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66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09
第一百三十章:諭旨(5更求月票)

  門外之人的對話,都十分清晰地入了陳凱之的耳朵裡。

  過幾日……天賜庵……

  陳凱之聽得心裡一驚,這些為非作歹的人,真是可惡至極,可一旦……

  陳凱之不寒而慄,他往日也聽聞過天賜庵,可只知道天賜庵乃是名勝之地,想不到跟宮裡還有那般的關係在。不過想來,現在官府都在設卡捉鹽販,理應不可能顧忌到那裡,一旦這些人動了手,那麼多的老尼和小尼,不知會遭受怎樣的毒手。

  陳凱之方纔還不急迫的面上,此時竟是露出了憂心忡忡之色。

  不成,他一定要趕緊脫身,否則……

  此時,陳德行則在旁揉著自己胳膊,一面罵罵咧咧著:「凱之,煉出了為愛屁鹽,他們當真放我們走嗎?」

  「不可能!」陳凱之斬釘截鐵地道,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這些亡命之徒會讓他們有活路。

  這幾天,陳凱之一直努力地讓自己冷靜,只有冷靜,才能更好地想出自救的辦法,可是現在,他像是再也掩不住心裡的煩躁般,臉色十分的陰沉,深深皺眉道:「我們已經走不了了,煉得出是死,煉不出也是死。」

  陳德行瞪大眼睛道:「可是那姓江的,方才不是信誓旦旦……」

  陳凱之搖頭道:「他的話,怎麼能信呢?他道出了自己的姓名,我們已經知道三眼天王的真實身份了,你覺得他還可能放我們走嗎?何況煉不出鹽來自然是死,可即便煉出來了,你認為他們會願意有人帶著煉鹽的秘密走出去嗎?」

  陳德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也就是說,就算煉出了鹽來,我們都是死無葬身之地,那……那你盡力拖延時間啊。」

  陳凱之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拖不了了,我們必須盡快逃出去示警,所以這個鹽,非要立即開始著手煉不可。」

  陳德行倒是給陳凱之說懵了,不解地道:「可你之前不是說,你根本煉不出,就算煉出來了,也……」

  「所以……」陳凱之直接打斷了陳德行,深吸一口氣道:「殿下……我們得冒一次風險了,殿下能一切按我的吩咐來做嗎?」

  陳德行看著陳凱之高深莫測的樣子,愣愣地道:「什……什麼……」

  ………………

  在另一頭,在宮裡的詔令下,欽使馬不停蹄,此時已飛馬至金陵的知府衙門。

  包虎帶著府中上下官吏跪迎。

  這欽使落馬,大風揚起,身後黑色披風獵獵,不等包虎上前作揖寒暄,這欽使便冷冷一笑道:「包虎,接諭旨!」

  包虎連忙拜倒道:「臣包虎謹聽。」

  欽使趾高氣昂地道:「制曰:金陵府鹽販猖獗,包虎與金陵諸官,打擊不力,反使鹽販為禍一方,所行之事,駭人聽聞,更有三眼天王者,罪無可赦,即令包虎嚴辦,限一月為期,若再碌碌無為,卿等自行了斷便是。」

  包虎等人,已是嚇得臉色蒼白,慌忙地道:「遵旨。」

  包虎臉色陰沉地站起來,對這欽使道:「請欽使入內……」

  「不必了。」這欽使冷笑道:「這茶水,咱不敢喝,告辭。」

  說罷,這欽使便帶著幾個禁衛揚長而去。

  包虎心憂如焚,已顧不得欽使的態度了,倒是一個隨著欽使而來的禁衛,卻故意落在那欽使的後頭,悄悄過來塞了一封書信在包虎的手裡。

  包虎連忙回到廨捨拆了,卻是自己的恩師姚文治的親筆書信,直到這時,包虎方才意識到問題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嚴重得多。

  宮中震怒,北海郡王藉機發難,這一樁樁事,恩師都說得很清楚。

  而真正可怕的是,這件事若是不能有個善了,那三眼天王若是不能歸案,那麼不但他包虎要獲罪,便連自己的恩師……只怕也要大受影響。

  包虎倒吸一口涼氣,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太冒失了,若是當初真聽了陳凱之的話,或許不至如此吧。

  不過,他依舊還是認為那陳凱之終究還是書生意氣,又懂個什麼呢?或許只是瞎掰的,為反對而反對,瞎貓碰到了死耗子罷了。

  可現在,似乎也不是顧忌這個的時候了,包虎現在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死局。

  剿?

  到了今日,想要剿,哪裡有這樣容易?

  這些鹽販行蹤飄渺,他甚至在懷疑,在這金陵府,有不少的官軍都和他們私下裡有什麼聯繫,否則為何自己無論要在哪裡設卡,鹽販彷彿都事先得知了消息似的,最後自己總是一無所獲。

  可是這一月的期限一到,只怕……

  就在他憂心如焚的時候,外頭卻是有人來報:「稟大人,東山郡王府來人了。」

  包虎不禁訝異,這東山郡王府,又來做什麼?

  請了人進來,卻是個宦官,這宦官一臉焦色,急切地道:「包府尊,我家郡王殿下,不知所蹤了。」

  「啊……」包虎頓時覺得一陣眩暈:「什麼時候的事?」

  這宦官忙道:「三……三日之前。」

  這東山郡王乃是天潢貴冑,非同小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竟是不知所蹤了,包虎又怎能不急,道:「為何不早來報?」

  「殿下素來行事飄忽不定,起初還以為是丟下了護衛,去哪兒玩了,可昨日還未回來,府裡才覺得蹊蹺,這才發現有異,怕只怕被賊人拿走了,可太妃……有顧忌。」

  包虎不解道:「什麼顧忌?」

  「您想啊,若是當真遇到了不法之徒,假若他們不知道是郡王殿下,倒也還罷了,可若是聽到外間都在尋郡王殿下,這些賊子豈不是……」

  包虎一下子明白了,他不得不佩服這位東山郡王太妃的縝密心思,便道:「只能暗訪?」

  「對,郡王府已經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卻又不能鬧出什麼大動靜,太妃現在是急得沒有了辦法,這才派了老奴來包大人這裡。」

  包虎已是哭笑不得,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死定了。

  鹽販這邊已是焦頭爛額,現在又走失了一個親王,這茫茫金陵府,到哪裡暗訪去?

  包虎臉色鐵青,久久無語,最後一屁股跌坐椅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11
第一百三十一章:最後的生路(6更求月票)

  這些鹽販,可謂是神通廣大,陳凱之所寫的材料繁多,他們也就只用了一夜,便一車車地讓人運了來。

  陳凱之命這些鹽販,在後院搭起了一個爐子,因為材料所需太多,所以堆滿了不少的庫房,便連前院,也不能倖免。

  這爐子已經開始生火,陳凱之開始搜集材料,做好準備。

  在這院子裡,顯然已經佈滿了人手,隨時盯著陳凱之的一舉一動,便連那江晨景,也饒有興致地跟在陳凱之的身後看著。

  陳凱之自然知道,他是想要獲得提煉的方法,卻也不點破,臉色自若地對這江晨景道:「需先將爐內的溫度提到非常高不可,所以才需要這麼多燃料,如若不然,只怕要前功盡棄。」

  「這個容易。」江晨景笑了笑,他總是這般溫文爾雅,至少在陳凱之的面前。

  此時,他手裡搖著一柄白扇,口裡又道:「這些事,就不勞賢弟了,讓下頭的人來做便是。」

  說著,他朝自己的部眾使了個眼色,便有幾人開始升爐。

  陳凱之則是吩咐陳德行道:「凱之,你去配料。」

  陳德行心裡千萬般不情願,卻還是乖乖地去了。

  如此一來,陳凱之反而是無所事事起來,那江晨景的心情格外的好,似乎很期待接下來陳凱之煉出來的東西,他笑了笑,道:「這些許小事,讓這些粗漢去做便是,無極賢弟,可會下棋嗎?」

  陳凱之點頭道:「會下一些。」

  江晨景便笑道:「那麼不妨,你我對弈一局,如何?反正時候還早,其實也急不來。」

  陳凱之聳聳肩道:「自是江兄說了算。」

  陳凱之看似輕鬆,心裡卻是緊張,他知道,很快,這些人便要對天賜庵動手了,而自己,今日無論煉不煉的出vip的鹽中之王,最後的結果都是被滅口。

  到了如今,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了。

  而眼前,只有最後的一條路,一條連陳凱之都不確定的路。

  成則生,不成,死!

  所以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要表現得輕鬆,甚至這時候,他的面上還刻意俏皮地笑了笑道:「江兄可要讓一讓學生,學生棋藝不甚精湛。」

  江晨景哈哈一笑,道:「這是自然,輸贏是小事。」

  說罷,江晨景便讓人在長廊下擺了幾案,尋了棋盤來。

  陳凱之一看這棋盤,將發現是後世的圍棋,他問了規則,大致也和後世也沒什麼分別。

  其實此時,他的心裡頗為緊張,陳凱之正需下棋分一分心,大方的坐下,瞥眼看到陳德行那逗比跑前跑後的,按著自己吩咐『配料』,心也漸漸靜下來。

  陳凱之執的乃是黑子,因此先下,陳凱之落了子。

  江晨景便笑道:「無極賢弟中規中矩,下了這棋,便能知你的秉性。」

  陳凱之露出苦笑道:「讀書人,若是不中規中矩的,如何得功名呢?」

  江晨景也已落子,面上卻是不以為然的樣子,挑了挑眉道:「這卻不然,讀了書,就定要賣給帝王之家嗎?敢問,這五百年前,又是誰家天下?那時候,陳氏不過是穎川的大姓而已,天下大姓,何其多也,他陳家坐得了天下,別人就坐不得嗎?我讀了書,卻偏不賣陳氏,自己賣給自己,憑自己本事立足在這世間,豈不是好?」

  他的話,在別人聽來是大逆不道,可是陳凱之聽來,覺得頗有道理,一面下了子,一面道:「學生不過是隨口一言,想不到先生竟如此大發感慨。」

  江晨景一挑眉道:「你一定不以為然吧?」

  他的眼睛,有一種銳利,彷彿刀鋒一般,在陳凱之的臉上掃過。

  陳凱之沒有露怯,只是淡淡一笑道:「學生認同。」

  「嗯?」江晨景似笑非笑地看著陳凱之,似乎不信的樣子:「無極賢弟當真相信?」

  「江兄說的一丁點也沒錯。」陳凱之很乾脆地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輩讀書人,讀的學問,也未必就要賣給帝王將相家不可,這有什麼錯的?」

  江晨景凝視了陳凱之一眼,才道:「可是我覺得,你話裡有話。」說著,他捏著一枚白子,旋即落入棋盤。

  陳凱之想了想,道:「學生只是有一事不明。」

  江晨景不輕不重地道:「你說罷。」

  陳凱之擰眉,歎了口氣道:「自己的學問,賣不賣給別人並不打緊,甚至……說句實在話,就算是販鹽,在學生心裡,也不算什麼天大的罪過,可是……江先生為何非要遷怒尋常的百姓呢?」

  問出這番話,陳凱之覺得自己是有點冒風險的。

  本以為江晨景這時會暴怒,誰知他只是抬眸深深看了陳凱之一眼,笑了:「因為大丈夫行事,只求結果,而不問過程。一將功成萬骨枯,我雖非大將軍,可是官府要斷我財路,那麼我也就只好劍走偏鋒了。」

  陳凱之見他說得輕鬆,也笑起來,他又落了子,突的道:「再敢問一句,江先生有家人嗎?」

  江晨景這時似乎注意力在棋盤上,不自覺地道:「無極賢弟為何這樣問?」

  陳凱之突然將手中的旗子丟入了棋盅裡,道:「我只是在想,若是江先生有父母妻兒,那麼何以可以殺戮別人的父母,殺戮別人的妻兒?這喪親之痛,江先生從前、現在、將來,總會有所體會的,卻為何就體會不到別人的痛苦呢?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一點,學生自是知道的,可是要成大事,難道就可以喪心病狂嗎?那些死在文廟裡的人,他們什麼都沒有做,有的人,家裡剛剛生了幼子,有的,只是來給新結髮的妻子買一對首飾;有的……」

  陳凱之的話還沒說完,江晨景卻是猛地抬眸,他目中如刀,眼裡有些發紅,厲聲道:「住口,你在說什麼?」

  陳凱之住了口。

  江晨景便冷冷地盯著陳凱之,而他身後的幾個護衛,有意想要上前。

  江晨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卻是冷笑道:「無極賢弟,似乎是一身正氣。」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14
第一百三十二章:你輸了(7更求月票)

  看著臉色突然變得冷冽起來的江晨景,陳凱之卻是凜然不懼。

  他搖了搖頭道:「正氣談不上,只是知道江先生一定有大量而已。」

  江晨景啪的一聲,猛地將子落在棋盤上,咄咄逼人道:「不對,我看你是拿準了我急於知道你的秘方,所以不會殺你。」

  陳凱之只抿抿嘴,並沒有回答。

  「而且我還知道……」江晨景冷笑著繼續道:「你讓人搭起了爐子在這裡生火,是想故意讓這裡升起煙塵,好吸引別人的注意,希望有人來解救你吧。」

  陳凱之愣了一下,道:「嗯?江先生這樣不放心我嗎?」

  江晨景又落下了一子,此時這盤棋局上,他已大勝在望了。

  隨即,他拿起了棋盤上的一盞茶,呷了一口,方才歎息道:「只是可惜了,你依舊還是不明白一件事。」

  「還請江先生示下。」

  江晨景徐徐道:「你忘了,我敢在金陵當街殺人,捅下這天大的簍子,這金陵,就沒有我不可以做到的事。金陵來了一個包虎,可是包虎只是一個知府而已,他想要剿我,可是他下頭的官吏呢?還有,巡檢司的官兵呢?好吧,姑且各縣的官長,巡檢司的巡檢,各軍的校尉、指揮,都肯用命,可他們也不過是坐在衙裡,喝著清茶,坐享其成的人啊,他們既不會走上街頭,更對鹽販一無所知,你真以為靠幾句官長的手令,就可以讓這金陵數千上萬的差役和官軍用命嗎?」

  陳凱之吁了口氣,才道:「學生明白了,江先生的意思是,你賄賂了許多人,這些人會為你提供保護,是嗎?」

  「不!」江晨景自信滿滿地道:「是我在保護他們,而不是他們在保護我,因為我一旦被拿了,只要開了口,他們也必將萬劫不復,我是江湖人,生死之事,早看得淡了,可他們不同啊,他們的富貴和官身,是千辛萬苦得來的,我可以舍下的東西,他們卻是捨不下的,所以他們對我的安全,就更為上心了。在這宅院附近,盯梢的官軍和差役可有不少,只是……很不幸,他們都是為了保護這裡。現在你明白了吧,你要開爐,要讓這裡濃煙滾滾,這都不打緊,我一切由你,只要你那鹽中之王煉出來,便是在這裡敲鑼打鼓,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陳凱之佩服地道:「江先生算無遺策,端是厲害。」

  這時卻見陳德行抱著一床濕漉漉的錦被過來,口裡嘟囔道:「待會兒開爐的時候,這錦被乃是用來盛放煉製的為愛屁的,你們手藝生疏,這第一鍋,我來盛,快,將這些材料都放到爐裡去。」

  幾個不甘心的鹽販瞪他一眼,卻還是乖乖地提了籮筐,準備將材料放入火爐。

  陳凱之看著陳德行這模樣,不禁想笑,這個傢伙啊,心……真大。

  這時,江晨景笑吟吟地道:「無極賢弟,你……輸了……」

  陳凱之看著棋局,果然,自己輸了。

  他丟下了自己的棋子,卻不覺得可惜。

  江晨景帶著勝利者的笑容,朝他抱手作揖道:「承讓,承讓。」

  陳凱之卻是目光詭異地看著江晨景,失笑道:「我沒有輸。」

  「什麼?」略顯得意之色的江晨景,不免呆了一下。

  陳凱之很篤定地道:「輸的是你!」

  「嗯?」江晨景下意識地去看棋局,眼裡充滿了疑惑。

  陳凱之卻是勾起冷笑道:「你以為你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你以為你步步謀劃在先,你在暗處,而包知府在明處,只要你不擇手段,便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呵,你還想偷襲天賜庵吧?天賜庵的那些尼子,與世無爭,她們與你所謂的謀劃有什麼干係?可你卻如斯喪心病狂,竟想對那等弱女子痛下殺手,還在這裡洋洋自得?」

  陳凱之說到這裡,眼眸裡閃動著光芒,而那光芒帶著銳利,口裡大聲道:「可是你錯了!」

  江晨景這才意識到,陳凱之所說的輸贏,並非是棋局,他皺眉,凝視著陳凱之,道:「無極賢弟,我將你待若上賓,你這是做什麼?」

  陳凱之再沒有了平日的溫和之態,冷冷地道:「上賓?你不過是想要我的秘方而已,其實這鹽中之王是否會煉出來,你都會殺死我的,不是嗎?」

  江晨景不置可否,只是臉上的笑容卻已收斂得無影無蹤,頃刻之間露出了森然之色,那雙眸子,掠過殺機,卻是調侃地看著陳凱之道:「然後呢?」

  然後?

  陳凱之果斷地告訴了他,什麼是然後!

  只見他突的一把抓起了棋盅,這紫檀的棋盅抄在手裡,下一刻,毫不猶豫地朝著江晨景的腦門上狠狠砸去。

  啪!

  無數的棋子飛濺,棋盅入肉碎骨,一聲悶響,在這個過程中,江晨景一臉的驚愕,顯得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在這個地方,陳凱之居然敢對自己行兇,可緊接著,那腦門上欲裂的疼痛傳來,他一下子失去了讀書人瀟灑飄逸,發出了一聲哀嚎。

  「來人!」

  陳凱之看著幾個要衝上來的人,已是站起,一腳便將棋盤連帶著几子踹翻,大笑道:「操你媽的!老子他媽的忍你這孫子很久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跳樑小丑,還假裝什麼讀書人,還敢在我面前妄談什麼讀書賣給自己,你也配讀書!」

  江晨景捂著腦門,臉色已變得猙獰起來,惱羞成怒道:「殺了他,殺了他!」

  陳凱之則是厲聲大叫:「德行!」

  陳德行已眼看著這些鹽販將材料倒入了爐中,他頓時身軀一震,中氣十足地大吼:「我……來……了……」

  說罷,他將那濕漉漉的錦被張開,披在身後,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陳凱之方向狂奔!

  近在咫尺之間的時候,一聲震天的雷鳴聲自身後響起。

  那火爐瞬間炸開,捲起無數的火焰,連帶著無數的亂石狂飛,啪啪的打在陳德行身後。

  靠近火爐旁的幾個鹽販,頓時捲入了巨大的火焰之中,發出了哀嚎。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17
第一百三十三章:逃出生天(8更求月票)

  這時,陳德行已用裹著濕漉漉的錦被一把包住陳凱之,陳凱之一躲入錦被中,立即大叫:「濕巾,濕巾!」

  「有的,有的,都有的!」陳德行的耳朵被震得有點不太靈光,在錦被裡,和陳凱之頭碰著頭:「都在我褲腰帶上,呀,方才跑得急,跌下了一些,你來取!」

  臥槽……

  陳凱之忍著心裡生出來的怨念,猴子偷桃一般,從他身下取了濕巾,一張摀住自己,另一張堵住陳德行的口鼻。

  而陳德行,則是死死地抓住錦被,確保二人覆蓋,才大叫道:「大門在東邊,前頭是影壁,走三十步繞過去,再有十二步接著是儀門,那兒門檻很高,要抬高半截腿,出去之後,二十五步便是正門,噢,再十一步,需繞過天井,哈哈,我都記熟了,取材料的時候,可是記得一分不差。」

  而在錦被之外,無數的火焰隨著方纔的爆炸,漫天地飛舞。

  原來陳凱之所需的材料,除了掩人耳目和故弄玄虛的一些材料之外,其餘的,都是助燃劑和易燃物,他口稱需要高溫,否則便會前功盡棄,這些鹽販對化學知識是一無所知的,哪裡懂這些,只滿心思的認為陳凱之和陳德行是甕中之鱉,不敢造次。

  因此,為了滿足陳凱之的要求,煉製出鹽中之王,這宅院的前後庫房,還堆放了不少的乾柴,如今這鼎爐一炸,濺出了萬千的火星,滾滾濃煙冒出來,一個個庫房,借助著風勢,開始迅速地燃燒起來。

  前前後後,到處都是火焰,在各處的鹽販,哪裡想到突然會有這麼一招,根本來不及逃竄,本來要來抓陳凱之的幾個鹽販,立即大叫:「滅火,滅火……咳咳……咳咳……」

  濃煙滾滾,即便大火還沒有燒到,可這巨大的濃煙,已令他們的口鼻和眼睛都傳來了刺痛,最後,他們只能艱難地從口裡擠出一句話:「逃……」

  可逃……逃到哪裡去?

  這裡四周,都已是火焰,即便是沒有火焰,這漫天的濃煙,莫說是人,便是一頭牛,陳凱之也能保證將他們放倒。

  要知道,陳凱之可是加了料的,除了乾柴外,還特意交代了需要一些濕柴,分開堆房,這濕柴裡的水汽一遇到高溫,濃煙頓時滾滾升騰,整個宅子,已經徹底地陷入了巨大的濃煙之中。

  而陳凱之和陳德行呢,卻顧不得錦被外的慘呼了,二人用濕漉漉的錦被來辟火,口裡捂著濕巾,像是罩著一塊布裝神弄鬼的『幽靈』,二人輕車熟路一般,也不靠眼睛辨明方向,就這麼磕磕碰碰地朝著大門方向去。

  雖是有濕巾捂著口鼻,可依舊有一些窒息和眩暈感,陳凱之感覺時間過得很慢,走到這一步,自己的計劃已算是成功了大半了,其中但凡有任何的變數,自己都不得不交代在這裡。

  可是他知道,他必須走過去,他想活,而且必須活下去。

  而此時,他體內的那股氣流,卻似乎開始快速地遊走,越來越快,以至於……

  以至於他漸漸恢復了一些精神,嗯?這文昌圖,還有這樣的功效?

  又不知貓著腰在錦被下走了多少步,錦被外部的水汽已經蒸干,開始有了燃燒的痕跡,陳德行開始承受不住了,臉憋得很紅,他猛地將陳凱之的濕巾拖下來,拚命咳嗽著道:「我……我要撐不住了。」

  陳凱之忙又將濕巾摀住他,心裡似乎在大叫:「你特麼的得給我活。」

  他不得不用身子抵著陳德行,使陳德行站穩一些。在這錦被內,陳凱之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陳德行。陳德行迷糊之中,雖聽不到陳凱之的話語,卻似乎也感受到了陳凱之的心意。

  莫名的,他頓時打起了一些精神。

  走……

  錦被又在蠕動。

  許多燒得通紅的瓦礫落下來,甚至有燒得炭黑的房梁帶著熊熊的火焰直接砸下,錦被下的兩個人,被撞翻,又爬起。

  巨大的熱浪一陣陣地襲來,可是錦被還在蠕動。

  這濕漉漉的錦被,漸漸的水份越來越稀薄,上頭開始燃起了火焰,陳凱之感覺自己渾身燙紅,只是沒命般地使出氣力,推搡著陳德行前行。

  他想活下去,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他在這個世上,已經有了許多放不下的東西了,何況……他不想死。

  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訴那個該死的江晨景,自己沒有輸,也絕不會輸,自己要瀟瀟灑灑對活著,看著這些混賬王八蛋下地獄。

  終於,熱浪居然小了許多,濕巾之外,一股新鮮的空氣傳來,陳凱之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這時候,他才知道,這平淡無奇的東西,竟是如此的珍貴。

  當掀開了滾燙的錦被,這錦被已是熊熊燃燒,這一掀,陳凱之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衫,有幾處地方居然也開始冒煙了。

  陳凱之連忙解衣,此時他已到了街道上,街道上的青石板路,成了絕好的防火牆,一些火焰燃燒在衣物上,陳凱之脫下衣服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腹部,居然燒得通紅,一股疼痛傳來,腹部之間,留下了一塊灼燒過的痕跡。

  陳德行亦在旁貪婪地吸著空氣,隨即,竟是哈哈大笑起來。

  陳凱之忍著痛,氣惱地看他一眼:「還笑?快……快走,這附近理應還會有他們的人。」

  「怕個什麼,我們都已經逃出生天了。」陳德行吸了空氣,精神頓時百倍,整個人有了精神,又變得中氣十足起來。

  顯然,這傢伙已渾然忘了方才狼狽的模樣。

  身後的宅院,已經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場,滾滾的濃煙竟是遮蔽了天空,陳凱之卻還沒有放下警惕之心,拉著陳德行,正待要跑,卻見火場中,竟有一人狼狽衝來。

  陳凱之心裡一驚,想不到居然有人也能夠逃出生天。

  他心裡一橫,隨即迎面衝上去,見這漫天的灰塵之中,這人也捂著口鼻,理應用的是一塊手帕,他沒有錦被,能跑出來,顯然純屬是運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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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19
第一百三十四章:豈有此理(1更求月票)

  細細一看,此人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燒傷,便連頭髮,都被燒掉了一半,陳凱之仔細辨認,正是那江晨景。

  「江先生……」

  陳凱之直直地盯著他,神色詭異地朝他笑。

  江晨景一見陳凱之,頓時沒了逃出生天的喜悅,他心裡驚怒交加,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縱橫金陵這麼多年,居然會折在一個小小的書生手裡。

  他如一隻困獸般,冷冷地看著陳凱之,朝著陳凱之冷笑,早沒了身上的儒氣,凶性畢露道:「陳無極……我……」

  說時慢,那時快,他話還沒說到一半,陳凱之已一把抓住了他半邊的頭髮,這一扯,他的腦袋便忍不住朝著陳凱之的方向別過去。

  「怎麼樣,你輸了!」陳凱之再也不客氣地揚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摔了下去。

  啪!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虎落平陽被犬欺,江晨景幾乎要吐血,自己是何等人,現在竟被一個小書生當死狗一般的痛打?

  「江先生不是說,許多人不想看到江先生落入官府的手裡嗎?可惜,他們運氣很不好,咱們去見包知府吧。」

  經過一副折騰,江晨景已是氣若游絲,此時被陳凱之拖著,就如死狗一般。

  陳德行看著地上的手帕,頓時暴怒:「我最瞧不起這等身上還帶著帕子的男人!」

  說罷,陳德行衝上去便拳打腳踢,狠狠在他身上踹幾腳:「狗一樣的東西,明明是個賊,還在我面前裝斯文。」

  江晨景被打得連叫喚的氣力都沒有了。

  陳德行便朝陳凱之道:「你歇一歇,我來拖著這狗東西。」

  陳凱之搖搖頭道:「算了,我還有一些氣力。」

  事實上,陳凱之真的有力氣,而不是一些氣力,方才險象環生,按理來說,理當是筋疲力盡,可是陳凱之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身上的那股氣遊走得厲害,反而是覺得精力倍增,這江晨景百多斤的人,若是以往,他是根本拖不動的,可是現在,卻並不覺得有多沉重。

  隨即,陳凱之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去見包知府。」

  在陳凱之心裡,現在這金陵裡,也只有包知府才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了,至於其他人,陳凱之一概不信。

  現在……陳凱之打的乃是一個時間差,這江晨景一定還有同黨,不過想必,這些人還未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必須將這江晨景趕緊送去知府衙門,只要去了那裡,那就是包知府的事了。

  「快!」

  陳凱之一聲催促,加急了腳步。

  …………

  一場大火,已是震驚了整個金陵。

  這金陵,注定了是不太平的。

  至少知府衙門,已經大亂。

  包虎這幾日,可謂是焦頭爛額,他已急得沒有了辦法,那三眼天王是什麼人,以前自己還小瞧了此人,可現在越是打擊鹽販,他方才知道這三眼天王的厲害。

  敵暗我明,對方人手眾多,組織嚴密,且都是亡命之徒,尋常的差役,只是混口飯吃,哪裡肯去拚命?數十個差役追擊幾個鹽販倒還勉強足夠,可若是遇到了十幾個鹽販,差役沒逃之夭夭就不錯了。

  這諸多的不利,再加上朝廷的催促,使他意識到,自己的冒失舉動,不但誤了自己,更害了自己恩師。

  朝中邸報傳來,已有許多御史,開始彈劾自己了。

  想必很快,等期限一過,朝廷便會明發旨意,明鏡衛便會來捉拿自己了吧。

  而今日,卻是有人跌跌撞撞地進來,帶著哭腔道:「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棲霞坊……棲霞坊……那兒……那兒……那兒失火了,不……不是失火,火勢來得很急,事前沒有任何徵兆,想來……想來是有人縱火,是縱火,大火熊熊,遮雲蔽日……」

  「什麼……」包虎豁然而起,夫子廟的事,死傷了那麼多的百姓,已是令他心裡自責了,而現在……又失火了,而且還是有人有意縱火?

  這……一定又是那該死的鹽販們幹的。

  包虎氣得發抖,臉色青黑,嘴皮子哆嗦著,竟是嚅囁著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是挑釁,是挑釁啊!

  這一次,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又不知……天,這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他幾乎可以想像,朝廷再得到這個消息,接下來會採取什麼手段。

  無論採取什麼手段,自己完了,徹底地完了。

  想到這裡,他一屁股癱坐了下去,終是最後反應過來:「救火,救火啊。」

  「五城兵馬司,想必已經去了……」

  包虎從前在邊鎮,署理馬政,所謂的馬政,就是以文官的名義執掌軍中,因此早就沾染了軍中的風氣,本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心志何等的堅硬,可現在,他竟有些慌了。

  完了!

  這是他冒出來的唯一念頭,自己這回真的完了,恩師也完了,顯然,大勢已去。

  再想到這一次,又不知要損失多少百姓,那些鹽販,既然想好了縱火,一定會在熱鬧的地方,他幾乎可以想像,這一次,那些該死的鹽販,又製造了多少冤魂。

  他顯得很疲倦,很無力,這太平繁華的金陵,在他眼裡,甚至比那滿是煙瘴,到處都是山越亂賊的邊鎮,還要可怕得多。

  「命人……去查看吧。」包虎面上,再沒有了起初來的銳氣,有的只是疲倦,一種深深的疲倦感。

  那差役踟躕著去了,誰知過了一會兒,又折身回來道:「府尊,陳凱之……求見。」

  陳凱之?

  這個小子,不是和郡王殿下一道不知所蹤了嗎?

  果然……郡王殿下和他沒有失蹤,看來,是不知去哪兒玩了,這傢伙,到了現在,還給老夫來添亂。

  再想到當初陳凱之極力反對自己冒失的進剿鹽販,包虎既是慚愧,又是義憤填膺。

  慚愧的是自己居然連一個小秀才都不如,義憤填膺的時候,這傢伙……剛剛出了事,他就跑來看笑話了。

  這笑話有這樣好看嗎?難道就是想要證明你是對的,置這麼多枉死的百姓不顧,而得意洋洋嗎?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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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22
第一百三十五章:我們是好朋友(2更求月票)

  這個時候,包虎正是有火沒處發呢!

  他狠狠一拍案牘,咬牙切齒地道:「請進來!」

  過不多時,便見狼狽的陳凱之和陳德行二人進來,仔細一看,陳凱之的身後還拖著一個更加狼狽的人,只是這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剛才還在盛怒之中,可現在,包虎真真是給嚇了一跳。

  陳凱之將江晨景放下,雖是狼狽,身上還赤著呢,下頭就一條馬褲,面上有煙熏的痕跡,尤其是腹部,明顯有燒傷的痕跡,黑乎乎的一塊,頗為嚇人。

  可即便如此,陳凱之還是斯斯文文地朝包虎作揖一禮:「學生見過大人。」

  包虎哭笑不得,本來他是想痛罵一頓這個來落井下石的傢伙的,這種酸文人最令人討厭了,可現在,他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嚅囁著道:「陳生員,你是怎麼了,沒事吧。」

  陳凱之歎了口氣,道:「這些就說來話長了,如今事情緊急,學生還是簡明扼要吧,此人……」

  邊說著,他邊伸手點了點地上如一灘爛泥、滿身血污的江晨景,繼續道:「此人乃是三眼天王,學生和郡王殿下,恰好遭遇了此獠,雖有凶險,卻還算是化險為夷,想到此人殘害百姓,做下的種種喪盡天良之事,學生便將此人帶了來,懇請府尊大人發落。」

  「三眼天王……」

  包虎呆住了。

  三眼天王?

  這怎麼可能!

  三眼天王是什麼人,包虎會不知嗎?此人縱橫了十數年,下頭數百上千的鹽販為他效力,其中不乏有奇人異士,更不知多少高人為他賣命,朝廷張貼了通緝榜,此人在大理寺和刑部的通緝榜中排名第六,明鏡司在緝拿他,天下各州府的官差在搜捕他,刑部六扇門總堂的飛捕在尋覓他的蹤跡,可是至今如何?

  更重要的是,這個三眼天王,如今更是關係著自己的前途。

  幾乎可以想像,在這個時候,若是能拿住三眼天王,這……是何等的功勞啊。

  可是……不對!

  包虎警覺起來,他狐疑地看著陳凱之。

  夢想是美好的,可是現實很殘酷,包虎已經在這殘酷中煎熬了這麼多日子,結果一個小書生提著一個人來,口口聲聲說什麼三眼天王,這不是逗本府嗎?

  「他是三眼天王?」

  陳凱之不卑不亢地道:「正是,學生誤入賊窩。府尊若是不信,先將其收押,到時一問便知,何況郡王殿下也和學生一道擒的賊,郡王殿下可以作證。」

  包虎匆匆離座,陳凱之的話,他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敢信的,更何況這時代也沒有標點符號!

  他迫切都到了江晨景的跟前,口裡道:「本府只聽說一件事,這三眼天王的眉下有一顆痣,這是傳聞……」

  說著,他抓起了江晨景的腦袋,使江晨景揚起面來,一看之下,眉下果然有一顆不起眼的紅痣。

  包虎的下巴都要落下來了,雖然這個……也只是傳聞而已,據說是明鏡司打探了許多年才得來的一些蛛絲馬跡,其實未必可以盡信,可是當真正看到了這顆紅痣,包虎就信了幾分。

  真的……抓住了……

  包虎狂喜,這……還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啊,不,這是雪中送炭啊。

  拿住了三眼天王,就足以給朝廷一個交代了。

  包虎箭步上前,一把拉著了陳凱之的手,這親暱的樣子,讓陳凱之甚至懷疑他是一個老玻璃。

  包虎的眼中,此刻已是熱淚盈眶,太感動了,這是他的救命恩人哪,他使勁地搓著陳凱之的手,激動莫名的樣子:「陳生員,你……你是如何……」

  陳凱之與陳德行對視一眼,陳德行只是笑。

  陳凱之只得道:「這個,說來話長。」

  「不,不急,慢慢地說。」包虎似乎生怕遺漏什麼,吩咐了書吏道:「準備記錄。」

  三眼天王啊,這是一雪前恥的機會,對於朝廷來說,金陵夫子廟所發生的事,可謂是奇恥大辱,所以一旦三眼天王被拿獲,定要廣而告之,如此,方能以儆傚尤,挽回朝廷的臉面。

  包虎雖然激動,可是這事兒卻心如明鏡一般,所以絕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定要跟朝廷交代的一清二楚不可。

  那文吏不敢怠慢,連忙坐在一旁,攤開紙進行記錄。

  陳凱之也很為難啊,倒像是採訪似的,上輩子還沒經歷過採訪呢,好在他還算臉皮厚,臉皮不厚,怎麼混社會呢?索性道:「咳咳,有茶水嗎?」

  「噢,噢,茶水,來人,取茶水來。」

  包虎半分不敢怠慢,恨不得將陳凱之當老爺一樣供奉著。

  知府大人一聲令下,自然是很快有人送了茶水來,陳凱之呷了半口,陳德行似也口渴了,方才煙熏火燎的,早吃不消了,他毫不客氣地將陳凱之喝了一半的茶水搶過去,道:「也給本王一口。」

  說罷,一飲而盡,咂巴咂巴了嘴,感覺還是差了那麼點意思:「再去斟來。」

  陳凱之白了他一眼,卻總算恢復了一些精神氣,坐下道:「這件事,的確是說來話長,這得從……一個叫張如玉的公子說起,我們和張如玉,是好朋友,對不對?」

  「是,是。」陳德行想也不想,就使勁地點頭。

  總不能說二人是追著揍人家吧,說出去也不好聽啊,再說現在捉住了三眼天王,這點瑕疵,也沒人會去深究。

  陳德行畢竟是宗室,平時雖然稀裡糊塗,卻也知道朝廷要的臉面,要的是三眼天王這個人,至於接下來如何編,朝廷才不在乎呢。

  春秋筆法,這個陳德行還是懂的。

  陳凱之歎了口氣,便繼續道:「既然是朋友,所以我們在愉快地玩耍,玩著玩著,誰曉得那張如玉……他不是東西啊,他竟是闖了一處私宅,我和殿下追了進去,方才發現那兒竟是個賊窩,在我們還沒進去前,那張如玉早被賊人給殺了。」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刻,學生本是想要拚命的,漢賊不兩立,對不對?可是學生又想到,殿下在身邊呢,他是宗室皇親,我陳凱之可以以身殉國,殿下可以嗎?他是千金之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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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25
第一百三十六章:足智多謀(3更求月票)

  「且慢!」

  陳德行很直接地打斷了陳凱之的話,神色間顯出幾許惱火:「分明是本王想要拚命,念在你是讀書人,弱不禁風,這才作罷。」

  陳凱之有些無語,卻沒有反駁,接下來,倒還算將故事編得愉快,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有時陳凱之補充陳德行英勇,有時陳德行吹捧陳凱之的果敢。

  當然,偶然不可避免的,也會有些口舌之爭,這自然是不足道哉的事。

  在旁聚精會神地聽著的包虎卻是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裡的震撼,真是無法用想像來形容。

  這陳凱之,還真是夠大膽的啊,臨危不懼,死到臨頭了,還能把鹽販們唬住!

  等他聽到三眼天王預備要襲擊城外的天賜庵時,他頓時後襟發涼。

  這些日子,他光顧著城內設卡,的確疏忽了城外。

  天賜庵的非凡意義,包虎也是知道的,數百年前,太妃們在那裡代發修行過,別看現在敗落了,已極少有人記得這些往事,只在史書上有隻言片語,可一旦襲擊,數十個尼子被這些賊子凌辱,天賜庵付之一炬,勢必會讓大家記起那些曾經的輝煌,這……怎麼說,都是有傷國體的大事,足夠讓包虎死一萬次都不夠了。

  可聽到陳凱之淡定地與這三眼天王下棋,另一邊萬事俱備,緊接著引起熊熊大火燃燒,那宅裡有七八十個鹽販,而且想必多為三眼天王的骨幹,如今盡都被燒了個乾淨,而三眼天王也至此落入法網。

  包虎只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像看怪胎一般看著陳凱之,真真是想不明白,一個少年人,為何會有這樣的手段和智計!換做其他的書生,早就嚇癱了,可是此人,步步為營,這心計,實在是令人細思恐極啊。

  包虎甚至打了個寒顫,方才打起了精神道:「本府這便上書報功,殿下,自你失蹤,太妃憂心不已,命人四處尋你,你還是趕緊回去吧!來人,送殿下回府;凱之,想必你也是累極了,本府給你預備轎子,你也早些回去歇了,本府請大夫給你治治傷,你先安養幾日。」

  說罷,包虎才看了一眼地上如一灘爛泥的三眼天王,隨即冷笑道:「來人,將此人收監。」

  陳凱之卻是別有深意地看了包虎一眼,道:「府尊,學生以為此人非同小可,據說他在官府之中也有耳目和眼線,只怕有許多人是不希望他活著的。」

  包虎的面容冷了下來,目露凝重之色,他明白陳凱之的意思。

  陳凱之道:「不如就請郡王殿下回府之後調一隊親衛來,協同衛戍府獄,才可保證萬無一失。」

  包虎頓時鬆了口氣,不錯,想到多日來的安排每每都像是讓給鹽販得了先知,他現在也已斷定鹽販肯定在府裡還有縣衙裡都有眼線。

  可是郡王府,只怕是不可能被鹽販有所佈置,因為郡王府並不負責地方的治安,只是作為護衛王府之用,這些鹽販就算要買通官軍和差役,也絕不可能買通到郡王府去,因為實在沒有必要。

  包虎眉飛色舞地道:「凱之想得周到,只是不知道郡王殿下怎麼看呢?」

  陳德行很隨意地揮揮手道:「好啦,好啦,本王調百來人來,這狗東西讓本王吃了這麼大的苦頭,本王怎肯讓他逃了?」

  包虎大喜過望,連聲道謝。

  外頭已有人給陳凱之備了轎子,陳凱之坐在轎裡,心裡倒是定了下來,這幾日過於緊張了,至今這一樁樁事回味起來,陳凱之都覺得不寒而慄。

  若是這幾日發生的事稍稍出一些差錯,自己怕是已死了一萬次了。

  轎子已經升起,陳凱之心裡卻忍不住發出了疑問,自己的身體在這幾日很奇怪,怎麼說呢?體內的氣息比從前更加茁壯,逃脫時,在那煙霧繚繞下,自己竟不至呼吸不暢,按理來說,即便用了濕巾捂著口鼻,可多少還是會有些不適的,可這種不適感,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體力,從前還只是覺得有所增長,可經歷了這一次變故,卻發現體力有一日千里的感覺,看來這和《文昌圖》不無關係,這《文昌圖》裡到底隱含了什麼秘密呢?

  他猛地想起自己讀經史的時候,大陳的史記之中,屢屢提及太祖高皇帝乃萬人敵,以十三騎起兵,在短短十年之間橫掃天下,叱吒風雲,而根據史書的記載,太祖高皇帝,即便到了八十高壽時,亦是宛若四旬,活了足足一百三十多歲。

  前者,陳凱之是不太信的,這太祖高皇帝的豐功偉績,很有可能會有注水的成分,萬人敵,逗我呢!

  可這高壽的事,他卻相信是真的,太祖的年號乃是太平,這太平的年號一共沿用了九十三年,看到這個壽命,陳凱之不禁為之咋舌,更令陳凱之驚愕的是,據說太祖駕崩之前,精神還算不錯,並不曾有病危的跡象,所以死得極為離奇,緊接著,年紀已高達六十多歲的皇玄孫這才克繼大統,如此算來,這一點是可以確信的。

  一個人可以有這樣的壽命,令陳凱之很震撼,他一直以為,這或許只是偶然,可現在細細思來,難道也和這《文昌圖》有關?

  這樣一想,陳凱之竟是心裡生出了隱隱的期盼,他知道這《文昌圖》高深莫測,裡頭一定有許多的秘密,而解開的鑰匙,怕也只有靠自己來參悟了。

  他心裡反覆默念著文昌圖的文字,這文昌圖的內容,幾乎每一個字符都印在他的腦海之中,隱隱之間,似乎又有了一番新解,卻又發現這新解明明觸手可及,偏偏又是摸不著,看不到。

  細細一想,時間有的是,慢慢摸透它的規律就好。

  等到了家裡,自轎裡出來,陳凱之赤著身,這才意識到,那位知府大人不是東西啊,怎麼也不給自己找一件衣衫穿?如今算是斯文喪盡了,想來那包大人得到了三眼天王,欣喜若狂,哪裡還顧得上自己……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27
第一百三十七章:賀壽(4更求月票)

  其實在去知府衙門的時候,陳凱之熱血上湧,一門心思就是想將可惡的三眼天王交給包知府,何況也不認得幾個熟人,赤著身去,倒也無妨。

  可現在呢,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街巷,此時雖是傍晚,可這裡的『黑網吧』的聚集區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實在……有那麼點兒尷尬。

  陳凱之硬著頭皮赤身下轎,那歌樓有人眼尖,立即道:「那不是陳公子嗎?陳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陳凱之不敢搭腔,明明他遇到了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尚且還能保持著冷靜,可遇到現下這種情況,他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他低著頭,急匆匆地進屋關上門,方才鬆了口氣。

  身上又髒又累,於是陳凱之提水洗浴,檢查了自己身體,發現自己腹部灼傷的位置,傷口竟是好了大半,不過即便如此,依舊還是顯得血肉模糊的。

  說來也奇怪,這傷口好得這樣快,陳凱之本是想去上一點藥的,可見是如此,便也就作罷,他迫不及待地取了《文昌圖》來,結合這幾日的經歷,又忍不住誦讀一遍,那觸手可及的東西,似乎距離自己更近了,可又似乎還差一層窗戶紙似的,差了這麼些許。

  倒是這時,外頭有人叫喚:「陳生員,陳生員何在?」

  陳凱之一怔後,連忙換了衣衫,推門而出,外頭的人,陳凱之卻是認得的,這人像是荀家的門子,陳凱之朝他施禮道:「不知有何見教?」

  這人這才壓低聲音道:「小姐讓小人來給陳生員代為傳話,明日便是夫人的壽辰,本來前幾日小姐便差小人來知會公子了,可小人來了幾次,都不見公子的蹤跡,現在時間緊迫,不過總算是幸不辱命,小姐請公子明日登門一趟,好給夫人賀壽。」

  陳凱之聽了,點了點頭:「好呢,明日一準會到,有勞。」

  這人便行禮走了。

  陳凱之吁了口氣,明日就是丈母娘生日啊,看起來還是大壽,難怪雅兒這樣的急了,她是希望自己給荀母一個好印象吧。

  可陳凱之轉念一想,又不對啊,若是荀小姐私下來請自己,肯定是貼身的丫頭來的。

  要知道這荀家可是荀母做主,她的厲害,自己可是早就有所見識了,雅兒未必使喚得動這門子的,想想看,這門子是荀家的家奴,生殺奪予都掌握在當家人手裡,這荀家誰在當家?若是荀小姐私下瞞著荀母讓他來通氣,他敢不和荀母招呼一聲嗎?

  所以……

  答案呼之欲出,這是荀母派來的人,荀母讓自己去拜壽,這是什麼意思呢?

  理應不是惡意吧?

  細細一想,陳凱之便能猜測出荀母的一點心思了,上一次,陳凱之『生米煮成了熟飯』,荀母估計已曉得大勢已去,何況經過選駙馬之事後,那張如玉,荀母肯定是瞧不上了,可是呢,此前放了太多的狠話,這荀母定是個要面子的人,怎麼好服軟呢?她畢竟是長輩啊。

  於是乎便耍了一個小心機,現在她怕是希望自己再去提親的,可這種事,她不能主動說,得緩和關係,怎麼緩和呢?等你陳凱之來拜壽啊。

  當然,門子也不能直截了當地說夫人請你去拜壽,若是這樣說,這面子往哪裡擱?

  於是才有了門子跑來,卻口稱是小姐的意思!等陳凱之帶了壽禮登了門,荀母便正好有了台階下了,大抵就是,原本本夫人是不喜歡你的,可是你這孩子怎麼來拜壽了呢,好罷,看你還有一點孝心,嗯……接下來,我們研究一下成親的事吧。

  這尼瑪大陳套路深啊。

  陳凱之在腦海裡想好了一番前因後果,不免苦笑搖搖頭,不過看穿了這套路,他的心情反而輕鬆下來,嗯,看來好事將近了,明兒備著禮物,登門拜壽去也。

  於是他收拾起心思,生火做了飯,勉強吃了,便呼呼大睡。

  次日清早起來,卻是想起了自己那一套全新的綸巾儒衫已被火燒了,家裡倒是有幾件較樸素的衣衫,好罷,只要乾淨便好,換了衣,洗漱一番,接著便出了門。

  壽禮也是需要準備的,這大陳的風俗人情,書裡也寫得明明白白的,給長輩拜壽,需準備壽桃五個,以及布匹若干,全憑自己心意。

  陳凱之細細想了,先去布店裡買了一匹上等的松江布,又採買了五個壽桃,手裡提著,便精神奕奕地往荀家方向趕去。

  ………………

  「消息準確嗎?」

  在江寧縣衙廨捨裡,朱縣令凝視著宋押司,顯得不可置信。

  「已經證實了,雖然此事,知府衙門那兒秘而不報,可學生已經尋了府裡的一個朋友,此人近來頗受府尊大人的信賴,已經證實了。」

  朱縣令不禁感歎:「真是無法想像啊。」

  陳凱之的表現,實在是過於出色,這令朱縣令愈發覺得,當初器重陳凱之,如今證實了自己眼光獨到。

  朱縣令手搭在案牘上,徐徐道:「朝廷的邸報,你看了吧,三令五申的要拿鹽賊,可至今各州各府都沒什麼進展,現在陳凱之搗毀了鹽販的巢穴,拿了一個賊王,你可知道太后娘娘將會如何的鳳顏大悅嗎?」

  「這……學生知道。」

  朱縣令隨即笑了笑,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現在凱之立下了這等大功,眼下知府衙門還沒把消息放出去,以本縣看,這包知府的意圖是秘密審訊,隨即連夜將人犯押解入京,為的就是怕夜長夢多,也怕這三眼天王的黨羽藉機營救。只怕他的不少黨羽,都還以為三眼天王已經被昨日的大火燒死了。現在趁著朝廷的恩旨還未下來,你……去,請凱之來,老夫已許久沒有和他好好說說話了,是該和他談談心,敘敘舊了。」

  宋押司明白了朱縣令的意思,心裡也很為陳凱之高興,有了這場功勞,陳凱之的未來,幾乎是可以預料的了。

  沒有半點遲疑,宋押司便朝朱縣令行禮道:「學生這便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29
第一百三十八章:祝壽(5更求月票)

  朱縣令一門心思等著陳凱之,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只幾柱香功夫,宋押司去而復返道:「縣公,荀家的夫人大壽,凱之一早就出了門,去荀家祝壽去了,學生已命人吩咐過,只要他回來,便請他來拜謁縣公。」

  「荀家……」

  朱縣令略顯詫異,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過來,陳凱之和荀家小姐的事,金陵內外誰人不知?上一次當著選俊使的面,陳凱之直接廣而告之,說什麼私定終身,一時傳得驚天動地,這陳凱之無父無母,倒是有個恩師,不過……荀家的親事,十有八九是要水到渠成了。

  朱縣令沉吟著:「荀家乃是本縣的士宦之家,本縣幾次想要登門拜訪,奈何都因公務繁忙,脫不開身。今日是荀夫人的壽日嗎?去備轎,本縣理當去拜訪,祝祝壽才好。」

  宋押司先是詫異,因為荀家家世雖然不小,可是作為縣令,按禮來說,是該避嫌的,免得有人說三道四的。

  若是親自拜訪,除非是真正一等一的豪門,要嘛便是雙方已經親近到了某種程度。

  而這兩點,於荀家來說,都差了這麼點意思,江寧縣令不是普通縣令,而是京縣的縣令,身份比尋常縣令要尊榮許多,而現在縣公突然要去給荀夫人祝壽,顯然……是衝著陳凱之去的。

  宋押司在心裡有了一個肯定,陳凱之要飛黃騰達了。

  不,應該說,他將來的前程,已經可以預期了,而陳凱之與荀家的姻親,已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朱縣令怎麼能放過這個機會呢?

  「學生這就去安排。」宋押司深深地看了朱縣令一眼,便匆匆而去。

  ……………………

  三眼天王的身份已經可以確認了。

  雖然還沒有翔實的口供,可包虎忙碌了一夜,總算是旁敲側擊,得到了許多有用的資料。

  昨日所發生的事,也漸漸地露了一些眉目,起火的是一處大宅院,差役們已從那裡拉出了七十九具屍首,從一些尚可以辨認的屍體來看,其中有數個,都是官府明令通緝的要犯。

  而最重要的是,在宅院裡,甚是發現了一處地窖和幾處庫房,都藏有大量私鹽,大致的估算,足足有上萬斤,就算陳凱之拿的人不是三眼天王,單憑這個,也足以稱得上是大功一件了。

  清晨曙光初露,包虎便不敢怠慢,已是開始著手動筆撰寫奏疏報捷了。

  他知道這份捷報對於自己事關重大,不過包知府也明白,這功勞都是陳凱之和郡王殿下的,自己是絲毫也不能沾上的,不過至少也讓他己鬆了口氣,自己的官帽算是保住了,而自己的恩師,也同樣可以鬆一口氣了。

  郡王的功勞,他哪裡敢搶,何況他也不屑做這樣的事。

  既然這份捷報意義重大,那麼就勢必要大大地張揚一下軍心民氣,他知道,自夫子廟之事後,朝廷連綿盡失,現在正急需一場像這樣的大捷。

  可即便是他毫不浮誇,原原本本地奏寫了此事的前因後果,卻還是覺得驚心動魄。

  兩個手無寸鐵的年輕人,竟是大破了數千差役和官軍都無可奈何的大盜,殺賊七十餘,還拿住了一個曠古未有的大賊王,雖不免令人有些匪夷所思,卻是真正的事情。

  這報捷的奏疏,一氣呵成,接下來便是連帶著陳凱之的口述,還有這個三眼天王,一道送進京師去。

  這件事,現在是不可張揚出去,張揚出去了,終究怕會再惹出事端,他擱筆之後,長長地舒了口氣,便忙命人火速經急遞鋪將捷報送往京師。

  雖是一宿未睡,可包虎卻依舊覺得很是精神,竟是全無睡意,可手頭的事忙碌完了,卻是發現無所事事,於是便想起了那陳凱之,尋了書吏來道:「陳凱之的傷可好些了嗎?可命了大夫去看看?這不是小事,不可疏忽怠慢。」

  他治吏嚴厲,故意地用指節磕了磕案牘。

  這文吏道:「清早便請了大夫去,不過他出門了。」

  包虎不禁疑惑道:「他身上的傷,本府昨日還看過,可謂觸目驚心,這個時候,出門做什麼?」

  這文吏是曉得陳凱之和荀家的事的,便笑吟吟地道:「還不是陳凱之的岳母大壽,他是荀家未來的姑爺,莫說是受了傷,便是天上下了刀子,怕也不敢怠慢的。」

  噢,原來如此,包虎的臉色緩和下來,卻又皺眉道:「身子真的無礙了嗎?不過婚娶對少年人不是小事,卻也不能等閒視之,這荀家也是金陵大戶吧,平時府縣上修橋鋪路,也沒少麻煩他們。」

  「是,荀氏一族,枝繁葉茂,素來對縣裡、府裡的事,也很盡心。」

  包虎此時的心情極好,想到這陳凱之立了大功,幾乎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不禁起心動念起來:「反正也閒來無事,給本府備轎。」

  「府尊要出門?府尊,您已經一宿未睡了。」

  「哈哈……」包虎豁然而起,露出當初在邊鎮上的豪邁,拍了拍自己的肚腩道:「不過一宿未睡而已,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些許的辛勞,又算什麼!休要囉嗦了,速速備轎去吧。」

  ………………

  另一頭的陳凱之已到了荀家門口,這裡倒也車馬如龍,荀家畢竟是本地的大族,荀母在荀家的地位……明眼人都是知道的,金陵不少人家都和荀家攀親帶故,這一次是逢十的大壽,大陳朝是最看重的,所以莫說是大戶之家,便是尋常人家,也都願意大辦一場。

  陳凱之遠遠看到荀家的正門前,荀雅的一個族兄正在門前迎客了。

  他見了陳凱之,顯得很是親熱,陳凱之上前向他行禮,他熱絡地回應道:「凱之,早曉得你會來,快進去吧。」

  陳凱之夾著禮物進去,剛剛過了大門,便聽到有人唱喏:「金橋陳家張氏拜壽,恭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贈禮絲綢十匹,金珠三顆。」

  「趙家三公子趙德明為姑母拜壽,奉上蜀錦二十匹,銀如意一枚。」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30
第一百三十九章:被坑大了(6更求月票)

  那唱喏聲很洪亮很清晰,而陳凱之……

  納尼……

  陳凱之有點懵逼了!

  他腳步開始放慢下來,不對勁啊。

  明明《禮經》裡明文規定了,拜壽禮不可過奢,五個壽桃,一匹布就算是豐厚了,我特麼的是按最高標準的啊。

  可……被坑了。

  書裡的話,真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啊。

  陳凱之心裡已有淚流滿面的感覺,他硬著頭皮上前,便有門房來迎他,口裡道:「敢問名諱?」

  明明他知道自己是誰的……不過陳凱之料來,這應當是某種程序,便恭恭敬敬地道:「不才陳凱之。」

  門房深看他一眼,陳凱之才很是鬱悶地將禮物送上,這門房看了禮物,也是呆住,像看怪物一樣看陳凱之。

  陳凱之悻悻然道:「可不可以不念?」

  門房朝裡看了一眼,打了個寒顫,似乎是怕夫人責罰,忙公事公辦的樣子道:「啊,這是風俗。」

  陳凱之很是無奈,搖搖頭,索性面如常色,逕直過了重重儀門。

  一口氣走到了正堂,這正堂裡很熱鬧,一般的遠親都在外頭攀談,陳凱之穿過人群,逕直入堂,便見荀母和荀游高坐堂上,身邊坐著的,怕有不少是荀家的近親,還有一些,多是本地的豪族。

  這時沒什麼男女大妨,風氣和漢唐類似,女主人家在家中可是頂了半邊天的,眾人一見陳凱之進來,有人狐疑,這是誰家的少年?看上去倒也眉清目秀,像是謙謙君子,不過……身上穿著的衣衫嘛,就有那麼點兒寒酸了,雖然很乾淨,可到了這種場合,卻就顯得那麼點兒『異類』了。

  陳凱之上前,鄭重其事地行禮道:「學生陳凱之,拜見伯父、伯母,恭祝伯母壽比南山。」

  「呀……他就是那個陳凱之?聽說學問是極好的。」

  「雖是顯得寒酸一些,不過遲早是要做荀家的姑丈的。」

  眾人低聲咬著耳朵。

  也有一些人,似乎不懷好意,噗嗤一笑道:「你瞧他,聽說是案首,想不到這般窮……」

  府試案首,對於尋常人家,確實很了不起,可來這裡的,多是本地的豪族,誰家沒有出過幾個官宦?

  雖是案首,可終究還是秀才,在這裡,誰待見秀才呢?

  荀游笑呵呵的,忙說:「好,好,賢侄來的好。」

  荀母本也心裡鬆了口氣,起初陳凱之登門來求親,她是極力反對的,也不是她看不起人,可這終究事關到了女兒的終身,那個時候她一門心思偏向娘家侄子張如玉,以為那是知根知底。

  可是經過那一次的選俊後,她的心裡的確有些鬆動了,可面子抹不下啊,難道出爾反爾?

  現在陳凱之乖乖來拜壽,也算是給個她一個台階了。

  畢竟……生米煮成了熟飯了嘛。全金陵都知道了,還能怎麼著?也唯有學著接受這個事實了,再者又聽荀遊說到陳凱之的許多好處,荀母也就漸漸有了改觀。

  可今日看陳凱之穿了舊衣來拜壽,荀母的面上忍不住有些微紅起來,丟人啊,荀家的未來女婿呢,別人看了會怎樣想?

  雖是這樣說,荀母卻還是道:「起來吧,不要這般生疏,俊才幾個兄弟,前幾日還提起你呢,說是要跟著你讀書,你有這個心便好。」

  她說的俊才,便是荀小姐的幾個族兄弟。

  刻意這樣說,是荀母著重向這些親戚還有平時各家來拜壽的人點明,我家未來女婿窮是窮了點,讀書卻還是很厲害的。

  這叫揚長避短,妥妥的婦人心事。

  陳凱之心裡暗叫厲害,這位未來的岳母大人,早二十年,妥妥的撕逼小能手啊。

  於是陳凱之坦然地站了起來,只是……

  正在這時候,門房唱喏聲便響起了:「生員陳凱之,奉上松江布一匹,壽桃五顆,恭祝夫人壽比南山。」

  呃……

  一下子,這堂中安靜下來了。

  鴉雀無聲。

  落針可聞。

  陳凱之有些後悔,他知道,自己的禮是送得太少了,心裡忍不住感歎,果然還是書本誤人啊。

  只看這堂中所有錯愕的態度,陳凱之便曉得這一次有點坑大了,莫非是風氣已改了?估計在這些大戶之家看來,送的所謂『松江布』還有壽桃,就像打發乞丐一樣。

  噗嗤……

  終於有人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來,卻是離得荀母較近的一個婦人。

  這婦人頭戴金釵,渾身上下,珠光寶氣,身上綾羅綢緞,乍一看,就像是用錢堆起來的人。

  可是……人家過壽,你特麼的花枝招展,生怕別人不曉得你家多有錢似的,這樣的人,陳凱之在上一世和這輩子,都見得不少。

  這婦人便笑道:「這位陳生員,還真是會開玩笑啊,松江布?呵……陳生員,你這松江布送了出來,只怕給了我這老姐姐,她也只用來作擦鞋布的。」

  她這一開口,荀母的臉就拉了下來,心裡知道這婦人在炫耀自己的同時,其實也在拆台。

  荀母隱隱有些想發作的意思,既恨陳凱之不爭氣,又厭這婦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婦人卻又笑了笑,見陳凱之和荀母無言,便一臉如沐春風地道:「不過陳生員,其實這也是無礙的,我這老姐姐看上的是你的才學,你雖是一貧如洗,可怕什麼呢,荀家家大業大,還養不活你?」

  這話……就嚴重了。

  這等於是直接大庭廣眾下說陳凱之是吃軟飯的。

  這婦人也算是荀家的遠親,也是大戶出身,家裡做了大買賣,自然是有銀子的,卻因為出身不好,所以凡事都爭強好勝,尤其是對荀母,便希望能將荀母比下去。

  此人被人稱作是楊氏,這楊氏雖是家中有錢,可荀家畢竟是有底蘊的大族,平時哪裡比得過?如今見荀家尋了這麼個窮小子做女婿,心裡真是喜極了,因此陰陽怪氣,少不得各種調侃。

  荀母聽了,心裡怫然不悅,面上努力地不露聲色,她比誰都知道,這時候若是翻了臉,反而成了笑話。

  她扯出一些笑容,徐徐道:「凱之啊,還不來見一見這位楊嬸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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