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狗一樣的東西
推恩令一出,早就使節度使們引發了軒然大波。
其實又何止是節度使呢,這些人事實上都上半獨立的小國王,其轄下的軍將,大多都是依附著節度使大人為生,說穿了,下頭的軍將們,朝廷是不認他們的官職的,只有在節度使的轄地,他們才是將軍和校尉。
在這種憂慮之下,節度使們紛紛進京,其中實力最為雄厚的節度使,乃是安義軍的劉傲天,眾人住在了國賓館,倒是方便了他們私下裡聯絡。
這些人,大多是心高氣傲,也不會將尋常的大臣放在眼裡,而今又串聯一起,自是聯手抵制推恩令。
前些日子,他們帶著人跑去了兵部理論,鬧的雞飛狗跳,本意就是示威,是想讓人知道,他們絕不是這麼好欺負的,想推恩,朝廷除非下大決心不可,可別到時候鬧出更大的亂子。
正因為這麼一鬧,似乎連內閣都已驚動,陳一壽派了人來,卻不是來興師問罪,其實內閣也沒法興師問罪,法不責眾,三四十個節度使,真要問罪起來,多半真要逼迫起來,各地的軍鎮怕就要反了,這就是彌天大禍,所以……表面上是派人來,卻是來問病的。
意思就是,聽說前幾日你們去了兵部,內閣已經知道了,不知有沒有人受傷,若是受傷,當及早醫治。
這叫動之以情。
可如此一來,卻令節度使們喜上眉梢。
看來內閣的陳公,也怕事態鬧大啊,這國賓館裡,有三十七個節度使,九十多個眷屬,還有近五千多個自各地節度使帶來的僕役和家丁,現在也變得氣勢如虹起來。
尤其是所謂家丁,表面上,好似是家裡奴僕的意思,可實際上,在軍鎮裡,往往節度使和軍將們會從軍中挑選最精銳的武士進行培養,而這些人,則進入節度使的府邸中充任家丁,五千多個人,個個都是弓馬嫻熟,且驍勇敢戰之輩,而且大多都是對自家的主人忠心耿耿。
似乎朝廷覺得此番召他們來,非但沒法兒講道理,也無法和他們商議朝廷推出推恩令的用心,所以現在,似乎已開始有些騎虎難下了,早知如此,就不該一窩蜂的將人請來,現在反而好了,這麼多人,一個個在京裡聚在一起,實是麻煩。
現在正在大清早,劉傲天已和節度使們聚在一起吃早點了。
以往的時候,這些個節度使,多少都有些矛盾,可卻因為一個推恩令,卻使他們變得出奇團結起來,一群人聚在一起,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用過了早茶,這劉傲天坐在椅上,他年紀大,眾節度使中,就數他輩分最高,因此他靠在官帽椅上微微眯著眼,其他人紛紛看著他。
劉傲天道:「當今陛下……實是糊塗了,我等俱是大陳的柱石,自文皇帝准臣屬開府建牙起來,我們的先輩,為大陳開疆拓土,鎮守邊疆,哪一個,不是居功至偉,以至於此後歷代天子,有哪個對我等這樣的,也就是當今聖上,平了關中,有了赫赫武功,便想藉著這威勢,順道將我們收拾了,推恩令……推恩令……漢時的前車之鑑,難道還不清楚嗎?這推恩令,就是軟刀子殺人啊,軍鎮裡封土只有這麼多,封臣也只有這麼多,不讓嫡長子繼承,幾個兒子分了,再之後,讓數十個孫兒來分,幾輩下去,好端端的軍鎮,便徹底的支離破碎,不出數代,這軍鎮也就散了,倘若如此,我等,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推恩……老夫還是那一句話,老夫第一個不同意,殺了老夫也不同意,意思就這麼一個意思,話撂在這兒了!」
「是極,是極……」坐在劉傲天下首,乃是武安軍的節度使王暢,王暢小雞啄米似得點頭:「沒有卸磨殺驢的理,這天下,也不是皇帝一個人說了算的,何況,就算是皇帝說了算,可那也備不住,這皇帝身邊有奸臣哪,是不是這個理?」
「有什麼好說的,非要搞什麼皇帝身邊有奸臣這一套,依著我看,這就是陛下的……」
眾人七嘴八舌,有人語氣還婉轉,有人就放肆了,更有人在人群中冷冷的笑,劉傲天老神在在的模樣,捋鬚笑了:「只要大家齊心協力,誰能教咱們如何?這歷代的先帝,其實哪一個心裡頭不是暗藏著想要削藩和推恩的心思,只是他們將這些藏在心底,不敢輕舉妄動而已,可當今陛下……卻不同,所以啊,咱們……」
他說到咱們的時候,許多人豎著耳朵聽。
雖然他們不是看熱鬧的,竟也有點兒不嫌事大。
節度使們在地方上上馬掌兵,下馬安民,土皇帝做的久了,膽子比尋常都要肥的多,何況他們是真正的有底氣,都掌著兵呢,數代下來,這軍鎮裡,幾乎方方面面,都被自己的家族以及親信控制著,油都潑不進。
可就在這時,外頭有人匆匆而來:「諸位大人,有人來訪……」
劉傲天眼睛眯著,似乎因為有人打斷了自己的講話,而顯得怒氣衝衝。
這人又道:「是陛下到了……是陛下駕到……」
陛下……
一下子……
方才還歡快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點兒不同了。
氣氛竟有些緊張。
「帶了多少兵馬?」劉傲天覺得事有反常,他打了個激靈,直視著來人。
「身邊只有一個衛士。」
陛下竟從濟北回來了,可是事先,竟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令人突然有點兒後脊發涼。
可隨即……劉傲天放下了心:「還真以為,此番來京,乃是鴻門宴呢……」
這話是沒錯的,因為此前的推恩令,所以在朝廷召節度使們來京的時候,不少節度使可心裡都是有些後怕的,所以在臨走之前,都託付了後事,讓自己的嫡長子在軍鎮中,好好的守著家業。
而劉傲天又笑了:「可是現在看來,陛下回了京,多半,是得知了前幾日兵部的事,現在竟也知道怕了,所以……特意來安撫我等,否則,怎麼只帶一人來?諸位……去接駕吧,都記著,什麼都好說,可有一條……」
他正說到此處,卻又有人飛快而來,氣喘吁吁道:「陛下已過了前門,儀門、二堂、三堂,一路奔著這兒……」
他剛說到這裡。
在這後園裡,眾人卻發現,已有人疾步而來,身後……則是一群節度使們的家丁,一個個面現難色。
來的這樣的快。
而且,瞧這陳凱之身後,還真只有一個護衛。
而在這國賓館,可是上上下下足足五千人,便是外頭的護衛,可都是節度使們的家丁負責,一個個明火執仗。
劉傲天頓時放寬心,無論如何,陳凱之也是皇帝,該見駕還得見駕,於是不敢怠慢,忙是從椅上站起來,帶著浩浩蕩蕩的節度使們,忙是迎了上去,到了陳凱之的近前,劉傲天率先拜倒:「老臣安義軍節度使劉傲天,恭迎聖駕,陛下遠道而來,臣竟不能親迎,萬死,萬死……」
說著,正待要拜倒行大禮。
身後的節度使們也紛紛要行禮。
其實劉傲天不想拜下,因為他自恃自己的聲望高,又是老臣,陳凱之只是一個嘴上無毛的新天子,當年便是陳凱之他親爹在世時,見了他這老臣,也不會等他行大禮的,而是上前將他攙住,說一句免禮。
所以他這一拜,更像是故作姿態,就等著陳凱之抓住他的胳膊,說一聲卿家不必多禮。
果然,陳凱之沒有令劉傲天失望,他剛剛要彎腰屈膝,陳凱之便箭步上前來,劉傲天其實這時身子就已微微放緩了動作,只等一氣呵成的完成這麼一齣好戲。
他正欣喜著,卻不料,這靠近他的陳凱之,竟是一點都不含糊,只一靠近,隨即揚起拳頭,直接一拳,這一拳化作拳影,瞬間便朝他的面頰砸去。
啪!沒得來一句免禮,得來的,卻是一記老拳。
劉傲天悶哼一聲,竟是在虛空中身子懸空一翻,隨即,咚的一聲摔落在地。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這一拳不但下手黑,而且絲毫沒有打折扣,劉傲天頓時嚎叫,口裡竟吐出幾顆帶血的牙齒,還未等他反應,便見陳凱之又箭步上前,一雙眼眸,宛如刀子一般,死死的盯著自己。
劉傲天滿是惶恐,事實上現在所有人都懵了。
這輩子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事啊,說實話,就算是天皇老子、玉皇大帝下了凡間,即便是那太祖高皇帝的陰魂到了這裡,想來,也不敢在這國賓館,只帶著一人來,說翻臉就翻臉。
劉傲天口裡嗷嗷叫,卻是含糊不清的道:「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陳凱之打完了一拳,卻是自腰間抽出了馬鞭,這馬鞭先在手掌上拍了拍,隨即化作了虛影,狠狠朝劉傲天劈下,此時陳凱之終於開口說話了:「你竟叫劉傲天,你這狗一樣的東西,也敢叫劉傲天?」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16 23: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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