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65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5 23:30
第九百二十章:忠貞不渝

  聽了陳凱之的話,晏先生和這千戶俱都詫異無比。

  死馬當活馬醫。

  但凡是一個正常人俱都知道,這燕成武怕是必死了。

  如此嚴重的刀傷,傷到得乃是肺腑,除非大羅金仙,否則絕不可能救治的。

  否則,那清河郡王,只怕早就痛下殺手,怎麼可能,將這燕成武留到現在?

  陳凱之垂頭,又看了一眼臉色已是蒼白如紙,幾乎已陷入了昏迷,幾乎無法醒來的燕成武,他淡淡道:「同時,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傳旨下去,令各地軍鎮,打起十二萬得精神,做好應變的準備,再命勇士營立即趕赴濟北,防範於未然!」

  晏先生不禁道:「陛下,老臣以為……」

  陳凱之壓壓手:「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是什麼意思,現在,除了如此,我們還有得選嗎?但願燕成武命不該絕吧。自然,張千戶,倘若你能盡快追查出真兇,那也是再好不過的事。濟北要外鬆內緊,若是過於緊張,會驚擾商賈,可沒有防範也不成。楊家……」

  陳凱之在這裡頓了頓,他面上浮出冷笑:「朕和楊家,也算是打過了這麼多年的交道,果然……還是行事不夠縝密啊,竟是驕傲自滿,忘了這楊家乃是毒蛇……罷……先解決現下的問題。」

  說著,陳凱之已坐在了榻上,過不多時,便有許多大夫和御醫來。

  眾人紛紛來向陳凱之行了禮,為首一個,乃是濟北的名義朱政,朱政大致檢驗過了傷口,隨即便搖頭:「陛下,倘若是外傷,倒還好辦。」他抬眸看著陳凱之:「濟北這兒,因為做工的人多,而一旦做工,難免就會有磕磕碰碰,所以這些年,濟北的大夫,對這刀劍的創傷,都有一些絕活,即便是斷了指頭,也沒什麼大礙,只是……這一劍,直刺的是胸腹……陛下……」

  這朱政慢慢的揭開了外敷的草藥,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便露了出來,他顯得極認真:「而且,這傷口,實是巧妙,陛下,且看,劍是自正面刺入的,按理來說,若是刺客正對著大燕皇帝陛下,大燕皇帝陛下肯定會想盡辦法避開,可這一劍奇準,正中腹部,這就說明,大燕皇帝陛下並沒有避開,還有這劍的切口也是平直,這更加說明,大燕皇帝和刺客想必是認識,一個人,能靠大燕皇帝陛下如此之近,這樣的人,本就不一般,即便是尋常人,覲見天子,哪裡可以在咫尺之間?再從大燕皇帝被刺時,他竟沒有反抗和逃避來看,此劍來得極迅猛,只有大燕皇帝極信任的人,在剎那之間,突然出劍,一舉擊中大燕皇帝陛下的要害,方才可能造成這樣的創口,哎……當然,老夫只是隨口一說,只是覺得,此事過於蹊蹺罷了,若是臣所言不差,也希望對陛下有所幫助。」

  陳凱之頷首點頭,他自然知道,這一劍,蹊蹺無比,可眼下,單憑這個,想要說明什麼,其實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凝重的道:「朕想救活他,你可有把握。」

  主政搖頭,苦笑:「臣一丁點的把握都沒有。」

  陳凱之眯著眼,道:「朕卻有一個辦法,外傷容易,可卿家所說得內傷,想必就是,劍刺傷了腸道吧,而腸道的傷,想要治癒,卻是千難萬難,朕現在說得話,你可能不明白,不過無論你明白不明白,你仔細記下。」

  這便是做皇帝的好處,不需避諱什麼,無論對方能不能理解,能乖乖聽話即可,即便陳凱之的話驚世駭俗。

  陳凱之繼續道:「他得傷,理應傷到了大腸,而大腸被切開,有兩點最為致命,其一是這大腸感染,所以必須想盡辦法,剖開他的肚皮,對他的大腸進行消毒,避免出現感染;其二,若是大腸有損,則需要進行縫合,使其恢復,所以……我們現在,必須先製造一個儘量無菌的環境,隨即實施手術,剖腹之後,進行救治,之後,再對傷口用藥,而至於,能否救回來,就只能是運氣了。」

  晏先生聽得駭然,竟是目瞪口呆。

  陳凱之皺眉:「事不宜遲,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卻也不可貿然進行手術,來人,去尋幾頭豬來,製造腹部的劍傷,朕和諸位大夫,先來試一試,人和豬的結構,固然有所不同,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

  清河郡王燕成鏡氣沖沖的回到了自己下榻之處。

  他是沒有資格在別宮裡居住的,不過和使團卻都暫居在離那兒不遠的一處別院。

  他剛剛回到了廳堂裡落座,便有宦官低聲道:「殿下,那位姓楊的,又來了。」

  燕成鏡頷首點頭:「叫進來吧。」

  只片刻功夫,一身尋常打扮的楊正奇已踱步進來,燕成鏡一見到,目光與他交錯一起,隨即重新靠在椅上,懶洋洋的道:「事情已經妥了。」

  楊正奇笑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燕成鏡擺擺手:「本王倒要恭喜你了,這一切,你也沒少出力,何況,接下來,本王還需仰仗著你們楊家呢,所以,你我俱都可喜可賀。」

  「這個自然。」楊正奇笑吟吟的道:「大燕幾個貪財的將軍和大臣,殿下早已摸清了底細吧,銀子,楊家會負責奉上,殿下雖是最合適的繼承人,卻也要小心為好,大燕太后,也就是殿下生母身邊的宦官,自也已安排妥了,人者有份,就等在燕京那兒,文武百官勸進,太后娘娘下懿旨請殿下回燕,克繼大統。不只如此,老夫還要送上殿下一份大禮。」

  燕成鏡凝視著楊正奇:「什麼禮?」

  楊正奇笑道:「等陛下登基之後,會有一批的倭人,運送到遼東,人數在兩千左右,而陛下要做得,便是御駕親征,將他們一網打盡,陛下的皇兄,雖是天天喊著要平倭,卻難有什麼大的戰果,而殿下初登大寶,便有一場大捷,豈不是教大燕的軍民百姓,俱都對殿下五體投地嗎?」

  燕成鏡哈哈一笑:「這倒難為了你……」

  看著這只有十五六的少年,目中野心畢露,帶著這根本不符合年齡的笑容,尋常人哪裡能想到,刺殺大燕天子的,便是大燕皇帝的胞弟,一個十五六歲,平時總是伴在皇兄身邊撒嬌邀寵的孩子呢。

  可燕成鏡卻彷彿無時無刻,都帶著一副威嚴的樣子,此時他已開始刻意的模仿自己的皇兄了,簡直已將自己當成了大燕皇帝:「這裡的事,如何解決?」

  楊正奇笑了笑:「這個容易,一方面,大燕天子在此刺殺,殿下該立即修書至燕京,命燕軍做好準備,在燕陳邊境,屯駐大量軍馬,現在殿下的兄弟不明不白死在這裡,陛下當然要報仇才是;而另一方面,接下來的會盟,正好趁此機會,給那陳凱之,一個好戲瞧一瞧,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只怕各國都已開始改變態度了,再接下來,西涼會在西北有所動作,只要殿下回到了國中,楊家的艦隊,以及燕軍可以水陸並進,到了那時,這大陳,四面楚歌,其實……也未必需要全面開戰,可只需要拿下濟北,將這濟北夷為平地就可以了,濟北當初,也是燕國的國土,這些土地,自該歸燕,而我們楊家,所需的不多,只需將這裡的匠人,還有各個工坊的秘方拿到手,即可。殿下,認為如何呢?」

  燕成鏡翹著腳,下意識的頷首點頭:「唔,若是如此,倒也有幾分意思。」

  楊正奇凝視著燕成鏡:「還有一事。」

  「何事?」燕成鏡詫異的道。

  「殿下有沒有想過,令皇兄的死,畢竟殿下得利最大,難保那陳凱之,不會借此做文章,就算他不會有什麼鐵證,可畢竟流言蜚語出來,也難免動搖大燕的軍民士氣,殿下如何才能……讓人深信此事和殿下全無關係呢,又或者,讓更多人深信,此事和殿下全無關係呢?」

  燕成鏡詫異道:「他們沒有證據,怕個什麼,何況,皇兄很快就死了,他一旦駕崩,本王便是大燕之主,若有人敢亂嚼舌根……」

  楊正奇搖搖頭:「凡事,總要有萬分的周全,否則,就可能功虧於潰,有一個人,倒是可以幫助殿下。此人叫…方吾才……方先生,殿下可能耳熟能詳吧,天下人都知道,方先生是個名士,當初他開善莊,此後又結交天下名流,人人敬仰;而且,天下人也都知道,他和令皇兄,相交莫逆,這一次,若非是令皇兄,只怕這方先生,少不得要遭致那陳凱之的報復了。倘若這個時候,方先生堅定的站在了殿下一邊,痛陳害人者乃是陳人,那麼……可就有意思了。」

  「方吾才……」燕成鏡皺起了眉:「此人,本王倒是略有耳聞,也知道他和皇兄關係匪淺,不過……此人可靠嗎?」

  「可靠!」楊正奇頷首點頭:「本來這個人,其實對老夫而言,沒有什麼用處,可老夫還是借此機會登門,便是想要試一試他,慶幸的是,此人倒還真幫了老夫大忙。」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6 22:50
第九百二十一章:化腐朽為神奇

  楊正奇所謂的拜訪方先生,再到請方先生幫忙,其實從一開始……並非是楊家沒有了其他渠道,楊家在海外經營兩百年,對天下各國堪稱是無孔不入,怎麼可能因為失了一個江海,便徹底的砸了盤子呢?

  而之所以拜訪這位方先生,是在於這位方先生有利用的價值,此人若是用得好了,便是一枚好得棋子。

  請方吾才去幫這個忙,想辦法請燕人商賈運一批貨物去燕國,再在燕國進行交易,實質上,不過是給方吾才出題罷了。

  倘若方吾才當真盡心竭力的幫了這個忙,再加上此人一開始和太皇太后的關係,以及大陳朝廷對方吾才的『打擊』,那麼這個人,就足以信任了,至少……有用。

  比如說現在,倘若這位大燕國皇帝燕成武的摯友站出來,那麼,一切就更加可信了。

  燕成鏡聽罷,頓時也來了興趣:「倘若當真有方先生出面,可就好辦了,這五帝會盟之期,想來也已近了吧……很好……」

  正說著,外頭有宦官匆匆而來,道:「殿下,禮部侍郎王斌,隨駕的禁軍指揮張玉以及諸官求見。」

  燕成鏡看了楊正奇一眼,楊正奇面帶笑容,臉上一副瞭然的神色。

  這些人,都是隨駕來的大燕官員,顯然,陛下遇難,死亡只在旦夕,任誰都明白,武成鏡這大燕皇帝的胞弟乃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何況武成鏡也是大燕太后的兒子,大燕太后在燕京聞得了噩耗之後,也一定會力保武成鏡克繼大統,清河郡王,自然也就成了大燕的未來天子了,這時候不趁著機會前來抱大腿,宣誓效忠,還等到何時?

  燕成鏡笑了笑,揮揮手道:「告訴他們,皇兄遇難,本王心有如焚,現在還是不見外客,他們的心意,本王都記下了。」

  那宦官隨即去了。

  楊正奇面帶諷刺之色地道:「殿下,這世上從來都不缺趨炎附勢之人,倒是我們楊家出力甚多,望殿下還要牢記。」

  燕成鏡哈哈一笑,道:「等本王成了大燕皇帝,你們楊家不也有諾大的好處?所以,你放心便是。」

  楊正奇點點頭,卻覺得這武成鏡似乎顯得很自得的樣子,略顯輕浮,於是淡淡道:「但願殿下不會忘記才好,可即便忘了,那也沒有關係,楊家能將殿下捧起來,自然也足以讓殿下摔下去,殿下,可別忘了,令皇兄是如何死的!」

  燕成鏡頓時臉色一變,方才的得意之色一掃而空,他萬萬料不到楊正奇轉過頭就敢威脅自己。

  他直直地盯著楊正奇,冷笑道:「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楊正奇則是輕描淡寫的道:「只是以防萬一,生怕殿下衝昏了頭罷了。」

  說著,他已長身而起:「好了,時候不早,老夫也該告辭了。」

  眼見這楊正奇毫不客氣的離開,燕成鏡的臉色陰晴不定,目光閃了又閃,似是在做著某些衡量。最終,他似乎又認了命,只抿著唇,看著楊正奇離開。

  他也不是蠢人,眼下當務之急,是趕緊登基為大燕皇帝為好,至於其他的事,都可以緩一緩。

  他隨即招了招手:「來人。」

  宦官忙是躡手躡腳的進來,行禮道:「殿下有何吩咐?」

  燕成鏡淡淡道:「代本王修一封書信給太后,說明今日皇兄遇刺的原委,同時請求朝廷,立即在國境增兵,該給這陳凱之一點壓力了。除此之外,派人嚴密監視別宮那兒,看看有什麼動靜,這陳凱之到了現在,怕已是急得跳腳了吧,在來這濟北之前,本王倒是聽說,這陳凱之厲害得很,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的臉上掠過輕蔑之色,揮揮手,便不再說什麼。

  在他看來,陳凱之來接手這個爛攤子,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

  此時,在別宮,氣氛卻並不輕鬆。

  該準備的,俱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時代,醫療措施自是貧乏的,並不存在所謂的無菌室,可搭建一個簡單的手術室卻也不是沒有可能。

  陳凱之先是命人取了艾草來,將這艾草燃燒,而這艾草所生的煙霧,確是有一點消毒的作用。

  除此之外,便是大量的運用到酒精,所有的大夫都用酒精擦拭了身體,沐浴之後,再將在酒精中浸泡的剪子、刀具都取出。

  燕成武渾身上下,也都已用酒精擦拭過,脫去了外衣,正平躺著,主刀的乃是陳凱之,他畢竟有用刀的經驗,雖然此刀非彼刀,不過至少手更穩一些。

  當一切準備就緒,他小心翼翼的,在燕成武此前的劍傷上劃了一道口子,一旁的大夫們一個個屏住呼吸,他們每人都帶著口罩,口罩也已用艾草熏過,再沾了一些酒精,只露出一雙眼睛。

  雖然已尋了幾頭豬做過實驗,大致摸清了這一次手術的程序,可絕大多數人還是緊張無比。

  沒一會的功夫,在那刀口處,許多人看到那腸子露了出來,只是這腸子明顯有被割斷的痕跡,亦有許多污穢物流了出來。

  陳凱之毫不遲疑的將這些穢物小心翼翼的取出,再仔細看這腸子的裂口處,顯得有些發黑,似乎有發炎的痕跡,陳凱之利落地將一截的腸子切了,隨即便道:「取線來。」

  這線乃是腸線,此前也經過了消毒,早已穿好了針,陳凱之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其實連他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到底能不能治好,也只有天知道了。

  他專心致志地忙著手上的功夫,小心翼翼的將這腸子縫合一起,幸好創口較小,所以流血並不多,在這種條件下,陳凱之也沒法子進行輸血,所以……一切也就只能靠燕成武的身子硬扛著了。

  待縫合之後,陳凱之將腸子放回體內,之後再對外部的傷口進行縫合,他心知必須得快,絕不可能像後世手術那般,一次便是一兩個時辰,因為條件簡陋,隨時可能導致燕成武體內的血量不足,在這種情況下,這手術實是有些粗糙,完全應了陳凱之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

  一切縫合好後,接著便命人在縫合的傷口處上金瘡藥,待一切搞定,陳凱之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而接下來,便是輸液處理了。

  因為此時的燕成武,根本無法進食,最好的辦法,也就只能是輸液,只有等到他的腸道痊癒之後,才可進食。

  這葡萄糖倒是容易製成,在這濟北,陳凱之乃是天子,想要什麼,應有盡有,他勉強靠著從前可憐的化學知識,提煉了天然的葡萄糖水,而至於針管,在這個時候就顯然有些不易了,只能製出中空,卻頗粗的管子,消毒之後,便扎入燕成武的血管,而在管子的另一頭,則用一個漏斗盛著葡萄糖水,為了防止輸液過快,故意讓人取了一些棉球,塞在那粗大的針管中,隨後,再命一個宦官一直托著封閉了的漏斗。

  其他的大夫們,個個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其實在飛魚峰上的圖書館裡,倒也有類似的書籍,都是陳凱之撰寫的,不過雖然許多匠人喜歡去飛魚峰上求化工的知識,可大夫們卻不同,他們更喜歡憑自己的經驗來診治病人,對他們而言,那飛魚峰上的許多所謂的人體解剖之類的學問,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可現在,如今當場救治,他們卻懷著好奇心,許多人不知原理是什麼,卻覺得陳凱之這種救治的辦法殘忍又稀罕,可到底有沒有用呢?

  在手術過程中,也有大夫忍不住大膽問起:「陛下,為何要用這所謂的酒精。」

  「陛下,這腸子縫合了起來,就有用了?」

  「陛下,為何要將這糖水輸入進血管之中。」

  陳凱之有一搭沒一搭的答了,現在終於完成了這項重要的任務,他如釋重負地取下了口罩,長舒一口氣,命人在此小心照拂,不得隨意放人出入,艾草依舊還要燒,卻不可過濃,還需用酒精每日擦三遍燕成武的身體,甚至是這裡的地板,也需用酒精擦拭。

  處理好這一切,他才走出了寢殿。

  其實這一次對燕成武的救治,花費十分驚人,大夫們稀奇地看著這一切,似乎許多人,依舊還不相信這樣便能治好傷及肺腑的劍傷。

  倒是陳凱之也懶得和他們解釋什麼,倘若這燕成武活了,陳凱之相信,那飛魚峰裡裡關於醫學的書,立即會被濟北的大夫們搶購一空。

  那些醫書都是陳凱之還在翰林院裡憑著記憶寫的,涉及到了五花八門的知識,表面上,似乎很粗糙,甚至陳凱之的許多記憶,都有紕漏和錯誤,可大致的原理,卻足以給人提供一個方向,對陳凱之而言,一個正確的方向,比什麼都重要。

  飛魚峰中的各類書籍,雖然都是陳凱之託了所謂前人『秘籍』所作,可一旦天下人都認識到了它的好處,則不啻是一個東方版的文藝復興。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7 09:53
第九百二十二章:兵戎相見

  接下來,就只有耐心等待了。

  因為只有天才知道,這燕成武能不能醒來。

  陳凱之之所以敢如此粗糙的做這個手術,並不是來自於他對於自己可憐的那點醫學知識有什麼信心,純粹是因為……這傢伙身強體壯,或許……能夠熬過去……

  可倘若是熬不過去,自然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實在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只好開戰了。

  陳凱之聚集了大夫們,這別宮早已封閉了起來,任何消息都不得透露出去。

  這時,那張千戶倒是來了,給陳凱之行了禮,陳凱之在偏殿裡見了他,張千戶道:「陛下,卑下帶人,一直都盯著那清河郡王的住所,並沒有發可疑人等出入。」

  陳凱之微微皺眉,歎了口氣:「這倒是可惜了,朕還以為,那姓楊的此時定會和清河郡王合謀呢,要嘛就是,這姓楊的一定有什麼暗道或是出人意料的進行了偽裝,要嘛,就是此人並沒有出現,不過,錦衣衛還是要盯緊一些,方吾才那兒,如何了?」

  「那兒,卑下也在嚴密監視,方先生那兒,並沒有什麼動靜。倒是有自清河郡王住所的快馬,一路往北燕方向去了,想來,那清河郡王……」

  陳凱之頷首:「由著他們去吧,這消息根本就摀不住,清河郡王的底細,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明面上我們所知的,是他與大燕皇帝一母同胞,平時,錦衣衛確實是疏忽了他,畢竟他年紀還小,萬萬想不到,此人竟一直處心積慮,燕國國內,他與大都督燕成慶相交莫逆,這燕成慶也是宗室,手握十萬燕軍,不只如此,去年他納妃,其妃出自并州梁家,梁家乃是大燕數一數二的豪族,不過細細想來,此人真正厲害的,卻是偽善,想想看,此人雖是大燕皇帝的兄弟,可正因為如此,這大燕皇帝該對他小心提防才是,可誰知呢,他能娶梁家之女,本就犯了忌諱,偏偏大燕皇帝,竟還對他依舊信任有加,陛下,歷來的天子,可多多少少,對自己兄弟的婚事較為看重的,倘若是和豪族成親,難免會動搖皇權,而燕成鏡竟沒有因此而得到大燕皇帝的忌諱,這……除了這位大燕皇帝性子裡並不多疑之外,卑下以為,可能也和此人城府極深有關。」

  陳凱之耐心的聽著張千戶的分析。

  張千戶又繼續道:「還有,卑下得知,隨來的許多燕臣,紛紛前去拜見清河郡王了,看來,他們也已看穿了形勢,知道清河郡王勢必登基,陛下,只要這大燕皇帝一駕崩,事情就難以挽回了,還請陛下,早作打算。」

  陳凱之點點頭,很欣賞的看了一眼張千戶:「濟北錦衣衛千戶所,倒是有模有樣,和你的盡心竭力分不開關係,朕自然要早做準備的。」

  「越國君臣那兒,有什麼動靜?」

  「他們得知燕國皇帝遇刺,隨即便加強了防備,除此之外,楊學士也已調了一支軍馬前去保護,越國皇帝對此事沒有過分的過問,想來也是覺得敏感,禮部那兒,也派人前去慰問了,沒有什麼大礙。」

  陳凱之點頭:「不過,話雖如此,可一旦燕成武駕崩,就是另一回事了,到時朕將陷入極被動的境地,但願……他能醒過來吧。」

  等待的日子,是極令人煎熬的。

  好幾日,燕成武都已垂危,幾個大夫幾乎輪番照料著他,隨時試探脈搏,甚至有一次,有大夫幾乎已經摸不到脈搏了,就這般,在那寢殿裡,燕成武一直昏迷,靠著輸液勉強活著。

  而大夫們,對此也越發的沒有了信心。

  到了第三日,外頭有人來報:「清河郡王求見。」

  陳凱之這幾日,都住在此,此時也顯得沒有了耐心:「他來見什麼,不見。」

  「陛下。」宦官道:「這清河郡王,顯然是希望見一見他的皇兄,他說,倘若皇兄駕崩,也好……」

  陳凱之厭惡的道:「告訴他,他的皇兄,駕崩不了,讓他滾!」

  宦官猶豫了一下,卻還是乖乖去了。

  …………

  就在這別宮之外,燕成鏡坐在車裡,耐心的等候,等別宮裡的宦官出來,燕成鏡方才掀開車簾,宦官咳嗽一聲:「奉陛下口諭,令皇兄駕崩不了,清河郡王請回。」

  燕成鏡面露冷笑。

  這已過去了幾天時間了,依靠他的預計,便是大羅金仙來了,自己那皇兄,也早已經死了一百次。

  不說別的,那劍可是穿破了腸胃,甚至已經無法進食,就算沒因為那劍刺死,餓也已是餓死了。

  他冷冷道:「他是本王的皇兄,你們大陳,欺人太甚!」

  隨來的燕臣們,也一個個怒不可遏的樣子。

  起初,陳凱之說要救治,倒還說的過去,可過去了這麼多天,裡頭一點消息都沒有,甚至大家早就懷疑,陛下已經駕崩,這個時候,陳人還秘不發喪,這是想做什麼?莫非還想挾持著陛下的屍骨麼?

  有人快步上前,厲聲呵斥:「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陳人,便是這樣待人的嗎?實是不可理喻,爾等如此,難道就不怕,燕陳兩國,兵戎相見?我大燕太后已來懿旨,命我等立即帶著陛下的屍骨回燕,如若有失,一切責任,都是你們陳人承擔!」

  這宦官顯得有些害怕,只得道:「大燕皇帝,並未駕崩,正在悉心醫治。」

  「哈哈……」燕成鏡見狀,憤怒的大笑:「悉心醫治,好一個悉心醫治,你們陳人並非是仙人,難道悉心醫治,便能治好,分明就是你們狡辯推脫之詞,本王想要知道,你們到底存著什麼居心,呵……告訴陳凱之,他倘若是不給一個交代,本王便在這兒等著了,事關皇兄以及大燕的顏面,本王絕不苟且!」

  說著,他揚起手,狠狠打了這宦官一巴掌。

  這宦官哪裡敢還嘴,忙是捂著臉,又匆匆的回到了別宮裡去。

  這燕成鏡一鬧,已是讓這別宮外頭不少人駐足。

  須知濟北不是別處,這所謂的別宮,也只是官衙暫時改建的罷了,並沒有和鬧市分隔開,再加上這裡本就是主幹道之一,倘若封了這裡,勢必會導致整個濟北的阻塞,因此陳凱之並沒有下旨戒嚴附近的街道,因而這裡雖是被層層的禁衛包圍,可依舊還有無數的行人。

  不少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前幾日,大燕皇帝在此遇刺了,而這裡變得更加森嚴起來,現在又見一群燕人到了這裡,浩浩蕩蕩,竟直接堵塞了街道,於是猜忌紛紛。

  燕成鏡心下也是冷笑。

  現在是大陳的朝廷理虧,而自己自該要表現出一點盛氣凌人了,一方面,也好讓燕人們看看,自己和皇兄親如兄弟,現在皇兄生死未卜,當然要表現出憤怒,另一方面,自也該給陳人一點下馬威。

  燕人畢竟和陳人不一樣,燕人地處河北之地,常年和倭寇和胡人作戰,因此燕國的臣民,都希望自己的天子乃是堅毅果敢之人,自己眼看著就要克繼大統,若在這件事上表現的曖昧不清,連自己皇兄的屍骨,竟都任由陳人安排,此事傳回了大燕,他們會如何看待自己。

  因而他將那宦官打翻之後,便背著手,也不再上馬車,而是回首看了一眼燕臣和所帶來的禁衛,厲聲道:「今日非要奉聖駕而回, 再不得被陳人推脫下去了,本王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膽!」

  隨來的燕人大臣們,也表現的義憤填膺,一方面,本來皇帝就在此遇刺,他們覺得陳人很不講道理,而另一方面,這清河郡王將來就要登基為君,現在他既發怒,自己自該跟著一起憤怒才是,否則……將來可沒好日子過。

  有人厲聲大叫:「讓大陳皇帝出來說話!」

  「陳人辱我太甚,今日若沒一個交代,便是刀兵相見之時。」

  這臨時的別宮規模不大,所以他們在外喧鬧,俱都清晰的進入了陳凱之的耳裡。

  那燕成武至今還不見好,也不知能否熬過去,這邊燕人又在鬧事,過一會兒,宦官捂著臉回來:「陛下,燕人不肯退去,還在外頭鬧騰。」

  「是嗎?」陳凱之冷著臉,倒是平靜了起來:「這位清河郡王,倒還真是對他的皇兄上心啊,朕去看看。」

  他已起身,宦官倒是急了,忙是出去,呼喚禁衛。

  ………………

  此時別宮外頭,已是人滿為患,無數人駐足眺望,人群之中,楊正奇混雜在其中,站在他的身邊,乃是方吾才。

  方吾才也萬萬料不到,會被這楊正奇反手將了一軍,他對燕成武,其實還是頗有些感情的,心裡不免有些唏噓,可他也深知,此時更不該流露出什麼,只是面帶微笑,楊正奇邀他出來走走,他也想不到,會走到這裡。

  楊正笑吟吟的看了方吾才一眼:「素來聽說,方先生料事如神,卻不知,方先生認為,今日之事,會如何收場?」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7 09:5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7 23:24
第九百二十三章:奇恥大辱

  方吾才便是如此,此時依舊是深藏不露。

  對大燕皇帝、北海郡王這些人,他給人一種仙風道骨,宛如仙人下凡的莫測之感。

  而在太皇太后面前,他又一改形象,成為了一個智珠在握,卻是貪財的人。

  可對這楊正奇,他卻又成了另一種樣子,首先,他必須得有用,其次,他必須得有軟肋,這楊正奇如此的狡猾,倘若你沒有軟肋,或者說他們的把柄抓在手裡,楊正奇是絕不會放心的。

  方吾才只淡淡的笑了笑:「依老夫看,現在大家都陷入了一個僵局,於清河郡王殿下而言,他非要出這個風頭不可,可對陳凱之而言,他絕不容許有人向他挑釁,所以……最終的結果,不過是雙方撞得頭破血流罷了。不過……老夫看大燕皇帝也是有福之人,並沒有短壽的跡象,所以……」

  沒有短壽的跡象?

  楊正奇不禁笑了,他笑這方吾才過痴,竟將一切都寄託在了這等相面之術。

  楊正奇和其他人不同,他久在海外,接觸過各國的方士,有佛朗機的教士,有倭國的和尚,有西洋和崑崙州的巫師,海上的人,雖也對天地有所敬畏,可畢竟他們是乘風破浪,一切既靠命,也靠自己!

  楊正奇淡淡道:「可是,事在人為,先生這相術,看來並不太準,若以面相而言,那燕成武確實並非是短壽之人,可先生殊不知,這命術,雖非子虛烏有,卻也是無常的嗎?燕成武一死,以先生之見,會如何呢?」

  方吾才被楊正奇很不客氣的打臉,不過他並不氣惱,臉色依舊泰然,不急不忙地道:「若是如此,只怕兩國交戰,已是不可避免了,而大陳自平關中之後,確實威懾了各國,卻也使各國變得焦慮起來,天下各國,誰人不知這陳凱之是非尋常之主,大陳的國力,必定蒸蒸日上,假以時日,大陳日強,勢必使各國產生威脅,因此,一旦陳燕開戰,那麼各國必定會趁機落井下石,大陳也將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倘若這時……」

  說到這裡,方吾才眼帶深意,笑吟吟地看了楊正奇一眼,才接著道:「若是楊家藉機行事,那陳國的江山社稷,可就說不準了。不過,既然老夫既能猜測眼下大陳的困局,那麼那陳凱之,又如何看不破呢?所以他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一方面,燕成鏡在此廝鬧,若是放任,難免威信受到打擊,而一旦回擊,又勢必陷入絕境。楊公,實是好算計啊。」

  楊正奇笑呵呵的看著遠處那在咆哮的燕成鏡,他似乎對方吾才的分析很是滿意,楊正奇素來也算是個自視甚高之人,在他看來,除了覺得方吾才喜歡裝神弄鬼之外,確實是個眼光獨到之人,跟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楊正奇反而覺得極有意思。

  他背著手,便道:「所以說,萬物皆棋子,楊家之為何要將一切的產業都放置在海外呢,為何這兩百年來,都在海外經營呢?先生想必在想,裂土封侯,是多大的美事,可楊家卻寧願捨棄這一切,遠避海外,先生可知道為什麼嗎?這大陸,便是一座棋盤啊,裡頭的人,哪一個不是棋子呢?當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可得了鹿的人,又有哪一個可以高枕無憂?反是我們楊家身在海外,便沒有這些紛擾,只需將這裡的人視為棋子就可以,就如這陳凱之,倘若成了楊家的絆腳石,那便讓人打他便是,大燕皇帝不願受操控,而擊陳凱之,可世上的人,哪一個不想做大燕皇帝?他不肯,就有人肯,譬如這燕成鏡,楊家只需拿出百萬兩銀子的投入,花費一點點的人脈,便可獲得百倍的回報,現在這燕成鏡,便是棋子了,燕成鏡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只有避在海外的人,方才能如此超然,也只有我們楊家,才能一次次利用這些擁有野心的人,撬動六國的時局,只要我們楊家願意,就什麼都可以做成。」

  楊正奇這話實在是有些自視過告了,方吾才只抿了抿嘴,笑而不做聲。

  楊正奇奇怪地側目看了方吾才一眼,道:「怎麼,方先生對此並不認同?」

  方吾才輕輕的搖了搖頭,才道:「楊公,太小看陳凱之了。」

  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話,令楊正奇心裡一沉,卻很快又恢復了神色,這時他不得不佩服這位方先生了。

  大燕皇帝死了,方吾才算是徹底失去了靠山;而大陳對這楊家餘孽,自然不會再有好臉色,按照目前的處境來看,現在這位方先生,除了緊抱著楊家,已沒有了任何的出路,可這傢伙,竟還能如此和自己唱反調,倒是……很有膽魄。

  雖是方吾才這跟自己有點唱反調的意味,可楊正奇並不愚蠢,他反而對方吾才欣賞起來,忠言逆耳,某種程度而言,似乎也並非是壞事。

  而在這時,那別宮裡,突的走出了人來。

  卻見陳凱之帶著一干禁衛疾步而出。

  陳凱之的出現,令這喧鬧的街面,霎時安靜下來。

  陳凱之環顧四周,見這裡已是人滿為患,那清河郡王被數十個燕臣圍著,外頭又有百來個燕國的禁衛,一個個劍拔弩張的樣子。

  而兩側圍看的百姓,更是烏壓壓的看不到盡頭。

  陳凱之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遠處若隱若現的方吾才身上,遠遠就看到方吾才面色自若,倒是站他身邊的楊正奇微微皺眉,疾步的將身子後退,隱入了人群之中。

  此人出沒,顯然帶著不少或明或暗的護衛,所以楊正奇一消失,許多行色匆匆的人也立即退去了不少。

  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陳凱之,卻只是一笑,似乎並沒有驚動這楊正奇的打算。

  而是將目光落在了正一臉怒氣騰騰的燕成鏡身上。

  燕成鏡一見到陳凱之來,頓時來了精神,厲聲道:「陛下,我皇兄呢?」他咬牙切齒的接著道:「皇兄遇刺,燕國倒還念在兇徒未明,沒有討這個公道,現在陛下竟挾持了吾皇兄,意欲何為?他中了劍傷,只怕現在已駕崩了,我大燕天子駕崩,身邊竟無燕人,陛下將這別宮捂著密不透風,又是什麼居心?」

  「我乃大燕皇帝的兄弟,而今卻連皇兄屍骨都未見,陛下該給臣一個交代了吧!」

  他面帶獰色,氣勢洶洶興師問罪的樣子。

  「如若不然,今日之事……」

  他一句事字,說到了這裡,陳凱之的目中,突的露出了凶光。

  這一抹凶光自是被燕成鏡捕捉,他微微愕然,似被這凶光所懾,只覺得,這目光實是陰狠得厲害,像是突的感覺有刺骨的寒氣貫穿全身。他自幼養尊處優,卻從未有人拿這樣的目光看自己,何況這陳凱之的目光,分明……

  燕成鏡的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卻在恍神之間又不禁懊惱起來,自己這是怎麼了,現在是自己來興師問罪,是自己在討公道,卻被這陳凱之所懾,如今眾目睽睽,這般示弱,豈不是弱了大燕的威風?

  於是燕成鏡大笑一聲,將心裡的恐懼掃了個煙消云散,他才正色道:「今日之事,絕不善了,本王現在以大燕的名義,第一,要求大陳立即交出兇徒;其二,讓本王與諸臣,立即去見皇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其三,貴國召皇兄與我等而來,即為貴客,而今客人死在了大陳,也請大陳朝廷給一個交代,倘若……」

  燕成鏡還沒有把話說完,陳凱之便突的笑了,聲音冷然地道:「倘若什麼?」

  「倘若……」燕成鏡還想說倘若。

  卻冷不防的,陳凱之狠狠一巴掌朝他啪的甩來。

  啪……

  這一巴掌,毫不遲疑地打在了燕成鏡的臉上。

  燕成鏡的臉上頓時佈滿羞怒之色,其實這一巴掌,並沒有用多少力,可在眾目睽睽之下,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頓時憤怒難耐,努力摀住自己的腮幫子,瞪著眼睛厲聲道:「你敢?」

  「你敢什麼?」陳凱之舉手,他顯得極冷靜。

  燕成鏡下意識的雙手舉起,捂著自己的臉,想要擋。

  可陳凱之隨即,抬腿,狠狠的朝他膝蓋猛地一踹。

  咯……

  膝蓋的骨節似乎都已錯位一般,他的右腿下意識的軟綿綿要癱下去,只一瞬間,燕成鏡的身形便變得狼狽又可笑起來。

  燕成鏡此時又覺得無力,又是憤怒,他勉強獨腳站著,怒吼道:「欺人太甚!」

  身後的燕臣和燕衛們這才反應了過來,其實他們也沒有料到會鬧到這個局面。

  於是燕臣們一個個面帶怒色,有人低聲咆哮,護衛們紛紛搶身要拔刀,隨著無數鏗鏘的聲音,許多柄刀劍自鞘中出來,紛紛指向陳凱之。

  這轉瞬之間的事,令人猝不及防。

  而陳凱之的護衛這也才意識到了什麼,正待要拔刀相向。

  陳凱之卻是笑吟吟的壓了壓手,示意他們不必如此緊張,只有一雙如利劍一樣鋒利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燕成鏡。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7 23:27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8 09:13
第九百二十四章:死無葬身之地

   陳凱之隨即,抬眸,凝視對面的燕人護衛,護衛們一個個極力裝作要奮力向前的模樣,陳凱之對他們冷聲道:「怎麼,你們還想動手不成?朕倒是想看看,誰有這個膽子!」

  他說罷,便不再看那些虛張聲勢的燕人護衛一眼,跨前一步,伸出腳,狠狠向前猛地一踹。

  啪……

  這一次,卻是狠狠踹向另一處膝蓋。

  只聽這關節處的脆響,燕成鏡本是靠著這餘下的腿撐著,現在卻噗通一聲,兩腿竟都折了,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他已疼的眼淚啪嗒落下,心底深處,一股巨大的恥辱油然而生。

  他乃大燕堂堂的郡王,更是大燕的天潢貴冑,很快,即將成為大燕天子,和陳凱之平起平坐之人,今日……卻受如此恥辱……

  身後的燕臣們,見不甘的燕成鏡直挺挺的跪在陳凱之的腳下,一個個亦是義憤填膺,個個狠狠瞪著陳凱之。

  那些燕人的護衛,雖是個個舉著刀劍,卻是面面相覷,無人敢上前。

  他們很清楚,上前……就是死。

  即便陳凱之身邊的護衛並不多,即便陳凱之沒有讓他的禁衛拔出刀劍。

  許多人額上,已是冷汗淋漓。

  便連遠遠圍觀之人,也覺得心跳的厲害。

  陳凱之背著手,面上從容不迫,帶著微笑,他低頭,看著身子已是撐不住,不得不雙膝跪下,兩手撐地痛的臉色蒼白如紙的燕成鏡,風淡雲輕的道:「這麼大的人,連規矩都不懂,你是什麼東西,見了朕,竟還敢站著說話,在朕面前,你有什麼資格站著?小小一個郡王,如此目無尊長,你們燕人,難道沒讀過聖賢書?」

  他語帶調侃,向前走了一步。

  燕成鏡俯著身,眼睛只能看到地面,被陳凱之這番話,戳到了心窩裡,宛如刀割一般,心底深處,已是湧出了無盡的恨意,可當他趴在地看著陳凱之的靴子走近,與他的臉幾乎近在咫尺時,這恨意,瞬間又被一股恐慌所取代,他慌忙道:「陛下對大燕國所強加的恥辱,小王……銘記於心!」

  「那你記著吧,給朕記好了。」陳凱之笑了笑:「可你恨也好,怒也好,怨也罷,又有什麼關係呢?」

  陳凱之低頭俯瞰他,宛如看一個趴在地上的可憐蟲,他隨即笑了:「弱者的憤怒,沒有任何意義,所以……現在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燕成鏡心裡的恨到了極點,厲聲道:「有,小王請見大燕皇帝!」

  陳凱之冷漠的道:「不准!」

  不……准……

  回答就是這般的乾脆。

  這令身後的燕臣們幾乎氣得背過了氣去。

  這大燕皇帝,乃是他們的皇帝,陳凱之說不准就不准。

  而清河郡王,乃是他們未來的皇帝,現在,卻如狗一般趴在地上,猶如臣子一般,希望見到自己的皇兄,而陳凱之的回答,卻只是一個不准。

  燕成鏡厲聲道:「陛下此舉,對我大燕,是莫大恥辱,天理昭昭……請陛下記住!」

  陳凱之已拂袖,旋過了半身,似乎已經懶得理會這個可憐蟲了,他見無數人的目光,一個個敬畏的看著自己,許多的目光深處,分明帶著恐懼,陳凱之笑道:「天理昭昭?朕就是天理!你記住朕的話,現在……滾!」

  說著,陳凱之已轉過了身,步入別宮,人已消失不見。

  燕成鏡依舊還是跪著,身後的燕臣個個面如豬肝之色,他們氣得發抖,卻又有一種如蒙大赦的感覺,忙是有人上前,攙扶燕成鏡,燕成鏡被人扶起,卻是痛徹心扉,他眼中佈滿了血絲,獰然道:「陳凱之,燕陳不共戴天!」

  ……

  燕成鏡的話,自是傳入了已進入了別宮的陳凱之耳裡。

  他恍若未覺,似乎也沒有發怒,晏先生已迎面而來,看了陳凱之一眼,歎道:「陛下,還是太衝動了。」

  陳凱之不置可否:「衝動二字,倒是言重了,其實那燕成鏡到現在都沒有明白,似他這樣的毒蛇,無論他是郡王,還是他日成了大燕皇帝,朕一樣將他視做是一條狗而已,朕最擅長的便是打狗,他們要戰,便戰,如此而已。怎麼,燕成武如何了?」

  晏先生歎了口氣:「至今還未醒來,陛下,怕也要做最壞的打算。老臣倒是並非認為這清河郡王不該打,此等弒君之人,本就該千刀萬剮,何況,還弒殺自己兄弟,只是,陛下,什麼是禮呢?所謂的禮,可能對於臣民而言,是相互約束的手段,而對於天子而言,禮,是做給人看的,陛下的行為合乎於禮法,天下人看了,便會效仿,這便是上行下效,而對各國而言,天子對各國守禮,各國之間,也可以相互約束,不至雙方到最壞的情況,譬如陛下今日待清河郡王,這固然是他無禮在先,陛下無禮在後,可在越楚等國眼裡,便是陛下欺人了,各國能夠心安嗎?一個清河郡王,可以不在乎,可陛下該謀大局。」

  陳凱之微微一笑:「朕記下了,下一次他若是還敢來,朕再以禮相待吧。」

  「……」晏先生竟是無言。

  還會有下次嗎?

  下一次,怕就是戰場上相見了。

  何況,人家還敢來?

  晏先生也只是苦笑,不過,他和陳凱之,本就私底下交情甚厚,有時,對於陳凱之的某種任性,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凱之隨即到了寢宮。

  寢宮裡燈火通明,幾個御醫正在悉心的照料著燕成武,燕成武的面色還是老樣子,呼吸依舊是微弱,每日有人擦拭著他的身體,輸液也沒有停,而肚子上的外傷,卻已開始癒合了,此前的腐肉,也已割去,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發展,可偏偏,他依舊還是昏迷。

  陳凱之隨即自寢殿裡退出來,晏先生尾隨著,陳凱之走在長廊下,突然道:「朕看到了方先生,方先生身邊還有一人,這個人……想必就是楊家人了,他躲在人堆裡,一定是在看熱鬧,這楊家,還真擅長於四兩撥千斤啊,這楊家,倒是朕越來越覺得有意思了。他們挑動了燕人,其實本質上,是在反會盟。」

  「反會盟?」晏先生一愣,隨即點頭:「不錯,陛下會盟各國,而楊家人,實則也在借這一次會盟,背後撮合著一個不同的會盟。」

  「一場反陳會盟,借此機會,天下共討大陳。」晏先生憂心忡忡:「陛下,為何不立即動手,將那姓楊的拿了?」

  「不急。」陳凱之淡淡道:「朕的心大的很,可不只在乎一個姓楊的,等著看吧,好戲要開場了。」

  …………………………

  燕成鏡幾乎已被人抬了回去,一路哀嚎,一到了居所,早有幾個大夫來了,診視之下,方知腿骨已是斷裂。

  他整個咬牙切齒,讓大夫們正骨用藥之後,外頭的燕臣們則個個義憤填膺的來求見。

  燕成鏡咆哮道:「本王要他們,有何用?這陳凱之,當著天下人的面,這般辱我,本王即將克繼大統,繼大燕皇帝位,這陳凱之……」

  「讓他們滾,都滾!本王明日便回國中去,明日就走!」他臉色陰晴不定,面色泛黃,外頭,卻有人徐徐進來,燕成鏡怒氣沖沖道:「本王不是說了,所有人都滾,滾!」

  這人卻笑吟吟的道:「殿下,何必大動肝火呢。」

  燕成鏡齜牙,瞄了來人一眼,卻見此人正是楊正奇。

  楊正奇面帶微笑,身後,似還站著一人,這人燕成鏡有些印象,當初在大燕……是那方先生……

  楊正奇笑吟吟的道:「殿下,且消消氣,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之辱,雖是那陳凱之張狂的過分,可殿下越是如此慌了神,反而,就落入此人的圈套了。殿下,老夫是專程來看你的,你看,方先生也來了。」

  燕成鏡冷冷道:「本王要將陳凱之碎屍萬段!」

  楊正奇笑了:「是,老夫來此,也是為了如此。」

  燕成鏡側目看著楊正奇,似乎對這個姓楊的,他多少還有些忌憚,於是臉色緩和一些,可腳上的疼痛,依舊令他額上冷汗冒出,他努力的忍痛,切齒道:「怎麼,楊先生有主意?」

  「殿下認為,這只是殿下和陳凱之的私仇嗎?」楊正奇先是反問,隨即苦笑:「罷了,還是請方先生來說吧,方先生實是令老夫敬佩啊,誰曾想,這陳凱之和殿下所發生的事,竟被料中了,方先生,請。」

  方吾才只微微點頭:「論起觀人,老夫確實有一些伎倆,今日見殿下受此奇恥大辱,老夫也是感同身受。」

  燕成鏡冷冷道:「有什麼話,請開門見山吧。」

  方吾才道:「會盟之期,已是到了,現在各國的使節,包括了衍聖公府,也俱都已經齊聚濟北,現在,豈不正是殿下申訴冤屈的好時機?殿下和陳凱之之事,各國都看在眼裡,殿下不該回國,而是該等會盟之後,再作打算。」

  「再不回國。」燕成鏡怒氣沖沖道:「本王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8 22:27
第九百二十五章:一觸即發

  楊正奇和方吾才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在對方的目光下,似乎彼此心意已經相通。

  楊正奇似乎越來越覺得,這位方先生是個妙人了。

  方吾才既沒有給他神秘莫測的感覺,也不似在太皇太后眼裡,是一個容易控制的人物,而是一個……只舉手投足,便可生出默契的人。

  見這燕成鏡暴怒的樣子,方吾才道:「殿下,稍安勿躁,正是因為這個時候,才需參加會盟啊。殿下想想看,今日陳凱之對殿下如此不客氣,這對大燕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可在各國眼裡,他們又會是怎樣看待呢?事實上,殿下現在已算是大燕皇帝的繼承人,陳凱之尚且敢如此對殿下無禮,那麼在各國眼裡,他們會如何去想呢?他們會想,陳凱之敢這樣對殿下,想來也就敢這樣對越、對楚……這……其實是天賜良機啊。」

  「此次會盟,不該是針對西涼,而該是針對大陳,若是到時殿下振臂一呼,各國群起而攻之,這陳凱之會盟的打算也就落空了。」

  「而一旦各國在此次會盟中與大陳爭鋒相對,到時便可暗中締結盟約,陳凱之自登基為大陳皇帝以來,桀驁不馴,施行霸道,各國早已不滿,若是接下來,各國聯合伐陳,這陳凱之,也就是遭遇到了滅頂之災了,何況他最難得的,不過是濟北而已,此時楊氏艦隊若是突襲濟北,何愁殿下大仇不報呢?」

  「殿下此時還需忍耐啊。」方吾才笑吟吟的繼續道:「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小不忍則亂大謀。既然來都來了,怎麼也得會盟之後再做決定,不過……殿下此時可立即秘密修書國內,要預備集結大燕的軍馬了。」

  燕成鏡忍著疼痛,倒是耐心地聽完了方吾才的話,他的眼珠子轉了轉,似是思索著什麼,只是目中掠過了許多狐疑,接著看向方吾才道:「只是這裡是濟北,在這裡和陳凱之會盟,不啻是與虎謀皮,這畢竟是在大陳的疆土……」

  「殿下放心。」楊正奇別有深意地笑著道:「蜀國和楚國那兒,老夫已在暗中接觸了,便是越國,想來越國國君,見了今日殿下的慘狀,也難免兔死狐悲,如方先生所說的,這正是一個好機會,殿下又何慮之有呢?」

  燕成鏡倒是怒色未消,冷哼一聲,倒是不再做聲了。

  所謂的會盟,某種意義而言,到了現在,其實已變成了雞肋。

  尤其是當燕成鏡之事傳遍了濟北,使各國也都變得疑慮起來,陳凱之的行為,確實是過了份,據聞越國國君甚至一宿都沒有睡好,顯然,他心裡的擔憂已經開始放大。

  算起來,在各國之中,越國的實力最差,他們雖佔據了蘇杭和閩越之地,較為富庶,可不似北燕、西涼這般,擁有驍勇敢戰的鐵騎,也不似南楚和蜀國,而今瘋狂的向南擴張,所以此次會盟,越國國君親自來此,更多的是希望借此機會觀望各國時局。

  可當他見到陳凱之竟對燕國的人傲慢無禮,不得不令他焦慮起來,心裡越加擔憂。

  在許多人看來,這陳凱之,越發的顯得野心勃勃,一舉平定關中,震動各國。

  而今日來這濟北,眼看這濟北的繁華,竟不在蘇杭之下,更令越國國君心憂,可以想像得出,假以時日,這陳凱之大練新軍,少不得,可能要開戰了,小小越國,又如何會是大陳的對手?

  至於楚國,楚國太子早已抵達,亦是感受到了這巨大的威脅,他開始頻繁的向國內修書,顯然也開始沒了主張。

  陳凱之對清河郡王的侮辱,使人感覺到了唇亡齒寒,面對大陳的冉冉升騰,令這位楚太子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大陳的禮部官員們,現在則是變得叫苦不迭起來。

  他們這些日子,都在暗中與各國接觸,向各國示好,這本就是他們的本職工作,俱都在為會盟做著準備,可誰料,陛下的一次魯莽舉動,竟將他們的所有努力一下子統統毀了個一乾二淨,偏偏他們還不敢抱怨,不得不四處登門,向各國解釋,想盡辦法的維持關係。

  這便是做天子的好處,天子可以任性,卻總會有人爭先恐後的為其去擦屁股,甚至還無怨無悔。

  過了半月,一封快報已傳至濟北,原來是燕國開始向邊境增兵了。

  浩浩蕩蕩的燕軍,遮天蔽日,分駐河北沿岸諸城,大量的遊騎,甚至開始探入濟北,不只如此,幾個靠著濟北邊境的通衢集市,原本是供出入濟北的燕人商賈們歇息所在,現在也莫明的開始屯兵。

  原以為,在這緊張的時局下,此時濟北勢必會變得蕭條起來。

  可這消息一傳出,這濟北的貿易竟頓時的開始暴漲起來。

  可能要開戰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

  可精鹽和許多精鋼,都是必需品,而且極為熱銷,越是可能開戰,將來就越可能關係通商的口岸,而一旦斷絕了貿易,就意味著燕地的精鹽和精鋼價格會暴漲,這個時候,還不趕緊趁著機會多進一些貨囤積起來,還等到何時。

  於是乎,這濟北沒有展現出附和常理的慌亂,卻發生了反效果,不但貿易沒有暴跌,而是開始以奇蹟一般的速度,瘋狂的暴漲,幾乎所有的工坊都在催貨,精鹽的價格攀高,數不清的燕人商賈瘋了一般的穿過了燕軍的防線,進入濟北,接著用車拉,請人用肩挑,將大包小包的貨物往河北之地送。

  楊彪對這情況,看的是目瞪口呆,因為在此之前,濟北知府衙門還曾專門進行過報告,認為燕陳關係的緊張,可能使濟北工坊的訂單暴跌,濟北極需有所應對。

  可現在……卻更像是在黑暗來臨之前的瘋狂,大街小巷,沒有太多渲染大戰要來臨的恐慌,而每一個人竟都在談論價格的漲跌,不,理論上而言,是只有漲,沒有跌,幾乎所有人都在尋貨,燕人商賈盤踞在濟北,人滿為患,他們帶著河北之地的口音,猶如餓狼一般,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與此同時,浩浩蕩蕩的勇士營開始進入了濟北。

  大戰一觸即發。

  卻在此時,會盟開始了。

  會盟的地點,是在濟北的至正學宮。

  這至正學宮乃是蔣學士所建,乃濟北最宏偉的建築之一,也是關東之地,除了洛陽學宮之外的至高學府,在這裡,有上萬讀書人在此讀書、交流。

  正因為這裡最是恢弘,現在卻臨時徵用,緊接著,禁衛們將這裡圍了個水洩不通。

  各國的官員已先行與大陳禮部官員來這裡踩過點,會盟的地點,參與的人選,甚至是各國君主以及使臣的席位,也俱都分別做了詳盡的安排。

  乃至於用的茶,餐點,還有蔬果,每一樣,都由各國進行確定,大陳的禮部侍郎,幾乎連一個細節都不敢疏漏。甚至,有時為了一個菜餚,都可能讓各國使臣們發生爭執。

  不過幸好,這一切還算順利,各國的使臣畢竟知道,上頭的人爭吵是他們的事,自己要做的,則是盡力的溝通轉圜,在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所有的細節開始寫入章程,最後進行備案。

  陳凱之則親自駕臨了學宮,在禮部侍郎王斌忠的引領之下,一路的逡巡一番之後,方才覺得滿意。

  次日,吉時,各國君主和使臣紛紛進入學宮,陳凱之作為東道主,則親自相迎,最終,所有人都在明倫堂落座。

  衍聖公孔懷義面帶不安之色,他自是不甘心於被陳凱之所控制的,可也擔心時局失控,濟北本就和燕國接壤,燕軍已紛紛向邊境集結,距離這裡,也不過百里不到的距離而已,真若是打了起來,自己可未必能保全啊。

  越國國君的面上雖是一直保持著笑容,可心裡,卻更加不安了,心裡深深感覺到,此次會盟,絕不可能風平浪靜,越國在濟北,亦有人潛伏,根據稟告,今次……少不得會有火藥味,而越國將何去何從呢?

  楚國的皇太子殿下,倒是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可誰都明白,這位皇太子殿下心裡也並不輕鬆,楚人距離中原較為偏遠,所以中原若是有戰事,他們倒無所謂,若是能趁機撿一些便宜,那就再好不過了,可他是皇太子,既然再處這個地方,自是心知自己今日的任何表態,都可能極大的影響楚人的利益,自然得謹言慎行。

  蜀國的國使也已應邀,除此之外,還有一人,出現在了明倫堂,此人乃西涼國的皇子錢盛,錢盛此番出逃,已被人接來了濟北,自是要控訴西涼國師禍國,誅殺西涼宗室,請求各國討還公道的。

  也正因如此,所以在這各國之中,他最是不起眼,似乎也沒有多少人將他放在心上,在許多人的心裡,出逃的錢盛,不過是一個乞討者罷了,自然不必費心去理會他。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9 01:06
第九百二十六章:多行不義必自斃

  眾人各自分賓主坐下。

  陳凱之和那越國國君分左右而坐,其餘人則都坐下首。

  清河郡王武成鏡來的最遲,他是被兩個宦官攙扶著進來的,眾人抬眸,見武成鏡徐徐入殿,個個眼神怪異。

  武成鏡坐下,接著左右四顧,卻對陳凱之不看一眼。

  陳凱之面帶微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日,因緣際會,朕為東道,慢待了諸位尊客,實是汗顏……」

  「且慢!」武成鏡打斷陳凱之的話。

  今日這會盟,其實所有的寒暄,各國都已私底下商議好了的。

  也就是說,陳凱之開場該說什麼,接著其後誰來說話,又該說什麼,雖沒有強硬的規定,卻都已經暗中有了默契。

  可武成鏡,似乎對於這規矩,沒有放在眼裡。

  他直接打斷陳凱之的話,隨即道:「總是說什麼尊客,若是尊客,那麼小王想要問陛下,小王皇兄何在?小王皇兄,也是大陳的尊客,可而今呢,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便是待客之道嗎?」

  從一開始,武成鏡顯然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就是來搗亂的。

  燕軍就在百里之外,現在已聚集了七萬人,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兵馬陳在燕陳一線,一觸即發。

  自己乃大燕皇帝的繼承人,回國之後,便可立即即皇帝位,而今日是會盟,當著各國的面,你陳凱之能將自己怎麼樣,難道真敢殺了自己?若是真敢動手,便徹底的壞了規矩,你陳凱之便千夫所指,成為千古罪人,貽笑大方了。

  武成鏡這些日子,早已壓了一肚子的怒火,他早就忍受不住了,現在冷冷看著陳凱之,面帶冷笑。

  而各國君臣,卻大多面上帶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之色,顯然,此前陳凱之對燕成鏡的『無禮』,某種程度,也使他們兔死狐悲,此時,他們默默的看著事態的發展,似乎,武成鏡作為出頭鳥,也確實符合他們的利益。

  陳凱之微微皺眉:「清河郡王,令皇兄的事,遲一些再說。」

  「遲一些再說。」燕成鏡大笑,他四顧左右,他厲聲道:「半月之前,小王要見皇兄,陛下是如何對待小王的,今日卻說什麼有朋自遠方來,大陳,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嗎?」

  他開始血淚控訴起來:「現在皇兄生死不明,陛下又三番辱我,哈哈……你們大陳,當真當我大燕好欺負,我大燕以武立國,堂堂正正的在馬上,與胡人決戰大漠時,你們陳人在何處,我大燕帶甲五十萬,絕不會輕易受辱,今日這會盟,更是可笑,口口聲聲,說什麼要各國為大涼的皇子討還公道,公道二字,陛下也配說的出口嗎?若是有公道,何以小王的皇兄會遇刺?」

  陳凱之皺眉:「令皇兄……」

  陳凱之才說三個字,他畢竟是天子,大庭廣眾之下,自然不可能如燕成鏡這般,肆無忌憚。

  可武成鏡卻是毫不猶豫的打斷了陳凱之的話:「夠了,什麼令皇兄,皇兄,就是你授意,命人刺殺的!」

  此言一出,堂中嘩然。

  這當著面,直接說這等話,就相當於是指控了。

  要知道,受害之人,可是堂堂大燕國的皇帝。

  倘若當真是陳凱之授意指使,那麼……就實在過於可怕了。

  所有人震驚的看向陳凱之。

  各國的君臣,更是臉色鐵青。

  他們也都在濟北呢,陳凱之若當真如此,既能刺殺大燕皇帝,誰能保證,他不會索性連越國國君和楚國太子一併幹掉?

  眾人細思恐極。

  倒是在場的禮部官員們嚇得臉都綠了,晏先生、楊彪以及蔣學士等人都在場,晏先生正色道:「清河郡王,可莫要胡說八道!」

  武成鏡大笑。

  他已感受到了晏先生等人的慌張。

  這絕不是開玩笑的事,即便沒有證據,可憑著這子虛烏有的流言,也足以滋生出無數的是非。

  武成鏡冷冷盯著陳凱之:「還想要抵賴嗎?保護皇兄的侍衛可以作證,他們分明看到,那刺客,原來竟是大陳的錦衣衛,化成灰,也認得,若是陛下還想抵賴,小王可以將這些人……」

  「夠了!」陳凱之厲聲一吼,惡狠狠的看著武成鏡。

  這些話,是擺明了要污衊。所謂燕人的護衛看到了刺客真容,這些燕人護衛,本就是燕人,自然是武成鏡想要說什麼,便可以讓他們說什麼,此時陳凱之徹底的怒了。

  反而晏先生等人擔心的看著陳凱之。

  他們很快意識到,這武成鏡,本就是來搗亂的,他的目的,根本就是要故意惹怒陳凱之。

  今日這會盟,算是徹底的沒救了。

  不只如此,還讓各國看到了陳凱之兇狠的一面。

  武成鏡冷笑:「莫非陛下殺了小王皇兄,還要殺小王?」

  各國君臣,此刻俱都默不作聲,一個個冷眼看著陳凱之。

  武成鏡口中所說的,他們未必相信,可是並不代表,他們沒有對陳凱之更加提防起來。

  他們依舊冷漠的看著事態的發展,甚至,清河郡王向陳凱之的挑釁,他們是樂見其成的,或許二人爭執之中,能夠得出事情的真相。

  陳凱之臉色鐵青。

  他眯著眼,這眼眸裡,迸發出了殺機。

  隨即,陳凱之冷漠的道:「朕若是要殺你,你能如何?」

  這幾個字,一字字從陳凱之的口中說出來,隱含著滔天的殺氣。

  武成鏡心下一凜,他自知自己徹底將陳凱之惹怒了。

  於是,他下意識的想到了半月前,那個時候,陳凱之也是這般看著自己,也是這殺氣騰騰的眼睛。

  這同樣的場景,令他生出了無以倫比的羞恥之感,可他依舊還是笑了。

  今日這裡是各國的君臣,而且,燕軍就在不遠,隨時可以出擊,陳凱之若是不想這濟北立即陷入戰火,不想成為各國的眼中釘,也絕不敢對自己如何。

  武成鏡便淡淡道:「陛下殺了我大燕皇帝,今日又要殺小王,小王能如何呢?只是陛下卻需知道,這天下,並非是你們大陳説了算!」

  他到了現在,依舊還在諷刺。

  陳凱之眼眸猛地一張,目中殺機畢露。

  他深吸一口氣,已是長身而起,各國君臣以為,陳凱之或許是拂袖而去,可接下來,卻見陳凱之手已搭在了劍柄上。

  頓時,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便連那武成鏡,頓時也感覺到了一股殺氣,心裡竟有些慌亂。

  晏先生等人見狀,頓時驚詫,他們太瞭解陳凱之了,怎會不知道,這武成鏡徹底的觸犯了陛下的逆鱗,可今日……

  晏先生忙是拜倒:「請陛下息怒。」

  眾臣紛紛拜倒:「陛下息怒。」

  陳凱之不發一言,只是長身佇立,聽到群臣的勸諫,握著劍柄的手,不禁微微一鬆,他隨即微微一笑:「來人,將武成鏡請出去吧。」

  晏先生等人方才松了口氣,雖然是要將武成鏡趕走,可至少,還沒有到最壞的境地。

  各國君臣一個個顯得尷尬,幾個護衛已是快步進來。

  武成鏡也長長鬆了口氣,見陳凱之強忍著怒火的樣子,心裡明白,陳凱之不敢對自己如何,他大笑道:「看來,陛下還是沒有刺殺小王兄長的膽魄,並不敢當眾將小王如何,只敢鬼鬼祟祟,命人背後刺殺罷了,既然陛下不需小王在此會盟,那麼小王走便是了,不過……陛下……有一句話,小王倒是想說,小心了,多行不義必自斃!」

  此話從他口裡說出來,實是說不出的令陳凱之覺得諷刺。

  他似乎也意識到,清河郡王絕不只是簡單的諷刺,此人的每一句話,都別有深意。

  大燕皇帝遇刺,最大的得利者便是他這清河郡王,就算沒有人相信是他,可總會有人懷疑,所以,他今日,故意在會盟時,將皇兄遇刺之事,全部推到陳凱之頭上,本質上,卻是對燕國的臣民們喊得,這是告訴燕國臣民,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陳凱之。

  除此之外,他故意惹怒陳凱之,就是要破壞會盟;破壞會盟,又使燕國上下同仇敵愾,而自己再當著天下人的面,一副為了皇兄,而在此對陳凱之冒著巨大風險血淚指控,他這大燕皇帝的位置,便算是徹底的穩了。

  武成鏡似乎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使命,他轉身欲走,且也打定了主意,出了這學宮之後,立即回國。

  可陳凱之突然道:「慢著。」

  「什麼?」武成鏡回眸。

  陳凱之一字一句道:「方才的話,還請再說一遍。」

  「什麼話?」武成鏡看著拚命壓抑著怒火的陳凱之,不禁失笑。

  陳凱之道:「那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武成鏡便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這陳凱之,顯然是不甘心,想要挽回一點顏面。

  想到此處,武成鏡心裡冷笑,挽回了你的顏面,小王的面子,可就挽不住了,你是大陳皇帝,而我亦是要即皇帝位之人……

  他呵呵一笑,接著慢條斯理的道:「就請陛下小心,多行不義必自斃!」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9 23:07
第九百二十七章:聰明反被聰明誤

  燕成鏡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倒顯得輕鬆了,他大抵的摸透了這陳凱之的心思,現在這位大陳皇帝,想來也是騎虎難下吧。

  既不願使自己的威嚴受損,可同時,卻知道,絕不能在此,對自己如何。

  所以,當陳凱之讓他再說一遍時,他笑了笑,心裡有一種復仇的痛快感。

  多行不義必自斃!

  陳凱之笑了,這一次,竟是無比輕鬆的笑起來。

  這反常的舉動,卻令燕成鏡微微一愣。

  「很好!」陳凱之道:「清河郡王,你的膽子不小,難道就一丁點都不擔心,朕讓你走不出這裡?」

  赤裸裸的威脅!

  燕成鏡搖頭:「今日乃是會盟,各國君臣都在此,倘若陛下當真要行兇,小王又能如何呢?只是……到時候免不得烽煙四起,各國相約伐陳而已,陛下自己考慮清楚便是,不過……小王倒是很希望,陛下回覆那暴虐的本性,因為小王很想看看,陛下……到底有什麼手段。」

  …………

  別宮。

  張千戶在殿外焦灼的來回走動。

  良久,一個大夫已經推了一個木輪椅出來,燕成武面無血色的坐在輪椅上,等他一露面,張千戶忙是上前,行了個禮:「陛下……」

  燕成武抬眸,這雙眼眸,已經沒有了神采。

  三天前,他就已經醒了。

  可即便已經醒了過來,當初躊躇滿志的大燕皇帝,現在卻幾乎已形同了一個廢人。

  他拚命的捂著心口咳嗽了兩聲,目中濃濃的俱是哀意,他有氣無力:「實是多謝,多謝……清河郡王……不,燕成鏡在哪裡……」

  張千戶看著武成鏡,雖是活了下來,可他很清楚,這位武成鏡依舊受著重傷,他道:「卑下正是奉我大陳皇帝陛下之命,特來請陛下襬駕學宮。」

  燕成武苦笑:「哎,真是令人見笑了,令人見笑了,家門不幸,貽笑大方,走吧,朕……也該有一個了結了。」

  「還有一事……」張千戶踟躕著,不知是該說不該說。

  「你說罷。」似乎經歷了這一次鬼門關,燕成武的氣質已是全然不同了,他無力的蜷在木椅上,似乎覺得有些冷,身後的大夫看出了他的心思,取了一個襖子,披在他的身前。

  「朕經歷了這麼多事,還有什麼,是不可以接受的呢,燕成鏡,曾是朕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你說……」

  張千戶便道:「從燕京傳來的消息,也就是錦衣衛密報之中,就在清河郡王對陛下動手之前,他一直都和兩個人聯絡極為密切,一個是海外的楊家,另一個……是大燕太后……也就是陛下的生母,短短十幾日之間,秘密來往的書信,就有十七封之多。」

  燕成武聽到這裡,眼眸裡更是掠過了濃濃的哀意,他固然不知道,錦衣衛是如何查到的,不過此時,他竟發現,自己更加相信這些錦衣衛的話,十幾日時間,就在自己帶著這個兄弟進入大陳開始,十七封來往的書信,這已經可以證明許多事了,一個清河郡王,絕不敢貿然對自己的皇兄動手,他必須得有所憑藉,得保證自己弒君之後,既可掩人耳目,又可保障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燕成武笑了,笑中帶淚:「母后自小,便更喜燕成鏡一些,這……其實也是尋常,畢竟做母親的,疼愛自己的幼子,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你的意思,朕明白,無非是告訴朕,這件事,不只一個燕成武……這真是禍起蕭牆啊,走吧,這就動身……」

  他搖了搖頭,臉色反而平靜下來。

  ……………………

  在濟北鬧市,卻有一處別院,這裡雖臨近街市,卻是鬧中取靜,楊正奇穩穩坐著,他闔著目,下首位置,正是方吾才。

  方吾才抱著茶盞,輕輕飲了一口。

  楊正奇道:「會盟,已經開始了吧,卻不知是什麼光景,老夫……倒是對此極是期待。」

  方吾才道:「楊公運籌帷幄,老夫佩服。」

  楊正奇卻是眉毛一挑,他若有所思:「先生似乎話中有話?有話,不妨明言。」

  方吾才搖搖頭:「只是覺得,今日之事難料而已,楊公,此時,還需有後手啊。」

  楊正奇笑了:「當然會有後手,燕軍已經枕戈待旦,隨時可以南下,可是你是否知道,船隊也已來了……」

  「船隊……」方吾才目光幽幽的看著楊正奇。

  「不錯。」楊正奇冷笑:「今日會盟,無論成與不成,那燕成鏡的死活,都無關緊要,此人,終究只是一枚棋子罷了,他若是破壞了會盟,出了濟北,便是大燕皇帝,到時,可以請他以為皇兄報仇的名義,立即南下;而與此同時,我楊家的艦隊,則出其不意,直接襲擊濟北,直搗黃龍;可若是清河郡王今日有難,那也無妨,燕軍還會南下。燕國太后,已下了密旨,三日之內,不能迎回清河郡王,燕軍立即出擊。」

  「所以從一開始,我們的目的,便是對濟北動手,要將這裡夷為平地。」

  方吾才面上不露聲色:「怎麼,楊公,楊家的艦隊已在外海了嗎?為何……老夫卻……」

  「已經到了。」楊正奇含笑道:「並非是老夫想要瞞著先生,只不過你也知道,此事關系重大,少一個人知道,總是好的,其實……想來那陳凱之……已經知道我就在濟北吧。」

  他此言一出,方吾才一愣。

  楊正奇又笑了:「江海既然已經被拿住了,錦衣衛的手段,高明的很,怎麼可能,不會從他口裡,撬出點東西來呢。而大燕皇帝的遇刺,錦衣衛一定將注意力放在這上頭,順藤摸瓜,想要知道,這背後乃是清河郡王與老夫的密謀,不算什麼難事。」

  方吾才皺眉:「既如此,那麼楊公……為何不立即出海,否則……」

  楊正奇笑了笑:「為何要逃呢,你還沒明白嗎?那陳凱之,自認為洞悉了這些,反而不會打草驚蛇,因為他明白,就算現在拿住了老夫,又能如何呢?他的目標是海外的楊家,是楊家的艦隊,是楊家數之不盡的財富,老夫一人,就算拿住了,對他的好處也是有限。方先生,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老夫對這陳凱之,倒也略有一些瞭解,以他的性子,他會不露聲色,而暗中呢,卻打探老夫在此的目的。」

  「他以為,老夫和燕國郡王燕成鏡在此密謀,是為了反他的會盟,所以反而失去了警惕心,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對付燕成鏡上頭,卻殊不知,老夫留在這裡,本就是麻痺他,因為老夫在濟北一日,才可以讓他相信,楊家的船隊,絕不會出現在濟北海外,更不會有任何奇襲。」

  「所以……」楊正奇一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陳凱之卻不知,就在他全心全意的應付著這一場會盟,自以為控制住了局面的時候,這濟北,很快便要地動山搖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午時……」方吾才這時,方才真正明白了楊正奇的計劃。

  楊正奇的出現,還有大燕皇帝的遇刺,乃至於楊正奇慫恿著清河郡王的挑釁,甚至是這一次全力反會盟的安排,根本上,就不是為了破壞這一次會盟,真正的目的,是襲擊……

  戰事……要來臨了。

  而楊正奇在此所作所為,先是接觸方吾才,用接觸方吾才,來麻痺錦衣衛,來掩飾了一場弒君的謀殺。再用弒君的謀殺,卻是為了掩飾一場奇襲的行動。

  楊正奇冷冷一笑:「其實,這個世上,陰謀詭計,固然有用,可有時候,真正有用的,卻是力量,船隊就要到了,很快,這裡便將夷為平地,方先生……這些日子,倒是有勞了你,若不是你,老夫還真無法掩藏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所以,方先生……老夫在這裡,多謝了。」

  方吾才臉色鐵青,道:「楊公……這些……」

  楊正奇面上詭異一笑:「可是謝歸謝,方先生,現在,你我之間的帳,該算一算了,你是叫方吾才,卻是陳凱之的師叔,沒有錯吧?當初,你與陳凱之密謀,一同害死了太皇太后,這……也沒有錯吧。此後,你們用了苦肉計,來了這濟北,目的……不言自明,便是希望釣老夫上鉤,從而瞭解楊家在海外的虛實,不只如此,陳凱之還希望借用方先生,安插在老夫身邊,這些……統統都沒有錯,對嗎?」

  方吾才後退一步,驚詫道:「這……都是一派胡言,都是子虛烏有,楊公怎麼會相信這些事。」

  楊正奇獰笑:「你還想抵賴,你還真以為,老夫是個聾子,是個瞎子嗎?太皇太后愚昧,她至死尚且都不知道,身邊最信任的人,卻根本就是陳凱之安排在身邊的眼線;可老夫,卻絕不愚蠢,你們得手了一次,還想故技重施,還想成功第二次嗎?方先生,聰明反被聰明誤,到了這時,你再怎樣抵賴,也已無濟於事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10 00:09
第九百二十八章:忠心耿耿

  方吾才臉色大變,瞪著楊正奇,而楊正奇則冷冷看著方吾才,一步步的逼近:「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方吾才矢口否認:「老夫是陳凱之的師叔,這…子虛烏有,簡直就是可笑,一派無言!老夫為你們楊家效力,而楊家,是這樣對待老夫的嗎?真是令人寒心!」

  楊正奇笑吟吟的看著方吾才:「方先生想必一定有疑惑,為何,老夫就會懷疑你呢,其實……你的出現,實在過於巧合了,江海這邊被拿住,你便出現在了濟北,而恰好,楊家失去了在濟北的貨源,這時,又是這麼的湊巧,一個可以取代江海的便出現在了老夫的眼前,老夫從不相信巧合,即便是方先生確實為楊家找到了新的貨源,老夫也不會相信,所以,老夫故意拜訪先生,不為別的,卻只想知道,方先生到底有什麼打算。」

  「這些日子以來,方先生都在老夫身邊,而老夫,倒是對先生頗為欣賞和佩服,只是可惜……無論老夫如何欣賞和佩服先生,先生卻永遠獲得不了老夫的信任,於是,老夫便略施手段,自然也就將先生的底細摸了個清楚。」

  「什麼底細,你胡言亂語,凡事要講證據。」方吾才厲聲道。

  楊正奇笑了笑:「看來,先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很好,何健,你出來罷。」

  他突的一喊。

  卻這時,卻有人自一旁的耳室裡徐步而出。

  方吾才定睛一看,這人便是時刻在自己身邊的鄧健,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卻已改名換姓,鄧健笑吟吟的走了出來,接著,朝楊正奇行了個禮:「學生見過楊公。」

  方吾才怒氣衝衝的指著鄧健:「原來是你,竟是你……何健,老夫待你不薄,你平時在老夫身邊,名為書僮,可你捫心自問,老夫是不是將你當做自己的門生看待,想不到你……」

  鄧健只笑了笑,不做聲。

  楊正奇則是得意的看向方吾才:「哈哈,何健在你身邊,他才是最瞭解你底細之人,老夫只需略施手段,收買一番,還怕他不就範嗎?方吾才,你錯就錯在,自以為聰明卻低估了人心,而今,你的底細,何健已是全盤托出,到了如今,你還想說什麼?」

  方吾才依舊怒氣衝衝的怒視鄧健。

  鄧健則朝楊正奇拜倒:「學生素來敬仰楊公,今日能為楊公效命,實是三生有幸,學生可以證明,這方吾才,與陳凱之勾結,目的,便是刺探楊家,甚至……要為楊家動手,不只如此,楊公自進了濟北,因為方吾才的通風報信,錦衣衛早已注意到了楊公,楊公請小心為上……」

  「哈哈……」楊正奇又是大笑,他鄙夷的看了鄧健一眼,卻頗帶著自得之色,像鄧健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賣主求榮,若非是這個人,只怕自己還真未必能打探出這方吾才的底細。

  可一個人,賣主求榮,又如何呢?

  對楊正奇而言,天下萬物都是棋子,只要可以利用就可以了。

  楊正奇目中掠過了冷芒:「方吾才,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方吾才有些慌亂,忙道:「這何健,血口噴人,楊公萬萬不可信他,此人……此人才是奸細,實不相瞞,他是陳凱之的師弟鄧健……」

  「住口!」楊正奇暴怒,此時,他甚至覺得有些慶幸。

  雖然方才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彷彿早就一眼看穿了方吾才,可實際上,自己還真是差一點兒,就疏忽了方吾才的身份,若非是何健通風報信,後果就難料了。

  他冷聲道:「事到如今,你這老賊,竟還想污衊他人,你以為,你說的這些鬼話,老夫會相信嗎?呵……今日你既敢來,老夫便敢要你的命……來……」

  他剛要說來人。

  方吾才卻已是大驚,轉身便走,別看他年紀老邁,可走起來卻是極快,門口的幾個衛士眼前一花,冷不防,方吾才自手裡掏出了一枚黑黝黝的東西。

  震怒的楊正奇正待要追,一旁的鄧健卻是一把將楊正奇抱住,楊正奇一驚,卻聽鄧健大聲道:「楊公,那是手雷,是手雷,快躲……」

  轟隆……

  這手雷丟的一點都不准,卻是直接砸在了牆上,所有護衛都已嚇的面色慘然,隨即,手雷炸開,一個來不及躲藏的護衛已是直接炸了個血肉模糊。

  而這院落,瞬間一片狼藉。

  在這鬧市之中,突然一聲爆炸,頓時,四處的竹哨聲已經吹響。

  楊正奇驚魂未定,硝煙瀰漫之後,卻哪裡還看得到方吾才的身影。

  他楞楞的看著幾乎塌了一邊的院牆,護衛們也已是七零八落。

  鄧健厲聲道:「楊公稍待,我這便去追了那姓方的狗賊來。」

  楊正奇方才回過神,看了一眼鄧健,方才若非是鄧健讓自己小心,只怕,今日竟要將這性命交代於此了。

  他搖搖頭:「不必追了,這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想必,附近的錦衣衛和明鏡司以及本地的差役,都會朝這裡撲來,走吧,事不宜遲,何健,方才倒是有勞了你,若非是你,恐怕老夫也無法想像,這方吾才竟和陳凱之有如此深厚的關係,甚至,今日要命喪於此了。」

  鄧健毫不猶豫,拜倒在地:「學生乃是讀書人,自小,便熟讀聖賢書,卻是屢試不第,堂堂讀書人,非但求不得功名,竟還被那方吾才招做書僮,實是有辱門楣,學生自小,便希望能夠做大事,成一番功業,怎麼可能,甘做方吾才的門下走狗呢?今學生有幸,能為楊公效命,定當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楊正奇欣賞的看著這個野心勃勃的讀書人。

  其實久在海外,在那裡,一切都是強者為王的世界,根本就沒有人去說什麼仁義道德,一切,靠的都是拳頭。正因如此,鄧健這等野心勃勃,賣主求榮,非但在楊正奇眼裡,不覺得有什麼尋常,甚至還滿意的點頭:「看在你揭發有功,何況還救了老夫一命,自此之後,你便跟著老夫效命吧,好生的辦事,到時,自然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老夫,就喜歡年輕人有野心。」

  「謝楊公。」

  「走!」楊正奇已沒耐心繼續在此久留了,他很清楚,一炷香之後,這裡便會被團團圍住。

  …………………………

  方吾才出了院子,很快便被幾個錦衣衛請了去。

  雖然被發現,他卻顯得很輕鬆,直到那錦衣衛張千戶聞訊而來,忙是朝他行禮:「方先生,受驚了,卑下對先生,擔心的很,陛下在會盟之前,也有過吩咐,說是先生少了一根毫毛,便唯卑下是問。」

  方吾才背著手:「燕成武,已去了學宮?」

  「已是送去了。」

  方吾才捋鬚,笑了笑:「那麼,這倒是有樂子可瞧了。還有,立即稟報,很快,楊氏便有艦隊來襲,要立即做好準備。」

  「是。」張千戶忙是朝身後的一個力士使了個眼色,那力士已火速去了。

  方吾才又嘆了口氣道:「老夫的命,金貴的很,這世上,想要取老夫性命,傷老夫毫毛的人,還沒出生呢,老夫有沒有告訴過你一件事。」

  張千戶忙是賠笑:「不知先生說的是哪一件事。」

  方吾才蠶眉微微一垂,風淡云輕道:「老夫和閻王爺,也是談笑風生的。」

  張千戶覺得這話太離奇,卻不敢回應。想了想,轉移開話題:「方先生既然已經和那楊正奇搭上了線,可為何,非要整這麼一出,那鄧大人,只怕……」

  張千戶一直都覺得很好奇,尤其是方吾才傳出消息,說是計劃有變,要錦衣衛立即配合的時候,他更加的糊塗。

  方吾才面色淡然:「因為還得加一把火,楊正奇這個人,老夫只接觸了兩日,便摸清了此人的性子,你也不想想,一個無時無刻,都自詡自己是棋手,卻將蒼生都當做棋子的人,一輩子都在揣摩人心,這樣的人,他會相信一個人嗎?」

  「想要獲得楊正奇的信任,實是太難太難了,此人比之狐狸更加狡詐,老夫無論如何為他鞍前馬後,以此人的性格,也絕不會放心老夫的。」

  「所以,想要真正將此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就必須讓此人深信不疑,讓他可以對一個人,徹底放下所有的疑慮,這一點,老夫做不到,老夫並非是花言巧語不夠,而是因為,老夫有太過的過去,早已名動天下,雖然這些過去,都足以讓這老狐狸不產生懷疑,卻永遠無法讓他放心。」

  方吾才深深的看了張千戶一眼:「一個聰明人,是永遠不可能對另一個聰明人深信不疑的,所以,就必須得用苦肉計,必須得讓鄧師侄出場,鄧師侄出賣了老夫,足以讓那楊正奇放心,何況,老夫還製造了一個鄧師侄救下楊正奇一命的機會,當然,這些其實都不是罪重要的,單憑這些,其實還不夠,你知道想獲得楊正奇的絕對信任,引為心腹,還需什麼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10 22:39
第九百二十九章:你還想走?

  方吾才仰天,露出寂寞之色,想來他的人生之中,一直都是寂寞的,從來沒有不寂寞的一天,於是一聲知己難求的嘆息之後,緩緩開口說道。

  「楊正奇這樣的人,是絕不會相信任何人,可是是人就會有弱點,一個絕頂聰明,卻多疑之人,他越是聰明,就越是對聰明人有所提防,這等人,往往最為自負,而對這等人而言,老夫這樣的人,他越是會提防小心。可鄧師侄不同,他太蠢了,蠢人有蠢人的好處,在聰明人眼裡,蠢人一身破綻,甚至是一無是處,可越如此,方才越是放心。」

  他這麼的話絕非無道理的,一般憨厚老實的人很容易得到人的信任。

  張千戶聽罷,倒是不由得擔心起來,有些支吾著開口。

  「怕只怕鄧大人行事不密……倘若那楊正奇察覺出了什麼,只怕……」

  方吾才搖頭笑了,一雙眼眸看著張千戶。

  「聽說過燈下黑嗎?老夫方才已說過,鄧師侄最大的優點就是蠢,他破綻越多,缺點越多,身上越多匪夷所思的事,這才不會讓楊正奇生疑,反而,他會自行去其他可能去解釋鄧師侄的愚蠢。看你也這麼蠢,老夫就和你打個比方吧,譬如在那楊正奇眼裡,有什麼異常,若是發生在老夫身上,老夫即便有再完美的解釋,在楊正奇眼裡,那也定是老夫一定在極力掩飾什麼;可若是換做了鄧師侄,至多,楊正奇覺得鄧師侄有什麼私心罷了。絕不會想到,鄧師侄有什麼陰謀,或是在周密的謀劃什麼。」

  「這便是人與人的不同,每一個人,都有其不同的秉性,萬萬不可用同樣的法子,去對付他們,唯有審時度勢,根據其秉性和性子,對症下藥,這做人的道理,其實和醫理本就相通,你是錦衣衛,是為陛下行非常之事,這些,你可要牢記了。」

  他有條有理的分析起來,似乎沒一條都有說服力。

  張千戶聽的連連點頭,不禁朝方吾才說道:「這麼說來,萬事都不需操心了。」

  「該操心的是姓楊的了。」方吾才露出倦色,一雙眼眸淺淺一眯,望著遠處的景色:「老夫已經料定,姓楊的一定會重用鄧健,因為第一,鄧師侄已獲得了他絕對的信任,楊正奇這樣的人,要讓他對一個人深信不疑,太難太難了,而鄧師侄這樣的人,在他身邊本就鳳毛麟角;何況,老夫還逃了,老夫這一逃,對鄧師侄有莫大的好處,既然那楊正奇要對付我大陳,而老夫已經潛伏在他身邊一些日子,又一直和陛下有關聯,那麼,這個在老夫身邊的鄧師侄,對楊正奇而言,就變得有用起來,因為在他心裡,鄧師侄定是最瞭解老夫的人,想來,對老夫身邊的人,也有所瞭解,那麼,借用鄧師侄,才可與陛下,與老夫,繼續鬥下去,鄧師侄既有了利用價值,也定會被委以重任。」

  「當然,接下來,你們錦衣衛也要放出風去,張貼榜單,開始搜查和尋訪楊正奇,要不吝賞金,通緝他們。」

  「好,卑下這就去辦。」

  方吾才笑了,喚住張千戶。

  「且慢,老夫還有一事,沒有交代清楚呢,楊正奇和鄧健二人的人頭,各都懸賞十萬兩紋銀,要讓那楊正奇知道,老夫不但想要除掉他,還急不可待的想除掉他身邊的那個何健!這樣他就會更相信何健了。」

  張千戶不由道:「先生說的有理,唯有如此,方才顯現出,這鄧大人的金貴,那楊正奇若知,就更加看重鄧大人了。」

  方吾才卻是嗤笑,朝他輕輕搖頭:「你這就不懂了,鄧師侄有什麼用,難道楊正奇不知道嗎?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們現在面對的敵人,是個極聰明之人,靠一個小小的榜文,才讓他知道鄧師侄的作用?不,這是攻心之戰,問題的關鍵,不在於鄧師侄有沒有用。而是對這位聰明絕頂,極為自負的楊正奇而言,這一次,他差一點就栽在老夫的手裡,定是將老夫恨之入骨,一個自負的人,是絕不容許自己的人生是有瑕疵的,他自詡自己是棋手,將天下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卻差一點沉沙折戟,他對今日的教訓,方才會刻骨銘心,而對老夫,便更加記憶深刻了。」

  「老夫讓你貼出這個榜文,不是要利用通緝令來告訴楊正奇,這鄧師侄有多重要;而是告訴他,老夫對於鄧師侄的背叛,有多計較;老夫越是計較,他反而越是覺得解恨,老夫越是想讓鄧師侄死無葬身之地,此人便越會對鄧師侄委以重任,他恨透了老夫,那麼老夫就告訴他,老夫也恨透了鄧師侄,他想要報復,自然而然,便希望鄧師侄好好的活著,方才能解他一時的心頭之恨。」

  張千戶一呆,總算明白了,這是在施計謀,他不禁連連點頭:「原來如此,攻心之戰,先生,卑下服了。」

  「服個屁!」方吾才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有些黯然的說道:「多半你自己,也是聽的一知半解,這人心的複雜,你懂個什麼,少來不懂裝懂,收拾一處好住處,老夫要好好休息了,任何人都別來打擾。還有……加派錦衣衛力士,要層層保護,保證一隻蒼蠅,都無法出入,越是像老夫這樣刀尖上行走的人,才越知道生命的可貴,才越珍愛自己的性命。」

  張千戶聞言不禁重重點頭,旋即便不由問道:「陛下在學宮會盟,先生不想去看看熱鬧?」

  「沒興趣。」方吾才撇撇嘴,完全是一副沒興趣的樣子,輕輕搖頭:「打落水狗,有什麼好看的,這等粗暴就可以解決的事,不要髒了老夫的眼睛。」

  張千戶連聲說是,別看方吾才對他各種訓斥,可張千戶越是瞭解這位方先生的背景,就越曉得這位方先生的厲害,這可是陛下的師叔,陛下見了他,有時都敢對著陛下陰陽怪氣的怒斥一番的人,無論方先生如何不客氣,張千戶都乖乖的賠笑。

  「卑下這就安排!」

  …………………………

  學宮……

  這裡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

  陳凱之死死的盯著燕成鏡,燕成鏡依舊還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更是泰然處之。

  對他而言,他知道,陳凱之無論如何,也得嚥著這口氣的,今日這場合,非比尋常,除非陳凱之瘋了。

  見陳凱之可怕的眼神,燕成鏡習慣了,倒也不再畏懼,只嘴角輕輕勾了勾,露出淺淺的笑意。

  「陛下,現在……小王可以走了嗎?」

  他見陳凱之不言,便大喇喇的道:「既如此,那麼……小王便走了,陛下,再見了……」

  他轉身,搖搖頭,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更何況,自己已是大燕的繼承人,今日走出這裡,幾個時辰之後,他便可以抵達燕國的境內,陳在濟北邊界之外的燕軍,將會對自己三呼萬歲,此後,自己將快馬加鞭的回到燕都,承祖宗之命,克繼大統。

  而這一切,自己的母后,已在燕都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

  他沒什麼擔憂的,更沒什麼可怕的。

  若非是楊家人再三請求,自己哪怕一個時辰,都不願在這裡多呆,所以他轉身便走,甚至連在場的幾個燕臣都覺得今日清河郡王有一些失禮。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丁點關係都沒有,清河郡王,很快就是他們的皇帝,皇帝做的任何事,都是正確的。

  因為天子就是最權威的代表呀。

  他剛剛轉身,突然在身後,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到了現在,你還想走!」

  這是陳凱之的聲音。

  燕成鏡不得不轉過頭,笑吟吟的看向陳凱之:「怎麼,陛下想留小王?不過……這後果……」

  「不錯,就是想留你!」最終,陳凱之心底的怒火,終於如山洪一般的爆發。

  是的,他根本不想忍受了,這該死的燕成鏡,簡直讓他忍無可忍了。

  自登基之後,陳凱之已覺得自己的脾氣好了許多,可今日,見了這燕成鏡,方才知道,這個世上,再好的脾氣,遇到了賤人,也是無法忍受的。

  他快步上前,晏先生等人想要拉扯住陳凱之,可陳凱之走的急,竟是撲了個空,完全沒拉住他。

  那越國的國君,一直都是冷漠的態度,似乎並沒有介入這一次陳燕之爭,可見陳凱之突然發難,不由微微皺眉。

  顯然,便連越國,也不樂見於大陳皇帝當著自己的面,發生什麼不太愉快的事,所以他下意識的開口說道:「陳賢弟,還請自……」

  他本想說還請自重……

  可已是遲了。

  陳凱之壓根就沒有想過自重,似乎更沒有打算,給這位越國皇帝任何的面子,在他眼裡沒誰的面子值得自己去尊重的。

  越國皇帝驚恐的看著陳凱之,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見他已至燕成鏡面前,伸手一把掐住了燕成鏡的脖子。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10 22: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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