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83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3 23:28
第九百章:天大的秘密

  對陳凱之而言,這姓楊的所謂太公,實是越來越蹊蹺了,有太多東西,他都看不懂明白。

  甚至在看到玻璃飾物的那一剎那,陳凱之甚至懷疑,這傢伙是不是也是個穿越者。

  可細細一想,又覺得斷無可能,倘若當真如此,此人完全可以憑藉楊家在關中的權勢,有穿越的優勢,有這數十年謀劃的時間,完全可以建立起一個強大的政治實體,又何須將無數的心思,花費在那諸多算計上。

  換作任何人,也會選擇去建立一個強大的集團,而不是花在這些無用的算計上。

  然而此人,卻以倭人的身份作為偽裝……

  倭人………

  難道他背後就是倭人嗎?

  陳凱之心裡又搖搖頭,這絕無可能,倭人的實力,即便是舉國,也不過是第二個關中楊氏罷了。

  在關中楊氏一戰之中,此人一直採取了漠視的態度,甚至連身都未現,楊氏才是他得根本,他即便是倭國的國主,失去了楊氏在關中的地位,對他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麼,此人肯定只是借用了倭人的身份而已。

  或者說,倭人的身份,可以使他行事更為便利。

  這麼一想,那麼許多事就開始有了眉目了。

  倭人的身份既然對他有極大的便利,那麼這個便利在哪裡?

  大海?

  一個詞自陳凱之的腦海中冒了出來,他眸光一閃。

  倭人無論是財富還是地理,甚至是實力,固然可以給天下各國造成某些隱患,可畢竟,卻還不值得楊太公這樣身份的人去經營,而倭人唯一和天下各國不同之處就在於,它是海島地形。

  還有那三萬兩黃金,東亞地區,本就不盛產黃金,正因為如此,所以才以白銀作為貨幣單位,而在海外許多國家,卻是以黃金計價,若是這樣深入的想下去的話。

  楊太公一定和這汪洋大海,有著巨大的關係。

  海外……

  陳凱之愈想愈深,這就難怪了,也難怪楊太公如此的超然,他幾乎無視了天下諸國的各種恩怨,他既在大陳佈局,又交好大涼的國師,他想方設法,在衍聖公府中進獻仙藥,又和諸子餘孽不清不楚,這樣想來,他的地位,奇怪到了極點。

  譬如陳凱之,陳凱之來到這個世界,即便再如何想客觀的去看待這個世界的一切,可事實上,他根本無法客觀,他生而為大陳人,那麼勢必就要孔孟,又勢必不可能和諸子餘孽有什麼關聯。

  他現在既是大陳的天子,那麼又定會和大涼會有國家之間的矛盾。

  無論是學派之爭,是國家的意識,一個人,是絕不可能放下成見,去嘗試和每一個人建立聯繫的。

  而楊太公卻做到了,他是如此的超然,如此的不在乎,這給陳凱之一種感覺,彷彿他並非是出自楊氏,也並非是大陳人,從未受過孔孟之道的教育,不受這天下任何東西的影響。

  那麼……他腦子裡裝著的,到底是什麼呢?

  挖掘的越深,陳凱之甚至有些懷疑,這位楊太公,宛如超脫了紅塵的得道高人一般,當真做到了萬物為棋,吾為棋手,而天下的一切,不過是棋盤和棋子而已,無所謂好惡,沒有喜怒,不曾遭受棋盤中任何一枚棋子的干擾。

  陳凱之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已經開始接近真相,現在最差的,就是這臨門一腳,最終,這楊太公便可無所遁形。

  他繼續朝曾光賢看了一眼,徐徐開口說道。

  「從前,雖也讓你們查這楊太公的底細,可一直都侷限於關中,朕從前以為,這楊氏一定潛伏在關中某處,謀劃什麼,可現在想來,朕還是想的太淺了。此人一日不除,朕是一日寢食難安,不過……朕也相信,這一日很快就要到了。」

  說著,陳凱之擺駕,回宮。

  凱旋的消息,很快就傳至京師內外,一時之間,整個洛陽,頓時變得喜氣洋洋起來。

  與此同時,十萬在函谷關的關中軍被繳械,關中各州府紛紛歸附,大量的關中軍馬趁此機會被裁撤,倒也省卻了不少的負擔。

  可對於無數大臣而言,他們真正關注的卻不在此,而是濟北。

  濟北是很多人想瞭解的地方。

  因為如今局勢已經非常的明朗起來,陛下的地位已經穩固,大陳內部,再沒有人可以挑釁陛下的權威,何況陛下現在年紀還輕,將來日子還長著呢,眼下陛下不但是權力的象徵,也代表了未來。

  再加上蘇芳等人的嚴懲,在這心有餘悸的心情之下,幾乎所有人都已收了心思,眼下對他們而言,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既然如此,那麼陛下的心思,就成了所有人揣測的方向,自然是所有人都想著濟北看看。

  好在,陛下的心思並不難猜,此時誰都明白,陛下現在心心唸唸的只有一處——濟北。

  嗅覺靈敏之人,早已預想到,濟北將成為決定未來前途的重要關節。

  因此,趙王府在當天夜裡,便已是車馬如龍,想要隨趙王前去濟北之人,可謂是門庭若市。

  這陳贄敬自成為階下囚之後,即便重新封王,這樣門庭若市的時候,卻早已罕見了,而今日這般,倒足以讓人看出世情,使人生出感慨之心。

  可見這世上趨炎附勢的人有多少,簡直每個人幾乎都是如此的。

  不過世間人情冷暖本如此,夫妻都能在臨難的時候各自飛,何況這種官員呢,自然是那種勢利眼的。

  這些趙王很清楚,感嘆的同時,他也很感激陳凱之對自己的期望和信任。

  兩日之後,一份名冊便落在陳凱之手裡,名冊的人數,遠超陳凱之的想像,原以為是三五百人,誰料竟是一千二百多人。

  陳贄敬倒是不敢隱瞞,在文樓裡,行了禮,苦笑的搖頭,如實相告。

  「陛下,這兩日,到處都是有人登門拜訪,那些年輕的官員,宗室和功勛的子弟,臣已盡力的拒絕了,只是……」

  陳凱之頷首點頭:「朕明白,定是許多人,想要拒絕,也拉不下面子,其實這沒什麼妨礙,多一些人,沒什麼不好,反正此去,朕也不打算讓濟北那兒如何招待,一切都是從簡,人數雖多,想來也不耽誤濟北那兒什麼,你不必自責,這些人,朕俱都准了。」

  陳贄敬鬆了口氣,他哪裡想到,陳凱之本就是抱著漫天撒網去得,陳凱之如何指望,所有去得人,都能真正去觀察和做到真正的考察,十個人裡,有五個人用了心便不錯了,而這五個人中,能漸漸從濟北那兒得到什麼體會,接受某些新的理念,可能有兩個就不錯。

  所以陳凱之巴不得去得人多一些才好,這些人,無一不是大陳的未來,非富即貴,多去去,沒什麼不好。因此這附和他的意思,他朝趙王徐徐開口說道。

  「皇叔盡快成行吧,還是那句話,一切從簡,有什麼事,快馬報朕。」

  陳凱之呷了口茶,等這陳贄敬告辭,方又將思緒拉了回來。

  因為在此刻,陳一壽和錦衣衛指揮使曾光賢俱都在此。

  曾光賢是自己前來請見的,這個時候自然是重要的消息回覆吧。

  陳凱之抬眸看了他一眼,便淡淡問道:「曾卿家,何事見朕?」

  曾光賢看了陳凱之一眼,隨即道:「臣已奉旨,命人前去打探了,雖然海外,只怕想要探聽到消息,怕是需耗費不少時日,可錦衣衛已在關中,審訊了不少楊氏的族人,得到了一些訊息,特來稟告。」

  這曾光賢顯然知道,陛下對楊家的事依舊上心,所以稍有風吹草動,便趕了來。

  陳一壽看了看,知道曾光賢要稟告的乃是機密,便含笑朝著陳凱之笑道:「臣……告……」

  陳凱之搖搖頭,朝他擺了擺手。

  「陳卿家留在此,也聽一聽吧。」

  陳一壽便頷首點頭。

  曾光賢見陳凱之並不忌諱陳一壽在,便隨即開口說道:「楊家那兒,其實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楊太公已死了,知道他還活著的人,怕除了太皇太后和那楊琛之外,再沒有了。不過此二人俱都已伏誅,所以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實是千難萬難。」

  他說到這裡,咳嗽了一聲,隨即又道:「只是,那楊家人,卻也有極少的人,對楊太公假死之前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臣便是從中蒐羅楊太公假死之前某些蛛絲馬跡,漸漸的瞭解了一些事。」

  這楊太公的行事,實是可怕,連楊家的族人,幾乎都瞞著,可見這人平時是如何的小心。

  可以說在這個世界裡幾乎沒有誰可以得到他的信任,所有人他都隱瞞著,這樣的人是何其的可怕。

  因此曾光賢說出這些的時候,陳凱之倒是有幾分隱憂,這樣看來,想真正得到一些有價值的訊息,只怕並不容易,恐怕很難知道這位楊太公的其他事情了。

  陳凱之沉吟了片刻,便淡淡說道:「卿家還是開門見山吧,朕想知道,你們得到了什麼消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4 19:21
第九百零一章:真相

  曾光賢頷首點頭,隨即打起精神:「陛下,關中楊家,大致查出一件極有意思的事,這楊太公平日深居簡出,平時都在楊家一處院落裡獨居,平時也不見外人,只有一個老僕伺候著,即便是有外客,也是不見。對外,他只是宣稱自己身體有所不適,何況,他性子本就孤僻,府中上下之人,本就對他敬畏,自然無人敢質疑什麼。」

  「不過嘛,在這楊家裡頭,有一個叫楊恆之人,此人因是楊琛之子,在楊家裡頭,頗有地位,當初楊太公,至少表面上也對他很是疼愛。自此,也養出了他驕橫的性子。」

  「他在府中,無人能惹,最愛率性胡鬧,不過,錦衣衛自他的口中,倒是得出了一個有意思的事,臣剛才說了,楊府之內,平日沒有人敢靠近那楊太公的院落,只是有一次,這楊恆卻率性,偷偷的潛入進去,原本,他不過是玩笑而已,可進去之後,卻發現,在那楊太公的院落裡,竟還有人……」

  「還有人?」陳凱之道:「不是說這楊太公一人獨居在那裡,只有一個老僕照料嗎?那麼,還有什麼外人?」

  陳凱之突然覺得,事情到了如今,已愈發的有意思起來。

  「這才是其中最古怪之處。」曾光賢點點頭:「楊恆看到的,是一個胡人,不,更像是西域人,黃髮碧眼,披著黑袍,他覺得有趣,卻是不慎,製造了聲響,似乎引起了警覺,於是他忙是匆匆的溜了出去,可似乎楊太公因為有人潛入,為此大怒,所以責令府上,好生的查了一次,以至這府上雞飛狗跳,被打死了好幾個家僕,以至這楊恆也被嚇唬住了,不敢聲張。」

  胡人……黃髮碧眼……

  陳凱之默默記在心裡,不過他心裡卻又想,若只是胡人,何以是黃髮碧眼呢,假若黃髮碧眼倒也罷了,最重要的卻是,楊太公每日關起門來,不願和人打交道,定是需要謀劃大事,這等事關利益根本的大事,他連其他人都信不過,又為何會相信一個黃髮碧眼的傢伙。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人,楊太公對他深信不疑,又或者,楊家的所有事中,這個黃髮碧眼的胡人都參與其中。

  「除此之外……」曾光賢又道:「更為有趣的卻是,楊太公年紀老邁,原本最愛吃的,只是小粥和糕點,可有些時候,他在院落裡獨居時,臣查過楊家膳食的一些記錄,卻發現,有時,會命人殺牛宰羊,烹飪出牛羊肉,送進院落裡去。」

  陳凱之皺眉。

  若是羊肉,倒也罷了,這時代長安和洛陽,大多不喜吃豬肉,因為此時的豬肉尚未養殖時進行閹割,所以總會有一股嗖味,何況,現在鐵鍋也沒有流行,所謂的烹飪,更多得是將食材放於甕中進行烹煮,豬肉的味道……並不好。

  所以無論是長安還是洛陽,都愛吃羊。

  可這牛肉,卻不同了,牛是最重要的耕作畜牧,所以一般情況之下,朝廷是禁止殺牛的,而一般牛老而死的牛大多肉質並不鮮美,所以並不為人所推崇。

  雖然對於楊家這樣的人而言,即便是吃上鮮嫩的牛肉,似乎也沒什麼障礙,不過社會風氣,卻早已形成,以至於大家對牛肉,除非有特殊癖好,否則斷不會喜愛。

  而這楊太公這樣的年紀,如何接受得了牛肉呢?

  陳凱之頓時想到了那個胡人,隨即又道:「楊家在海外,做什麼生意?」

  曾光賢道:「一直以來,楊家都做海貿,這是源自於兩百年前,文皇帝的禁海之策,以至尋常的百姓,不敢出海,因此偶有一些出身富貴之家之人,卻可以憑藉著這層身份,揚帆出海,牟取暴利,楊家也為此,積攢了許多年的財富,據說在數十年前,楊家的船隊,一年下來,便可盈利數十萬兩紋銀。」

  一年便有數十萬兩紋銀……

  這絕對是一個可怖的數目,要知道,楊家可是經營了兩百年啊。

  曾光賢又道:「可自從太皇太后入宮,楊家便決定,不再進行這場營生了,至少表面上,不再做了,海外的船隊,似乎也和楊家再無關係,所以關於海貿之事,便再聽不到什麼動靜。楊家人的招供是說,自從太皇太后入宮,楊太公認為既是皇親國戚,豈可首先牴觸禁律,因而,便命人將海外的買賣和與楊家剝離開。」

  陳凱之冷笑:「楊家查抄出來的錢財,也不過是數十萬兩紋銀是嗎?」

  「是。」曾光賢道:「具體的數字,還需計算,可大抵,理應是這個數目。」

  陳凱之淡淡道:「兩百多年來,俱都靠著這個,牟取暴利,何況楊家本就是關中豪族,擁有無數的土地和田產,足夠他們開銷,那麼這通過海貿掙來的銀子,在哪裡?這可是一筆天文的數字,至少也是數千萬兩紋銀,甚至,可能比朕想像的還要多得多。」

  曾光賢道:「臣會繼續查下去,關中那兒,臣……」

  陳凱之篤定的搖搖頭:「不會在關中,所謂狡兔三窟,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楊家雖是豪族,卻也不傻,怎麼可能將這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何況,這本就是一筆靠楊家特權和犯禁才得來不義之財,他們怎麼敢,藏匿在關中呢,十之八九,銀子俱都在海外,而楊家在海外數之不盡的錢財,還有不少楊氏的嫡系子孫,怕也大多都在海外,在這海外,一定有一處他們盤踞之地,朕現在越來越明白了,楊太公的詐死……」陳凱之突然眼眸裡掠過了一絲冷光:「立即帶人去關中,到楊家歷代家主的墓園,將他們歷任家主的墓俱都挖開,對外就說,楊氏犯逆,活人不可免,逝者亦要開棺戮屍,你親自去。」

  曾光賢一愣,卻忙是道:「臣遵旨。」

  他知道陳凱之對此事極為看重,也不敢猶豫,立即告辭而去。

  陳一壽旁聽,至始至終,都沒有發表什麼意見,直到曾光賢走了,陳一壽方才看了一眼:「陛下,單憑船隊,便可以每年有數十萬兩銀子的財富嗎?」

  陳凱之一笑:「恐怕不只這一點,以楊家的手筆,可能更多。」

  陳一壽嘆了口氣:「當初之所以海禁,說起來,老臣在翰林院文史館裡,查閱過相關的資料,倒還記得,兩百多年前,文皇帝在位的時候,是左御史楊琳查出了一樁欽案,其實當年,倭人也對大陳騷擾的厲害,不少倭人盤踞在海外,襲擊我大陳的海疆,楊琳卻查出,有許多大陳的海商,竟是勾結了倭寇,給予他們資助,使山東以及江南深受其害,文皇帝得知之後大怒,連下七道旨意,責令各地的州府查辦海商,而這楊琳趁此機會上奏,要求海禁,至此,文皇帝又下旨意,要求片板不得下海,至此之後,海禁之策,日益的便嚴厲起來,朝廷只允許官府和各國的海貿生意,譬如陛下當初的濟北,是不允許私下進行海貿的,卻需各國的官船之間進行買賣,而且,若陛下沒有互市的特權,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陳凱之頷首,道:「聽你這麼一說,朕倒是覺得有意思了,這個楊琳,也是出自關中楊氏吧,呵,此人蒐羅了無數證據,藉著勾結倭寇,而一舉消滅了所有海商,使朝廷對海商進行嚴厲的打擊。可誰曾想到,海商們再無法出海,可這關中豪族,門生故吏遍佈天下,且隔三差五,都有家中之人出士,或為廟堂重臣,或為封疆大吏的楊家,卻形同於獨攬了出海的大權。」

  「當初……」陳凱之目中掠過了幾分嘲弄之色:「所以朕幾乎已經可以想像,這楊家借此機會弄出來的所謂的海禁之策,根本的意圖,並非是心憂朝廷,想要禁絕勾結倭寇的海商,而根本的意圖,卻是借此機會,消滅所有的競爭者,唯有如此,楊家才能借此機會,實施壟斷。這樣一想,實是可怕啊,世家大族,畢竟極少直接從商,這海貿之事,他們大多一竅不通。而楊家想來很早之前,便已涉足到了海貿之事,對此瞭若指掌。而尋常的海商,雖知道這海中可以牟取暴利,可一個楊家暗中主導的禁海令,這些海商,能動用多少關係,有多少人脈,怎麼敢冒著殺頭抄家的風險,下海牟利?而楊家既對海貿耳熟能詳,卻又擁有足夠的特權,即便是地方官府得知什麼風聲,怕也不敢奏報,那些海路巡檢司的人,別人的船敢禁,豈敢禁了楊家的船,最終的結果是什麼呢?」

  陳凱之似笑非笑的看著陳一壽,最終感慨道:「最終的結果想必就是,大陳海貿,只出楊氏一家,大陳的所有特產,任何海外之人想要求取,也非要從楊氏手裡購買,這……才是真正的暴利,他們每年的歲入,甚至比你想像中,還要多得多。」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2-24 19:3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4 23:04
第九百零二章:踏破鐵鞋無覓處

  一年數十萬兩……

  呵……

  陳凱之甚至已經不相信,楊家海貿的生意,才不過一年數十萬兩了。

  這兩百年來,楊家憑藉著兩百年前的那個楊琳,直接達到了海貿的壟斷,以倭寇肆虐和海商目無法紀為藉口,達到了海貿的壟斷,這等於擁有了大陳進出商品的定價權,這種暴利,根本讓人無法想像。

  海上貿易可以說是非常暴利的,這楊家應該斂財無數。

  這數十萬兩,想來也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他們到底在這兩百年來積攢了多少財富,也只有天才知道。

  如此一來,無數的事,也就解釋的通了,楊家之所以可以毫不猶豫的放棄掉關中楊家,這關中苦心經營而來的巨大家族,某種意義而言,這是因為,他們的根本,早就自關中,轉移到了海外。

  甚至關中楊家,也只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

  乃至於……這些年來肆虐的倭寇……

  陳凱之豁然起身,不禁問道:「朕想起來了,而今倭寇最肆虐的,乃是哪一國?」

  陳一壽下意識的道:「北燕。」

  陳凱之皺眉,清澈的眼眸裡掠過絲絲幽深,旋即便徐徐開口說道:「若是以富足而論,大陳和南越甚至是南楚,更有價值,可為何,偏偏是北燕呢,陳卿家,朕記得,吳楚兩國,也同時有不同程度的海禁之策吧。」

  「不錯。」陳一壽頷首:「他們大多,只允許官船進行朝貢貿易,互通有無,可民船,也是不得下海的。」

  陳凱之眯著眼:「朕明白了,北燕之所以遭受倭寇肆虐,並不在於,北燕人更好劫掠,或者說,倭人能從北燕人那兒,牟取到什麼好處。而在於……海禁……」

  陳凱之繼續道:「各國的海商,都不得出海,而唯獨北燕人可以,這會如何?這便會導致,大陳的許多特產,可能偷偷的送去北燕,再經北燕出海,而要使北燕的海商無法出海,與楊家產生競爭,唯一的辦法就是海寇,想想看,海寇肆虐,北燕的海商即便可以揚帆出海,可一旦遭遇海寇,便是洗劫一空,那麼,海商還敢出海嗎?即便他們敢,這倭寇肆虐久了,北燕人為了禁絕倭寇,防止有人通倭,遲早有一日,也要禁海,所以……」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不由覺得很可怕,從牙齒縫裡迸出話來。

  「這是絕戶之策,他們的目的,根本就非劫掠,所謂的倭寇問題,不過是表面而已,而問題真正的本質,還在於壟斷。從中,我們可以得出的是,楊家在海外,擁有極大的權勢,至少,他們能夠控制倭寇,則也就難怪,那個藤原,會被成為皇子的備選了。」

  陳一壽臉色一變,目光露出驚恐之色。

  事實上,這些東西,陳一壽怕是想破了腦袋,也是無法想出的。

  這當然並非是因為陳一壽不夠聰明,而在於,他的眼界。

  在他的心裡,他還不知道海上貿易的概念,也不知道這是一個暴利行業。

  陳凱之之所以能由此推導,是因為他兩世為人,更清楚這海上會誕生何等的暴利,他是有另一個世界的無數經驗,這是陳一壽所不具備的。

  陳一壽震驚之餘,便著急的說道。

  「若是如此,豈不是如陛下所言,這楊氏在海外,早已成了心腹大患,若是任由他們這般操縱下去……」

  陳凱之一笑,朝陳一壽點頭。

  「不錯,這也是朕所擔心的,因為朕在濟北開商貿,將來遲早要涉及到海運,若非如此,濟北那兒,就要前功盡棄了。」他眉頭深鎖,目光變得越發幽深,喃喃的說道。

  「看來朕還是低估了這楊太公。」

  「首先……」陳一壽見陳凱之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淡淡開口說道,可剛開口,他又頓了頓,才繼續說道。

  「必須得摸清楚倭人的底細,只是……大陳海禁這麼多年……」

  陳凱之沉吟了片刻,便頷首:「有一個辦法。」

  陳一壽一呆,一臉錯愕的樣子。

  陳凱之朝陳一壽笑了起來:「精鹽!」

  「精鹽?」陳一壽很是不解,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陳凱之笑了笑,便跟陳一壽認真的解釋起來。

  「所謂的海貿,本質上就是互通有無,大陳的絲綢和織布,乃至於是瓷器,是大陳有,而海外所不曾有得,將這些運到海外,才能牟取到天大的暴利。」

  「既然如此,船隊就需要大規模的進貨,不過,要從絲綢和瓷器,乃至於織布這些商品追查,實在太過於繁瑣,而且也未必能確定,這楊家的船隊,會在大陳進貨,誰知道會不會在吳楚呢?即便是在大陳進貨,天下絲綢、瓷器的生產地,何其多也,誰知道,他們從哪裡進貨呢。」

  「可現在,大陳又有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特產,便是這精鹽,精鹽的好處,自不必提,朕敢保證,眼下在這普天之下,定是獨一份,而這等商品,一次的出貨量極大,兜售起來,也極為便利,且因為獨一無二,只怕比絲綢、瓷器的利潤更大,楊家人既是互通有無,就一定不會放過精鹽。」

  陳一壽一面聽著,一面點頭。

  陳凱之則繼續分析起來。

  「從精鹽這裡著手,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它生產商只有一家,別無分號,他們想進貨,只能想盡辦法,自濟北的鹽場入手,無論他們打著任何的名號,採取何等的方法掩飾身份,朕只需關注一件事,那便是,專找那些進貨量大的商賈著手,查詢他們的入手了這大宗的精鹽之後的蹤跡,順藤摸瓜,就能有所收穫。」

  陳一壽細細一想,不禁點頭:「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陛下說得不錯,自這裡入手,想來不會有任何問題。」

  陳凱之一笑:「這還只是其次,既然是進貨的,牽涉到的,定是大規模的錢財,如此多的錢財,海外的楊家人,怎麼可能輕易放心的讓阿貓阿狗在濟北運作呢?那麼,這個在濟北負責買鹽之人,定是海外楊家之中重要的人物,這樣的人,一旦拿下了,那麼,這個所謂的楊太公,也就無所遁形,甚至他們在海外的許多事,也就清晰可見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朕挖出這個人,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陳凱之目中閃光。

  楊家……

  自己自來了京師,不,或者說,自己的命運,自從身上有了胎記,遇到了陳無極開始,便一直和這個楊家息息相關,即便自己登基為天子,這楊家,依舊還如一柄劍一般,懸在自己頭上。

  從前一直都是被動,被楊家編織進一個又一個網中,可現在,終於可以主動出擊。

  他目中精光閃閃,整個人煥發了全然不同的氣質,仿若瞬間變了一個人一樣,散發著蓬勃的朝氣,他含笑著朝陳一壽一字一字的說道。

  「朕等這一日,可太久太久了,今日,總該揭開這一切,朕……要去濟北!」

  「陛下……」陳一壽反而憂心忡忡起來,不禁勸諫:「陛下乃千金之軀。」

  他的意思陳凱之都懂,

  可此刻陳凱之只想將這楊家的毒瘤給除去,因此陳凱之朝他擺擺手,一臉堅定的說道。

  「朝中現在無事,朕這輩子,怕也永遠成不了太平天子,朕自幼,也非長於深宮,因此,這朝中之事,有太后和你,朕心裡放心的很,何況,現在關中平定,天下還算安定,朕也不需操心什麼,對朕而言,這海外的楊氏,乃我大陳心腹大患,朕豈可坐守在宮中呢?濟北那兒,沒有什麼妨礙,朕早該去看一看,陳卿家也不必擔心朕,朕本就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傷到朕。」

  陳一壽勸不住,不禁苦笑著搖頭:「是啊,其實當初陛下奇襲關中,老臣便覺得不妥,可之所以沒有全力勸諫,卻是知道,陛下非生出宮中,也未長於深宮婦人之手……」

  說到此處,陳一壽突覺得自己說得話有點不妥,忙是看了陳凱之一眼,卻見陳凱之沒有介意,他才繼續道:「陛下自小便是民間,此後出仕,允文允武,哎,陛下若是不肯安分在宮中,老臣怎麼攔得住呢。」

  陳凱之笑了笑:「成大事者,總要與眾不同一些才好。現在,總算有了一點兒眉目,朕是該盡力而為了,何況……」說到了濟北,陳凱之雙目之中,掠過了嚮往,徐徐說道。

  「朕早想去濟北看一看了。」

  對濟北的情感,絕非是陳凱之空穴來風,這些年來,本就是陳凱之成就了濟北。

  這濟北,更像是陳凱之無數的想像所規劃,某種意義而言,濟北更像是自己的精神故鄉,或許,唯有那裡,陳凱之才能想像到自己曾在前世的事。

  他打起了精神,正色道:「無論如何,朕也要親自去走一走看一看,所以,也未必是朕要去查辦什麼重要的事,權當是朕去遊歷一番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5 22:11
第九百零三章:國破

  一行人已從京師出發。

  隊伍足有三千人。

  除了五百個禁衛之外,便是一千二百多人的觀察團,帶隊的固然是陳贄敬,可與此同時,那位晏先生,也即是被陛下賜予了大學士之位的核心人物,竟也在隊伍之中。

  事實上,絕大多數並不知道,除了還有近千隨行的雜役之外,陳凱之也混雜在這龐大的觀察團之中。

  他顯得很低調,平時只坐在車裡,極少拋頭露面,晏先生偶爾會到車裡來,而陳贄敬自然也會三不五時的前來覲見。

  陳贄敬憂心忡忡,此前他也不曾想到,陛下竟也要來,他倒是很擔心中途有什麼變故,雖然這五百人的護衛隊,俱都是勇士營組成,而且對外宣稱,這不過是護送觀察團而已,可陳贄敬對此還是略有擔心。

  陳凱之隱藏在這其中,雖然知道的人不多,陳贄敬心裡非常緊張,生怕出點什麼事,因此一路都是小心翼翼的,顯得極其的不安。

  這一路的人馬,走走停停,倒還安分,這也是為何,陳凱之讓陳贄敬帶頭前去濟北的原因。

  倘若是其他人,威望不夠、地位若是差一些,下頭那些勳貴和宗室子弟一旦放出京師,怕是早就鬧的雞飛狗跳了。

  但陳贄敬乃是親王,論起來還是當今陛下的皇叔,下頭這些後輩,倒是無人敢造次。即便心裡蠢蠢欲動的,也跟得考慮考慮自己能不能付得起後果,因此眾人都是很安分,並沒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而陳凱之在馬車裡,依舊少不得要忙碌公務,因為京中隨時會有大量的奏疏通過快馬傳來。

  好在平時都有晏先生分憂,尋常的事,都可以和晏先生商量著。

  不過……

  一份關於禮部的奏疏,卻是引起了陳凱之的注意。

  大涼傳出了消息,大涼皇帝……駕崩了。

  陳凱之坐在搖搖晃晃的車裡,看著這份奏疏,隨即抬眸,將奏疏送到了晏先生手裡,一雙清澈的眼眸看著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晏先生跪坐在狹窄的車廂捧著奏疏認真的看了起來,不只如此,連陳贄敬也擠在了另一側。

  這裡只有陳凱之坐著,顯得極擁擠,等到連陳贄敬都看過之後,隨即道:「這大涼天子的駕崩,實是突然,陛下,想來,這定和陛下平定了關中之亂有關。」

  「倒是無所謂有沒有關聯。」陳凱之定了定神,靠在車廂裡:「這奏疏裡頭,最有意思的卻是那大涼國師,竟要訪大涼宗室錢益克繼大統。」

  「不錯。」晏先生含笑道:「這個錢益,算什麼宗室,論起來,雖也是大涼正康帝之後,可歷經了四代之後,早不算什麼嫡繫了,而且這錢益年紀幼小,大涼分明有皇子,是這大涼大行皇帝血脈,卻偏偏尋了個遠親來克繼大統,這位大涼國師,倒還真是煞費苦心。他獨攬大權二十年,而今,卻是一丁點的遮掩也沒有了。」

  陳凱之頷首笑道:「皇子錢盛據說已經出逃,至今沒有蹤跡,朕想來,他極有可能入關來大陳,讓錦衣衛及時尋覓皇子的蹤跡吧,找著了,立即報朕,說起來,這位錢盛皇子,還和朕有一些交情呢。」

  晏先生便輕輕點頭,說道:「陛下是否派遣欽差使臣,前往憑弔涼國大行皇帝。」

  陳凱之朝宴先生等人搖頭。

  「不必。他們此前,意圖攪亂關中,朕現在不派使臣,便是表態,除此之外,往三清關調遣兵馬,要做出一副枕戈以待的模樣,現在落井下石,固然不好,此番朕不但要找到大涼的皇子,還要主持一個公道,給朕修書一封吧,也請衍聖公至濟北,朕要和他見一見,再命我大陳在各國的使節,請各國派出人來,來濟北相見會盟,大涼國師是什麼東西,竟還想操弄大涼國政,還輪不到他做主。衍聖公那兒,要備上一份厚禮,告訴他,朕希望,衍聖公府下學旨,對這大涼國師口誅筆伐,接下來的事,也就好辦了。」

  陳贄敬連連點頭:「不錯,這所謂的國師,名不正言不順,此前就殺戮大涼的皇子,而今,錢盛皇子又出逃,而今,皇帝大行,他還想繼續操縱西涼不成?只要衍聖公曉以大義,而陛下會盟各國,堅決支持那錢盛皇子,大涼不攻自亂。」

  晏先生捋鬚,似乎也覺得有理,大涼此前干涉關中,已使陳涼之間的矛盾公開化,現在正是一個最佳的時機。

  陳凱之心裡,卻想著那錢盛的事,這錢盛,十之八九是奔著大陳來了,畢竟此前,自己和他頗有交情,他既是出逃,是為了躲避災禍,其他各國,不能保證他們是否將人交回大涼去。

  唯獨這大陳,已和西涼徹底的反目,這大陳,對於錢盛而言,是最安全的所在。

  接下來……倒是很有意思了。

  想到錢盛,陳凱之眉頭一挑,不禁笑了笑。

  果然過了五日,人馬已至山東地界,便有飛馬來報,說是錢盛以至關中,錦衣衛已命人護送錢盛,快馬朝濟北而來。

  陳凱之帶人,徑直到了曲阜,衍聖公府這裡,並沒有任何提前的告知,所以依舊平靜。

  陳凱之由禁衛擁簇,直接抵達了衍聖公府之外,命人下了門貼,緊接著,便有一人匆匆出來,此人臉色顯然受了驚嚇,他早知這位大陳皇帝不太講規矩,可今日,算是真正見識了,來這衍聖公府,竟是連個招呼都不打,說來就來,你當這裡是青樓嗎?

  可即便如此,大陳皇帝的身份,還是足以讓整個衍聖公府雞飛狗跳,本來,該是衍聖公親自來迎的,只是聖公聽了這消息,竟好似是如臨大敵,臉刷的一下就白了,一臉不安起來,竟是不來相迎。

  不得已,文忠公見狀,索性便代聖公前來相迎。

  陳凱之下了車駕,看了這文忠公一眼,遠遠看著衍聖公府這雄偉的建築,這曲阜以衍聖公府為中心,大多都是低矮的房子,據說是因為讀書人該用心讀書,不得崇尚奢華,所以一路所見,都是古樸,只聽得朗朗讀書聲飄蕩四周。

  可這衍聖公府,卻又是富麗堂皇,在這曲阜獨樹一幟。

  陳凱之環視了一圈,便將目光投向來人,嘴角淺淺一勾,淡淡開口問道:「聖公何在?」

  文忠公期期艾艾的。

  「在,在……未能遠迎,還請恕罪,公府對陛下多有怠慢……」

  陳凱之自然是知道他是不會來接自己,畢竟……

  不過他便沒動怒,而是抿唇一笑,下一刻便朝文忠公擺擺手。

  「朕要見聖公,虛禮就免了,煩請帶路。」

  文忠公苦笑,沒見過這樣的,從前,也有天子來曲阜,雖是一百年前的事,可那時候,為了迎接,曲阜可是花費了足足三個月功夫準備,一切的禮儀,俱都是從周禮尋找,再有無數大儒討論而出。

  可現在……

  也罷,人都到了門前,現在還能說什麼?

  因此這文忠公便重重的點點頭,領著陳凱之進入了公府,一路輾轉至大成殿,數十個學官早已在此束手靜候了。

  眾學官紛紛向陳凱之行禮,陳凱之則背著手,快步進入大成殿,在這裡,他終於見到了久違的衍聖公。

  陳凱之和衍聖公的目光一錯,這衍聖公似乎極力想要避開陳凱之的目光,顯然,陳凱之給了他太深刻的記憶,而這記憶,實在有點不太好。

  若是可以,他寧願永遠都不要見陳凱之,畢竟見到陳凱之一次,那些不快的記憶便湧了上心頭,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曾經自己是如此的低下和卑微。

  陳凱之朝他一笑,衍聖公方才醒悟過來,這個時候在怎麼樣,也得保持鎮定,因此他上前,正待要和陳凱之見禮。

  可誰知,陳凱之竟沒有理他,衍聖公心裡微微一怒,卻見陳凱之已快步走到了大成殿中,那聖人的像前,陳凱之在像前駐足,凝視良久,隨即朝這孔聖人的石像行了個禮,道:「學生陳凱之,見過至聖先師。」

  說著,才旋過身,看向了衍聖公。

  衍聖公更顯無措起來,在他看來,這陳凱之的言行,幾乎無法預料,這陳凱之和自己的祖先行了禮,口稱學生,可對他的態度,那眼眸顧盼之間,竟似是渾不在意的樣子。

  衍聖公不得不低眉順眼,恭敬的開口說道:「見過皇帝陛下,不知皇帝陛下遠來於此……」

  陳凱之打斷他的話道:「聖公,就不必多禮了,朕此番來,本就是來祭拜一下聖人的,自然,朕和聖公也算是故舊,今日,正想和你聊一聊。」

  衍聖公嚥了嚥口水,整個人顯得很緊張,似乎在擔憂著什麼。

  陳凱之只是淡淡一笑,便斂起神色,朝他徐徐開口說道:「請坐吧。」

  請……坐……

  很是客氣,也很是禮貌。

  這聖公一楞。

  此時,學公和學候們俱都在門口等待,他們聽到這請坐二字,也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5 23:55
第九百零四章:天變了

  這裡,乃是衍聖公府的大成殿。

  陳凱之固然尊貴,甚至上至衍聖公,下至學公和學官們,都對他敬畏有加。

  可無論如何,陳凱之乃是客人,再尊貴的客人,也絕不是主人。

  可是……

  陳凱之竟說出請坐二字。

  這種場合,這樣身份的人,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絕不可能像尋常的百姓一般口無遮攔的。

  殿門靜候的學公和學官們,顯然也知道,陳凱之斷然不是因為興起,所以才說的『胡話』。

  因此,這『請坐』二字,分明是有意而為之。

  文正公臉色一沉,他看到聖公有些無措起來,此時有些發急,出於家臣的責任,他忙是上前入殿,道:「皇帝陛下,臣孟旭,見過。陛下遠來,乃是尊客,聖公與吾等俱是歡喜不勝,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只是……臣以為,主客有別,陛下……」

  他正搜腸刮肚,盡力想用不太刺激陳凱之的話,來闡述自己的觀點,維護聖公的尊嚴。

  可這時,陳凱之突然厲聲道:「朕只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曲阜本就是大臣的州縣,今以此地供奉至聖先師,何來的什麼主客,朕乃大陳之主,億兆臣民之王,卿既以客待朕嗎?」

  文正公一愣,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找不到詞彙了,一時竟是詞窮了。

  陳凱之冷冷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多在理會,而是冷聲對衍聖公道:「坐下!」

  坐下二字出口,這衍聖公兩腿發軟,竟是戰戰兢兢,他可沒有文正公這般的硬氣,從前陳凱之還是郡王時,他便怕的緊,今日陳凱之就在面前,想到當初陳凱之的各種陰狠,哪裡還敢違拗,啪嗒一下,整個人便跪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文正公看的目瞪口呆,竟是無言以對了。

  這聖公都選擇了屈服,自己還能說什麼?若是在說什麼,就顯得自己一點規矩都沒了,因此他只能站在一旁,當做沒事的人一樣的。

  陳凱之面南負手而立,冷冷開口說道:「孟卿退下吧。」

  文正公心裡哀嘆,他對聖公的表現,實是有點兒失望。

  可此時,陳凱之令他退下,聖公卻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文正公終是嘆了口氣,行了禮,退回了殿外。

  陳凱之方才看向衍聖公,挑眉問道:「聖公,可知大涼之事?」

  「吾……吾已知之。」衍聖公期期艾艾的開口說道。

  陳凱之頷首點頭,再次問道:「聖公對此有何看法?」

  衍聖公一愣,不知陳凱之的意思,因此眉頭不禁一皺,不安的道:「大涼國……」

  陳凱之突然打斷了衍聖公道:「大涼國師篡權,人盡所知,此人對君不忠,心懷不臣,禍亂大涼朝綱,更非孔孟門下,於朕而言,此人可謂大奸大惡,與諸子餘孽,沒有任何分別了。」

  衍聖公還沒發表自己看法呢,陳凱之方才還客氣的問一句你有什麼看法,結果直接對此事下了定論,衍聖公還能說什麼,他也很為難啊,可此時卻忙道:「陛下所言甚是,吾以為,此人大奸大惡……」

  陳凱之正色道:「那麼聖公當下學令,號令天下讀書人共討之。」

  衍聖公敬畏的看了陳凱之一眼,他眼角的餘光瞥向殿外的學公們,卻忙不迭的點頭:「吾正有此意。」

  陳凱之臉色緩和下來許多,語氣也是溫和了不少。

  「聖公果然是至聖先師之後,是非分明,朕心甚慰,朕欲至濟北,召各國以及大陳皇子錢盛會盟,不知聖公可肯同去嗎?」

  「吾……」衍聖公一點兒也不想去,他哪怕是一秒鐘,都不願和陳凱之打交道,在他的記憶裡這陳凱之就是魔鬼,他一點都不想和陳凱之待一起。

  可陳凱之『盛情相邀』,這陳凱之給他的恐怖印象,實是太深,不過,他還是想要拒絕,於是心裡想著理由。

  可這時候,殿外有人道:「陛下既相邀,聖公自當赴會。」

  眾人一時錯愕。

  是什麼人,竟敢幫衍聖公先下許諾,於是眾人看去,卻是學候張忠。

  陳凱之抬眸,看了殿門的張忠一眼,笑了笑,接著看向衍聖公。

  衍聖公心裡很氣惱,可這個時候也無可奈何,只得點頭:「張學候深知吾意,吾定當前往。」

  「擇日不如撞日吧,正好朕今日還要啟程,不妨同去,有聖公相陪,朕這一路,倒也免去了寂寞,朕與聖公也算是舊識了,是不是。而且,朕還聽說,近來,有諸子餘孽活動頻繁,聖公與朕前往,也免去了賊子侵擾。還有……」

  陳凱之這一次,似乎是早有準備,他掃視了四周,淡淡道:「這曲阜,護衛太少了,朕會調一支軍馬至曲阜,保護著讀書人的聖地,一切錢糧,俱都由大陳朝廷應付,聖公勿憂。」

  此言一出,頓時嘩然。

  結合陳凱之方才的態度,現在突然又要調一支軍馬進入曲阜,這態度……已是不言自明了。

  這大陳皇帝,竟是轉眼之間,想要打破這曲阜的平衡,一旦如此,就等於是大陳想要徹底的控制曲阜,進而控制整個衍聖公府,野心昭然若揭啊。

  那文正公不禁皺眉,忍不住又進殿,正色道:「陛下,此前各國早有約定,衍聖公府的護衛,由各國各自抽調護衛若干,負責曲阜安全,陛下若是調兵擅入曲阜,這有違當年的約定,何況,陛下如此,勢必造成各國之間對大陳的……」

  陳凱之面色一下子不善起來,冷冷的開口說道:「你竟敢這樣的口氣對朕說話。朕如此做,也是好意,從今日起,天下就已要大亂了,你還以為,這是當初嗎?何況,你口口聲聲,說什麼約定,既有約定,當初衍聖公府還有約定,說是各國若有不臣之臣,衍聖公府當聲討,那麼,朕來問你,大陳的太皇太后,勾結諸子餘孽,禍亂朝綱時,衍聖公府在哪裡?那大涼國師,分明就是妖僧,矇蔽大涼天子,執掌大涼國政二十年,誅殺皇族子弟,殘害百姓時,衍聖公府,為何不聲討?朕知衍聖公府如此碌碌無為,乃是因為,衍聖公府並不敢得罪各國,生怕因此,而樹敵。可若是不聲討,那麼,又如何維護禮法,朕如此做,也是為了防止禮崩樂壞下去,從此之後,衍聖公府的背後,就是朕,就是大陳朝廷,是百萬大陳帶甲之士,有朕保護,衍聖公府便可以更加有力的維護綱紀禮法,不使天下陷入禮崩樂壞的境地了。」

  聲聲質問令文正公無法回答,陳凱之見他回答不出來,繼續說道。

  「至於卿口口聲聲,說什麼各國,各國若有什麼意見,可以來尋朕,若使他們以禮待大陳,大陳自與他們永結秦晉之好,可倘使他們也如卿家這般,無故頂撞,朕亦不惜刀兵相見,好了,就如此吧,聖公,時候不早,隨朕出發。」

  那文正公,包括了殿門口諸多學官,有人詫異,有人心裡翻江倒海,幾乎每一個人都意識到,天變了。

  原先平衡的格局,現在徹底的崩塌,而這平衡的局面一旦開始失衡,那麼第一個坍塌的,竟是衍聖公府。

  大陳皇帝此舉,這是分明有挾聖公之意。

  若是從前,各國肯定發難。

  而今日,大陳天子如此不客氣的宣稱不惜刀兵相見,這就意味著,大陳可以為了派兵入駐曲阜,而不惜發動戰爭。

  結合現在陳凱之有意干涉大涼國政的問題,再結合更早之前,陳凱之以數千精兵,直接平定了關中,十萬關中軍,如被摧枯拉朽一般,不過短短一月功夫,便如案板上的魚肉。

  這位大陳天子,顯然對於現在的天下格局,已經十分不滿,而且,已經打算徹底的打破現有的格局。

  他召集各國至濟北會盟,表面上,是為了大涼的事務,可現在細細思來,只怕……更像是想要奠定一個規則,或是建立一種新的關係。

  學公們一個個駭然的相互對視,唯有那張忠,卻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意思。

  他能繼續留在衍聖公府,靠的就是陳凱之這個後台,對他而言,若是陳軍進入曲阜,對自己未必沒有好處,反正自己是死心塌地的,將來陛下肯定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衍聖公低垂著頭,戰戰兢兢,他哪裡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頓時雙眼通紅,想要據理力爭,效仿文正公一般,惡狠狠的駁斥陳凱之,可他抬眸之間,卻見陳凱之面上不容置疑之色,他的腰間,那炳學劍,還穩穩當當的懸掛在腰上,劍鋒雖是斂藏,卻依舊給衍聖公一股深深的寒意。

  他不禁又想到了洛陽的那段恥辱,這陳凱之可不是人,他是吃人的魔鬼,若是自己反駁,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終於,他那骨頭又軟了下來,只是腦子裡混沌的在想,指望著各國能夠主持公道,只是在心裡祈禱著自己可以早點脫離陳凱之的掌控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6 23:20
第九百零五章:九死一生

  此番途徑曲阜,不過是小插曲罷了,等出了曲阜的地界,在這官道上,便已有本地的官吏在此迎候了。

  雖是一切從簡,而且沿途陳凱之也盡力的沒有公開身份,所以這一路,雖也有官員迎接這批觀察團的人員,可陳凱之到了曲阜的消息,還是不可避免的傳了出去。

  這消息頓時炸開了一般,陳凱之遠遠眺望,便見一人帶著許多的佐官和差役,烏壓壓的。

  等飛馬走近了,便看清了對方,陳凱之一笑,佇立在那的,乃是濟州知府鄧健,也即是自己的師兄。

  鄧健顯得比從前穩重一些,尤其是頜下,多了一縷鬍鬚,少了幾分猥瑣,面上也不似從前那般帶有幾分營養不良了,多了飽滿,更有幾分老成,看著不在那麼年少氣盛了。

  陳凱之在心裡感嘆一番,這歲月還真是不饒人了呀,默默的感喟了一番,他便駐馬,翻身下馬去。

  那些差役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大抵是無法想像,眼前這個騎馬之人,便是當今大陳天子的,可鄧健卻認得,快步上前,便行了大禮。

  「臣濟州知府鄧健,見過陛下。」

  後頭的佐官和差役們才都駭然,一個個面面相覷,隨即紛紛拜倒。

  陳凱之走至鄧健面前,拉起鄧健,拍著他的雙手,笑道:「師兄就不要多禮了,朕聽說你在濟州為官一任,頗有政績,原本,朝中有不少人,都舉薦你,說你政績卓著,要調你去京中升任顯貴之職,朕卻一直壓著,便是想有朝一日,親自來問問你。」

  鄧健受到了廣泛的好評,倒不是陳凱之客套,而是實際上,自陳凱之登基之後,朝中的呼聲就極高,一下子,這鄧知府炙手可熱起來,戶部誇他今年在濟州繳的糧多,禮部說濟州知府修學廟,人人稱頌。

  這鄧健,一下子成了好官,甚至是,整個大陳地方官的楷模,各種榮譽,如雪花一般飄來,可陳凱之心裡很明白,自己這師兄,絕不是什麼天縱之才,也算不得什麼能力爆表之人,說穿了,不過是一個還不錯的地方官罷了,這一點,錦衣衛和明鏡司都有密奏。

  鄧健已是起身,聽得誇獎,面上也掠過了幾分自得,人嘛,被人誇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就自我感覺良好起來。此刻他雖然沒表現的太過明顯,可那眼角眉梢洋溢著笑意,已經出賣了,可見他現在內心很是得意的。

  陳凱之自然也是發現了,不禁淡淡一笑,旋即便道:「可朕知道,這些俱都是百官們看在你是朕師兄的面上而已,他們誇你,捧你,說你是青天老爺,說你是治世能臣,可實際上,這不過是溜鬚拍馬。」

  鄧健頓時臉拉下來,本來對陳凱之這天子還多多少少有那麼點兒敬畏,可現在卻忍不住道:「其實臣……也沒有那麼不堪,臣在濟州修河、教化也是……」

  陳凱之笑了笑:「只能算是勉強過的去罷了。」可見師兄一副洩氣的模樣,陳凱之又笑了:「你資質在進士之中,只算是平庸,不過朕也知道,你在地方上倒也還算是事必躬親,這也堪稱是勤能補拙了,好啦,邊走邊說。」

  陳凱之快行了幾步:「所以朕也一直在想,朕這個師兄,該如何安排來好呢?」

  陳凱之見鄧健沒跟上,不禁回頭看著他,笑著說道。

  「朕倒是要專程來找師兄,師兄這濟州知府之職,讓濟州同知暫代吧,有一件大事交你辦。」

  鄧健痴痴的站了一會,陳凱之見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不禁搖頭,腳下的步子邁了出去,有開始行動了起來,他似乎不願意身後的人聽到師兄弟的談話。

  而鄧健呆了一會,自然是反應過來了,他豈會不明白這師弟的性子,忙是小跑著追上來。

  陳凱之這才認真的審視著鄧健,一字一句的頓道:「師兄,朕有大事交給你辦!」

  鄧健聞言精神一震,他似乎一直都在等著今日,興沖沖的道:「請陛下吩咐,臣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陳凱之笑吟吟的道:「還真是赴湯蹈火,你是朕的師兄,朕自然不會虧待你,可若是讓你未立寸功,便躋身朝堂,實是不妥,朕倒不怕被人說閒話,朕倒是怕別人,將你看輕了。所以,接下來,可能會有一個九死一生的差事,朕思來想去,只有讓你來協助了。」

  鄧健一呆,喃喃的開口回味著陳凱之的話:「九死一生……」

  陳凱之見鄧健一副痴呆的樣子,沉吟了片刻,便笑吟吟的道:「方吾才,你可知道嗎?」

  鄧健不由一驚,眉頭深深一皺,不解的問道:「他不是封為了侯爵,曾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嗎?」

  陳凱之搖了搖頭,便笑道:「可隨即,他又倒戈了,不過細細說來,其實他也不是倒戈,因為他本身,就是朕的人,說起來,他還是你我的師叔。」

  鄧健身軀一震,錯愕的看著陳凱之,很是困惑的問道:「他到底是誰的人?」

  陳凱之笑道:「此事,所知的人不多,朕今日告訴你,是因為,朕和師叔,有一個計劃。這方師叔,雖是最後倒打了太皇太后一耙,可現在天下人依舊還認為,他和太皇太后勾結,是太皇太后心腹,最後切割太皇太后,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而朕,卻打算趁此機會,革了他的爵位。」

  鄧健不由駭然的樣子:「他是師叔啊,就算他不是東西……」

  「且聽朕說。」陳凱之微微一笑,打斷了鄧健的話,旋即便嚥了一口吐沫,才細細給他道來:「朕革了他的爵位,是做給人看的,只有如此,才會讓人認為,方師叔因為牽涉到了太皇太后黨羽的緣故,而失去了一切。師兄,你想想看,這個時候,方師叔會怎麼樣呢?」

  鄧健沉吟起來,下一刻便淡淡說道:「自然是心裡恐懼,先是被革了爵位,接下來,陛下還會不會繼續痛下殺手,在外人看來,方師叔定會想盡辦法遠遁他鄉,離洛陽越遠越好。」

  陳凱之笑了,朝鄧健重重點頭:「不錯,一個因為牽連到了太皇太后的人,朕雖沒有痛下殺手,只是因為,現在還需安撫人心,所以天下人都會認為,遲早有一日,方師叔必死無疑,這時候,他若是逃之夭夭,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陛下為何要這樣做呢?」鄧健還是不明白。

  他本就遲鈍,陳凱之也不怪他,而是眯著眼,耐心跟他解釋起來:「因為朕和方師叔,已經秘密的決心辦一件大事,要揪出太皇太后背後之人,將他們一網打盡,用兵之道,在於知己知彼,可朕對這些亂黨,卻是一無所知,而方師叔,聽聞那些亂黨私藏了積攢了數百年的巨大寶藏,因此也極有興趣,唯有他這樣的身份,方能有機會,混入這些亂黨之中。」

  「混……混入亂黨……」鄧健更加駭然,一雙眼眸睜得猶如銅鈴一般大,嘴角微微哆嗦起來。

  他覺得太匪夷所思了,這師叔瘋了嗎,有好日子不過,非要九死一生,每日躺著吃雞該有多好,一把老骨頭,折騰個什麼?

  陳凱之卻是板著臉,朝他一字一句的頓道:「你需要這樣看朕,這可不是朕非要師叔去冒險,實是師叔……主動請纓,可師叔一旦要混入亂黨,就意味著,極有可能要出海,這汪洋大海之中,伏波千里,凶險難料,若師叔身邊,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朕實是寢食難安,可思來想去,又有誰真正信得過呢,朕終究想到了你,師叔是朕師叔,也是你的師叔,你陪他去,在身邊鞍前馬後,照料他的起居,倘若能成,你和師叔,都是大功一件,自然,朕也絕不強迫你去,一切你自己做主便是。」

  鄧健倒也疑慮起來,卻又忍不住道:「可是,這些亂賊,既在海外,師叔又如何和他們接觸呢?」

  陳凱之凝視著鄧健,旋即便淡淡一笑:「朕自然有朕的辦法。」

  鄧健看了陳凱之一眼,一臉震驚的問道:「是不是此去若能成事,當真是大功一件?」

  陳凱之重重點頭,正色的開口說道:「這些亂黨,乃是朕心頭大患,不,他們不只是朕的心頭大患,對天下人而言,也是如此,朕要肅清他們,才能心安,於國於民,都有諾大的好處,所以,若是師兄當真能和師叔立下功勞,便不只是大功了。」

  陳凱之深深凝視著鄧健,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鄧健猶豫再三,最終嘆了口氣,才認真說道:「陛下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這做師兄呢,還能說什麼呢,既如此,臣便和師叔走一遭吧。」

  他心裡卻是嘀咕著,似乎覺得今日有太多的消息,以至於難以消化,對於他來說,這些都是驚天的事,雖然難以消化,可是他心裡還是開心的,畢竟這陳凱之信任自己。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6 23:38
第九百六零章:天下通衢之地

  陳凱之隨即看了鄧健一眼,見他一副思慮的樣子,不禁笑著提醒道。

  「不過既要去跟著師叔,你的樣子,卻需變一變,鬍子剃了吧,你皮膚太粗糙了,這幾日,朕會讓人想想辦法,你我師兄弟,朕讓你去冒險,其實也是心裡不安,可想到方師叔,非你照料才安心一些。」

  他一隻手搭在鄧健肩膀上,鄭重的承諾道。

  「等你回來,無論成與不成,便都到京師來吧,朕和你,名為師兄弟,可和兄弟,也沒什麼分別了,咱們現在就走,去濟北,現在……該是給亂黨們一點顏色看看了。」

  鄧健眼眸閃了閃,便輕輕點頭。

  濟北距離濟州,也不過是一日的功夫,當靠近的濟北的時候,這裡分明和濟州全然不同,一過了地界,便發現這裡並沒有數不盡的田埂,倒是道路有不少,雖也有田地,可大多經過了規劃,除此之外,用石灰、砂礫、碎石、糯米夯實的道路筆直的出現。

  這等道路其實更像是原始版的水泥路,其實古已有之,只不過,當觀察團的人看到這道路時,個個嘖嘖稱奇。

  便連陳贄敬都覺得詫異無比,要知道,用這等材料來鋪路,也不是沒有,不過一般這等原始的『水泥』要嘛是達官貴人用來作為墓葬,要嘛,作為繁華城市中的道路,可這直接修築在野外,實在是太……破費了。

  這可花費不小啊,可得費很多銀子的。

  不只如此,即便是道路兩旁,竟還挖了溝渠,溝渠鋪了磚石,顯然是用來排水,同時還可給附近的田莊灌溉之用。

  這等奢侈,便連洛陽,也未必肯如此奢靡,許多人第一個反應,卻是皺眉。

  陳贄敬顯然也忍不住皺眉,對於他而言,這等奢靡的工程,其實是不提倡的,官府行事,定要從簡,如何能如此的奢侈呢。

  遠處,倒是幾個莊子,似乎是照料沿途農地,不過據說,這濟北原本的人口都去了北燕,以至這裡空無一人,濟北府於是招募了耕作。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這裡一切的規模,都是井井有條,哪個地方是農莊,哪個地方是道路,哪個地方是橋樑和溝渠,又有哪個地方預留出未來需要開發的土地,無一不是經過了精細的規劃。

  那莊子顯然人口不多,可是土地卻是不少,不過從耕作的情況來看,似乎在這裡,應當大規模的使用了畜力,用畜力代替了人力,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不過……依舊還是讓陳贄敬等人覺得,這實在過於奢侈了。

  這樣的地方如此破費,似乎非常的不理智呀。

  畜生的胃口可不小,而且本身畜生價值就好,現在大陳有的就是人,人力低賤,大規模使用畜力,固然使一戶人家耕作的土地成倍的增加,卻也未必是好事,如此一來,讓青壯們無田可耕,怕是要鬧出亂子。

  再往前行,道路上的車馬便多了,這裡的道路,顯然經過了規劃,如井字形的交錯,每個道路交錯之地,都會有聚集地,形容於小集鎮,裡頭有客棧,供商賈歇息,也會專門設置崗哨,這就保證,方圓數里之內,定有維持治安的差役巡守,至於其他衍生而出的酒肆、茶樓之類更是不少。

  顯然這裡壓貨的商賈極多,每一個集市裡,到處都是走貨的車馬,許多人到了集市裡暫歇,倒是顯得熱鬧非凡,商賈們似乎湊在一起,相互的交流著從天南地北而來的消息。

  那停在客棧外頭的,則是一車車的貨物。

  這些車馬,顯然也是經過了特殊的改裝,而貨物,則是千奇百怪,有來自於北燕的人參、藥材,還有北燕送來的牛馬,又有從濟北產出的布匹、鐵器、精鹽、陶器、瓷器甚至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以至於人們叫不上名字。

  會賬的時候,大多數人雖也會掏出銅錢,可若是牽涉到了較為大額的交易,則幾乎採取了濟北錢莊通行的銀票,最低的面值為一兩紋銀,再到十兩、二十兩、五十兩、百兩不等,若是在濟北之外,只有商賈們方才更願用這等銀票交易,可在濟北,便連販夫走卒,似乎也願意接受這等專門印刷出來的紙票子,這票子印刷的很精美,據說是濟北專門的印刷工坊監製,便連採用的紙張都和其他紙質不同,尋常人只一摸紙質,便能分清真偽。

  這兩三千人的隊伍一到,倒是引起了集市裡許多人的駐足圍觀,可似乎,濟北人對此,竟不太詫異,若是在其他州縣,只怕早就轟動一時了。

  可這裡,雖也引人側目,可大多數人卻是習以為常。

  陳贄敬心裡有些小小失落,畢竟自己是親王,可來了這兒,更多的只是引起人好奇的看看,便各忙自己的事了,接著便是打尖,附近的好幾個客棧,頓時被人佔滿。

  陳贄敬尋了位置,卻不敢落座,卻是先去迎了陳凱之和鄧健以及衍聖公人等,等陳凱之坐下了,幾人才敢坐下作陪。

  陳凱之笑了笑,朝著身旁的人說道:「朕讓楊學士不必來迎接,一切從簡,他倒好,當真不來迎接,也當真一切從簡了。」

  陳贄敬也跟著笑道:「楊公顯然也有苦心,倘若大張旗鼓,陛下如何私坊,而隨來的這麼多人,如何細心觀察呢。」

  陳凱之頷首點頭,招來店夥,這店夥已是忙的滿頭大汗,單單他們這一個客棧,就突然都了一百多人,忙是上前,朝陳凱之等人行了禮。

  陳凱之只讓他上好菜好酒,這店夥頓時覺得輕鬆起來,似乎他很懂得察言觀色,曉得陳凱之乃是貴人,於是便用不太標準的官話應諾一聲。

  陳凱之便笑道:「你不是山東人?」

  「小人是洪州人。」

  洪州……

  這可相距了上千里地了,陳凱之不禁好奇,便開口問道:「來這裡也有不少時候了吧,對了,我們來了這麼多人,你也不詫異嗎?」

  其實陳凱之心裡,也有這個疑問,實在忍不住想要問。

  這可是三千人的觀察團啊,浩浩蕩蕩,若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倒也罷了,偏偏連一個店夥,似乎都表面不出絲毫驚詫之色。

  這店夥卻是笑了,他輕輕搖頭陳凱之搖頭,旋即便細細說來。

  「這算什麼,三千人雖是不少,可在這濟北,有些大上商團來,一兩千人也是有的,三四千人的規模,也不是沒有見過,公子這是有所不知了,譬如金陵的商賈要來,往往都喜結伴而行,濟北這兒倒是太平,可其他的州府,卻是說不準了,這不是為了防止山賊嗎?所以往往商賈們幾乎都是相邀一起來的,有時候,甚至是數十個商行聯袂而來,數百個夥計,數百輛車,還有車伕,有護衛,浩浩蕩蕩。現如今,這天下各處,誰不曉得販賣精鹽乃一本萬利?自然是爭先後悔的來了,這樣一來,人便多了,沒什麼稀奇的。」

  這店夥又頓了頓,見陳凱之眾人格外認真的聽著,他頗為得意,便繼續說道。

  「還不只呢,商賈們起初都是來搶購精鹽的,可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兒何止是精鹽可以牟利,便連這裡的鐵器,你可知道鐵器嗎?這裡的鐵坊生產出來的農具,不但耐用,比之其他的鐵器要耐用和精良十倍,價格也不過是貴上一倍罷了,除此之外,還有布匹,這布價格低廉,且染出來的花色,也是最好的,比之松江布、蜀錦,亦是不遑多讓,可濟北的布匹價格低廉啊,就算是輾轉販運,亦是有利可圖。」

  趙王等人聽言,不禁咋舌,竟是格外認真的聽著。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東西,譬如最新出來的琉璃作坊,生產的琉璃,不但價格低,什麼花色都有……如此一來,商賈們就越來越多了,各國的都有,北燕、越楚,便連胡人、大涼和蜀國的商賈,也會輾轉而來,這商賈們一多,買賣就好做了。」

  店夥顯得很健談,他似乎覺得陳凱之和其他人不太理解他的話,便繼續道:「公子想想看,天下的商賈都齊聚於此,會如何呢?不只是大家會來求購這裡的貨物,而且還會將各國的貨物都帶來,這麼說罷,天下的奇珍和特產,從北燕的牛馬、藥材,再到越人的絲綢,蜀人的上好蜀錦,你若是在別的地方,想要買齊全,那是千難萬難,可在這濟北,只要你能想到的貨物,便都在這裡。」

  這店夥越說越起勁,竟是滔滔不絕起來。

  「以至於從前哪,商賈們還只是來求購鐵器、精鹽以及各種濟北的物產,可現在,卻全然不同了,現在還有其他買賣的商賈,想要買牛馬的,也不必去北燕,想要買皮毛的,也不必出關去胡地,想要買蜀錦,不必去蜀地,只在來濟北,應有盡有,只要有銀子,天南地北的萬千特產,無所不有。」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7 22:46
第九百零七章:水落石出

  這店夥似乎談性極濃,何況他是最擅察言觀色之人,見陳凱之等人聽的津津有味,便繼續道:「以至這天下,只要能數的著的商貨,在咱們這濟北,總是能找到,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公子您想想看,這做買賣的人,還肯徒涉千山萬水,去各地求購特產嗎?」

  陳凱之微微頷首點頭,在後世,可能已經沒有了特產的概念,這是因為科技昌明的時代,由於良好的物流系統,使得世界各處,幾乎再難找到所謂特產,而所謂的特產,十之八九都是商人們用來糊弄消費者的。

  可在這個時代,卻是完全不一樣,幾乎跨過了一州一縣,便各有自己的土產,江南的人想要買蜀錦,關中的人想買胡地的皮毛,蜀人想買樂浪郡的人參,這些……幾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雖然也會有商賈,闖南走北,可現在卻不同了。

  濟北通過鼓勵商貿,同時因為掌握了天下最急需的精鹽這等必需品,再加上聞名天下的鋼鐵,以至天下各國各州的商賈不得不來此搶購,他們既然要來,自然也不會空手而來,當然會順便販運一些本地的貨物而來,如此,天下奇貨,聚集濟北。

  那麼,一種新的經濟形勢也就出現了,當人們發現,自己若要買人參,不必特意跑去樂浪,想要購買皮毛,也不必特意出關去胡人聚集地求貨,想要蜀錦,也不必走一遭天府之國,只需來濟北,就可能買到,如此……濟北不再只是吸引那些鹽鐵販子,而是天下商賈,無論是做任何買賣,竟都繞不開濟北了。

  這店夥笑吟吟的道:「所以在濟北城裡,有東南西北四市,而居中的,卻不是官衙,而是四海坊,何謂四海坊呢,其實就是門面,那兒有三千多家門面,天下的商行,無論是出自哪一國,但凡是大商賈,都會在那兒租一個門臉來,陳列自己的貨物,因為每年湧入濟北的游商太多了,他們想要什麼,只需去四海坊,便可挑選自己中意的,一般尋常人家倒是極少去那兒,可商賈們在那兒,卻可抓住商機,不只如此,濟北往東五里,已開拓了運河,又靠著海港,道路也都修築好了,在那兒,貨棧云集,無數的商賈將本地的貨物帶來,卻都是在那兒租了貨棧,將貨物暫時堆積在那裡,公子若是有興趣,也可以去那裡看看。」

  店夥笑吟吟的道:「不只如此呢,便連蘇門答臘的香料,呂宋的寶貨,乃至佛朗機人的奇淫巧技之物,也是有的……」

  「佛朗機和西洋的貨物也有?」陳凱之似乎更有興趣了,這時候的西洋,並不是指歐洲,而是說的是後世所謂的南洋,而至於佛朗機,倒像是極西之地的總稱。

  「有有有,什麼都有。」店夥連連點頭。

  陳凱之頷首,這時,菜已端了上來,眾人動了筷子,鄧健還是老樣子,一見到滿桌的菜餚,便忍不住食指大動,倒是陳贄敬顯得含蓄,而那衍聖公則是心事重重,只是勉強吃了兩口。

  吃飽喝足,繼續啟程,陳凱之在馬車裡,眯著眼打盹,再往前,那濟北城便遙遙在望了。

  這座靠近海濱又依託著黃河、運河,三川匯聚,城中沒有城牆,顯然……城牆也實在沒有必要,倒不是因為沒有安全上的疑慮,而是城市的規模不斷在擴大,以至於修築城牆,根本無法追上城區面積的擴大,何況,這等商業城市,最首要的,是城內的交通四通八達,一旦修築城牆,就難免會造成交通上的不便,當初陳凱之就曾有過命令,暫不得修建城牆。

  陳贄敬等人遠遠的看著這城中的輪廓,竟也詫異了,他們原以為,濟北該是不毛之地,因為想當年,大陳奪回濟北三府時,這裡確實是十室九空,可誰曾想到……今日一見,卻發現全然不是如此。

  這建面比之洛陽似乎更加宏大的城市,人行接踵,車馬如流,無數的建築綿綿,隨著早已規劃好的道路,延伸至天邊,嘈雜的聲音,沒有停歇,筆直的道路上,人的行走速度極快,再遠處,則是工坊的煙囪裡冒著濃濃的煙霧滾滾。

  陳贄敬不太喜歡這裡,這裡給他的感覺,太鬧了。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得不意識到,這座拔地而起的城市,比之洛陽,雖少了雄偉和莊嚴,卻多了數不盡的繁華。

  進出城市的人,心無旁騖,到處都是穿著短衫的人,只有極少穿著長衫的儒生,他們行色匆匆,似乎早有目標,所以對於進出城市的人,連側目都不肯。

  這裡用街道,區分出了一個個方塊形的街坊,而每一個街坊,似乎各有風情,有的街坊,乃是燕人的商賈聚集,有的則是江南人的商賈抱團而居,還有的則是密密麻麻的樓宇,似乎是這裡的匠人們居住的。

  街面上隔三差五,都有差役巡守,他們目光警惕,卻也幾乎不會驚擾行人。

  而這時,已有一隊人馬而來,十幾個人,圍著一輛車,車停了,一人下了車來,見到了陳凱之,快步上前,行禮:「臣楊彪,見過陛下。」

  楊彪……

  堂堂的內閣大學士,最重要的,還是駐在濟北,實際上整個濟北的真正管理者,他跑來迎聖,就一輛車馬,帶著十幾個從人,在這熙熙攘攘的街道,還真是任性的很……

  陳贄敬看的眼睛都有些直了。

  誰料陳凱之卻是笑容可掬,顯得很高興,一把將楊彪攙扶起:「楊先生,不必多禮,朕方才還在想,何時可以見著先生,哈哈,走走,帶朕去走走看看。」

  陳凱之回首,看了陳贄敬一眼:「皇叔也帶著人去下榻吧,咱們就此,分道揚鑣。」

  陳贄敬忙是行禮點頭:「遵旨。」

  他算是明白了,陛下說的一切從簡,是真正的一切從簡,一點折扣都沒法待,自己帶來的這些觀察團,肯定就別指望有什麼好一點的待遇了,你看,連楊彪迎聖都這麼任性呢,其他人還敢篡越嗎?

  陳凱之卻領著鄧健等人,隨楊彪在濟北閒逛。

  這裡的每一個區域,都有專門的劃分,從商業區,到工坊區,再到生活的街坊,只可惜,相隔實在太遠,這濟北規模,竟不亞於數十萬人口的洛陽了,陳凱之也只是走馬觀花,第一次來,只覺得哪裡都熱鬧,雖是興致勃勃,卻也看不出什麼。

  倒是鄧健,顯得極有興趣,四處打量。

  而那衍聖公,乖乖跟著,他甚至不敢亮出自己身份,只覺得自己被脅迫而來,有辱了祖宗,見這喧鬧的地方,心裡厭惡到了極點,尤其是滿眼看去,都是錙銖必較的商賈,更覺得反胃。偏偏他不敢做聲,強忍著心頭的不快。

  楊彪見狀,便道:「陛下不妨去府衙裡坐坐……」頓了頓,他深深的看了陳凱之一眼,低聲道:「方先生前日就已到了。」

  師叔已經到了嗎?

  陳凱之心裡笑了笑,面上不露聲色,一路到了府衙,這府衙的隔壁,便是大學士楊彪的府邸,這裡顯得很簡樸,除了有幾個軍卒之外,和尋常的大宅邸沒什麼分別,陳凱之隨楊彪進去,到了書齋,剛剛落座,那鄧健和衍聖公已被人安排了開去,只有晏先生隨著進來,楊彪隨即正色道:「陛下,關於陛下秘旨中的意思,臣和當地錦衣衛千戶,已開始排查,共是列出了數十個大量在精鹽作坊的大商賈,接著,再將他們進行篩選,倒還真發現一個大賈最為可疑。」

  陳凱之一邊喝茶,一邊興致勃勃的道:「你繼續說下去。」

  楊彪正色道:「此人叫江海,這幾年,都在大批量的進貨,就說去歲,他在濟北,就收購了四萬五千斤的精鹽,不只如此,在濟北,他還大肆的收購絲綢、瓷器、鐵器甚至是布匹,甚至有時價格高昂,他也不在乎,只是一味的囤貨,其他的商賈,雖也大規模的進貨,譬如北燕的商賈王瑾,此人乃并州豪強,和北燕的皇室也有一些關係,他雖是大肆收購,可畢竟,早在北燕國,有其專門的銷售渠道,至於其他大商行,貨物的流向,或明或暗,多多少少,都有跡可循。唯有這江海,明面上是越國的商賈,為了掩人耳目,臣已查實過,確實在越國,有不少的產業,尤其是錢塘蘇杭一帶,可這只是幌子,實際上,他的貨物,至今不知流向了哪裡,臣為了以防萬一,早已讓錦衣衛在蘇杭繼續查證,想來,不久之後,便有眉目。」

  陳凱之頷首點頭,其實若是查出了楊太公在海外的經營,便能推斷出楊太公雖是壟斷了海貿,可海貿的本質,在於互通有無,那麼要猜測出他們需暗中在濟北收購大宗的貨物,也就容易了。

  再由此推算,既然要收購大宗的貨物,販賣至海外,那麼這濟北獨一份的精鹽,必是楊太公志在必得的目標,其實也很容易。順著這個思路,順藤摸瓜,其實不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7 23:56
第九百零八章:無處可逃

  現在這個江海的人,已是浮出了水面。

  而只要確定此人便是那楊太公的心腹,接下來,更多的事,便可一目瞭然了。

  陳凱之隨即道:「此人是哪裡人,還有什麼底細嗎?」

  楊彪道:「早查出來了,就是關中人,不過從前的事,卻大多不清楚,只知道,他去了越國的蘇杭,從此發跡,做了許多的買賣,而今,卻是常駐在了濟北,許多的產業,也都從蘇杭搬到了濟北來。」

  楊彪說到這裡,不禁自得的笑了笑:「其實像這樣的人有許多,濟北實是吸引了太多的商賈,尤其是那些大商賈,想要做大買賣,就不得不將重心放在濟北這兒,有的人,甚至是舉家搬遷來此,也有人,即便人還在別處,可許多買賣,卻不得不在濟北做了,這濟北宛如一塊吸石,讓商賈們非來不可。」

  陳凱之也笑了:「現在這個江海,還盯著?」

  「錦衣衛倒沒有盯梢,甚至,連他身邊的人,也都不敢輕易去打聽,就怕打草驚蛇,一切的排查,都是在暗中進行,絕沒有涉及到江海和附近的人。」

  「不錯,倘若此人當真是楊太公的人,那麼,勢必會十分警覺,不打草驚蛇是對的。蘇杭那兒,一旦有了確實的證據再說吧。怎麼,方先生還未來嗎?」

  「已讓人去請了。」

  楊彪顯然是知道方吾才內情的人之一,當初他得知方吾才乃是陳凱之的師叔,當真是嚇了一跳,在他看來,這實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所以提到了這位『方先生』,楊彪是既無言,又佩服。

  果然在這時,卻有人笑吟吟的道:「臣自罷黜了官職和爵位,已是布衣,少不得懶散一些,陛下相召,臣來遲一些,還請陛下恕罪。」

  方吾才來了,他一副委屈的樣子。

  雖然在此前,陳凱之和他演了雙簧,陳凱之以方吾才勾結太皇太后的名義,革去了他的爵位,自然,京師內外的人都明白,這位方先生,是因為太皇太后餘黨的緣故,徹底的被陛下一腳踹開。

  不只是如此,便連方先生的善莊,也被京兆府封禁,一下子,這位炙手可熱的方先生,跌入了深淵。

  自然,很快方先生便淡出了所有人的視野。可又有誰曾想到,方先生會在這裡出現。

  在這裡的人,俱都是陳凱之的心腹,所以也不必有什麼避諱,陳凱之笑吟吟的道:「師叔,請坐。」

  方吾才倒是很大方,直接跪坐,道:「想不到陛下此番,也會親自來濟北,怎麼,陛下是要親自剿滅楊太公嗎?」

  陳凱之點頭:「師叔都肯冒險,朕又豈能在宮中呢,師叔,可準備好了嗎?」

  方吾才笑吟吟的道:「都準備好了,陛下放心便是,臣只要有一張嘴,便可無憂。」

  陳凱之還是頗為緊張的看了方吾才一眼,隨即頷首點頭:「那麼,一切就憑師叔的手段了。」

  二人寒暄幾句,似乎陳凱之並沒有提起關於方吾才的計劃,在陳凱之心裡,方師叔既然打算勾搭上楊太公,自然會有他的辦法。

  方吾才說了幾句閒話,便起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臣聽說,陛下打算在濟北會盟各國,是為了大涼之事嗎?」

  陳凱之頷首點頭:「正是。」

  方吾才便打了個哈欠,悠閒自在的樣子:「臣倒是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可以修書一封,請北燕和越國天子親來。」

  陳凱之一愣。

  這一次會盟,陳凱之自然是要邀請各國重要的人物,甚至可能來的是各國的皇子,可各國天子親自大駕,這卻是陳凱之無法想像的。

  其實想當年,各國的天子,也不是沒有會盟過,數十年前,北燕南侵大陳,引發了一場慘烈的戰爭,最終,還是各國調停,才最終歸於平靜,而當時的大陳皇帝以及北燕國皇帝,便在邊界會盟,自此才勉強化干戈為玉帛。

  現在各國較為均勢,而且裹挾各國皇帝,幾乎形同於成為眾矢之的,請各國皇帝來濟北,倒也沒有安全上的疑慮,只是……陳凱之卻有些懷疑,北燕和南越國皇帝,當真肯賣師叔這個面子?

  而一旦北燕和南越國皇帝動身來此,那麼其他各國,在禮儀上,就不好只派出使節的局面了,那麼……這就意味著,極有可能,最終會促成五帝會盟的局面。

  陳凱之道:「若是他們能來,朕倒是虛位以待。」

  方吾才道:「臣盡力而為。」雖是這樣說,卻顯得成竹在胸的模樣。

  陳凱之在濟北便算住了下來,漸漸也開始領略這濟北的風情。

  對陳凱之而言,與其走馬觀花似得到處走走看看,不如直接調用濟北府的各項數據調查,如現今濟北的人口,已超過了三十萬戶。

  三十萬戶絕不是小數目,按一戶三口人算,這便是一百五十萬人口,這數字,已是極為嚇人了。當然,這並非是在冊的數目,其中有半數,並非是常住的人口。

  除此之外,這裡每年的稅賦,幾乎年年暴增,在這裡,一切的稅賦,都是銀稅,並不征實物,因為這裡牽涉到了數之不盡的商貨貿易,單單銀稅,便已超千萬兩紋銀,若是再加上陳凱之自己的錢莊、鹽廠、鋼鐵以及布匹作坊,那麼利潤和稅賦相加,一年下來,紋銀可超過四千萬兩。

  這幾乎是一筆天文數字。

  而這數字,依舊在瘋狂的滾雪球一般的壯大,譬如鋼鐵作坊,雖是年年擴產,大肆的在招攬學徒和匠人,一座座的作坊拔地而起,去歲的產鋼量三十萬噸,可依據是供不應求,因為這等鋼鐵遠超從前的生鐵,各國幾乎都在爭相購買,甚至是北燕人的造作局,直接大批的進貨,用以打造兵器,除此之外,還有大量農具和生活用具的需求,再加上這濟北本身,因為人口的瘋狂增加,以及大量工坊的建造,工坊的生產用具,也開始逐漸被鋼鐵所取代,這三十萬噸的需求量,幾乎還未出作坊,就已被人搶購一空。

  如此一來,就不得不繼續擴大規模,每年新增的鋼鐵匠人和學徒,就有上萬之多,為了增產,許多的生產工藝不斷的在改進,新的作坊,也是一座接著一座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來。

  今年的產量,怕是要超過五十萬噸以上。

  可陳凱之卻知道,無論是三十萬噸還是五十萬噸,對比後世的產量,不過是九牛一毛,可在這個時代,卻是一起絕塵。

  而更強的鋼鐵,也帶動了許多行業的發展,更優質的鋼鐵,意味著生產工具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各行各業,幾乎都在淘汰原有的生產工具。

  有了大量的利潤和稅銀,除了一部分繳納朝廷之外,更多的銀子,便同時砸在了這濟北,這舉國的財富,卻投入在一府之地上,開始修建道路,開拓運河,建立港口,甚至開始涉足到造船中去。

  天下的財富,已是滾滾而來,以至於,連原有的各處作坊,如絲綢、瓷器之類的手工業,也開始瘋狂的向濟北聚集了。

  濟北擁有更好的匠人,擁有更廣闊的市場,在這裡建立作坊,就意味著只需貨物出了作坊,門前就有道路和橋樑,隨即,可以通過這些道路,將貨物運輸出去,不只如此,這裡還聚集了大量的商賈,以至於作坊主們,根本不必費盡心機的去尋找貨源,自然,濟北對於商賈的友好,也使許多商賈蜂擁而入,在這裡,所有人都是外鄉人,自然也就不擔心,遭人欺凌盤剝。

  陳凱之大抵的看過了數據,這楊彪,已經開始得心應手了,他對商貿也已有了許多獨到的見解,同時再經歷當年的為政經驗,這濟北堪稱是井井有條,不只如此,一群年輕的官吏,也趁此機會,在這裡慢慢的調教成長起來。

  原先一府之中,官吏並不多,可隨著濟北人口的增加,以及分工開始越發的細化,這就導致,官府單憑原有的禮、工、吏、戶等六房,已經無法進行有效的管理,於是,不得不增設各種的機構。

  自然,濟北之中,依舊是問題重重,各種新觀念和新的生產方式出現,以及龐大的人口,新的問題不斷湧現,卻也添了許多新的難處。

  可就在陳凱之觀察著濟北的軍政時,蘇杭來的錦衣衛,終於有了消息。

  親自來稟告的,乃是濟北錦衣衛千戶張煌。

  張煌第一次面聖,顯得極為激動,他激動的行了大禮,見陳凱之只穿著一件常服,和顏悅色,並不如想像中那般帶著帝王的威嚴,心裡才緩緩鬆了口氣:「陛下,蘇杭那兒,消息已經打探了。這江海在蘇杭雖有許多買賣和產業,可絕大多數,都只是幌子罷了,不只如此,錦衣衛還打探到了一個消息,他在蘇杭的家眷,十之八九,似乎都有出入。」

  「有出入,這是什麼意思?」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2-28 00:01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28 23:16
第九百零九章:奈何做賊

  千戶道:「那兒雖有幾個妻妾在,可其父母都不在堂,對外宣稱是已經故去了,可在他的關中老家,卻並沒有他父母下葬的記錄,不只如此,他在蘇杭並沒有子女。」

  這意思還不夠明顯的嗎?

  陳凱之點點頭道:「如此看來,十之八九,就是他了!事不宜遲,動手……拿人!」

  這千戶行了個軍禮,便匆匆而去。

  這一切,並不突然。

  因為千戶在來稟報之前,便有大量的錦衣衛力士待命,這也是為了保密方面的考量,隨著陳凱之的一聲號令,在熙熙攘攘的四海坊,一處叫萬盛商行的地方,突然,一聲刺耳的竹哨響起,只在剎那之間,這萬盛商行的前門和後院,突然的,一行人便已提刀衝了進去。

  那門前的夥計剛要大喊,卻已有幾柄明晃晃的鋼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緊接著,呼啦啦的人蜂擁的登樓,用不了多久,整個萬盛商行便被控制了下來。

  在一陣吵雜聲過後,這裡的一切,又都歸於了平靜。

  彷彿從未發生過一般。

  只方才瞬間發生的一絲混亂,在這嘈雜的四海坊裡,似乎也難有人注意。

  採取如此迅速突破的方式,也是錦衣衛很早謀劃的結果。

  四海坊不比別處,與其夜裡強攻,反而動靜大,容易驚擾到附近的街坊和商戶,可光天化日之下,尋常人根本就沒有意識,而且周圍人聲嘈雜,反而成了最好得掩護。

  到了兩個時辰之後,陳凱之便坐著車抵達了這裡。

  這裡如陳凱之所料想的一樣,沒有任何的異樣,等他步入了萬盛商戶,便見這裡一切如故,夥計和掌櫃也都有,不過陳凱之卻知道,這些所謂的夥計和掌櫃,早就被錦衣衛所替換了。

  陳凱之進來這裡後,便直接快步登上了三樓,在這裡,只見一個肥胖的人正被血跡斑斑的白布塞著口,口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渾身已是衣衫襤褸,十分狼狽。

  顯然,在這兩個時辰裡,錦衣衛已經對他用了刑,以至於他那花白的肉自已從撕破的衣衫裡顯露了出來,綻露出觸目驚心的纍纍傷痕。

  他瞳孔不斷地放大,接著又收縮,一見有人來,口裡立即發出嗚嗚的聲音,幾個力士死死的控制住他,個個捲起了袖子,見陳凱之進來,方才收斂了一些。

  那千戶快步上前,恭謹地拜倒道:「陛下,這便是江海。」

  有人給陳凱之搬來了椅子,陳凱之坐下。

  這個時候得陳凱之,心裡是有些詫異得,其實看著這個叫江海的人,他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如此看似平庸的胖子,竟也是汪洋大盜。

  他深深地盯著眼前這個渾身狼狽得胖子,沉默了很久才道:「將他口裡的布團取出來。」

  有人依命而行,口裡染血的布團一取出,這胖子頓時撲哧撲哧的喘著粗氣,好在他顯然是聰明人,並沒有大聲嚷嚷。

  等他緩過了氣,方才道:「陛下,草民是本分的商賈,小人……從未做過什麼作姦犯科之事,濟北這兒,一向善待商人,與民無犯,陛下,請陛下做主啊。」

  只聽他這番話,便知道此人是個極精明之人。

  他雖是此前受到了酷刑,而且現在已遭致滅頂之災,可很顯然得,他卻依舊還保持著理智和冷靜,他見到千戶稱呼陳凱之為陛下,目中竟沒有太多的詫異,而是很快的便意識到陳凱之的身份,叫屈時,說出來的話,也是井井有條,既沒有令人生厭,也申明了自己的委屈。

  陳凱之倒是抿嘴一笑,道:「你叫江海,關中萬年縣人,此後在蘇杭經商,置下了諾大的產業,就在兩年前,他將生意轉到了濟北,在這裡修了十幾個大貨棧,同時,還盤下了這個門面,你這裡的夥計有九十二人,這個月,單單訂購的貨物,就足有七八萬兩銀子,而七八萬兩,對於你一年訂購的貨物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這些,都沒有錯吧。」

  江海頓時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道:「難道草民老老實實在做買賣,也有錯嗎?草民一向謹言慎行,濟北這兒,托陛下的洪福,許多人都發了財,草民便是其中之一,草民一直感念陛下的恩德,恨不得當牛做馬,可草民不明白,為何……」

  陳凱之壓了壓手,吁了口氣,才道:「你現在說這些,其實一點用都沒有,你自己也清楚,錦衣衛親自督辦的案子,牽涉一定不小,何況朕親自來見你,也絕不是為了給你伸冤,朕喜歡聰明人,因為和聰明人打交道,不必費太多的口舌,江海,你也是聰明人,你既然是聰明人,自然清楚,為何錦衣衛會來拿你,更加清楚,朕為何會在這裡,是嗎?」

  頓然間,江海的臉色便鐵青起來,變得一聲不吭起來。

  顯然,他的心思已被識破了,陳凱之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算矢口否認又有什麼用?

  他垂著頭,不發一言。

  陳凱之又嘆了口氣,道:「朕也知道,你現在一定在想盡辦法,心裡定是打定了主意,什麼都不肯說。為什麼呢?在海外的那些人,既然放心讓你來濟北負責暗中訂購大量的貨物,每年在濟北,涉及到了數百萬兩紋銀,如此利害關係,就算你江海再受他們的信任,他們只怕心裡也不放心,為了以防萬一,江海,朕來問你,你真正的家眷,還有自己的妻兒們,是不是都在海外,早被人控制住了?」

  「他們這麼做,其一,自然是害怕你攜款私逃。而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為,你既可在濟北獨當一面,能為海外地人,掌握貨物的渠道,那麼一定是極為關鍵的人,你所知道的秘密,一定不少吧。他們對此,自然是要防範一手的,而一旦你在濟北這兒摔了跟頭,若是敢供出一點什麼來,那麼你的家小們,只怕就要遭殃了。」

  「所以此時的你,早已打定了主意,什麼都不會說,因為只有隱瞞住你的秘密,才能保障你家小的安全。」

  江海的臉色已經又鐵青轉為蒼白,陳凱之的話,的確說中了他的要害。

  此時,他似乎也懶得矢口否認了,因為陳凱之既然說了這麼多,再如何否認,也沒有任何意義。

  江海像是下了決心般,果決地道:「你殺了我吧。」

  「想死不易,可想好好活著,卻是更難。」陳凱之搖搖頭道:「朕方才已說過,你是聰明人,你既然是聰明人,為何這個時候,朕會殺了你呢?」

  江海垂著頭,又不吭聲了。

  陳凱之又嘆息:「朕的心裡也明白,想來,你肯定是不肯招認的,不過錦衣衛的手段,朕也就不說了,你久在濟北,應當有數,可朕卻不打算讓他們用刑。」

  江海的面上,依舊沒有一絲的表情。

  這個時候,陳凱之突的站了起來,穩步走到了窗檯前,自這三樓,向外頭的街道俯瞰,眼眸閃爍,似有心事,就這般看了很久,突然回眸道:「可是朕如果告訴你,你若是不說,你的妻兒依舊必死無疑,你……相信嗎?」

  江海那一直沒有過多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的波動,眼眸裡有流光閃過,可隨即,他搖頭道:「草民說過,草民不會說。其實……」他微微地擰著眉頭,艱難的道:「草民從前確實是商賈,可是……想要行商,何其不易。」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面上竟有了一點點的猙獰,滿帶著怨氣道:「無論是在關中,是在關東,是在江寧,是在蘇杭,是在大陳,還是在越國,商人輕賤。不管走到哪裡,不是被官吏盤剝,便是被沿途關卡的武丁隨意欺辱,行商到了任何地方,都需拜碼頭,便連幾個潑皮都可以拿捏死你,教你不得翻身。」

  說到這裡,他一臉頹然:「也正因為如此,最終,草民才找到了這個靠山,這個靠山是誰,想必陛下心裡也有眉目,自從跟了他,草民的買賣越做越大,草民再不懼官府和官兵。草民從生下來起,便不想做賊,可不做賊,草民便連想做人都不可得,今日既是被拿了,也算是因果循環,就沒什麼可說的了,這一切都是罪有應得。」

  陳凱之凝視著他,卻沒有打斷他的話。

  只見江海露出了苦笑,隨之又道:「草民不想和陛下為敵,因為草民知道,這濟北是因陛下而起,也在這濟北上,草民才真正的過上幾年安生的日子,草民從未想過,做買賣,可以如此的容易,可以如此的沒有後顧之憂,草民和這四海坊萬千的商賈,無不感激,在這世上,還有濟北這般世外之地,得以容身,得以堂堂正正的和人錙銖必較。所以……草民的心裡,對陛下並無恨意,沒有陛下,就不會有濟北,也就不會有這四海坊。而草民一日是賊,終身便是賊,也早已知道做賊就有挨打的一天,草民只求速死,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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