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84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1 00:03
第九百一十章: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速死……

  陳凱之怎麼可能讓他死呢。

  這個人,才是真正揭穿楊太公真面目的關鍵所在。

  陳凱之搖搖頭,凝視著這江海:「你認為朕會讓你死嗎?」

  江海無言。

  他苦澀一笑:「可是陛下知道,草民是不會說得。」

  陳凱之搖搖頭:「朕知道你會說。」

  江海便閉嘴,用沉默的態度來告訴陳凱之,自己絕不可能就範。

  陳凱之卻是一笑,道:「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你在岸上,海外的人知道你已被拿了,可誰能保證,他們會相信,你一定沒有開口呢?」

  江海搖頭:「他們絕不愚蠢……」

  陳凱之嘆了口氣:「他們當然不蠢,可是如果有一個人去告訴他們呢?」

  江海冷笑:「他們怎麼可能相信?」

  陳凱之凝視著江海,接著一字一句的道:「可若這個人是方吾才呢?」

  方吾才……

  江海臉色微變。

  事實上,這其中確實有一個極大的問題,江海已經被錦衣衛控制,而錦衣衛乃是陳凱之的親軍,負責關押和審訊江海的人,一定是陳凱之心腹中的心腹,海外的那些人,是絕對無法知道,江海到底有沒有開口得。

  這就涉及到了一個信任的問題了,若是一切風平浪靜,倒也罷了,可一旦……有人打破了這個風平浪靜,那麼江海是否還值得海外之人的信任呢?

  江海在濟北,不只是從商,因為特殊原因,他某種程度,也肩負著為海外的楊家人打探情報的職責,方吾才是什麼人,江海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個人,乃是太皇太后的餘黨。

  曾經是太皇太后的心腹,正因為如此,所以已經被陳凱之革除了爵位,現在已是不知所蹤。

  而當陳凱之提到了方吾才,他臉色已經一變,此時,他已反應了過來,這個方吾才,十之八九,根本就是陳凱之的人,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騙局,是苦肉計。

  他冷笑:「方吾才……方吾才如何可能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到他們?」

  這是他第一個的疑問。

  陳凱之搖搖頭:「不,海外的人,會找到他的。你想想看,一旦你被拿住了,而你們在濟北的一切都已被朕搗毀,這對海外的人而言,不啻是滅頂之災,江海,你似乎忘了,海外這些人,做得乃是海貿,海貿的本質,就在於互通有無,藉著壟斷,牟取暴利,而一旦失去了你,就意味著,他們無法自行在大陸上自由自在的大肆購買貨物,沒有了濟北的精鹽,沒有了這裡數之不盡的特產,他們拿什麼,去互通有無?朕固然知道,他們在海外有數不盡的財富,可朕更相信,他們絕不會坐吃山空,所以……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尋找出一個新的代理人,可他們現在……卻遇到了一個難題。那就是,即便他們可以有再多像你這樣的人,為他們掩護,打著做買賣的幌子,在此進貨,可朕既然能從你在濟北的交易行為中查出你,就可以查出別人,畢竟,這是海貿,需要大宗的交易,如此巨量的交易,只要朕留了心,想要不引起人的注意力,都難。」

  江海道:「可這還是無法解釋,為何他們會找上方吾才。」

  陳凱之笑了:「所以啊,他們就不得不尋別的辦法,譬如,他們在大陳行蹤已經暴露,便不得不在其他各國,想辦法進貨,可需要特產,除了濟北之外,根本就沒有,那麼你來猜一猜,他們會怎麼做?」

  江海本來就是做買賣的人,事實上,為了隱藏他的身份,他早已想好了許多可替代的方案,此時陳凱之一反問,他腦海裡瞬間想起了什麼,下意識的道:「在燕國或者是越國從其他的商賈手裡,大肆的買進精鹽和鐵器?」

  陳凱之不得不佩服這江海了。

  沒錯,既然已經不能直接派人在濟北交易了,那麼肯定就不得不想另外的辦法,比如,讓燕人的商賈或者是越人的商賈進貨,之後再販運到燕國和越國,此後,再從他們手裡,購買貨物。

  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雖然會導致成本的上升,可畢竟他們從事的乃是壟斷的暴利,即便是成本上升,依舊還是有暴利可圖。

  陳凱之便笑吟吟的道:「可是,這畢竟還是牽涉到了大宗的貿易,這條路雖然可行,可想要穩當,卻不容易,因為一旦引起了燕人或者是越人的警覺,又或者說,朕若是向燕國和越國通報此事,施加一些壓力,難保燕國和越國的朝廷,不會對你們的貨物進行收繳……這……本身,也是一步險棋,雖然避開了朕,卻依舊不夠穩妥。」

  江海面如死灰,他大抵已經明白了什麼。

  「為了保障安全,你背後那些人,就勢必需要有一個人,從中穿針引線,這個人必須要信得過,除此之外,還需要能夠和燕國或是越國國內有極大的影響力,足以影響到兩國天子能夠頂住我大陳的壓力,對你們的行為放任不管。那麼……朕來問你,除了方吾才之外,還有誰更加合適呢?」

  江海打了個冷顫。

  沒錯。

  方吾才乃是太皇太后的人,本就是楊家的黨羽,雖然沒有和楊太公搭上線,可他因此而丟去了爵位,現在在大陳,已成喪家之犬,在外人看來,他和陳凱之堪稱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再者,方吾才和大燕天子的關係,這是人所共知,即便海外的人是聾子、瞎子,可隨便找一個路人,尚且知道,大燕天子對方先生堪稱是禮遇有加,每年的節慶,總會有大燕天子的使臣帶著禮物去拜訪洛陽的方先生,甚至還傳出,大燕天子放出話來,只要這位方先生願意,大燕朝廷,早有位極人臣的官爵虛位以待。

  若是有方先生出面,越國倒未必敢說,可在北燕,絕不會有人對這些商業行為進行打擊。

  陳凱之眯著眼,淡淡笑著:「現在你明白了吧,只要方吾才出現在了北燕國,一定會被大燕天子厚待,而你在海外的那些人,在此情況之下,也一定會嘗試和方吾才進行接觸,可若是方吾才向他們說了一點什麼,譬如……說他在錦衣衛的暗線,得知了你已被朕所收買,現在已為朕在做事,和朕謀劃著,如何對付海外的楊家人,那麼,你來猜猜看,你得妻兒老小們,會遭遇什麼呢?」

  江海打了個寒顫,他畢竟是左右逢源之人,見過大世面,也絕對相信,海外之人,在失去了進貨的渠道之後,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尋找另一種替代方案。

  更加知道,方先生這條在北燕國的線,幾乎成了海外楊家的救命稻草。而他幾乎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會去聯絡方先生,一步步的試探接觸,最終,方吾才會取代自己,成為海外楊家,在陸地上的代理人。

  這方先生,倘若當真是陳凱之的人,那麼這個人,實是隱藏的太深,太奸詐了,一個這樣的人,若是得到了海外楊家的信任和倚重,這……將是何其可怕的事,至少……他深信,方先生一定可以讓自己跌入萬丈深淵,甚至,這樣的人,完全可以有一百種辦法。

  江海瞬時,開始身如篩糠起來,渾身顫慄,一臉哀容,牙關咯咯作響,良久,他才艱難開口:「我……我不信,草民不信,草民不信,方先生竟是陛下的人,太皇太后何等睿智,她……她所倚重的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很抱歉!」三個字自樓下傳來。

  這是一種極沉穩的聲音。

  接著,便聽到了木梯啪啪作響,隨即,便有人徐徐登樓,來人仙風道骨、道貌岸然,面帶著微笑,徐徐走到了江海的面前。

  江海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著來人。

  他雖然沒有見過方吾才,可並不代表,一個如此重要的人,他不會蒐集他的情報對其進行全方位的瞭解。

  來人正是方吾才。

  方吾才捋鬚,依舊面帶微笑:「老夫教朋友失望了,你也知道,老夫這個人,為人清白,嫉惡如仇,怎麼可能,和太皇太后那樣的亂黨,還有楊家這等賊子為伍呢,所以哪,老夫為了拯救蒼生,不得不委身做賊,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江賢弟,現在可以相信了嗎?」

  江海最後一點心理防線,徹底的被摧毀。

  無數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劃過。

  而此時,他已是萬念俱焚。

  其實在此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太皇太后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她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有算到,陳凱之方才是真正的皇子,可現在……他似乎明白,從一開始,太皇太后就不曾有勝算。

  他噗的一聲,一口老血,竟生生的噴出來,他甚至已經接受了自己已被拿獲的事實,也有了願意接受殘酷命運的準備,可他無法接受的是,一個天下人都誤以為楊家餘黨的方先生,而今出現在自己面前,搖身一變,已成了精忠報國的大陳忠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1 21:34
第九百一十一章:不敗之地

  陳凱之此時一聲不吭,和方吾才對視了一眼。

  二人顯然有所默契,因為在此時,需要給江海一個冷靜的權衡利弊的時間,讓他冷靜的分析自己的利益得失。

  江海的臉色晦暗不明,嘴唇哆嗦著,良久,他抬眸:「可是,如何可以保證草民家小的安全?」

  陳凱之凝視著江海:「只要方先生得到了海外之人的信任,而且,今日你所說得話,朕可以保證,絕不洩露出去,海外之人無法探聽虛實,固然心裡猶豫不定,卻也絕不會殺戮你得妻兒,朕不敢保證你得妻兒老小,都能活著,卻可以保證,朕會盡最大的努力。」

  陳凱之雖然沒有將話說滿,不過卻還是讓江海放心了一些,他遲疑片刻,認真的抬眸:「陛下想問什麼。」

  「有很多。」陳凱之笑了笑,像是鬆了口氣:「給江海賜坐吧,上茶,慢慢的說。」

  接著,無關人等開始退出去,也有人給江海添了一把椅子,茶點也上了來,江海顯得很緊張,身子依舊還瑟瑟作抖,他艱難的走下,喝了口茶,臉色才恢復了些許的紅潤。

  方吾才老神在在的坐著,其實他很想說幾句什麼,不過細細想來,還是先將江海的底細挖出來。畢竟,若是對海外的人一無所知,接下來,方吾才所要面對的,將是完全一無所知的敵人。

  唯一還站在這裡的人,便是那錦衣衛千戶了,雖然陳凱之命人給他擺了一張椅子,他卻不敢坐下。

  陳凱之率先問道:「楊太公是何人?」

  江海臉色蒼白:「楊太公便是楊太公,他叫楊正,乃是關中楊家第三十七代嫡系孫,楊家經營海外,已有兩百年,這兩百年來,楊家有一個傳統,那便是家主到了一定的年紀,便要假死,而後出海,負責經營海外,而楊正,也恰是上一代家主身死異鄉,因而假死,出海經營。這樣做得目的,便是為了延續海外的產業,與此同時,又可兼顧關中,關中的家主到了一定的年紀,便要出海,因而,表面上看,關中楊家和海外的楊家相隔萬里,彼此阻隔了交通,斷絕了往來,卻因此而彼此有了聯繫,唇齒相依。」

  陳凱之想不到,這楊家竟還有這種制度,這樣說來,那麼假死的並不只是這楊太公楊正一人而已,而是每一代楊家的家主,都採取了這種接班的方式,年輕的時候,在關中磨礪,年紀一大,則通過製造死亡的方式出現在海外,而自己的嫡系子孫,則依舊在關中成為新的家主,直到有一天,楊正死在了海外,關中的家主則指定自己的子孫繼承關中家業,而後再出海接替。

  這種制度……陳凱之微微皺眉,他不得不承認,這幾乎是楊家唯一能夠兼顧的方法,畢竟關中距離海外實在太遠了,一旦出現兩個家主,或者用兄弟分別去管理,只怕用不了兩代,彼此之間便會徹底斷絕關係,各行其是。

  而這等新老交替的傳承,某種意義而言,卻保證了關中和海外的控制,老家主乃是關中新家主的父親,而新家主遲早有一日,也會出海,成為海外的家主,自己的兒子,則依舊還在關中,這等最直接的血緣關係,才是維繫利益的根本。

  陳凱之此前,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他既疑慮於那楊正為何要假死,假死的目的,到底為何?與此同時,他所疑惑的是,海外的楊家,是如何做到控制住關中楊氏,海外畢竟已經經營了兩百年,倘若當真兩百年前是一家,怕也早就八竿子打不著了。

  而現在,一切的疑惑徹底的解開。

  陳凱之笑了笑:「兩百年前,制定此等家規的楊氏家祖,確實是個妙人。」

  他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陳凱之隨即又道:「那麼,既然如此,太皇太后這些人,一直都是楊正佈置地暗棋,可朕卻想知道,他好端端的,為何要佈置這些,佈置這些,對他而言,又有什麼好處?難道,他當真只是想要禍亂天下?」

  江海沉默了很久,隨即道:「因為楊氏在海外,實力已經大到不能再大了。」

  「大到不能再大?」陳凱之皺眉。

  江海嘆了口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楊氏在一百多年前,一直都在經營,可隨著財富的積攢越來越多,船隊的規模越來越大,實力自然也就越來越強。陛下可知道,楊氏藏在海外的金銀,有多少嗎?草民就這麼說吧,就說去歲,楊家在大陸,便進了近兩百萬兩銀子的貨物,而這些貨物,拋除成本,海運以及人力的開銷,一旦送至海外,價格便可翻數番,兩百萬兩紋銀,可以掙來紋銀六七百萬兩以上,陛下,他們……可是經營了兩百年,這兩百年來,如滾雪球一般的發展到了現在,他們囤積的財富,足有億萬,他們擁有大小的艦船,多達千條,他們不只做大陳的貿易,甚至不只是和關內各國貿易,無論是倭國,是西洋,是佛郎機,是天竺,是崑崙州,他們得買賣,觸及四海,以至他們駐在了海外的島嶼,所擁有的水手和武士,便有十萬以上,這還不算上,他們另外僱傭的倭國的浪人,崑崙奴以及和他們交涉的佛郎機人。」

  江海如數家珍,一旦開了話匣子,似乎就再沒有什麼顧忌了:「所以,楊氏在海外,有一項重大的國策,他們要謀奪的,其實並非是大陳,也絕不是想要什麼天下,所以,從一開始,太皇太后,其實是可以犧牲的,甚至關中楊家,在海外楊家那兒,也未必不是可以捨棄的對象,因為相比於小小的關中,或者說,相比於一個大陳的皇位,他們根本就不屑於顧,他們真正要得,是繼續維持自己的貿易,守住自己的財富,使他們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不敗之地……

  陳凱之眉頭微微一皺。

  而這時,腦海裡,如電光火石一般,陳凱之想到了一種可能。

  楊家在海外,已經擁有了數之不盡的財富,而且他們每年的收益,甚至比之一國的稅賦都不遑多讓,他們已擁有了數十萬的直屬人員,還僱傭了數之不盡的各國武士和浪人,他們在海外,與許多國家進行合作,似他們這樣的人,很在乎土地,甚至在於所謂的家國天下嗎?

  要知道,一個已經經歷了兩百年船運的龐大家族,想來早在許多年前,他們的船隊就已經抵達過許許多多的地方,說不準,澳洲已被他們發現,而海外多得是肥沃的無主之地,只要他們願意,要建立於一個國家,又算的了什麼?在非洲,在澳洲,甚至在後世的東南亞地區,以他們的實力,想要直接解決掉當地的土著,鳩佔鵲巢,稱王稱霸,易如反掌。

  顯然,對於所謂的皇位,或者說裂土稱王,楊家是沒有興趣的。

  這楊家,倒像極了滋長出來的某種資本集團,這種新的統治集團,不再需要人口和土地,而只需要控制住商路,便可以不斷的壯大,最終,成為一個比之帝王更加強大的實體。

  江海繼續道:「對於楊家而言,想要立於不敗之地,唯一的辦法,便是使天下,繼續進入四分五裂的狀態,陛下可還記得,當年北燕南侵嗎?北燕經過數代帝王的勵精圖治,國力終於到了頂峰,隨即南下侵陳,一路勢如破竹,大陳搖搖欲墜,可是天下人只記得大陳如何反擊北燕軍,卻似乎忘了,與此同時,倭寇開始屢屢襲擊北燕的沿岸,若非是倭寇的襲擾,加重了北燕人的負擔,只怕,那時幾乎已經兵臨了大陳國都洛陽的燕軍,未必大敗。以至於北燕軍雖是敗退,可北燕的實力依舊還在,這數十年來,他們無一日沒有面臨倭寇的繼續襲擾,以至現在的北燕,國力早已損失殆盡,在六國之中,再難有什麼作為了。」

  江海說罷,抬眸,凝視著陳凱之:「所謂的倭人,算什麼,蕞爾小國罷了,他們憑什麼,能有實力,侵擾北燕?這一切的背後,都是楊家的功勞,楊家只需使一些錢財,在倭國招募大量窮困潦倒的浪人和貧困的百姓,給他們武器,給他們艦船,便可將無數倭人,送至北燕外的各處海島,他們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對北燕各種侵擾,燒殺劫掠,無所不為。」

  江海隨即又道:「其實,這對楊家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甚至,根本不必費太多的功夫,這世上,不知多少海島,更不知有多少衣衫襤褸的窮困百姓,他們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對他們而言,活著已是極艱難了,但凡只要給他們武器,讓他們為了吃飽下一頓而戰,他們便可吞噬一切,那麼,陛下可知道,為何楊家要如此持續的削弱北燕呢?」

  他凝視著陳凱之,最後才牙縫裡透出一句話:「因為任何一個有實力一統天下的國家,都是楊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2 09:09
第九百一十二章:九五之尊

  江海繼續道:「對北燕如此,對其他各國,也都如此,這些年來,楊家所做得一切,盡都是削弱各國打算,培養太皇太后,便為了禍亂大陳國政,大陳位居中央之地,佔據最肥沃的土地,一旦有任何一個大陳皇帝勵精圖治,實力便可遠超各國,因此,這才針對了大陳,佈置了種種的計劃,太皇太后,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只是有得計劃,成功了,有得失敗了,而太皇太后這一步棋,對大陳的傷害更大,雖然最後還是功敗垂成,可輸了,也就輸了。如此而已。」

  「因為只有讓各國維持均勢,便可以保證,不會有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出現,一個四分五裂,相互制衡的地方,即便,會有人強橫一時,卻也無法對楊家有任何的動搖了。」

  江海笑了笑,似乎此刻,對楊家的手段,表現的極為佩服,他隨即又道:「陛下想想看,就說越國,越國佔據著吳越之地,那裡本是造船業發達,又有富庶的餘杭之地,甚至還佔據著嶺南,倘若越國能夠竭力發展水師,那麼,經過數百年的經營,只怕早有一支規模龐大的水師出現,這足以使海外的楊家,感受到巨大的威脅。可是為何,越國雖也有水師,這水師還勉強讓人稱道,在各國之中,也算得上是犀利,可事實上呢……」江海搖搖頭:「在楊家的船隊面前,越國水師,不堪一擊。難道是因為,堂堂越國,竟還不如漂泊海外的一個楊家?」

  「不,並非是如此,這是因為,越國雖擅水戰,可他們的艦船,卻多不是海船,只可在縱橫的江南水網中穿梭而已,這倒並非是越人不擅海船,只是因為,對越國而言,海中的盜賊,不是大患,正因為天下四分五裂,越國想要自立,必須將大量的錢糧和絕大多數的人力,用在陸地上,他們能用在海裡應付倭寇的海船,又能有幾艘?」

  「可倘若天下一統,新的王朝,勢必會察覺到自海外的巨大威脅,也即是日益膨脹的楊氏家族,若是合天下六國之力,專心致志的進剿,楊氏孤懸海外,固然有海船千艘,可以聯合數十萬賊寇,甚至擁有數之不盡的財富,楊氏怕也絕不是對手。」

  「敢問陛下,就如現在的陛下這般,即便已經知道了楊家的威脅,也知道,所謂的倭寇,根本就是楊家的工具,知道禍亂了大陳朝政的肇事者,現在就在海外吃香喝辣,可陛下……是否當真可以不顧一切,竭力發展水師,尋覓楊家,與楊家一決死戰?草民深信,以大陳的富庶,陛下的聖明,倘若當真能痛下決心,花費二十年之功,竭力營造艦船,操練十萬精銳水師,到了那時,必可和楊家爭雄這碧波汪洋,可是……陛下願意嗎?」

  陳凱之竟下意識的搖頭。

  他不願意。

  他和楊家,可謂是不共戴天,他甚至深知,自己一日不剪除這楊家,大陳便永遠置身於無數的隱患之中,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比陳凱之更願意將這楊家一網打盡。

  可是……陳凱之依舊不願意。

  也並非只是不願,而是不能。

  誠如江海所說,六國各自雄踞在天下各個角落,陳凱之若是將一切的重心,一切的資源,都放在海洋,那麼,勢必要削減大量陸路軍馬的開支,無數的錢糧,無數的人力,都將放到海上,而那個時候,固然締造了天下第一,甚至可以和楊家爭雄的水師,又如何?大陳難道可以不顧忌自身的安全,難道憑借水師,可以保衛關中,保衛金陵,保衛洛陽嗎?

  江海便歎了口氣:「不錯,正是如此啊,連陛下尚且明知有如此巨大的隱患,卻也無法竭力剿滅楊家,這是什麼?這便是楊家所追求的秩序,他們這百年來,所做的,便是永遠使六國各行其是,任何一個天下一統的隱患,於他們而言,是決不允許的。對北燕如此,對大陳如此,對越國,也是如此,不過……若是大涼和蜀國,卻又是另一回事了。大涼和蜀國,實力並不強,遠不及佔據河北、樂浪與胡人角逐大漠的北燕,也及不上大陳,而且遠離內陸,正因為如此,所以一直以來,大涼和蜀國,都與海外的楊家,保持著極好的關係,這一點,陛下知道嗎?」

  陳凱之一愣,方才想到,關中楊家,早早的分家,許多族人,早就遷徙去了蜀國和西涼,還有那楊家的家主,在西涼得到了優待,並且能和西涼皇帝秉燭夜談,原來……竟是如此,想來,這兩國,一直都和海外的楊家若即若離吧,他們早已知道海外楊家的存在,甚至一直對楊家在海外的實力膨脹抱著樂見的態度。

  陳凱之冷笑:「朕倒是略有所聞,這麼說來,其實在私下裡,西涼和蜀國,其實早已和楊家,締結了某種協議,是嗎?」

  江海點了點頭:「不錯,楊家一直暗中給予西涼和蜀國許多的好處,彌補了他們賦稅上的不足。」

  陳凱之便吸了口氣:「也就是說,其實整個天下,已被楊家給鎖死了?」

  鎖死二字,聽起來怪異,可江海卻感覺,竟沒有比這更恰當的詞彙了。

  他忙不迭的點頭:「就是鎖死,各國的君主,固然還可以在自己的國土裡自稱皇帝,可實際上,無論是大陳還是北燕,但凡有人有了一統天下的野心,那麼……接下來,楊家便會出手,或是自內部,或是利用倭寇,或是挑撥各國群起而攻之,無所不用其及,陛下可還記得,北燕人南侵大陳,眼看著要覆滅大陳時,除了倭寇之外,第一個向大陳派出援軍的,是哪一國呢?」

  「西涼!」陳凱之熟讀歷史,對數十年前的舊事,自然清楚。

  「這就是了。」江海道:「北燕南侵,一旦滅陳,那麼天下便被北燕人佔據了六成,實力將空前強大,而當時各國,依舊還在權衡利弊,不願第一個站出來,派出援軍,去救援大陳,與當時不可一世的燕軍死戰,若非是楊家人鼓動了西涼挺身而出,只怕……現在大陳的江山,早已易主了,某種程度而言,陛下……」江海很有深意的看了陳凱之一眼:「陛下還得感激楊家呢。」

  陳凱之冷哼,他這時,方才意識到,自己登基時的豪言壯志,卻面臨了一個巨大的困境,成為了天子,誰不願意一統江山,徹底打破這割據的局面呢,陳凱之原以為,以自己之力,終有一日,可以完成,可現在想來,一統天下的並非是各國,而是楊家。

  自己這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命運竟以被楊家安排好了。

  陳凱之冷笑:「憑他一個楊正,也配執掌朕得命運?」

  「他可以。」江海很認真的看著陳凱之:「他可以聯絡各國,挑撥各國對大陳的敵對。他也可以派出數之不盡的倭寇使大陳永世不得安寧,更可以親自派出水師,襲擊濟北,將濟北夷為平地,他的艦船,合天下各國之所長,天下罕有對手,他可以招募最凶殘的倭人,可以自佛郎機,招募大量的火銃手,可以自崑崙州,招募數之不盡的人力,而陛下,能奈他何呢?大陳的艦船,在楊家的艦船面前,不堪一擊,他隨時可以在大陳任何一個地方登陸,燒殺劫掠,而大陳縱有百萬大軍,也只能望洋興歎而已。」

  「這濟北,固然稱的上是富庶,可草民可以保證,眼下濟北的財富再多,也未必比得過楊家兩百年來的暗中積攢,他們在四海,都有巨大的人脈,甚至……如有必要,他們可以聯合胡人,可以買通一切陛下的敵人,陛下……的雄心,其實草民早已看到了,這濟北,不正是陛下想要富國強兵的產物嗎?只是……其實在陛下想要在濟北有一番作為的時候,海外的楊家,早已知道陛下的目的,只要大陳的國力一旦到了某種威脅楊家可能的時候,濟北毀於一旦之期,也就不遠了。」

  陳凱之鐵青著臉,他知道,其實江海並沒有誇大那楊家的實力。

  這楊家宛如上在各國頭上的緊箍咒,一日不破,這片大陸,便永遠陷入四分五裂,相互攻伐的局面。

  陳凱之凝視著江海:「他們的巢穴在哪裡?」

  江海道:「在倭島,也在琉球,在許許多多的地方,尤其是倭島,他們在倭國有很強的實力,他們在九州,建立了據點,當然,這樣的據點很多,不過若說巢穴,理應就在那裡。」

  這就難怪,那楊太公是一副倭人的打扮了。

  現在……一切的真相,俱都展現在了陳凱之的面前。

  陳凱之突然察覺到,在自己面前,橫著一個空前強大的敵人,這楊家,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強大的多。

  這是一個海洋帝國。

  若是其他人,或許對此不屑於顧,可陳凱之卻最明白,這樣新形態的帝國,其實力,遠超人們的想像。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2 22:48
第九百一十三章:萬王之王

  陳凱之看向江海,笑了:「你認為朕無法打敗楊家?」

  江海沉默了很久。

  他顯然不敢說假話,卻又害怕自己的真話惹來陳凱之的龍顏震怒,所以他謹慎地道:「陛下可以在陸地上戰勝楊家一百次,可楊家依舊可以抽身離開。」

  陳凱之卻是哂然一笑,道:「那麼,拭目以待吧。」

  隨即,他朝千戶看了一眼:「這位江先生好生保護著吧,他還知道什麼,俱都讓他做成筆錄,朕到時要細看。」

  接著,陳凱之才看向方吾才:「師叔,我們斬斷了江海這一條線,就斷絕了他們在陸地上進貨的渠道,接下來就看師叔的了。」

  方吾才笑了笑道:「陛下放心,小事一樁,不過……倘若出海,老夫少不得要舟船勞頓,陛下也該立后,該立皇貴妃了吧。」

  陳凱之現在對方師叔一切印象都很好,唯獨不爽的就是,明明在講感情的時候,他非要蹦出幾句赤裸裸的利益來。

  陳凱之汗顏道:「師叔方心便是,倒是有一事,不知師叔打算如何和他們接觸?」

  「容易。」方吾才像是早就有了打算,隨口便道:「只要北燕皇帝到了濟北,老夫便現身。」

  陳凱之恍然大悟。

  方吾才現在在天下人眼裡,是已經逃之夭夭了,這說明,他害怕陳凱之處置他。

  可如何現身呢?假若北燕天子來到了濟北,此時方吾才突然現身,那麼……一切就可以解釋了。雖然大陳朝廷沒有將方吾才定為欽犯,可顯然,方吾才是不能貿然現身的,這太詭異了;可若是北燕皇帝來了,方吾才現身,一切就自然起來,北燕皇帝和方吾才有良好的私交,北燕人一到,就算方吾才現身,大陳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甚至正好還可以趁此機會,讓海外的人看看方吾才的影響力。

  而對於大陳朝廷,固然在外界人看來,陳凱之將其視為太皇太后的餘孽,可畢竟此人得到了北燕人的庇護,陳凱之也無法拿他怎麼樣了。

  這個時候出現的方吾才,更像是在向大陳朝廷示威。

  只是……

  陳凱之倒是顯得憂心,眼帶關切道:「師叔還要小心為好,話不可說得太滿。」

  方吾才毫不在意的撇撇嘴,風淡云輕的道:「不過是一個楊家罷了,那個楊正,老夫也有耳聞,他還有一個爹,叫楊聞,已死了九年了,當初他爹在關中為關中楊家家主時,老夫也曾和他談笑風生的。」

  又是這一套……

  陳凱之其實已經無法分清,吾才師叔到底是吹牛還是真有這麼一段過往了,他也懶得去過問,只是認真地道:「師叔能小心便好。」

  次日一早,陳凱之的聖駕便到了濟北東郊的海港。

  這裡已顯得很忙碌,而晨霧朦朧,使陳凱之只聽到了碧波的濤聲,遠處,卻只是模糊的一片。

  隨同來的有楊彪、鄧健幾人。

  此時,楊彪道:「陛下,這裡海風大,陛下還是回吧。」

  陳凱之回眸,看了一眼被海風吹得頜下長鬚亂舞的楊彪,隨即笑道:「你看,楊先生,這汪洋大海,對我們而言,便是天塹,對於百姓而言,它既不能開墾,也種不出糧食,實是無用;可是……對於楊家,這裡……卻可以生出數之不盡的財富,是他們立足天下一切的根本,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鐘粟;可在楊家裡眼裡,卻是海中自有黃金屋。他們折騰了兩百年,這兩百年來,無一不在影響著大陳,影響著天下,而我們站在陸地上的人呢,卻依舊渾渾噩噩,自以為自己佔據著沃土,乃中央之國,卻殊不知,這碧波汪洋中的隱患,昨日,錦衣衛詳細的將江海的筆錄連夜送到了朕得案頭,裡頭就有關於楊家人艦船的資料,他們的艦船,俱都是用佛郎機艦進行改進,有火炮搭在船身,移動極快,戰艦如飛,商船載重極大,朕打算,將這些楊氏海賊一網打盡,打盡他們,並非只是解恨,而在於,這海洋非楊氏所有,而是我大陳所有,他們牟取的暴利,理當惠及天下的百姓,而不是一小撮的賊寇,以及楊氏一家一姓,朕要走出去,大陳也要走出去,否則永遠困守於此,又如何甘心呢?」

  陳凱之得話的確有道理,可是楊彪反而憂心忡忡起來,道:「他們有艦船巨千,多的是善長水戰的水手和水賊,在這碧波汪洋,無影無蹤,倘若我大陳當真要經營這汪洋,陛下,臣有句不該說得話,我大陳要造艦,實是千難萬難,所費的錢糧,所需的人力,可即便造出可堪出海的巨艦,也不過百艘而已,想要與楊家爭奪大海,需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持續不斷的投入,卻也未必能應其鋒芒。何況,如此巨大的開支……臣恐朝廷入不敷出,陛下現在要改造新軍,這本就是數之不盡的銀子,難道這大陳,其他的事,就不管不顧了嗎?」

  顯然,他這是老成謀國之言,話倒也沒有說錯的,大陳不是獨立的海島,甚至四面都是敵人,雖有千萬戶的軍民百姓,看似強大,可其實這也是一種負擔,因為朝廷不可能為了造艦而捨棄掉其他的職能。

  在這點上,楊家是佔盡優勢的,他們本身就沒有負擔,不需要救災,不需要建立陸地上的軍馬,防備各處的城池,他們不但沒有這些負擔,反而能靠著海洋壟斷貿易的暴利,就可以招募數之不盡的亡命之徒,可以締造強大的艦隊,橫行天下。

  此時,陳凱之的眼眸微微一張,露出一抹帶著深意得笑容,道:「所以,我們必須另闢蹊蹺,其實這些年來,這濟北已有無數的匠人,大量的機械也應運而生,最新的鋼鐵出現,某種意義而言,也改變了生產工具的發展,不是嗎?朕聽說現在許多作坊裡,都有專門的機械師,除此之外,朕還聽說,在許多的紗坊,開始用上了水力的機械,磨坊則開始大規模的借助了風力,還有一些作坊,甚至根據朕提出的某些原理,在嘗試製造蒸汽機?」

  楊彪頷首點頭道:「臣對此,也略有耳聞。」

  其實工具的發展,在濟北確實極其的飛速,這既離不開陳凱之的鼓勵,某種意義而言,也和濟北特殊情況分不開。

  天下的商賈齊聚,無數的走訪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出現,商貿一開,就意味著工坊中的貨物,但凡一種物品暢銷,就不得不瘋狂的擴產,商人們就不得不大肆的招募匠人進行生產。

  可這時,許多的商人卻發現,擴大生產依舊還是太慢了,尤其是某些熱門的產業,貨物供不應求,擴大規模,就要更多的匠人,而人力的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

  在從前,人力是最不值錢的,因為不值錢,所以想要招募多少便招募多少,可隨著許多公坊的用工需要,這就使得人力開始短缺起來,即便是從外鄉拉人,可暫時也無法勝任工坊的工作,這裡面需要先進行一段時間的培養,而另一邊,貨物卻是供不應求,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工坊主們就不得不想盡辦法,用一切的手段來代替人力了。

  起初的時候,其實都還只是一些簡單的機械,而造就這些東西,其實並不難,甚至古已有之,比如水力,比如風力,無論是水力和風力的大規模運用,其本質,也是機械的一種,水車靠水推動,可要使其產生的力運用在生產中,就必須轉化,於是簡單的軸承便出現了、葉輪也出現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一次次的進行改進。

  顯然,這使許多人對提高生產率變得熱情起來,一些專門的機械作坊開始出現,大量高級的匠人開始努力的去窮究如何使東西能夠動起來,用奇技巧之物,去取代人力。

  而與此同時,人們發現,在飛魚峰上,那座圖書館裡,有許多的書籍,竟使有的人豁然開朗起來。

  原先那些書,是無人問津的,甚至除了老老實實躺在飛魚峰的圖書館之外,許多人要嘛看不懂,就算勉強能看懂一些,卻也是一知半解,更別說是用得著了,可現在……當有人發覺了它的妙用,漸漸的,許多人開始興致勃勃起來,一些書商,甚至開始印刷這些書,在濟北,銷量竟還不錯。

  借助著書中的原理和啟發,以及匠人們在生產中的思考,兩相結合之下,更多的機械開始出現,而商賈們也發現,新機械的妙用堪稱無窮,它不但可以使原有得商品製造起來更加省時省力,可以減少用工,而且大大提高了生產的效率,生產量急劇的上升,更可怕的是,原先商品的質量,更多的依賴於匠人的技藝,而技藝總是參差不齊,可機械卻彌補了匠人能力的不足,以至於,許多學徒,也可以投入進生產中去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6 09:3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3 00:09
第九百一十四章:宏圖霸業

  本質上,這一切的變化,在於人力。

  濟北原先不過是不毛之地,而今卻已成了天下通衢之地,既是通衢之地,便有了商機,於是天下的貨物齊聚於此,可漸漸的,商人們發現,倘若運送各地的貨物來這裡販賣,那不如直接在這裡進行生產,生產就需要人,需要有技藝的人,越多人生產,人的價值就變得高昂起來,原先這些一錢不值的勞力,開始水漲船高,即便依然有許多人每年湧入濟北,可人手依舊還是不足。

  如此,原先憑著剝削人力,就可以穩當掙銀子的商人,開始有人不得不嘗試新的生產方式,有人嘗試,成功,獲得了巨利,於是乎,大家一擁而上,用機械,已成了時新的事。

  那麼,一個巨大的市場就出現了,生產機械,或者說改進機械,已成了一本萬利之事,這就迫使許多的匠人開始瘋狂去窮究機械的原理,開始一遍遍去嘗試改進生產工藝,以此,才能牟取巨大的利潤,在這濟北,許多學堂,都已轉化為了工科的學堂,飛魚峰圖書館的書籍,不斷的加印,成為了一本本教科書,許多人對這工科的學堂可謂是趨之若鶩,倒也不是人們對於讀聖賢書生出了什麼反感,只是人是現實的,畢竟一個人讀書成才的機會並不高,讀了十幾年書,最後連個秀才都不中的人大有人在,而讀了工科的學堂,卻是另外一回事,將子弟們送了去,學個幾年,雖不可能鯉魚躍龍門,卻可以成為高級的匠人,別人去工坊裡一月辛辛苦苦掙兩三兩銀子,而人家卻可以輕輕鬆鬆的拿八九兩銀子。

  這便是最現實的寫照。

  以往……蔣學士推廣學堂,即便拿著陳凱之給予的補貼,依舊還得勸人送子弟來讀書,因為對許多人而言,自己的子弟即便讀了書,未必能有什麼前途,四書五經,倘若不能考中秀才,畢竟是不能當飯吃的。

  可現在,各處的工學學堂興起,甚至已經不需要勸人來讀書,即便是學費並不低廉,也是無數人趨之若鶩了,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大家都不傻,花一筆銀子,讓人學習幾年,將來比之不讀書的人更有出息。

  似這些高級匠人,已經開始在濟北越來越多,他們通過飛魚峰的理論,一些佼佼者,開始在這理論基礎上推陳出新,而更多人,雖是平庸,卻也結合了這些理論,運用於許多生產活動,以至於許多的機械作坊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各種最新式的風車、水車,甚至……是陳凱之曾經撰寫的一部關於蒸汽機原理的機械也開始出現。

  陳凱之對此,最是關注,他隨即道:「若是我等造船,且不說其他,就說海船所需的木料,便十分不易,需要加工,還需晾曬數年之久,何況,這樣的艦船,即便出了海,至多也和楊家的艦船旗鼓相當,這佛郎機艦,確實堪稱完美,佛郎機……楊先生聽說過嗎?朕倒是從親軍那兒,得到了一些秘奏,他們那兒,和我們這兒的地理不同,他們在陸地的邊緣,有一處地中海,這地中海因為幾乎四面都是陸地,阻擋了絕大多數的海風,使得那裡不似我們這兒一般,同樣都是汪洋,卻有無數的凶險,有那驚濤駭浪,與其說那兒是海,不妨說那兒是一座奇大的大湖,這就給他們的海運創造了極大的條件,以至於他們從數千年前開始,便一直用海運來運輸,造船業尤為發達,而一旦海運發達,各國之間為了戰爭,便都著力建造水師,來相互攻伐,對他們而言,水戰甚至堪稱是戰爭的關鍵,於是各國幾乎出盡全力,不斷的更新艦船的實力,不斷的提高艦船的攻擊、防護、速度,楊家站在佛郎機人的肩膀之上,締造出了楊家的艦隊,既可以穿越無數的海域,這就說明,它們已經具備了遠洋的能力,且在海上,面對無數的凶險,可見這些船的戰力不輕。」

  「楊家真正厲害之處就在在於,它們可以和天下各國進行交流,可以取各國之所長,最終來強壯自己,倭人制的刀厲害,他們就用倭刀,佛郎機造的船厲害,他們便以佛郎機船為藍本改造佛郎機船,這是我大陳,不可以比擬的優勢。」

  「可是……」陳凱之定了定神:「朕卻還想和他們試一試,朕的內帑之中,有七千萬庫銀,這些銀子,乃是朕的工坊所得的利潤,朕從今日起,將這七千萬兩紋銀,俱都取出,在濟北,設造船局,招募天下的能工巧匠,采天下所有的先進技藝,朕要造……鐵甲船!」

  鐵甲船……

  楊彪一呆。

  鐵甲若是堆在海上,不是……該沉了嗎?

  他無法理喻陳凱之的這個新詞。

  可陳凱之知道,鐵甲船的製造工藝以及要攻克的技術難點實在不少,不過既然現在蒸汽機已經出現,那麼動力的問題,也就暫時解決了,將蒸汽機搬到了船上,解決了這個問題,其他的問題,都可以召集無數的匠人去想辦法解決,只要銀子足夠,不吝嗇錢糧,匯聚天下最強大的大腦,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其他的,只是時間問題。

  何況,一項如此巨大的工程,在這個時代,不啻是後世的曼哈頓工程一般,無數人匯聚起來,解決一個個技術問題,這些技術,最終會反饋回各家的作坊,最終,反而對濟北的未來有極大的好處。

  七千萬兩銀子……

  楊彪聽著便覺得在滴血。

  不過顯然,陳凱之沒有動用國庫,也沒有直接從濟北錢莊中挪用,這是陳凱之的私房錢,人家願意拿,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說得。

  「除此之外,這筆銀子,還將用來建立一支三千人水師新營,挑選能識文斷字的讀書人,進行操練,朕希望,能盡快,出一個成果。」

  「這件事……朕親自來辦吧,水師的編額,俱都給予親軍的身份,要招募就要招募精銳。」

  楊彪只得點頭:「若是陛下有什麼需要,臣一定竭力支持。」

  陳凱之則背著手,凝視著海面,這海面上,薄霧已散,一輪紅日自海平面升騰而上,陳凱之只微微嘴角勾起,不禁一笑。

  卻在這時,已有快馬而來,快馬抵達了海港不遠處,那裡早已被禁衛防衛起來,馬上得人火速取出了自己腰間的錦衣衛腰牌,隨即便被人禁衛領著到了海灘。

  「陛下,急奏。」

  陳凱之回眸,看著風塵僕僕的錦衣衛力士:「何事?」

  力士道:「北燕國已傳出了消息,北燕皇帝已南下至濟北而來,消息傳出之後,除西涼和蜀國之外,各國俱都傳出消息,越國皇帝亦是預備啟程,楚國皇太子項文,亦是快馬加鞭而來……至於蜀國,只是駐大陳的使節從洛陽趕來濟北。」

  陳凱之不禁有些詫異。

  這北燕的皇帝,竟當真來了。

  這傢伙,倒還真給方師叔面子,很夠朋友。

  至於越國,卻不知是不是北燕皇帝做了表率,又或者是因為方師叔的緣故,即便連楚國,據說皇帝早已老邁了,派出了皇太子,也足見誠意,西涼國顯然對這一次會盟是極力反對的,對此不聞不問,蜀國則顯得怠慢了許多。

  陳凱之頷首點頭:「濟北要做好準備,萬萬不可,怠慢了貴客。」

  會盟的消息,早已是不脛而走,不過對於濟北人而言,他們雖明顯感覺到,街面上的禁衛和差役日益增多起來,氣氛也略顯緊張,甚至從洛陽來的禮部官員以及翰林官,已紛紛蜂擁而至,任誰都明白,這將是一場盛會,可絕大多數人,卻並沒有被這氣氛感染,畢竟對於濟北人而言,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買賣總還要做,工坊裡的工還得上,他們和洛陽人不同,倒是更加在乎眼前的『蠅頭小利』,因此依舊祥和。

  大量的禮部官員,已經開始出現在了大陳的國境,他們是負責在國境裡迎接各國聖駕的禮賓官員,而在濟北,原先的衙門,現在開始裝飾一新,這裡還沒有別宮,也沒有鴻臚寺的迎賓館,所以為了招待,不得不借用一些衙門。

  陳凱之卻將這迎賓之事,俱都丟給了下頭的官員,負責此事的,主要是晏先生,而自己,卻將心思花在了造船局上頭。

  新的造船局已經張貼了佈告,很快,在靠著海港的城郊,很快便開始規劃土地,破土動工,在濟北,只要給得起銀子,任何事都可以迎刃而解,絕不會有任何人為的拖延,相比於迎賓,這造船局的佈告,卻是震動了整個濟北。

  豐厚的薪水,招募大量各種技藝的高級匠人,甚至是各個工科學堂的先生們,現在也被暫時的編入了造船局,自然,並非是讓他們全職,是允許他們在學堂裡進行研究,鐵甲艦的藍圖,已經開始構思,而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則是數之不盡,雖然絕大多數人覺得這是天方夜譚,甚至不少高級的匠人,都是兩眼一抹黑,甚至都不知道,這所謂的鐵甲艦,到底怎麼個設計,可那豐厚的薪俸,卻是實打實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4 02:22
第九百一十五章:二龍相見

  萬事開頭難,好在陳凱之大抵的提供了一個方向,其實他對艦船的知識,也是有限,不過好在,他只需提出一個大概的雛形就可以了,至於細節問題,自是讓下頭的人一次次去嘗試。

  陳凱之甚至不指望,這鐵甲艦出來,會擁有多強的實力,只要它不沉,陳凱之便覺得很滿足了,倘若還能走一走,那更算是中了頭彩,若是再能裝配上一些火炮,發揮攻擊力,陳凱之就該燒高香了。

  本質上,這就是一個燒銀子的遊戲,千萬兩銀子砸下去,造出第一艘艦,陳凱之也只寄望於,它能在海裡游而已。

  當然,有了第一艘,就會有第二艘,會有第三艘,一切都會慢慢的完善。

  不過在造大艦之前,就不得不先造小艦進行研究,而這些,便不是陳凱之的專長了。

  半個月後,最先抵達了濟北的大燕皇帝燕成武已抵濟北。

  陳凱之親自出濟北相迎,燕成武亦是年輕氣盛的少年天子,他仔細打量陳凱之,卻又露出了矜持和特有的貴氣,和陳凱之相互見禮,論起來,燕成武還是陳凱之的表兄弟,早在百年前,大陳曾有公主嫁入燕國皇室,自然……這等關係,不過是用來彼此寒暄罷了。

  迎接的儀式還算簡單,燕成武對濟北的繁華不感興趣,心思卻都放在陳凱之禁衛們的裝備上,不過也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罷了。

  待二帝俱都進入了修葺一新的『別宮』,這別宮雖是寒酸,燕成武卻似乎頗為滿意,為了避免尷尬,二人則以兄弟相稱:「燕兄遠來,弟以寒舍相待,還望勿怪。」

  燕成武卻是感慨道:「這才是勵精圖治的英主該有的模樣,愚兄反而佩服了。久聞賢弟大名,如雷貫耳,愚兄一直在想,賢弟如何能練造精兵,震動天下,今日一見,方才瞭然了,北燕人歷來不尚奢靡,便是宮室,也只有壯闊而已,賢弟在此,不營造殿宇,倒是很有我們燕人的風氣了。」

  陳凱之莞爾一笑,他倒發現,這個燕成武,倒是有點兒意思。

  當然,燕人尚武,並不注重享樂,他也略有所聞,陳凱之則請他聯袂入殿,接著兩國臣子各自侍立在各自的君王身後,二人都如被眾星捧月一般。

  接著便是宦官躬身獻上御茶,陳凱之輕抿一口,抬眸:「今日請兄來,只為議一事。」

  燕成武笑了笑,其實今日,顯然並非是正式的會盟。

  更何況,就算要談事,那也不是他燕成武和陳凱之來談得,自然會有二國的臣子們在私下裡密談,會談的過程中,少不得刀光劍影,也少不得咄咄逼人,以及錙銖必較。

  這等『得罪』人的事,作為天子,絕不會親自登場。

  倒不是因為他自恃身份,而在於,這幾乎是歷來的規矩,倘若兩個天子湊起來會談,這君口一開,豈容更改,到時若是各自堅持自己的立場,這會談,也就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所以,臣子們在台前,各自唇槍舌戰,相互之間,莫說是爭論,便是吵起來罵了,捋起袖子打了起來,那都無傷大雅,而陳凱之和燕成武二人,則各自在幕後,操控即可。

  所以,陳凱之他當場提出要議之事,反而讓燕成武覺得陳凱之有些冒昧,他們二人之間即便是說話,也永遠不會滿口利益,更不可能,提及到任何根本性的問題,只能寒暄,互相說著漂亮的話,共敘兩國數百年的友誼,要議事……是不是找錯人了?

  正因如此,所以燕成武身後的數十個燕臣面帶詫異,各自覺得匪夷所思,都覺得陳凱之有些失言。

  陳凱之身後的大學士以及禮部的官員,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陛下有何深意,又有人覺得陛下可能登基不久,對於這等習俗不甚明白,想要提醒,偏偏這個時候,卻又提醒不得,因為他們知道,若是這個時候打斷陛下,這在燕人面前,是極失禮的,會被人取笑。

  燕成武只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笑了:「賢弟要議事,恰好,愚兄也有一事要議,不過在議此事之前,愚兄倒要先告罪了。」

  此言一出,頓時將陳凱之要議的事圓了回來。

  陳凱之則道:「還請見教。」

  燕成武呷了口茶:「愚兄有一位忘年故交,姓方,名吾才,此人,陛下想來耳熟能詳。愚兄聽說,他在大陳,不容於大陳朝廷,或許,他與賢弟之間,有什麼誤會,因而惶惶不可終日,若是方先生當真有得罪賢弟之處,還請賢弟看在愚兄面上,不予追究。」

  果然……切入正題了。

  陳凱之方才說有事要議,並不是他不懂規矩,而是不願意和燕成武一直這麼寒暄下去,他知道燕成武肯定要提及這件事,所以自己開口說有事要議,那麼燕成武若是繼續寒暄,就顯得尷尬了,於是索性開門見山,提起方師叔。

  而這……恰恰是陳凱之所盼望的。

  陳凱之皺眉:「兄所言的,可是那位勾結了亂黨的方先生?」

  說到勾結亂黨四字時,陳凱之加重了語氣,面露憎惡之色。

  燕成武哂然一笑:「愚兄說過,這裡頭,定有誤會,方先生乃是大儒,素有清名,愚兄視其為師,亦視其為友,愚兄此來濟北,一為與賢弟相見,其二,便是因這位方先生來的。」

  這話,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今日開始,燕國將使出一切力量,庇護方先生。

  陳凱之便笑道:「只是可惜,這位方先生已不知所蹤。」

  燕成武卻也跟著笑了:「不,愚兄知道他在哪裡?」

  陳凱之故作狐疑的樣子:「噢?」

  燕成武道:「愚兄抵達濟北時,就已和先生相見,現在,他正在愚兄的使團之中,方先生乃是陳人,愚兄如此做,確實是失禮,所以,特來負荊請罪,也請賢弟萬勿見怪。」

  這燕成武對於方先生的偏袒,實是出人意料。

  方吾才,現在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浮出水面。

  陳凱之沉默了片刻:「朕本就沒有加罪於他,何來的怪罪呢。」

  意思便是,陳凱之對於方吾才,既往不咎。

  一下子,氣氛和睦了許多,而燕成武頓時也變得親和了許多,雖然他明知道,為了一個方先生,燕國施加了壓力,自己這大燕天子親自說情,陳凱之是斷然不可能繼續追究的。

  二人隨即寒暄起來,接著,燕成武起身,率隨駕的燕臣們下榻。

  燕成武被安置在一處由後衙廨舍改建的臨時寢殿,雖是旅途勞頓,卻並沒有休息,過不多時,外頭有人來報:「陛下,方先生來了。」

  雖然在抵達濟北之前,就已和方先生見過一面,不過燕成武依舊情緒激動。

  「快請。」

  方吾才後腳便到,見到了燕成武,道:「陛下……大恩……」

  「先生不要說這樣的話。」燕成武快步上前,面色紅潤,一把將方吾才攙住:「朕知道,方先生之所以不容於那陳凱之,是因為先生為了大燕國,一直在挑撥燕國太皇太后和陳凱之的不和,若非先生,大陳何來一次次的內亂呢?燕軍為掃倭寇,已傷了元氣,朕最擔心的,反而是大陳落井下石,這一兩年來,不是因為大陳內耗,朕只怕早已是食不甘味了。先生乃我大燕的大功臣,朕在薊城,無一日不掛念先生的安危,現在先生已不容於大陳,不容就不容吧,朕欲此番帶先生回國,將來許多事,還要向先生請益。」

  「陛下如此厚愛,老夫實是感激涕零。」方吾才雖是說得感激涕零的樣子,可面上,卻依舊是風淡云輕。

  燕成武大喜,隨即安心了下來,問道:「先生,朕想知道,先生對這大陳天子陳凱之如何看待?」

  方吾才嘆了口氣:「老夫千算萬算,實在沒有算到,他竟是大陳的皇太子,難怪老夫當初一直對陛下說,此子有大福,陛下宜當避其鋒芒。」

  燕成武驟然想到,當初方吾才的告誡,不禁汗顏:「朕倒是現在對此人,愈發的擔心了,總覺得此人志向甚至遠非朕可以相比,朕與他對談,表面上,他倒是失了禮,卻總覺得,他掌握了某種先機,總之……怪怪的。」

  方吾才笑了:「陛下有此警惕,可見陛下聖明,老夫早說過,陛下身上,也是有氣運之人,老夫以為,其實要破陳凱之,一點也不難。他現在藉著平定了關中,餘威尚在,便連北燕國,想來也對他有所忌憚,可是……陛下……老夫只需反手,便可使大陳的國力消沉下去。」

  燕成武一呆。

  一直以來,方吾才給他的形象都是智珠在握,他對於大陳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方先生卻是如此輕鬆,想來早有應對的國策。

  燕成武道:「先生快快說來。」

  方吾才抿嘴一笑:「陛下可知道,海外楊家……」

  燕成武皺眉,似乎有些懵懂。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4 02:22
第七百一十六章:手可摘星辰

  方吾才凝視著燕成武,眼中似笑非笑,隨即道:「陛下想來是不知道,這楊家在關中雖有經營,可在海外,卻亦有根基,他們在海外,有艦船千艘,有數之不盡的人力供他們效命,陳凱之誅殺了太皇太后,與楊家,已是不共戴天之仇,此事,說來實在話長,可若是陛下相信老夫,那麼老夫可以告訴陛下,陛下若是聯合楊家,足以遏制陳凱之,不斷的消耗大陳的國力,如此一來,這大陳固然有勇士營這樣的精兵,卻也無能為力,對北燕,更是鞭長莫及了。」

  燕成武顯得很驚訝。

  海外……楊家……

  他倒是從許多被俘的倭寇口中得知,在這海外,盤踞著一支實力強大的海賊,可這海賊到底是什麼來路,便連那些倭寇,怕也說不清楚。

  現在方吾才說到了楊家……莫非……

  燕成武並非是傻子,在北燕,也有類似於明鏡司一樣的機構,多多少少,也能探聽一些海外的事,只是這些線索,不過是云裡霧裡,有許多語焉不詳,卻無法自洽之處。

  可現在,當他用楊家將海外的海賊串聯起來,猛地一震:「朕聽說,那些倭賊,雖非是海外的海賊直接主使,可倭寇的背後,也和這些海賊有些牽連,倭寇襲擾我大燕數十年,朕與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這海外的楊家……」

  燕成武勃然大怒,冷笑連連:「想不到竟是楊家,這也難怪了,早在百年前,就聽說過楊家在海外走私之事,只不過很快,他們在海外的訊息越來越少,以至於北燕都已疏忽了他們的存在,想不到,他們竟還存在世上,而且……竟已壯大到了這般的地步。」

  方吾才卻是抿嘴一笑:「陛下息怒。」

  「息怒。」燕成武怒道:「朕如何能息怒,倭寇和他們也有瓜葛,他們殺戮朕得軍民百姓,朕……」

  方吾才便笑道:「那麼,陛下既是龍顏震怒,何不報仇?」

  報仇……

  燕成武一呆。

  頓時,他臉色鐵青起來,報仇哪有這麼容易,連倭寇都使燕人焦頭爛額,而這倭寇就如殺不絕一般,清剿了一批,又有一批楊帆而來,天知道他們會從哪一處登陸,這些年來,北燕軍處處平倭,卻是疲於奔命,表面上,好似是一次次對倭寇進行了清剿,捷報頻傳,可事實呢?事實卻是,每一次剿滅一夥倭寇,都令北燕軍損失慘重,倭寇劫掠一次,也使燕國深受其害,可燕國卻對那些遠遁海外的倭寇,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倭寇尚且如此,那麼對這方吾才所言的楊家,只怕……就更有心無力了吧。

  「想來陛下也知道,此仇要報,實是難上加難,可是有沒有想過,陳凱之平關中,殺太皇太后,盡誅關中楊氏,這不啻是捅了馬蜂窩,想來,接下來,楊家將會竭盡全力,針對大陳,當初襲擾北燕的倭寇,接下來會出現在登萊,甚至是濟北、金陵,楊家在海外,據聞有億萬錢糧,他們可以隨時襲擾大陳海岸,可大陳卻對他們無能為力,甚至是這濟州……只怕……」

  燕成武耐心的聽著,他漸漸有些開竅了。

  方吾才道:「老夫此策,叫驅虎吞狼,對陛下而言,無論是楊家,還是陳凱之,俱都是北燕的心腹大患,既如此,陛下何不如暫時暗連楊家,使這楊家和陳凱之相互搏殺,最後,坐收漁翁之利呢?」

  暗連楊家……

  燕成武臉色蒼白,顯露不甘,他握緊拳頭,一言不發。

  方吾才厲聲道:「陛下,此乃天賜良機,此時陛下若是不當機立斷,一旦錯失良機,則後悔不及,這世上,哪有什麼敵我,對陛下有利,便是友,對陛下有害,便是敵,老夫觀陛下,必定成就偉業,何以陛下此時,竟還猶豫不決呢?」

  燕成武打了個激靈,他一下子清醒了。

  方先生所說得一點都沒有錯,理智而言,確該如此,這個方略,對北燕而言,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他頓時崇敬的看著方吾才:「只是……方先生,那楊家,一直暗中對我大燕從中作梗,此時就算要報陳凱之盡誅關中楊氏之仇,怕也未必……能與我大燕聯絡,握手言和,他們躲在汪洋大海之中,朕當如何接觸他們……」

  「此事易爾。」方吾才就是如此。

  這也是為何燕成武很佩服方吾才的地方。

  那便是只要和他商量事,方先生永遠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怎麼說呢,這總能給燕成武一種無以倫比的安全感,這對一個承擔了天大重任的少年天子而言,看似尊貴強大的燕成武,自然而然的滋生出了某種依賴感。

  北燕的百官都只看到了燕成武剛毅的一面,卻往往疏忽了,這個天子依舊還是少年,他小小年紀便承擔了社稷天下,因此不得不用堅毅果敢的外殼來遮掩自己的內心,而恰恰,這柔軟的內心,卻被方吾才輕易的俘獲。

  那些百官,每一個人都在等待著天子給他們做決定,他們害怕犯錯,他們害怕被人猜忌為擅權,所以任何事,俱都在等燕成武的決定,這反而使燕成武早已感覺透不過氣來,唯有眼前這位方先生,每次看到方先生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還有那種永遠都是信心十足的模樣,燕成武便有一種難言的安全感。

  方吾才接下來的話,果然沒有令燕成武失望:「楊家看似神秘,其實也不過如此,當代家主楊正算什麼,他得父親,當初還曾屢屢來求見老夫,老夫鄙夷他的為人,閉門不見,陛下……這些人,再如何強大,在老夫眼裡,依舊還是賊,賊就是賊,老夫對他們不屑於顧。」

  燕成武一呆。

  竟連海外的楊家,竟也知道,在陸地上,竟有方先生這樣的高士,居然還一次次的想要拜訪方先生。

  方先生……果然……

  可他還是踟躕:「方先生的意思是,先生為朕搭橋引路嗎?」

  方吾才嘆了口氣:「區區的海賊,老夫本不想和他們打什麼交道,可是陛下,你信不信,老夫只要露面,那海外的楊家人,便會如犬一般,登門來訪?」

  燕成武竟不知該不該相信方吾才了。

  當真……如此的神奇?

  不會是……吹噓的吧。

  自然,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晃而過,瞬間又澆滅,雖然覺得此事一點都不靠譜,他竟還是隱隱有些相信。

  方吾才笑吟吟的道:「陛下放心,老夫不出三日,便可教楊家人拜在老夫的腳下,乖乖令他們和大燕合作,老夫不但要他們和大燕合作,還要歷數他們對大燕國的種種罪狀,教他們無地自容。」

  燕成武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有點兒瘋了。

  當代楊家家主的爹,曾經跪舔方先生,結果方先生毫不留情的將其一腳踹開,而方先生只需一露面,那在海外橫行的楊家,竟會對方先生言聽計從,溫順如綿羊。

  這……這還是背後控制著倭寇,窮凶極惡的楊家海賊嗎?

  又或者是,方先生早已名揚四海,他的賢名,便連那不知幾千幾萬里之外的海賊,竟也由衷的佩服。

  燕成武心裡又不禁在想,既然先生有此豪言,也就是說,這幾日,便可見分曉,既如此,為何不試一試,燕成武粗重的呼吸:「若先生當真有此能,朕……朕便真真五體投地了,先生,這聯絡海賊之事,萬萬不可洩露,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朕知,先生知,其他人,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可告之。」

  燕成武不傻。

  這等事,萬萬不可公開的。且不說楊家指使倭寇對北燕的傷害,倘若北燕軍民得知陛下竟與海賊媾和,難免動搖燕成武君父的形象。

  不只如此,便是衍聖公府,以及天下的儒生,怕也要口誅筆伐了吧。

  他皺著眉,接著道:「這一切,都是朕和先生的秘密,茲事體大,一切的聯絡,朕盡交先生處置,朕密令先生為大使,一切與海賊的接觸,先生只許報知於朕。」

  方吾才道:「若是海賊們有什麼條件呢。」

  燕成武也為難起來,這既然只是兩個人的秘密,那麼,就決不能再有其他人經手了,自己乃是天子,怎麼可能親自和海賊們去談,所以,唯一能和海賊們交涉的,只有方先生,可要談,就必須得有一定的權力,否則,就是空談,自己也不可能,隨時都過問這件事,因為三不五時的過問,這……便顯得太蹊蹺了,因此……

  他眼眸一張,認真的道:「先生自可定奪。先生,朕知此事,難如登天,可先生說得不錯,這或許就是天賜良機,先生也不必焦灼,海賊狡詐無比,想要從中穿針引線,朕能體諒先生的難處,所以,若是事不成,也不必強求。」

  方吾才淡淡道:「老夫非是誇口,老夫若要辦的事,莫說只是使這海賊為陛下所用,便是摘下天上的星辰,也不過探囊取物。」

  燕成武先是駭然,隨即震驚:「先生還能摘星辰。」

  「……」方吾才心裡猛地尷尬,然後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燕成武。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3-6 11:3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4 22:18
第九百一十七章:送禮

  方吾才而今已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濟北了,很快,他便在濟北的一處學堂不遠購置下一處書齋,燕國皇帝送來幾個童僕,而此時,面目全非的鄧健,也開始出現在了方吾才的身邊。

  方吾才平時只在書齋裡看看書,日子倒也過得悠閒。

  只是沒過兩日,便聽到了越國天子聖駕已到,而與此同時,在這裡,卻已有人登門造訪。

  來人是一個相貌平庸的男子,生得並不起眼,方吾才自是不肯見他,派人擋駕,此人便一直在書齋外頭等著,足足耗了兩個時辰,方吾才方才命他來見。

  這人到了書齋,顯得有些無禮,即便是見到了方吾才,也是先赤裸裸的打量著這位方先生,接著才行禮道:「方先生,久仰大名。」

  方吾才倒沒有因為此人得無禮便動怒,而是哂然笑了笑道:「來者是誰?」

  這人得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吐出兩個字:「姓楊。」

  方吾才皺眉道:「姓楊……又和老夫有什麼關係?」

  「鄙人乃是太皇太后之兄。」他一字一句地道。

  方吾才反是冷笑起來,道:「楊家已經族滅,何來的太皇太后之兄,實是可笑。」

  這人不慌不忙地接著道:「我叫楊正奇,確是太皇太后的兄長,家父楊正,命我來見一見先生,有要事相商。」

  他倒是膽大,甚至臉上沒有露出半點的驚懼和猶豫之色。

  要知道,現在但凡是牽涉到了楊家的人,無一不是死罪,他開口便說自己和楊家人有關係,竟不怕方吾才檢舉他。

  方吾才只冷冷地看著他。

  楊正奇對方吾才的冷漠不以為然,接著道:「方先生與家妹的關係,家父與我,早有耳聞,也聽說先生因為楊家而受到了株連,鄙人來此,既是來道歉,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薄禮,想要奉上。」

  「薄禮,什麼薄禮?」方吾才捋鬚道:「老夫無功不受祿,何況你口口聲聲的說自己是楊家人,老夫如何信你?」

  楊正奇不急不惱,卻只是自取出一個錦盒,錦盒一開,只見裡頭躺著的,是一沓濟北錢莊的銀票。

  楊正奇將這裝著銀票得錦盒放到了方吾才的案牘上,笑吟吟地道:「這裡是二十萬兩銀票,先生而今在濟北閒住,少不得有許多需要用銀子的地方,請先生莫嫌。」

  才一出手便是二十萬兩銀子,這個氣魄,天下之間,又有幾人有此大手筆?只怕就算是各國的天子,也不至於如此的大方。

  楊正奇帶笑道:「現在,先生相信了嗎?」

  方吾才不露聲色,厭惡的看了錦盒中的銀票一眼,彷彿這銀票侮辱了他一般,卻也沒有拒絕,只是淡淡的道:「你既是楊家人,這關中楊家覆滅,你能僥倖逃脫,倒也是運氣。」

  「不。」楊正奇道:「先生錯了,鄙人並不需逃,區區的關中楊家,覆滅了也就覆滅了,固然教人遺憾,可對真正的楊家而言,也不過如此,鄙人來此,一為見見先生,其二,便是讓人知道,得罪了楊家,無論是任何人,鄙人也將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方吾才目光一閃,不由皺眉道:「怎麼,你要如何?」

  楊正奇凝重地道:「這些自是鄙人的事,先生不必牽涉其中,倒是鄙人有個不情之請。」

  方吾才道:「你說吧。」

  楊正奇目光幽幽,這張樸實的臉上,卻是掠過了一絲冷鋒,他隨即道:「楊家在濟北有一些買賣,事關重大,所以鄙人左思右想,希望先生能夠幫個小忙,鄙人深知先生和北燕國皇帝關係匪淺,若是先生肯為楊家美言,讓北燕人准楊家的商賈在北燕活動,收購一些自濟北運來的貨物,那麼家父和鄙人,便少不得對先生感激不盡了。」

  楊正奇說罷,極謹慎地看著方吾才,似是想從方吾才的一點一滴得表情裡能看出點什麼!

  這一次於楊正奇而言,既是對方吾才的一次試探,若是此人當真肯幫忙,不但使楊家的貿易不至於中斷,而且……也可試一試此人在燕國皇帝面前到底有什麼地位。

  「只是這等小事?」方吾才微微皺眉,語氣顯得有點輕描淡寫。

  楊正奇原本以為方先生一定會謹慎的權衡一番,誰知竟是一副很不值一提的樣子,尤其是這這等小事四字,更是讓人覺得驚詫。

  這哪裡是小事,這是大事啊。

  只見方吾才很隨性地道:「噢,既如此,那麼老夫就准了,你們的商賈,明日便去燕國的國境便是,你過幾日列出一個單子,要在濟北購買多少貨物,先預付了銀子,老夫自然安排燕國的商人去代你們採購,再將貨物送至燕國即可。」

  他臉上的表情很是輕鬆,語氣便如同說著今天吃飯的菜式一樣簡單。

  楊正奇卻是差點嚇尿了,怎麼聽,都覺得有些兒戲,不太靠譜啊。

  如此大宗的貿易,燕國人不可能沒有察覺,除非燕國皇帝恩准,否則,天知道中途會遇到什麼麻煩,你方先生只是輕描淡寫的,就可以決定了?

  他看著方吾才,實在是有些看不明白方吾才的路數,最後還是忍不住得道:「此事,茲事體大,怕是要向大燕皇帝陛下……」

  「不必了,老夫拿主意即可,些許小事而已,老夫會和陛下打一聲招呼的。」方吾才搖搖頭,很不屑的樣子道。

  「這……」楊正奇竟覺得這位方先生實是神秘莫測起來,這等大事,而且還牽涉到了海外的楊家,你方吾才如此輕易的答應,難道不怕燕人從中作梗嗎?一個不好,可就什麼都打水漂了。

  可細細一想,楊正奇卻又覺得,無論如何,眼下斷絕了貿易,楊家必須要打開局面,而這方先生算是成了救命稻草,不如……試一試……

  心裡飛快地經過一番衡量,他便道:「既如此,那麼多謝先生,只是先生,鄙人還是認為先生去和大燕皇帝啟奏為好,畢竟……」

  方吾才卻是毫不在意地笑了,凝視著楊正奇道:「老夫說的話,不啻是大燕皇帝的旨意,老夫既是准了,便是做出了保證,你放心便是。」

  這口氣,真是大的沒了邊。

  楊正奇卻是懷疑和不安起來,可細細想來,還是選擇試一試,先小批量的進一點貨,且看看這位方先生是否當真可靠。只是……這傢伙莫不是瘋子吧,竟大言不慚到說自己的話形同於大燕皇帝的聖旨,這……

  楊正奇心裡七上八下的,卻還是笑了笑道:「既如此,鄙人下次再來拜訪,到時自將清單奉上。」

  「不送。」方吾才依舊顯得不甚熱情。

  這令楊正奇心裡有些小小的失落,幾十萬兩銀子送來當做見面禮,可人家竟是眼皮子都沒有跳一下,就如打了水漂;請他幫忙聯絡大燕皇帝,為得得可是商貿的大事,結果人家自己就拿了主意,彷彿他自己就是大燕皇帝,竟不需跑去和大燕皇帝面前商量,這麼大的事,竟敢說這樣的滿話?

  楊正奇覺得,怎麼看,都像是自己白來了一趟。

  楊正奇的心裡翻江倒海胡思亂想,最後也只好泱泱而退。

  出到門外,只見這裡停了一輛車馬,楊正奇坐了進去,接著便有一人到了車前。

  楊正奇坐在車中,對車前的人沉聲吩咐道:「將這宅子死死的圍了,倘若這姓方的敢向人通風報信,立即將其格殺,還有,這幾日他的動向,都要打探清楚。」

  「遵命。」

  楊正奇又道:「怎麼樣,江海有消息了嗎?」

  「沒有,他被拿住之後,似乎已被那錦衣衛不知關去了哪裡,至今沒有一丁點消息。」

  楊正奇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兇狠之色,狠戾地道:「陳凱之先誅我關中楊家,後又斷我楊家商機,倘若不給他一點厲害,我楊家,如何立足天下?呵……」他頓了頓,吩咐道:「讓人給海外傳消息,令葫蘆島的艦隊集結,現在不是衍聖公和各國天子都齊聚在這濟北嗎?且不要急,等今年的貨物運出了海,便襲這濟北,將這濟北夷為平地,到了那時,即便陳凱之還僥倖沒死,這各國的天子在他大陳這兒稍有什麼損失,他也逃脫不了關係,何況我還聽說,陳凱之竟還異想天開的想要造艦,呵……憑他,也想造艦對付我楊家嗎?到時徹底毀了這濟北,且看他拿什麼造艦。」

  「是,小人這便給葫蘆島的劉鐵傳訊。」

  楊正奇眯著眼,臉上怒色越加濃烈。

  這一年來,楊正奇在海外,接連收到自大陳來的噩耗,心裡的怒火早已熊熊燃燒。

  他隨即又冷冷地道:「我要讓這濟北,雞犬不留,還要告訴劉鐵,盡力招募一些倭人,這倭人最是悍不畏死,讓他們打頭陣,再好不過了。」

  說著,他已放下了簾子,那股冷厲也像是隨之收斂起來,語調變得慢悠悠的道:「給父親也修書一封吧,就說請他不必擔憂,數月之後,便有喜訊傳給他。」

  說罷,馬車裡便安靜了下來,這馬車才緩緩地動了起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5 00:50
第九百一十八章:狗急跳牆

  濟北的天氣還算暖和,隨著大越皇帝張宸的到來,陳凱之則忙碌了許多。

  其實真正的商談,都由各國的禮部官員在暗中角力。

  陳凱之所要的,則是各國支持錢盛皇子復國,而各國卻都各有打算。

  此時鐵甲艦的大致設計已經出爐,陳凱之親自看過之後,覺得還算靠譜,匠人們已開始製造一個原型艦小上三十倍的模型,算是進行實驗,除此之外,在這造船局之下,又各有分工,有人負責甲板,有人負責蒸汽動力,有人負責火炮設計,有人則負責船舵。

  幾乎每隔幾日,都會有洛陽緊急送來的奏疏供陳凱之批閱。

  自西涼來的消息,開始變得讓人擔憂起來,西涼似乎已經開始不斷的向三清關增兵,顯然,這給關中造成了不少的壓力。

  而在這時,卻又有一份奏疏令陳凱之看過之後,顯得震怒,當即便將這奏疏狠狠的摔在了案牘上。

  晏先生一直陪著陳凱之批閱奏疏,一見陳凱之震怒,連忙抬眸。

  只見陳凱之一雙劍眉深深的擰了起來,面色直髮冷,隨即便道:「洛陽城裡有人縱火,燒燬了數百間房屋,錦衣衛倒是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十之八九,便是楊家的餘孽所為,這些人,還真是膽大包天。」

  頓了一下,陳凱之冷笑一聲,才又道:「這一場大火,足足燒死了九百多人,呵……」

  晏先生不禁皺眉,眼中也是掠過怒色,道:「陛下……定要對這些人嚴厲打擊,這些事交給錦衣衛和明鏡司去做便可,陛下也無需動怒……」

  陳凱之搖搖頭道:「朕之所以動怒,倒不在於這楊家陰魂不散,而在於,這些人擁有數之不盡的財富,又在大陸上經營了這麼多年,只要他們有足夠的錢糧,就可暗中招募數之不盡的死士,今次是大火,下一次又會是什麼呢?現在洛陽已經人心惶惶了,朕就算拿住了一群餘孽,將他們碎屍萬段又如何?只要有楊家的人還在海外,朕就拿他們一丁點辦法都沒有,這些人遲早還是會繼續到處禍害。」

  晏先生也是憂心忡忡地頷首點頭:「不錯,那楊正,有億萬錢財,確實是心腹大患。」

  陳凱之伏案,眼睛又重新落回了奏疏上,倒是漸漸冷靜下來,冷厲地道:「那麼,就看誰笑到最後吧。」

  晏先生頷首點頭,隨即道:「陛下,這燕國皇帝這些日子,似乎對陛下並不熱情,還有那越國的天子,似乎對陛下錢盛皇子之事不甚熱衷,二國屢屢獅子大開口,倒是想趁此機會從我大陳身上謀奪好處。」

  陳凱之終於將目光從奏疏上抬了起來,道:「朕豈會不明白,你以為朕當真是滿門心思是針對西涼去的?晏先生,朕要的,是趁著此次會盟的機會試探各國的虛實而已,所以他們想要獅子大開口,便獅子大開口吧。」

  正在這時,卻有宦官來報:「陛下,濟州錦衣衛千戶張成到了。」

  「請進來說話。」陳凱之和晏先生停止了討論,等那張成進來,行了禮,張成便道:「陛下,方先生送出了消息,說是魚兒上鉤了。而且此次上鉤的,乃是一條大魚。」

  陳凱之倒是饒有興趣了起來,忍不住道:「哦?想不到這楊家人的反應竟如此的迅速,看來他們是真的狗急跳牆了。這倒好得很。」

  只聽張成此時又道:「除此之外,臣已查到,在濟北,有一群燕國商人有不同尋常的舉動,他們大量的購買了不少的貨物,甚至價格高一些,只要現貨,這貨物,立即送往北燕,他們的舉動很是可疑。」

  陳凱之卻是笑了,別具深意地道:「對他們不用理睬,也不必去管。」

  「除此之外……」張成猶豫起來:「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濟北的隆盛酒坊突然起了火,臣覺得事有突然,所以親自帶著人去查驗了一番,覺得這和有人縱火有關,而縱火之人絕非像尋常人,他們顯然計劃周密,且並不貪圖錢財,臣根據分析,可以得出,這十之八九是楊家的爪牙。」

  陳凱之看著張成:「楊家在我大陳,到底有多少這樣的爪牙?」

  「這……臣並不清楚,不過從那江海口中大致可知,楊家在大陸上,扶持了一個道門,號稱是三山門,每年會有數十萬兩銀子賙濟他們,而他們則負責到處招募人手,兇徒遍佈各州府,平時倒也極少惹是生非,所以官府對其並沒有太多的注意,因此臣以為,這些……或許和這場縱火不無關係。」

  「呵,靠著縱火,就想要讓朕焦頭爛額嗎?」陳凱之眼帶嘲弄地冷笑一聲,道:「他們也太小看朕了,這三山會,錦衣衛和明鏡司要有所動作,給朕徹查到底。」

  張千戶連連點頭,突又想起一件事來,道:「還有,似乎……方先生還透出了一個消息,楊家似乎有人和燕國的清河郡王暗中聯絡,不過……這目前倒還沒有什麼實據,是方先生旁敲側擊中揣摩出來的。」

  「清河郡王……」陳凱之皺眉,他似乎有了點兒印象,這個清河郡王乃是北燕皇帝燕成武的弟弟,據說很受燕成武的信任,這一次來濟北,這位清河郡王也跟著來了。

  陳凱之眯著眼,似是在深思著什麼,口裡道:「立即派人死死的盯著,自然,得要小心為上。」

  「是。」

  等這張千戶走了,晏先生見陳凱之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由道:「陛下似乎有什麼心事?」

  陳凱之嘆了口氣道:「朕發現了一件事。」

  「何事?」晏先生擔心地看著陳凱之。

  陳凱之苦笑道:「原本方先生這一步棋,一直都在朕的掌握之中,朕一直料到,楊家人一定會想盡辦法聯絡方先生,總認為楊家人一定會按朕的想法步入朕的圈套;可現在……朕突然想到,這楊家佈局了這麼多年,在我大陳尚且如此,而在北燕,難道就只能求助於方先生嗎?又或者說,對他們而言,方先生只不過是一個門路而已,他們絕不會將一切的希望只放在方先生的身上,那麼……楊家還有什麼路可走呢?」

  陳凱之眯著眼,卻是將目光落在遠處,像是在有所衡量,道:「他們的手段,朕早就見識過了,或許是因為平了關中,反而讓朕竟輕視了他們,可現在看來……事情沒有這樣的簡單!」

  陳凱之說到這裡,眉頭突的一皺,眼眸卻是猛地一張,語調急切地道:「不妙,晏先生,快,快將那張千戶請回來。」

  可陳凱之的話音才剛落下,竟有宦官未經通傳便連滾帶爬而來,口裡驚慌地叫著:「陛下,陛下……」

  「什麼事?」陳凱之的臉色莫名得鐵青起來。

  若是平常事,宦官不會這麼沒規矩的衝進來的,莫不是……

  這宦官已是拜倒,一臉緊張兮兮的樣子:「陛下,大燕天子……遇刺!他在別宮……遇刺了……」

  陳凱之啪的一下,拍案而起。

  瞬間,他一下子明白了。

  楊家人,根本就沒有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望在方吾才得身上。

  或者他們聯絡方吾才,不過是覺得方吾才這個人或許有一些用處,想試探一下方吾才這個人是否可靠。

  而很顯然,楊家人還有後手,這個後手……便是……

  陳凱之厲聲喝問:「燕成武現在如何了?」

  此時他連尊稱都懶得叫了,這宦官跪著,在陳凱之的怒目下,戰戰兢兢地回道:「只聽說那邊遇刺了,燕國的臣子以及護衛們,已封閉了那兒的別宮,任何人都沒有出入,到底是死是活,奴才……奴才不知道。」

  陳凱之卻是下意識地看了晏先生一眼,而晏先生則是嘆了口氣:「想來,大燕陛下……已駕崩了……」

  陳凱之冷冷一笑,臉若寒霜。

  他還真是低估了楊家啊。

  他怎麼沒想到,他們向來不是那種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的人。

  而聯絡方吾才,估計就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比利用方吾才更加可怕。

  陳凱之厲聲道:「傳旨,朕要去見大燕天子。」

  這時,作為東道主,陳凱之非要去見見不可,無論燕成武是死是活,可這一次遇刺,都是發生在了大陳的國境之內,作為主人,發生這樣的大事,已是足以震動天下了。

  他也懶得去管那些繁文縟節,直接帶著一行禁衛就騎馬而去,嚇得宦官生怕陛下有危險,匆匆的讓人前去附近駐紮的一支勇士營,隨即,浩浩蕩蕩的勇士營,亦是朝著陳凱之的目標直撲而去。

  在別宮這裡,已是亂做了一團,燕國所帶來的侍衛,早將這裡團團圍住,得知陳凱之來了,他們顯得有些猶豫不決,可最終還是乖乖的放了陳凱之入內。

  陳凱之帶著一隊禁衛闊步而行,而同時抵達的勇士營,亦是蜂擁而入,陳凱之一路腳步匆匆,穿過無數亂如熱鍋螞蟻之人,卻是遠遠的,便聽到了嚎哭聲。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3-5 23:17
第九百一十九章:死馬當活馬醫

  等進了主殿,方才發現,這裡已是人滿為患了。

  擠滿了燕國的人,還有自己手下的人,個個俱是面露驚慌之色。

  陳凱之看到地上,分明有斑斑血跡,而那燕成武,已是躺在了榻上。

  榻前圍滿了人,有此次隨駕的官員,還有那清河郡王燕成鏡。

  陳凱之對燕成鏡沒什麼印象,本來看著就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只曉得此人和燕成武一母同胞,乃是兄弟,很受燕成武的信賴,可以說是他燕成武左膀右臂。

  現在他紅著眼睛,一張臉扭曲著,似在責罵燕國隨來的御醫。

  外頭隨著陳凱之快步而入,同時唱喏。

  「大陳皇帝陛下駕到。」

  那燕國官員們一聽,個個露出了獰然之色。

  燕成鏡更是怒氣衝衝,旋身看向陳凱之,朝他厲聲吼道。

  「皇兄信任陛下,千里迢迢趕來濟北,竟然遇刺,刺殺皇兄的,到底是何人,大陳的防衛,為何這樣的鬆懈。還有,貴國錦衣衛和明鏡司,不是無孔不入嗎?可為何事先沒有任何的預警?」

  他連珠炮似得,釋出質疑,氣勢洶洶,完全沒在自己人身上找原因,而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可陳凱之只冷冷看他一眼,似乎……陳凱之一直低估了這個少年,只是這時候,陳凱之顯然不可能對他抱以冷色,畢竟,只要真兇一日沒有查出來,這位清河郡王兄長生死未卜,此時怒氣衝衝的興師問罪,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陳凱之只朝他點點頭,著急的問道:「燕兄現下如何?」

  他這問那燕國的御醫。

  燕國御醫搖搖頭:「腹部中了一劍,雖未中要害,可是……只怕……哎,而今,還只存著一息,臣以為,陛下……」

  這意思是,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生機了。

  是啊,一劍穿了腸,想要活,幾乎沒有可能,即便是扁鵲在世也是救不活的呀。

  陳凱之上前去,卻見已有御醫給燕成武用藥草摀住了腹部,雖是勉強止血,可他臉色蒼白,氣若游絲,便連說話的氣力都已沒了,顯然是傷得很重。

  陳凱之隨即皺眉,冷聲問道:「刺客是誰,可拿住了嗎?」

  「已是不知所蹤。」燕成鏡依舊氣憤難平,甩了甩寬大的衣袖,厲聲說道。

  「而今皇兄性命攸關,只在旦夕,這捉拿刺客,難道不該是你們大陳的事嗎?皇兄在這裡,遭遇了刺殺,倘若有任何的閃失,這一切,陛下脫不開干係,甚至,本王還懷疑,這根本就是你們陳人所指使!」

  「大膽!」身後已有隨來的晏先生厲聲道:「清河郡王怎可如此出言不遜。」

  那錦衣衛千戶,亦是震怒,忍不住按住腰間刀柄,冷冷道:「還請清河郡王殿下注意自己身份。」

  燕成鏡便對著二人冷笑,而其他燕人,似乎也和燕成鏡同仇敵愾,個個面帶憤怒之色。

  他們的帝王在此遇刺,此刻他們心中猶如火燒,俱是憤恨難平。

  陳凱之卻是笑了,他這一笑,並沒有使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減輕。

  陳凱之冷幽幽的看著燕成鏡,旋即嘴角微微一挑,淡淡開口說道。

  「其實,朕倒要恭喜清河郡王了,朕聽說,大燕皇帝至今無子,他畢竟還年輕嘛,而郡王殿下與你皇兄一母同胞,而大燕,也並非沒有兄終弟及的先例,殿下口口聲聲,說此事和大陳有關,怎麼,難道我大陳,費盡心機,甚至為此而不惜交惡大燕,只為了,讓殿下克繼令兄的大統嗎?」

  這番話,很不客氣,甚至有直接挑撥離間之嫌。

  燕成鏡果然大怒,目露凶光,瞪著陳凱之:「你胡說什麼?」

  而陳凱之卻是眼睛餘光掃向燕國諸臣,卻多少能感受到,某些燕臣目中所顯現出來的焦慮。

  不過……

  單靠這一番話,顯然沒有任何用處。

  因為眼下,大燕皇帝眼看著就要歸天,而在大燕,唯一合法合理的繼承人,也只有這位清河郡王,新的大燕皇帝已是呼之慾出,就算有人心生疑慮又如何?

  面對燕成鏡冷峻的目光,陳凱之便沒覺得可怕,而是立即不客氣的道。

  「不過有一句話,清河郡王說得對,既然燕兄是在朕得地頭上出了事,那麼救治燕兄和找出兇徒的責任,便在朕得身上,從現在起,燕兄的安危,朕一併負責,只不過,在這裡,所有無關人等,都需滾出去。」

  他朝那錦衣衛千戶瞥了一眼:「封鎖這裡,給朕加派五十個錦衣衛力士,以及一隊的勇士營來,沒有朕得允許,在這裡一隻蒼蠅,都不得出入。」

  「遵旨。」千戶忙是抱手。

  可這一番話,卻一下子令燕人們炸了鍋。

  大燕皇帝即將大行,眼看著就命不久矣了,此時此刻,根據傳統,清河郡王和燕臣都需時刻守在身邊,這是禮。

  而現在陳凱之竟要封鎖這裡,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要讓他們遠離天子嗎?

  這怎麼能行。

  清河郡王燕成鏡厲聲道:「本王絕不同意,本王要在此……」

  「滾出去!」陳凱之眯著眼,朝他厲聲一吼:「否則,便以謀害燕兄論處,郡王殿下,你不要忘了,對朕而言,今日倘若燕兄有失,燕陳之間,勢必交惡,便是刀兵相向,也未所知。既然遲早要兵戎相見,也請你聰明一些!」

  赤裸裸的威脅。

  這意思是,他陳凱之沒有了顧忌,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燕臣們一聽,頓時嘩然,有人憤怒的看向陳凱之,有人面露擔憂之色,有人厲聲道:「陛下,難道一點都沒有顧忌嗎?倘若我等在此再有什麼閃失,大燕國內,定是人人憤慨……」

  陳凱之鐵青著臉,再次重申了道:「朕再說一遍,所有人……出去!」

  那燕成鏡這才意識到,自己對陳凱之,已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不過……似乎這對他並沒有什麼壞處,反正皇兄是活不成了,而陳凱之對自己和燕臣們的態度。

  哼哼……

  他在心裡冷笑了著。

  將來……

  他冷冷的凝視著陳凱之,深吸一口氣,昂首道:「既然如此,那麼就請陛下不要忘記,今日陛下對本王和我大燕施加的恥辱,這些恥辱,本王和大燕臣民,永生難忘!」

  陳凱之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燕成鏡討了個沒趣,便匆匆而去。

  陳凱之便連留在這裡的御醫,也俱都趕了出去,他垂頭看著陷入昏厥中的燕成武,他明白,燕成武之所以現在還有氣息,不過是因為仗著他平時的身體強壯而已,只是……這一劍的傷口,雖是止血,可這一劍刺進了腹部,只怕連大腸都已破壞了,在大失血和腹部大腸傷口發炎的情況之下,燕成武幾乎沒有活命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氣,正色說道:「召集濟北所有的名醫,要最好的,朕所帶來的御醫,也要立即趕來。」

  在這個時代,燕成武幾乎沒有任何活下來的可能,不過這是對他們而言,對於陳凱之而言,燕成武還有救。

  晏先生不禁皺眉,道:「陛下,方才那清河郡王出言不遜,倘若此人繼承了大燕的社稷,只怕……老臣猜想,這大燕皇帝遇刺,得益最大的,恰是這清河郡王,何況,自方先生那兒,也傳出了消息,說是楊家人似乎和清河郡王有所聯絡,這樣說來,他們或許便是同謀,也未可知。這燕成鏡,急於想要取而代之,在大燕國,他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而此次,趁著大燕皇帝來了濟北,不但可以藉機行事,而且,還可以趁此機會,將一切的髒水潑在大陳頭上。至於那楊家,倘若能借此機會,與燕成鏡合謀,自然可以借燕人之手,再聯合西涼,同時勾結倭寇,三面襲我大陳,一旦到了如此境地,那麼我大陳便四面楚歌了啊。何況,這一次行刺,也足以令越楚兩國改變立場,採取觀望的局勢。老臣之見,眼下當務之急,是想盡辦法,找出真兇,昭告天下,否則……」

  陳凱之搖搖頭:「找出真兇?不!」

  他居然沒有同意這個做法,以至於晏先生面帶錯愕。

  陳凱之解釋道:「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這一次刺殺,一定行事周密,要找出真兇,就必須得有鐵證,那麼……鐵證從何而來?短時間內,根本就無法做到,想來,那真兇,也多半已被滅口了,又從哪裡,找出什麼真兇?倘若是有足夠的時間,朕也相信,以錦衣衛和明鏡司之能,這並沒有什麼問題,可現在事情緊急,何況,就算拿出了證據,同樣也會授人以柄,認為這證據乃是我大陳偽造,這等事,本就是一筆糊塗賬,又如何能找出真兇呢?」

  晏先生聽罷,嘆了口氣,他似乎也覺得,陳凱之的話是有道理的,只是:「可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還能如何?」

  「那就真正的將死馬當活馬醫!」陳凱之斬釘截鐵:「想盡辦法,救活燕成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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