚎,那心底深處,恐懼感瞬間的蔓延開來。

  衝鋒非但沒有向前進步的跡象,竟開始大規模的往後退卻,以至於在距離陣地六十步內,絲毫沒有活人。

  …………

  張昌震撼了。

  他睜大著眼睛,雖然他沒有真真切切的看到前方發生了什麼,可那慘烈的哀嚎,那源源不斷輸出的銃聲,令他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開始看到,衝鋒的隊伍開始停滯不前。

  他聽到,那痛哭的聲音,還有那許多死亡降臨時不敢的哀鳴。

  身後的將軍們,瞬間混亂起來,有人低聲道:「發生了什麼,對方到底有多少人?」

  是啊,對方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才能發出如此密集的火銃聲,原先是估算,顯然是錯誤的,原以為對方不過千人,可現在,只憑聲音,對方的人馬,只怕不在五千人上下。

  五千訓練有素的勇士營官兵,帶著新式的火銃,若是早知這才是敵方的實力,將軍們對這叛亂,絕對不會太有信心。

  「只怕不在五千之下。」

  「我看不在八千之下。」

  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恐懼,彷彿厄運降臨。

  許多人開始無措起來,方才勝利在望的喜悅,頓時化作了無盡的恐懼。

  錯估對方實力,這絕對是無法原諒的事,若是其他時候,錯了也就錯了,而現在……錯了就意味著失去一切。

  「張大人,現在……該如何,是不是……是不是立即投入騎兵,得投入騎兵啊……否則……否則……」

  「遲了……」張昌居然感覺很滑稽,猶如一幕戲劇,才剛剛登場,卻以哭笑不得的滑稽而落幕,他遠遠眺望著前方,原先士氣如虹的軍馬,已經徹底的動搖。

  不動搖才見鬼了,原以為可以一鼓而定,將士們,也做好了犧牲,畢竟,叛亂就是謀反,謀反就要株連家人,但凡任何一個理智的人,都知道寧可死,也要勝利,只有如此,才可保護自己的家人。

  他們確實是這樣想的,可真正到了戰場,真正見到了什麼叫做恐怖,嘗到了那種絕望的滋味時,人的本能,終於開始流露了出來。

  潰退已經開始發生。

  而且是全線的潰退,只一炷香時間,一炷香都沒有堅持下去,便見數之不盡的敗兵,瘋了一般的丟盔棄甲,後隊的人,硬生生被前隊衝擊的不成了樣子,壓陣的親兵,手持著弓弩,想要將敗兵逼迫為戰場去,於是箭雨齊飛,可這依舊擋不住敗退的潮流,以至於,在射死了數十上百個敗兵之後,連這些射手,竟也開始動搖了,他們看著憤怒的敗兵,一個個心驚膽寒,最終也迅速的開始敗退。

  兩翼的騎兵,先前還是磨刀霍霍,他們本是屏息等待著最後的衝刺,好給勇士營致命一擊,許多人躊躇滿志,畢竟往往能成為騎兵的人,大多數都是武官們的心腹,他們對武官的忠誠,是遠遠高於其他的步卒的。

  可現在,當那連綿不絕的可怖銃聲響起,坐下的戰馬已開始不安的咆哮,騎兵們依舊還在安撫在戰馬,並沒有怯意,只是等到前方全線崩潰時,他們才真正開始害怕了。

  一炷香,只一炷香啊,數萬兵馬,就這麼兵敗如山倒。

  只怕便是最厚臉皮的說書人,也無法說出這般的故事,這……意味著什麼?

  ……

  今天看了下華為發佈會,更晚了,以後改正錯誤。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28 01:39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28 23:35
第九百六十三章:流盡最後一滴血

  恐慌蔓延開來的時候,即便再理智的人,當他們知道這一切都徒勞無功的時候,他們便會發現,自己所做的,俱都沒有任何意義,對於叛軍們而言,便是如此。

  無數的人丟盔棄甲,雖然事實上,傷亡並沒有他們想像中的大,可這恐懼感已瀰漫了他們的全身,哀嚎陣陣,數不清的人,如沒頭蒼蠅一般。

  張昌覺得自己心都冷了,他匪夷所思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終於……他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

  張昌依舊還是理智的,比絕大多數人都冷靜的多,他腦海裡,瞬時的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後果,作為叛軍,作為叛軍的首領,自己家族有數十口人,任何人都可能得到赦免,唯獨是他,是絕對無法赦免的,這一敗,就什麼都沒有了,一切成空。

  他恐懼的雙肩微顫,瑟瑟發抖,隨即,他打起了精神,咬牙切齒,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後茫然無措的將軍們,厲聲道:「還愣著做什麼?難道不怕全家死絕嗎?陳凱之心狠手辣,絕不會給你們絲毫活路,事到如今,能勝即勝,不能勝,亦非勝不可。今日,不死盡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可退卻,我等,無路了!」

  都督和指揮使們,這時才打起精神,方才他們心底,只有恐懼,還有更多人,只有後悔。

  原以為很輕易的事,原以為可以唾手可得,可以探囊取物,可誰卻曾知曉,一切成空。

  這等心裡的絕望,可想而知。

  可張昌一言,卻令他們不得不打起了精神,不錯,事到如今,便是硬著頭皮,也要繼續耗下去了,因為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路可走。

  「快,重新集結兵馬,大家各自帶自己的親兵,將退下來的兵馬進行重整,無論如何,也要打下去,不流盡最後一滴血,誓死不退!」

  張昌一聲令下,便已帶著自己的親衛,親自提刀,勒馬前去阻止敗兵。

  對他們而言,只能拼光耗盡了,即便明知是敗,可叛軍的士兵們,也必須跟著一起陪葬不可,因為,數萬人的血肉,哪怕只爭取到萬分之一的勝利,對張昌而言,也是值得的。

  他紅著眼睛,衝入了敗兵的陣中,身後是數百個親衛,他手提鞭子,瘋狂的抽打,口裡大呼:「逃去哪裡,都逃去哪裡,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爾等可以往何處逃?死戰,非要死戰不可,到了如今,唯有死戰,誰敢逃,立殺無赦,想一想你們的父母妻兒,想一想那陳凱之,歷來謀反者,會有一個人有好下場嗎?你們今日若是畏死,明日,便有無數刀劍懸在你們一家老幼的頭頂,你們逃去何處?」

  越來越多的敗兵,被他聚攏起來,逃出了意大利炮的射程範圍之後,敗兵們雖是心有餘悸,可至少,還能勉強緩口氣,這也給了張昌等人收攏餘部的空間。

  張昌眼眸發冷,他似乎在打一個主意,叛軍們若是暫時不發起攻擊,先將這些人圍住,再伺機而動,這……似乎已是他唯一的方法了。

  ………………

  國賓館。

  叛亂的消息總是會滯後一些,直到叛軍們攻入宮城,消息才確定,雖然此前有種種的流言,可這光天化日之下的叛亂,終究還是讓人有些不敢置信,只是如今,當確切的消息傳來,國賓館已是沸騰。

  節度使們俱都五味雜陳,他們對陛下,也是多有不滿的,憑什麼就要削藩呢,大家混日子,實在不容易啊,雖然削藩採取的乃是推恩制,多多少少,還是保障了他們的利益,倒也不至於,讓他們一無所有,可人就是如此,到手的利益被人搶了去,難免心裡不痛快。

  現在聽到叛亂,卻令他們失措起來,眾人紛紛跑到劉傲天的住處,劉傲天袒胸而出,顯然在京裡閒的也是閒著,昨夜又和人喝了一夜的酒,睡得遲,等聽到了消息,也來不及穿衣,便這般毫無形象的出來,一看到眾人紛紛前來,有人低聲竊竊私語:「叛軍已入宮,怕是陛下已經罹難了,這宮城的守備並不森嚴,只要一破城,數萬叛軍殺進去,哪裡還可能有什麼倖免?」

  「現在該怎麼辦?立即回藩鎮去?厲兵秣馬,要以備不測啊,誰曉得,到時候這大陳誰做主,又會有什麼亂子,這數十年來,宮城裡的主人走馬燈似得換,咱們留在京裡,天知道會不會遭遇什麼變故。」

  「對,立即回藩地,回了藩地,這裡就算是翻了天,那也無礙,這裡是是非之地。劉兄,你年紀最長,你得說一句話,咱們索性今日各自散了,來日再會吧。」

  劉傲天目瞪口呆,老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他見許多人低頭踟躕,有人萌生退意,良久,他才道:「我們若是在藩地,京師叛亂,我等鞭長莫及,倒也是罷了,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可現在我等在京師,這叛軍就在我等的眼皮子底下,跑?諸位,我們能跑,可跑了,和朝廷,和皇家的君臣之誼,可就至此斷絕了啊,諸位,咱們這些人,摸著自己的良心說,哪一個,不是世代蒙受了皇恩,朝自己往上數幾輩子,哪一個不是闔族有享用不盡的富貴,朝廷無事的時候,咱們吃香喝辣,噢,現在有事了,我們卻臨陣退縮,只因一己私念,逃了,天下人,又會怎樣看待我們,我們從前鎮守藩地,尚且可以跟自己的子民們說,我等是奉旨節制一方,是為大陳皇帝牧守本鎮軍民百姓,這些話,你們沒少說罷,可現在,我們該怎麼說,我們說,我們怕了,所以逃回來了,天子?天子該怎麼辦?嚇,天知道!」

  眾人聽罷,許多人露出了慚愧之色,有一些人在人群之中道:「不錯,咱們不能就這麼回去。」

  「可是陛下要削藩……咱們……哎……」

  此言一出,也有許多人猶豫起來,他們卻還是拿不定主意,都看著劉傲天。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29 00:21
第九百六十四章:完了

  劉傲天怒了,厲聲道:「陛下要削藩,這是陛下的事,陛下要削藩,自有他的考量,咱們不滿,咱們鬧事,咱們請陛下開恩,咱們到御前可以去爭論,這都沒什麼問題,可咱們能忘了君臣之義嗎?現在逃出京師,和叛黨,又有什麼分別?我劉傲天不逃,我劉傲天的家廟裡頭,還供奉著歷代先帝賜予的旌表呢,跑了,對不起祖宗,要逃的,趕緊走,其餘人,帶著自己的家人,厲兵秣馬,咱們入宮救駕,叛軍算什麼,呸,這些沒卵子的東西,待在京裡,陰謀算計,能有多少戰力,咱們都是鎮守邊鎮之人,這輩子,都是騎在馬上,怕個什麼,帶著家人們沖了去,死了,就當是對歷代先帝和祖宗們有了一個交代,也稱得上是忠烈了,若是僥倖還活著,大家伙兒,也不至良心不安。」

  他說罷,想要拔自己刀,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佩刀更是沒有帶在身上,隨即便怒吼道:「願隨我劉傲天去的,立即整裝,將你們的家人都帶上!」

  一聲令下,倒是令其他的節度使們打起了精神,有人跟著大喝道:「劉大人說的對,沒什麼說的,平叛去,婦人尚且曉得從一而終,咱們還能始亂終棄不能,帶傢伙!」

  過不多時,這劉傲天便已是全身披掛,帶著自己的家人和護衛,節度使們各自領頭,帶著人於劉傲天匯聚一起,浩浩蕩蕩的隊伍出了國賓府,便朝著那宮中而去。

  與此同時,其他按兵不動的各營也已是亂如麻。

  京中各營對陛下不滿,這是確確實實的,沒人喜歡這個要拿自己開刀的皇帝,可有人參與叛亂,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想做叛賊,就在東門不遠的神策營,指揮使已是氣沖沖的呼喝著人迅速集結了,他命人緊急的弄出了一面戰旗,上書奉天平亂,接著對著官兵們大呼一通:「狗娘養的張昌人等,老子早就看到有反骨之相,此人奸詐,是禍水,而今天下初定,咱們的陛下,也還算是聖明,再怎麼樣,總沒有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此人竟敢反,我等和他們不一樣,我們是朝廷的忠臣心腹干將,現在天子遇險,正是國亂思忠臣的時候,將刀劍都拿好了,跟老子去平亂,就算是死,臨末了,也得拉幾個墊背的,不宰幾個叛賊,對不住自己。」

  …………

  遠在肴山的羽林衛,無數的斥候來回奔跑。

  慕旭已是大驚失色,他乃國舅,此番將羽林衛暫時調至肴山,名義上是暫時撤換,讓羽林衛在肴山操練的意思。

  現在聽聞到了叛亂,軍中也亂了。

  有一群武官,竟開始叫囂起來,聲稱皇帝已死,叛軍已奪了宮城,現在汝南王已挺身而出,要收拾大局。

  而另一邊,慕旭則大怒,他深知自己並不是什麼有能力的人,之所以能任這個都督,只是因為,自己和太后的關係,他似乎也明白,為何陛下要將羽林衛調到這裡了,這是因為,莫說是陛下,即便是自己,都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有完全掌握羽林衛。

  可現在事情緊急,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在宮中生死未卜,到了這個份上,他忙是聚集了自己的心腹,一身戎裝,隨即召集眾將,而眾將稀稀拉拉的來了,也有人口稱自己病了,躲在營中不出,到場的武官們一個個默不作聲,看著慕旭。

  慕旭冷笑:「事情緊急,此時若是不來的,俱都是叛黨,立即傳令,凡不來的,立即帶兵去捉拿,一個不留,盡都處斬,傳令下去,陛下已經給了老夫旨意,告訴將士們,陛下還在宮中,叛軍急攻不下,現在羽林衛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立即鳴金擊鼓,準備出營!」

  他一聲號令,似乎有些急了,惡狠狠的道:「平素老夫待你們不薄,你們有什麼不法之事,老夫也一直給你們擔待著,老夫自知自己不算什麼有作為的人,想必在背後,也有人暗中取笑老夫,可他娘的今日是非常之時,不要以為,老夫會像平日一樣心慈手軟,惹得急了,有本事,某些心懷叵測之人現在就殺了老夫,否則……老夫只要還尚存一息,便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張昌聚集了軍馬,勉強穩住了陣腳,可遠處那勇士營的陣地,依舊還讓人頭皮發麻。

  他臉色慘然,卻不得不給下頭的人打氣,無非是對方兵少,無法持久,只要天色暗淡一些,趁他們疲憊,可以一鼓而定,又安慰眾人,現在我們已經殺入了宮中,已成功了一大半,一鼓作氣,榮華富貴便唾手可得。

  他打算暫時這樣耗下去。

  而對面的勇士營官兵,似乎也沒有趁勝追擊的打算。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意大利炮太過笨重,而捨棄意大利炮,這無疑是放棄了自己最大的優勢。

  此時陳凱之則在沙壘之後,在許傑的陪同之下巡視。

  陳凱之微微皺眉,現在這麼耗著,固然不算什麼壞事,可問題就在於,宮外發生什麼,自己一無所知,難保局勢不會有繼續失控的危險。

  只是在這時,宮外的喊殺聲傳了來。

  這震天的喊殺,幾乎令陳凱之和張昌俱都臉色驟變起來。

  這一次,來的又是什麼,也只有天才知道了,張昌立即回身道:「去看看,宮外發生了什麼事?」

  立即有親兵火速到了宮門,這宮中九門都沒有關閉,因為數萬叛軍入宮,幾乎是輕裝而來,這麼多人的補給和糧草,需要趕緊運來,否則,這宮裡頭的叛軍都得餓著肚子。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叛軍,奉命前去外頭『徵糧』,所謂的徵糧,無非就是去搶奪府庫,當這親兵一到了宮門,臉色就變了,遠遠看到一支兵馬朝這裡殺來,似乎又有一支不知何處來的兵馬,亦是從一處與外頭的叛軍廝殺,喊殺震天,鏖戰正急。

  外頭的叛軍,顯然是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節節敗退,眼看著,便有一隊兵馬要直取宮門,這親兵哪裡還能猶豫,忙是連滾帶爬的跑回去稟報。

  「大人,勤王……勤王的軍馬……殺來了,到處都是,浩浩蕩蕩,也不知有多少人……」

  張昌頓時,面無血色,這無疑對他而言,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他下意識的喃喃唸著:「完……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29 00:2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29 21:55
第九百六十五章:天下歸心

  張昌最後一點勇氣,竟也感覺自體內流失了。

  他早料到,軍中有對陛下不滿的情緒,所以認為,只要快速攻入宮中,那麼天下可定,可萬萬不曾想,攻擊受挫不說,勤王的大軍,竟是集結的這樣的快。

  完了,全完了。

  張昌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的苦澀。

  腹背受敵。

  兩面夾擊。

  即便這個時候,立即下令人關上宮門,先應付宮外的勤王大軍,可是……糧道被截斷,前有勇士營,那也是必死無疑。

  身後,幾個軍將聽罷,眼珠子已開始漂移起來,他們並不愚蠢,自然知道,眼下到了什麼時候,任何的垂死掙扎,都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們這些人,無一例外,俱將萬劫不復。

  張昌頓時明白了什麼,他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警惕的看著其他人,現在,已經沒有人是可信的,因為他無法保證,這些會不會隨時宰了自己,而後來個將功贖罪。

  他冷冷一笑,遠處,已是喊殺震天。

  浩浩蕩蕩的大軍,根本沒有給叛軍任何時間,不等叛軍們關上宮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那劉傲天為首,衝殺了進來,士氣低落的叛軍,根本無從抵抗,早已是丟盔棄甲。

  劉傲天騎著馬,親自帶著自己的家人,左右衝突,宛如天神下凡,這些駐守在藩地的軍將,大多都會蓄養『家人』,所謂的家人,都是沙場上的老兵,因為忠心且勇敢,而且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便被節度使們蓄養,作為自己的親隨或是護衛使用,二十多個節度使,所帶來的家人有數千人,這些人戰鬥力極強,且因為自己的主人照顧著自己的家小,也是忠心耿耿,因為他們心裡自知,自己這輩子,只要安安分分的跟著節度使大人,也不至老無所依,自己的兒子們,倘若有些出息,甚至可能直接被主人提拔起來,在軍中任官。

  因而劉傲天為首,他所過之處,身後所帶來的家人個個奮勇上前,不避矢石,個個如瘋狗一般,劉傲天老當益壯,手提著一柄大刀,駐馬在宮門的門洞,亦是英武不凡,他心裡頗為焦灼,雖是殺入了宮,可宮內的情形他是一概不知,他所擔心的是叛軍已經得手,若是如此,即便平叛,這陛下和滿朝文武,怕也已被叛軍一鍋端了,他過了門洞,遠遠眺望那正德殿有叛軍佈陣,密密麻麻,賊軍的主力並沒有派來宮門這兒截殺,一下子,劉傲天鬆了口氣,叛軍還沒有得手,他是老江湖,這等事,他一望便知,若是叛軍得手,只怕早已縱兵入宮劫掠了,哪裡還會列陣,何況,此時有人自腹背殺來,他們沒有派遣主力攔截,勢必是因為,叛軍遇到了難啃的硬骨頭,已是焦頭爛額。

  見狀,劉傲天不禁仰天大笑:「哈哈……陛下就在咫尺,孩子們……」

  他一向稱呼自己的家人為孩子,其中為數不少的家人,俱都是他所認得乾兒子,這也是邊鎮節度使們的傳統,畢竟在邊鎮,經常的戰爭廝殺,即便節度使們有兒子,可也經常會有孩子夭折或是戰死,經常小規模的戰爭衝突之下,武人之間,若只是靠上下關係來維繫,實是過於脆弱,想要讓培養忠心耿耿之人,或是讓軍中的骨幹牢牢控制住軍隊,那一般情況,便是認養兒子,劉傲天就有七十多個義子,這些人有的充作自己的護衛,在身邊培養,有的已經在軍鎮之中成為武官,為劉傲天練兵、出征。

  「都打起精神來。」劉傲天紅光滿面,他頜下白鬚飄飄,中氣十足的大吼:「將這些亂臣賊子,斬盡殺絕,劉家世世代代為宮中鎮守,景皇帝稱老夫為擎天柱國之臣,今兒,就一柱擎天給皇帝看看!」

  一聲令下,身後的家人個個瘋了一般,紛紛策馬,率先朝著叛軍最密密麻麻的陣列舉刀便衝殺而去。

  其他節度使一個個臉都綠了,劉傲天老前輩實是激動的過了頭,就算衝殺,也該往賊軍的薄弱處衝殺才是,這專往對方人最多的地方衝殺,這是要鬧哪班?

  可劉傲天既已打了先鋒,後頭的人,也只好蜂擁而上了。

  噠噠噠……噠噠噠……

  節度使所帶來的人,既是精銳,自是不比尋常官兵,他們的給養和裝備,都是不打折扣的,人人有馬,個個全副武裝,猶如旋風一般,千軍萬馬叩擊著宮中的磚石,迎著叛軍便是衝殺。

  後頭,亦不知是哪些營的人,神策營的指揮使已是到了,途中遭遇了不少其他京營的兵馬,便連遠在肴山的羽林衛先鋒騎兵也已抵達,烏壓壓的軍馬匯聚一起,揚塵殺來。

  那叛軍們一個個看看前頭的勇士營,再看看身後殺來的勤王軍馬,終於……徹底崩潰。

  甚至還不等劉傲天殺到,瞬間便開始混亂起來。

  無數人丟盔棄甲,許多人倉皇而逃。

  只是想逃,又能逃到哪裡去?誠如那張昌所言,而今,已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

  京師已開始沸騰。

  叛亂的消息如風一般的傳開,尋常的百姓,總是最後,方才得到消息。

  內城倒還平靜,經歷了許多年的跌宕,這些高門大族們,也早已習慣了時不時的奪門,他們立即緊閉了門窗,冷眼旁觀,計算著叛軍的成敗,若是成了,家族該當如何,若是敗了,又當如何?

  反而是在外城,卻如炸開了鍋一般。

  新政雖沒有在京師推廣,可商賈地位隱隱開始提高,這種悄無聲息的變化,其實早已有人能夠感受。

  春暖鴨先知,這京中的商戶們,並不傻,濟北商業的繁華,也帶動了他們在京師的許多生意,譬如新的商品層出不窮,令他們發現了許多新的商機,譬如有人也開始在濟北置產佈局,譬如商賈們發現,某些體會到了上意的官員,似乎明白了陛下對商賈的傾向,於是乎,欺壓商民之事,分明少了許多。

  此刻,不少商賈得知叛軍入宮,竟都如遭雷擊,他們竟開始意識到,一旦陛下被顛覆,那麼他們的滅頂之災即便沒有來,往後的好日子,怕也已到頭了。

  一些膽大的商賈,開始派出人去打探消息,也有一些膽大的人,竟紛紛開始在以往常去的茶館或是酒肆裡聚集。

  西市這裡已是人潮洶湧,許多都是焦慮的面孔,不只是商賈,還有不少的外城百姓,亦是參與其中,朝廷對於京中的稅賦,其實是有所減輕的,自陛下登基以來,當朝廷意識到濟北一地的稅賦幾乎可以和無數的苛捐雜稅平齊,自然而然,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便漸漸減輕了許多,這倒不是朝廷仁慈,而是因為,與其費時費力,動用無數人力物力去將多如牛毛的稅賦攤派在小民身上,那麼何不妨,直接壯大商賈,向濟北的商賈收稅。

  正因如此,百姓們不是士人,士人們從前就有特權,加稅減稅,攤派的多少,都和他們沒有多少的關係,畢竟……他們壓根就沒交稅的習慣,可對於小民而言,生活卻是實實在在的改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30 00:33
第九百六十六章:天意

  此時這外城,還算安靜,叛軍都進了內城,去了宮裡,因而,人們開始恐懼了起來。

  人就是如此,現在到手的東西,或者起初時,覺得理所當然,可一旦意識到可能要失去時,這種無措的情緒,便開始蔓延開來。

  街面上,到處都是各種的流言。

  有的說,陛下已被弒殺。

  有的說,叛軍開始在內城殺人了。

  這種種的流言蜚語,直擊人們心底深處,一些膽大的人,開始叫囂起來,說是有兵馬去勤王了,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在士人和讀書人眼裡,陛下固然不是一個好皇帝,可對許多人而言,當今陛下,雖登基不久,可許多人切切實實的得到了好處。

  「去勤王去。」一些年輕的人在街面上高呼。

  他們大多都是附近的腳力,年輕力壯,因為濟北大量的貨物出入京師,因而像他們這樣的人,才得以被僱傭,都在附近的碼頭裡做事,他們大多是從附近鄉下湧進來的,在這裡雖還是貧苦,可至少能掙到現銀,比在鄉下做佃戶的日子好一些,能吃飽喝足。

  這對他們而言,已是極難得了。

  於是他們大呼,倒也不少人跟著附和,結果附和的人竟越來越多,浩浩蕩蕩的人竟進了內城,不少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許多人扛著各種農具或是生活用具,便也尾隨其後。

  一些商賈們則躲在酒肆裡,暗中交代著自己僱傭來的護衛,鼓動他們,不少護衛和壯力,便也跟著去了。

  今日的京師,格外的熱鬧。

  先是叛軍入宮,接著又是勤王的軍馬,而如今,卻是浩浩蕩蕩的百姓,一個個高呼著要勤王,個個膽大包天的樣子。

  外城已亂成了一鍋粥,而這種大亂,卻如山洪一般的爆發。

  ………

  叛軍,已是無路可走了。

  無數人放下了武器,一個個跪倒在地,口裡喊著饒命之類的話。

  緊接著,節度使和勤王的都督、指揮使等人,浩浩蕩蕩入正德殿。

  正德殿裡,每一個人都心驚膽顫,他們聽到了外頭的火銃聲,卻並沒有感覺到安心,接著,外頭各種哀嚎和喊殺,沒有人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

  只有綁在柱上的楊正,面上只是冷笑連連,在他看來……自己至多,也就是同歸於盡而已。

  直到劉傲天等人進了殿,七八十個軍將魚貫而入後,拜倒在地:「臣等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這些人,一個個聲震瓦礫,氣勢十足。

  陳凱之已坐在了御椅上,自然早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笑了笑:「免禮。」

  一下子,許多的大臣面帶錯愕,有人長出了一口氣,也有人竟開始膽顫心驚起來。

  而楊正卻是面如死灰,他不相信……不相信最終竟是這樣的結果,他甚至不相信,分明已是天怒人怨的陳凱之,為何到了如今,竟還有這麼多人對其忠心耿耿。

  對劉傲天等人,陳凱之卻深知發生了什麼,五百年的大陳朝,足以讓這個王朝產生一種慣性,有許許多多的人,早已認定,大陳王朝會千世萬世的傳承下去,正因為如此,所以在這個王朝裡,不乏有無數像劉傲天這樣的忠臣。

  陳凱之起身,徐徐踱步上前,他看到了劉傲天面上有一處傷痕,忍不住皺眉:「劉愛卿受了傷?」

  「不算什麼?」劉傲天覺得頗為神氣,卻又畢恭畢敬的道:「不過是小傷而已。」

  陳凱之笑了:「上一次……」

  劉傲天嘆了口氣,他知道陳凱之想要說什麼,卻忙道:「上一次,是臣等的疏失,臣等確實大膽,到了京師,竟是聚眾圍攻兵部,我大陳自有法度,臣等這樣做,實是太過了,臣往後,一定好好反省,再不敢如此膽大妄為。」

  其他節度使也紛紛磕頭告罪。

  這些傢伙……

  反而讓陳凱之有些無言起來,有些不太好意思,不過為人君者,卻不能表露出什麼,陳凱之只是笑了笑:「爾等勤王有功,朕自會重賞,現在,這些叛賊,俱都已經拿下了吧?」

  「已拿下了。」劉傲天道:「外頭,幾個賊首,也已押解了來,就在殿外。」

  陳凱之背著手,回眸看了楊正一眼,而楊正的臉色,已是差到了極點。

  陳凱之頷首點頭:「押進來,朕倒很想見一見。」

  一聲令下,立即便有人押著張昌等人來了。

  張昌衣衫襤褸的樣子,顯然在被俘的過程中,沒少被人折騰,此刻已是鼻青臉腫,身後的一些叛軍頭目,大抵也差不多,有人一入殿,立即面如死灰,拜倒在地,磕頭求饒。

  也有人早已嚇得臉色蒼白,像是已經呆了。

  張昌心底,已是五味雜陳,他抬眸,看到了綁在了柱上的楊正,卻無奈的嘆了口氣。

  「陛下……饒命啊……」有人磕頭如搗蒜,帶著哭腔道:「卑下……卑下實是受了汝南王的蠱惑,卑下萬死,這汝南王……」

  楊正身子想要掙扎,卻是掙脫不開,最後只是冷笑,厲聲大罵:「狗一樣的東西,成王敗寇而已,而今,輸了便輸了,求饒什麼,你們以為,你們將一切的罪責潑在我的身上,便可逃過一死嗎?哈……哈哈……」他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

  他和別人是不同的,許多人謀反,更多是被情緒左右,你可以稱之為吃了豬油蒙了心。而楊正不同,他是處心積慮,這麼多年的謀劃,現在……一切都付之東流,想到如此,他頓時便有一種天命不在我的蹉跎之感,他冷冷一笑:「可惜,可惜的是行事不密,可惜的事,竟和這些狗一樣的東西合謀!」

  他的意思是,這些人,俱都是他的豬隊友,若不是如此,又何至於淪落到這個境地。

  明明自己運籌帷幄,可如何能想到,會輸的如此徹底呢。

  他這般大罵,令張昌身後的叛將們一個個低著頭,大氣不敢出,面帶慚愧之色。

  楊正冷冷的看著陳凱之:「若非這些鼠輩,今日,老夫便可將你取而代之,這非我之罪,實是人力所不能及,是天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30 23:31
第九百六十七章:普天之下

  楊正此刻的心情,正如他所言的一般,他覺得天命不在自己,所以即便自己無論如何的努力,最終,輸給了命運。

  所以他憤恨,既恨陳凱之,又恨天意弄人。

  他滿帶著不甘,不屑的看著陳凱之。

  這是一個垂垂老矣的人,一輩子,都在謀劃和算計。

  而如今,一切成空,所有的努力,俱都付之東流,這等心情,可想而知。

  陳凱之已回眸。

  他看著楊正。

  陳凱之的眼神,突然變得可怕至極。

  似楊正這般見識過大風大浪之人,什麼樣的場面不曾見過,可此時,卻是身子一顫,他竟感受到了一絲恐懼。

  陳凱之已快步上前,當頭,便是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肩窩上。

  這一拳,竟如天崩地裂一般,連固定楊正的殿柱竟都隨之顫抖起來。

  整個大柱一顫之間,殿宇上的灰塵撲簌而下,隨之而來的,是咚的一聲,楊正的肩窩竟是頃刻間變得扭曲,他嚎叫一聲,這肩膀處傳來的劇痛,宛如百爪撓心。

  肩上的骨骼,似已粉碎,而大殿之中,頓時傳出了驚呼聲。

  陳凱之的聲音,竟是很快蓋住了楊正的哀嚎:「少拿你那套成王敗寇的道理出來,王便是王,寇即是寇,靠著陰謀詭計,靠著你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你也配稱王,天命不在你身上,是因為,似你這等見不得光的鼠輩,無論再如何機關算盡,也永遠見不得光,你所謂的那些小聰明,所謂的那些謀劃,可笑至極,現在竟也配在此發這樣的感嘆?」

  楊正面上的疤痕已是變得猙獰,他張著口,發出哀嚎。

  陳凱之已一下子,解開了他的繩索,他整個人立即撲倒在地,疼的在地上瘋狂的打滾。

  陳凱之抬眸,接下來的話,彷彿是在對楊正說,又彷彿是在滿朝文武所言,他聲音冰冷道:「還想靠陰謀詭計來謀天下的人,就在這裡,而這個人,朕要親自將其誅殺,朕希望,這是最後一個反賊,這大陳廟堂內外,再不會有這樣的人,你們……要引以為戒,而今……百姓已是困苦到了極點,多少人衣衫襤褸,多少人,生不如死,多少人苦不堪言,朕希望,明日開始,爾等都能盡忠職守,少一些算計,少一些似這楊賊一般,自以為是的謀劃,來人……取大鼎來。」

  大鼎……

  所有人都嚇的噤若寒蟬,個個低垂著頭。

  楊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忍住劇痛,方才他還顯得極有骨氣,可這一拳下來,令他生不如死,此時,他終於明白,自己大難臨頭了。

  他瘋了似得道:「饒命,饒命,我有銀錢千萬,願贖一命,饒命……殺了我,對陛下……並沒有什麼好處,我有銀子,有銀子……」

  他瘋了似得朝陳凱之爬來。

  陳凱之卻是上前,只是冷笑,腳一踩,又踩住了楊正的肩頭,楊正瘋了似得淒然慘叫,含糊不清的道:「饒命,若是饒我一命,願……」

  陳凱之卻是笑了,朝他淡淡道:「你的家財,朕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恐怕,不只是千萬吧?不過……朕不需要你拿銀子來贖身,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你似乎已經忘記了,你的那些家財,本就是朕的,也不需你來送,朕自會取,朕不但要取,還要盡誅你的親族,殺盡一切與你有關係的人,這……才只是開始罷了,誠如當初,朕殺太皇太后,此後殺盡關中楊氏一樣,你以為你拿出的那千萬家財,朕很稀罕嗎?你錯了,朕不在乎你那千萬家財,因為朕要的更多,朕要奪走的,是你的一切,是你們楊家數百年來的經營,是你們楊家,數百年來的繁衍!」

  這些話……竟令楊正心中一冷。

  他竟從未有如此心寒的感覺,以至於方才的疼痛,現在竟也減緩了許多。

  他忍痛抬眸,看著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陳凱之,陳凱之在笑,笑中竟沒有冷酷,也不見憤怒,更多的,卻是自信,是從容,彷彿……他方才所說的,並不是威脅,也不是洩恨,而是……一個人徐徐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陳凱之在說出這些時,竟是極理智和冷靜的,而這……才是楊正恐懼的根源。

  海外楊家,乃是楊正的一切,那裡的財富,還有他的近親,才是他的根本。

  而陳凱之壓根不稀罕所謂千萬的財富,他要的……就是奪走楊正的一切和根本。

  他面帶淒然之色,呻吟著道:「不,不,老夫不信,在海外……」

  「你信與不信,已經沒有關係了,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陳凱之朝他淡淡一笑:「不過你的兒子楊正奇,卻可以看到,噢,對了,你的四個孫兒,想來,也可以看到,他們會親眼看到,大陳的軍馬殺至他們的面前,他們也會親眼看到朕,誠如你今日這般,你知道,朕會如何殺死你嗎?今日朕如何殺你,來日……朕就會用什麼手段,殺死楊正奇,殺盡你的子孫,你那千萬財富,好生留著吧,朕很快就會來取,朕早就說過,朕乃天子,受命於天,天下萬物,都歸朕所有,萬千臣民的生死,也操弄於朕一念之間,你們楊家,也不例外。」

  楊正粗重的呼吸,此刻,他竟有一些信了。

  有一些相信,遲早有一天,陳凱之兵鋒所指,而自己的家族,將面臨今日自己這般,不測的命運。

  而大鼎,卻已搬了來。

  楊正看著那數十人抬著的銅鼎,陳凱之已轉過了身去,再不看楊正一眼,卻聽陳凱之吩咐道:「請楊賊入鼎!」

  楊正拚命想要掙扎,他想要後退,從前的楊正,以為自己總是勝利者,從未想過,自己若是輸了,會是什麼結果,而現在……他才意識到,這一切都很嚴重。

  他不甘的咆哮:「我乃楊氏第三十九代家主,我楊正乃……」

  可惜,這些話,或許在從前有用,或許有無數人供他驅策,無數人對他俯首帖耳,而如今,他和街邊上的癩皮狗,竟沒有任何的分別,那大鼎,直接將他罩住,而他眼前一黑,拚命的拍打著銅鼎,這大殿裡,自那銅鼎之中,傳出來砰砰的響聲。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30 23:34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31 09:13
第九百六十八章:吾皇萬歲

  銅鼎裡,幾乎沒有呼救聲,可那敲打的聲音,卻是聲聲入耳。

  在銅鼎中,楊正的每一次捶打,都足以令人心驚肉跳,莫說是張昌這些叛將,便連陳一壽等人,竟也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咚咚咚……

  陳凱之面無表情,而是淡淡道:「取柴火來。」

  曾光賢等人明白了,毫不猶豫。

  而大殿中,每一個人都大氣不敢出。

  許多人,終於看到了陳凱之冷酷的一面,這種以將人摧殘為樂的冷酷,令人想到了炮烙,想到了烹煮,可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只是恐懼的看著那大鼎。

  曾光賢等人抱來了柴火,不等陳凱之的命令,便有人取了火折子引火,隨即,濃煙冒出。

  似乎銅鼎裡的楊正意識到了什麼,在銅鼎之內的拍打更急。

  而所有人都不為所動,幾個錦衣衛力士依舊熟稔的開始燒柴。

  這銅鼎在柴火的燃燒之下,漸漸燒的通紅起來。

  銅鼎之內,楊正無聲,卻似乎使盡了一切的氣力,想要拍打銅鼎,幾乎所有人都可以想像,在這熱浪撲面的銅鼎之內,這燒的通紅的銅壁,楊正依舊在不甘心的發出最後一絲求救時,那手拍打在灼人的牆面,那手掌被燒的發焦,可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因而,不得不忍著劇痛,繼續拍打下去。

  到了最後關頭,人的求生慾望超越了一切,可這求生的慾望,某種意義而言,不過是徒勞罷了。

  這滾滾的濃煙,令殿內的群臣感受到了刺鼻的氣息,宦官們則打開了殿中的一扇扇窗,方使大家好受了一些。

  張昌等人,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銅鼎,恐懼的看著陳凱之,他們看到了楊正的下場,聽到陳凱之那一句句殺盡楊正子孫的話,他們已是魂不附體,這何止是兔死狐悲,他們自然也明白,他們的下場,只怕也不會比楊正好到哪裡去。

  雖然明知道,陳凱之必殺楊正,而自己這些人,也將大難臨頭。

  可親眼看到陳凱之烹殺楊正,給人的震撼,卻是全然不同,他們甚至,已經聞到了一絲肉香,而那銅鼎中的楊正,已再沒有了聲息。

  張昌頓時萬念俱焚,和所有人一樣,狠狠的將頭叩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們此時,是後悔不迭的,無以倫比的恐懼,和巨大的壓力,已使他們透不過氣來。

  陳凱之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復仇的快感,面上,卻是一股倦意,陳凱之背著手,轉過了身,看向了張昌等人。

  張昌等人已是魂不附體,他們似乎感覺到,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饒命,饒命,請陛下饒命。」許多人開始滔滔大哭,有人身如篩糠,有人拚命的以頭搶地。

  「怎麼可能饒命呢,哎……」陳凱之竟是一聲歎息,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似乎都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此時,大家才意識到,這個平時並不輕易動怒的天子,他的任何一個念頭,都決定了一人,乃至一家,甚至是一族人的命運。

  生殺奪予,不過是一念之間。

  陳凱之抿抿嘴,這一聲歎息,或許是此時他心情的最好詮釋吧,只因為楊正這些人,便引發了一場叛亂,無數人死在這裡,甚至……陳凱之相信,有許多的人,至今為止,都是死的不明不白,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就如綿羊被人驅趕而來,最終卻被屠夫們宰殺。

  陳凱之道:「事到如今,難道你們還認為,自己可以活嗎?」

  這一句反問,幾乎令叛將們俱都崩潰了。

  他們本就沒有希望,本就意識到,自己沒有活路,而陛下這一聲反問,也徹底的打斷了他們一切的幻想。

  「陛下……臣等……萬死……」他們或許,可以在臨死之前,狠狠的大呼幾句,顯得自己英勇,可現在,親眼看到楊正被烹殺,竟發現,自己再無勇氣,只是不斷磕頭,口稱萬死。

  「你們本就該死。」陳凱之冷笑:「若非你們該死,何至於今日死了這麼多人,這些人,都是我大陳的子民,事到如今,你們也該有所交代了,來人,賜予他們白綾吧,俱都自行了斷,所有參與叛亂的叛軍,千戶以及千戶以上的武官,朕給他們一個留全屍的機會,讓他們自行了斷,千戶以下武官,全部流刑,發配邊鎮,尋常士卒,統統裁撤掉,一個都不留,准他們還鄉,令當地官府監視,若再有不法之事,不需上報,直接處斬。」

  「就這樣吧,今日為止,死的人已太多太多了,我大陳,理應安養生息,朕……多希望這滿朝諸公,都和朕想到一處去,都和朕同氣連枝,齊心協力,去開創萬世的興盛,而不是如今日這般,今日他們想要殺朕,明日朕誅滅他們的三族,如此反反覆覆,又有什麼意義呢?這天下之廣闊,遠高於你們的想像,它的富饒,也非你們所想像,關起門來,爭權奪利,最終……你們輸了,可其實……朕也輸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們原以為,在烹殺了楊正之後,接下來,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殺戮,數萬甚至牽涉到了數十萬人,都將被株連,可誰知道,陛下在這個時候,竟選擇了寬恕,張昌這些人,自然是絕無倖免,可陛下既沒有將其千刀萬剮,也沒有將其車裂,不過是令他們自盡而已,千戶以下的官兵,竟都留了性命,雖是免不了苦頭,可參與叛亂,能留著性命,已是天大的恩賜了。

  甚至……陳凱之沒有談到他們的家人和族人,堂堂天子,當然不會將如此重要的事遺忘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陳凱之竟選擇了不予株連。

  先用殺楊正來震懾滿朝文武,接著,卻選擇了寬恕,這是令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事。

  張昌等人,非但沒有因為賜自己自盡而恐懼,在此時此刻,他們竟一下子狂喜起來,只是自盡,還可以留一個全屍,不必生不如死的飽受摧殘而死,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親族,竟不必受株連。

  他們不可置信的看著陳凱之,有人眼裡落淚,忍不住哽咽:「臣等,多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

  陳凱之卻冷漠的看著這些人,只是冷哼一聲:「早些死吧,多說無益!」

  「臣等遵旨!」似乎生怕陳凱之改變主意,張昌等人再無猶豫,忙是磕頭連連,此時……他們只恨自己死的不夠快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31 22:02
第九百六十九章:定天下

  張昌等人,已被人押了出去,此時,恐怕對他們而言,自盡已是再好不過的事,能夠一死了之,某種程度而言,此時能速死,對他們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賜了。

  一場叛亂,至此消弭。

  最可笑的是,叛亂發生之後,宮門外的讀書人,早已跑了個無影無蹤,倒是此後,不少尋常的百姓卻是湧入了內城,最終,卻不得不被順天府疏散開。

  而洛陽宮裡,所有人俱都忙碌了起來,宦官們凱之擦拭著地磚上的血跡,這裡的血腥,雖是瀰漫,可只怕用不了多久,這裡便會沖刷個乾淨,以至到了最後,一丁點的殘跡都不會留下。

  在這驚天動地的一日,至多,也只是在史書中,留下寥寥幾個字,容後人們去猜想而已。

  張昌等人,已被『請』到了一處偏殿,他們的手裡,只有數丈白綾,這些人一個個面如死灰,貪婪的看著這個世界一眼,一個個將白綾懸於樑上,走上了矮凳。

  用不了多久,這偏殿裡有人開了門,接著,便有宦官匆匆至文樓。

  陳凱之已經擺駕到了文樓,在這裡,劉傲天等人也尾隨而來,他們一個個跪地,沉默不言。

  直到那宦官快步到了陳凱之身邊,低聲在陳凱之耳畔耳語了幾句,陳凱之才頷首點頭:「嗯,收斂了屍首吧,下葬。」

  宦官顯得詫異,他以為陛下是不肯讓這些叛將下葬的,大多時候,都是將其屍首懸掛起來示眾,可宦官不敢違拗,忙是頷首點頭,匆匆去了。

  陳凱之方才抬眸,笑了:「你們一定在想,朕是不是太寬厚了。」

  劉傲天等人心裡倒是點點頭,覺得陛下這一次,和從前有所不同,當初陳凱之去國賓館揍自己時,那下手可真是狠哪,在處死楊正時,就更不必說了。

  可這一次,對於張昌為首的叛將,不但沒有禍及家人,也留了全屍,甚至還准予厚葬,這確實是太陽打了西邊出來。

  陳凱之卻是一笑:「因為從前,朕要靠殺人,方能立威,可現在,卻不必了,其實……殺人歷來只是手段而已,倘若朕已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何須靠殺戮來告訴天下人,朕的威嚴呢?這些話,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就好,朕只是告訴你,你們也別當朕是虎豹,朕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朕從不嗜殺,朕有時殺人,自是因為朕有自己的考量罷了,現在……楊賊已除,可外患還在,今日所發生的事,令朕終於無所忌憚了。」

  「從前的時候,朕凡事,都小心翼翼,為何小心翼翼呢?如翰林院裡的翰林們常說的那樣,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其實,說的再難聽一些,又可以說是,從前的積弊一直還在,朕不敢大刀闊斧的革除,是因為希望天下安定,不使新政遭致太多的反對。可現在……朕算是明白了,新政非要進行不可,若是因此有人利益受損,那便讓他們乾嚎去吧,朕……不在乎,朕要的是民富國強,要的是這朝野內外,煥然一新。」

  「卿等,都是朕的功臣。」陳凱之突然看向了下頭的一個個將軍,這上上下下,在今日平叛中,雖發揮的作用或多或少,可至少,他們證明了自己的忠誠。

  「可朕依舊還是要新政,要剝除你們的權柄,你們知道為何嗎?因為,今日朕才知道,節度使們割據一方,將軍們手握兵馬,使這天下之兵,眼裡只有自己將軍的危害。否則,憑著張昌幾人,他們也敢反,也配造反?」

  劉傲天等人個個不做聲,他們自然清楚,陳凱之的話是什麼意思,造反與否,都在將軍、都督、節度使們的一念之間,正因如此,所以對於陛下而言,今日,劉傲天這些人說帶兵勤王,便可帶兵來勤王,可誰能保證,他們有一天不會變成張昌這些人呢?就算劉傲天這些人忠心耿耿,而且也確實得到了證明,那麼誰又能保證他們的子孫,不會效仿張昌呢?

  劉傲天等人心裡一沉,他們竟有些失落起來。

  看來,此番平叛之後,軍中的新政非但不會停止,反而可能因此而加快,削藩的計劃,也不再是徐徐圖之,而可能陛下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

  劉傲天嘆了口氣,道:「其實……臣等又何嘗不明白陛下的心思呢,臣等……哎……臣無話可說,一切聽陛下的安排吧。」

  陳凱之卻是笑了笑,朝劉傲天道:「你們也不必憂心,朕現在要大刀闊斧,自然會令你們利益受損,可朕若是連你們都虧待了,豈不成了恩將仇報?朕方才默然無言,一直都在權衡著一件事,那便是關於如何給安頓你們的問題,思來想去,你們是舊貴,那麼……不妨就令你們成為新貴吧,自此之後,朕會削掉你們的兵權,會撤了你們的藩地,可從現在起,朕給你們股份,使你們高枕無憂,不只如此,朕還將賜予你們爵位,甚至有必要時,會重新給你們分封藩地,只是這個藩地,將不會在大陳,而是海外了,不只如此,朕要建立專門培育水師和陸軍的講武堂,培訓軍官,你們的子孫,時候到了,便准其入學,學成之後,自然也將成為新軍的武官,將來,依舊可以建功立業。」

  陳凱之站了起來:「朕許諾的這些,你們可能現在還看不到多大的好處,可是,你們若是相信朕,便會明白,將來這些都將是你們的安身立命之本,未來你們的前途,比之今日這一地藩守,還要光明的多。」

  劉傲天等人面面相覷,許多東西,他們確實不太懂,可話句話來說,劉傲天等人倒是相信陳凱之,倒不是他們對陳凱之的為人有什麼瞭解,而是因為他們清楚,他們是平叛的功臣,功臣在得了大功之後,第一時間被收了兵權和藩地,若是朝廷沒有特殊的賞賜,難免會被人所詬病。

  想了想,劉傲天還是有些不捨,畢竟這是數代人的經營,說沒就沒了,可到了如今,即便不捨,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只得感慨萬千的道:「若是這樣做,對朝廷有益,臣等自是遵從陛下恩旨,只是……老臣不知,陛下到底打算如何……新政。」

  這才是他頗為關切的問題。

  陳凱之笑了笑:「裁撤天下軍馬,除各州留守少部分的府兵之外,其餘人等,俱都裁撤乾淨。」

  「……」這……確實是有夠魄力的了。

  劉傲天等人一個個瞠目結舌,這大手一揮,就等於是徹底的使原有的軍馬,還有無數的軍官,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若是從前,只怕軍中的不滿會更加加劇吧,不過……現在……叛亂平定,似乎,正是實現這裁軍的最好時機。

  陳凱之隨即目光篤定起來,道:「重新編練新軍,現在……先招募二十個營,這二十營,俱都與勇士營一樣,採取新軍的編制,一切的供給,補給,待遇,乃至於操練、作戰方式,也俱都以新軍等同。」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31 22: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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