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818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1-30 05:15
第八十四章  努力走老路的雲琅

    雲琅其實非常盼望成為郭解這樣的人。

    那個男孩子在小的時候沒有一個大俠夢呢?

    所謂俠以武犯禁,說的就是郭解這樣的人,對升斗小民來說,郭解這樣的人在野心還沒有爆發之前,對他們是有利的,然而,一旦野心爆發,最終下的下場就是生靈塗炭。

    太史公曰:吾視郭解,狀貌不及中人,言語不足采者。然天下無賢與不肖,知與不知,皆慕其聲,言俠者皆引以為名。諺曰:“人貌榮名,豈有既乎!”於戲,惜哉!

    又曰:漢興有朱家、田仲、王公、劇孟、郭解之徒,雖時扡當世之文罔,然其私義廉潔退讓,有足稱者。名不虛立,士不虛附。”

    雲琅想不明白太史公為何對郭解有這麼高的評價,就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來看,這家夥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善者。

    直到現在,雲琅都回憶不起來郭解到底長成什麼樣子,那是一張沒有任何特點的臉。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滿世界的強盜都崇拜他,滿世界的俠客都甘願為他辦事,更有無數的人願意為他去死。

    就像那個張伯然,僅僅認為自己有可能沾染上侵吞郭解財貨的名聲,就立刻把自己給弄死了。

    可見,在聽郭解說把擊劍館交給他的時候,他的心靈受到了多麼大的衝擊。

    “我學不來郭解的樣子,至少我不可能把自己兄弟推出來替我頂缸,自己脫身事外。

    我給你說這些話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要你以後小心點,得罪了郭解,會有無數人殺你而後快,很多想殺你的人甚至毫無關係。”

    霍去病現在一天到晚都冷冰冰的,心中除過這支軍隊之外,很少會有別的心思。

    對這支軍隊他算是全身心的投入進去了。

    “我沒有太多的心思,只想帶著一支軍隊橫掃匈奴,讓他們再也不敢踏出賀蘭山一步。

    其實啊,你倒是很容易成為郭解那樣的人。”

    雲琅笑道:“不管我們兩個誰想當郭解這樣的人,首先就要幹掉郭解,否則就是班門弄斧。”

    “你敢殺嗎?”霍去病輕蔑的問道。

    雲琅捶捶腦袋無奈的道:“真不敢啊!只能讓皇帝殺,才沒有後患。”

    “別想了,既然郭解來到了阿嬌的地盤上,他們遲早會起紛爭的,跟阿嬌起了紛爭,跟皇帝起糾紛差別不大。

    半個月後就是沙場秋點兵了,我們好好的修整兩日,再訓練一下軍容,就可以等著中軍府點名了。”

    一件貌似很大的事情,在霍去病的三言兩語中就變成了無關的小事。

    雲琅不用擔心郭解找人來殺他了,霍去病能這樣說,就證明這家夥心裏有數,會把這事解決掉。

    事情幹的很虧,得罪了一圈人卻沒有半點好處,這樣的事情,自從來到大漢之後就沒幹過。

    雲琅不用去軍營,可以直接回家,在軍營中整整泡了一個月,他感覺已經快要逝去的活力又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泡在家裏的溫泉池子裏,發現白皙的肚皮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塊肌肉,如果繼續在軍營裏待一個月,他就能擁有跟霍去病,李敢一樣的肌肉群。

    曹襄的肚皮還是比普通人大一些,肥大的肝髒,不是一時半會能收縮回去的,恢複到目前這個樣子,雲琅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藥物起作用了,還是上天給曹襄的恩賜。

    劉陵送來的信,根本就沒法子看,雲琅忍著發狂地欲望,勉強看了一遍之後,就趕緊把這封信給燒掉了。

    他相信,如果這封信不小心被匈奴王看到了,哪怕帶著全匈奴的猛士殺過來,也要弄死他不可。

    將庸完蛋了,來大漢的匈奴人應該全部完蛋了,過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發瘋。

    聽說匈奴人對待有病的匈奴人治療起來很容易,只要一刀捅死,就百病全消。

    劉陵在信裏還問到那個有著鉛汞內膽的銀壺能用多少年,她如今正在用那柄銀壺給將庸熬虎狼之藥。

    雲琅給劉陵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在信裏告訴劉陵,那個銀壺應該能用很多年,只要不被水垢影響了鉛汞這兩種重金屬的輸出,就沒有問題。

    他甚至在信裏將自己知道的關於匈奴人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劉陵,希望她能在匈奴順利的達到自己的目標。

    這些天在軍營,家裏的信箋很多,張湯也來了一封信,信裏面只說自己非常懷念雲家的飯菜,問什麼時候過來合適。

    這還是張湯第一次對雲琅客氣。

    曹襄處理完軍務之後,沒有來雲氏,而是跟霍去病一起回陽陵邑去了。

    他們兩個人都有一肚子的話想問衛青,或許,他們心中的疑惑也只有衛青能夠解開。

    阿嬌家的大門緊閉,不知道裏面住進來了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雲琅想進去拜會一下阿嬌,都被大長秋給拒絕了,而小蟲這些天也沒有機會去阿嬌家的溫泉池子裏遊泳。

    家裏一切安好。

    因為冰雹損失掉的雞鴨,隨著孟大,孟二的努力,數量正在緩慢地增長,按照梁翁的說法,等到明年,雲家的雞鴨數量又會恢複原狀。

    秋蠶已經收割了,如今全部變成了蠶絲掛在雲氏的倉庫裏,雲琅去看了,巨大的倉庫被蠶絲跟綢布,堆得滿滿的。

    秋賦也已經繳納清楚了,雲琅沒心情去數梁翁拿來的豆子賬本,除過梁翁,沒人能弄清楚他的這本天賬。

    如果梁翁抱著雲琅在卓氏的心思,雲家一定會損失慘重的。

    雲琅不在的時候,家裏面的氣氛似乎更好,每個人都無憂無慮的,雲琅回來之後,家裏的氣氛就緊張了很多。

    “好好說啊,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我回來之後你們臉上的笑臉都少了。”

    雲琅拉住了想要逃跑的紅袖,讓她說個清楚明白。

    “沒有什麼事情,就是聽說平叟從蜀中回來了。”

    “平叟回來是好事啊,他家的大兒子馬上就要來家裏對那個揭者了,我再也不用看梁翁的豆子賬本了,還有新鮮的茶葉可以喝,你們苦著個臉做什麼?”

    紅袖突然拉著雲琅的手急促的道:“您不會娶卓姬吧?”

    “卓姬?人家已經成親了,關我什麼事情?你們一天操的都是什麼心啊?”

    “平叟帶話來說,要婢子們收拾好溫泉小樓,等卓姬入住呢。”紅袖偷偷地打量雲琅的臉色。

    雲琅抓抓腦門道:“住就住唄,就當客人一樣招待就好。”

    “可是,宋喬跟蘇稚就住在北樓呢,小郎您能不能再拖幾天讓卓姬住進來,等宋喬她們的藥鋪蓋好了,再來也不遲!”

    “卓姬來了,關宋喬她們什麼事情?咱家住的地方多,多一個人能住的下,明白你們擔心什麼了,放心吧,卓姬來了就是一個客人,不會有什麼別的事情。”

    紅袖明顯鬆了一口氣,小臉上也有了笑容,想想也是,小郎今時不同往日,卓姬已經嫁人了,就不能再來壞小郎的好事。

    家裏的人在得到紅袖的解說之後,壓抑的氣氛立刻就消失了,重新恢複了懶散的模樣。

    雲琅繼續躺在柳樹下的躺椅裏睡了一覺又一覺,老虎依舊趴在雲琅的腳下玩弄自己嘴裏的大骨頭,只有那隻梅花鹿似乎不太好,毛髮一點都不鮮亮,亂糟糟的鼓著一個大肚皮,繼續孕育生命。

    一切跟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秋糧正在田野裏茁壯的成長,等到九月就可以收割了,雲家的菜圃,再一次成長了起來,這一次還多了豆角這種新培育出來的蔬菜。
V123210 發表於 2017-11-30 17:20
    第八十五章仗義執言的張湯

    牽著一頭漂亮的梅花鹿,背著一筐草藥哼著曲子從驪山裡走出來的宋喬美的不可方物。

    雲瑯已經偶遇宋喬兩次了,人家也沒有太搭理他,或者瑤瑤手裡的一束野花,或者給雲瑯一個甜甜的笑臉就擦肩而過。

    「山裡有狼!」雲瑯大聲地警告遠去的宋喬。

    「山裡的狼那有你這頭狼危險!」

    蘇稚騎著一頭大公鹿從小路上轉出來,惡狠狠的對雲瑯道。

    「你師姐怎麼了,為何不願意理睬我?」

    蘇稚將籃子掛在鹿角上鄙夷的瞅著雲瑯道:「你的情人要來了,我們自然不好跟你走的太近,萬一人家發怒了,要趕走我們,我們住哪裡去?」

    「胡說八道,那是人家司馬相如的老婆!」

    「那就更噁心了,你連有夫之婦都不放過,讓開… …」

    那頭大公鹿似乎很聽蘇稚的話,肥碩的身子蹭著雲瑯就從道路中央擠過去了。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雲瑯露出一個噁心的笑容道:「你的老情人有我師姐一半漂亮嗎?」

    「那是朋友!」雲瑯準備死扛到底。

    「好噁心的朋友!」蘇稚朝後揮揮小手就繼續騎著大公鹿去了泉水邊。

    雲瑯無奈的苦笑一聲,有小蟲這個腦子不夠用的傢伙在,自己想保守一點秘密實在是太難了。

    雲瑯路過鬆林就是去拜訪張湯的。

    這段時間,雲家那群很有閒暇的少年們在屬於雲氏的地盤上修建了很多木屋,每一座木屋面對的都是最美的一片景緻。

    張湯居住的木屋叫做松濤聽水閣,左近就是大片的馬尾松林,一顆古老而巨大的松樹根下有一汪清泉日夜噴湧,泉水清澈,用來烹茶,最是神妙。

    木屋沒有建在地上,而是建在六顆被攔腰鋸斷的松樹幹上,屋子算不得大,卻飛簷疊嶂的造出來了很多奇怪的褶皺。

    整座屋子都是用木條,木板搭建而成,坐在低矮的窗前,耳邊聽著陣陣松濤,腳下是一片碧綠的草毯,草毯跟農田相連,深綠淺綠帶著一點黃褐色,直到被一條碧藍的河水攔住。

    木屋外面是一道籬笆牆,牆上爬滿了各色的喇叭花,雖然才栽種了不長時間,因為潮濕的緣故,青苔已經浸染了木板,讓木板有了一些微微的綠色。

    「如果宋喬住在這裡就好了……」雲瑯微微的嘆了口氣。

    「張湯住在這裡糟蹋了景緻……越是噁心的人就越是喜歡糟蹋好景緻,好像這樣做能讓他變得不那麼噁心……」

    雲瑯腹誹著該死的張湯,順手敲響了掛在門上的一口小巧的銅鐘。

    張湯打著哈欠從窗戶邊上探出頭來,見到了雲瑯,就笑著拉動了窗邊的一根繩子,柴扉的門就開了。

    「哎呀呀,主人翁來的何其遲也!」

    「我正在想要不要離開,不做擾人清夢的討厭鬼。」

    雲瑯說著話走進了院子,順手關上柴扉,沿著一道木頭鋪就的小路上了木樓。

    張湯擁著一床薄薄的毯子坐在地板上,褻衣敞開著,露出多毛的胸膛,看不出來,這傢伙的身體油光水滑的看起來非常的健康。

    雲瑯坐在張湯的對面抱怨道:「住在我家再給我具帖,也只有張公能趕出這事來。」

    「禮節而已,莫要聒噪,老夫在外幸苦半年,難得休沐半月,全部浪費在你雲氏,你應該高興才對。」

    雲瑯四處瞅瞅沒看見張家老僕,奇怪的道:「這裡山高林密的,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不忍言之事……雲氏豈不是會倒大黴?」

    張湯大笑道: 「能有什麼麻煩?」

    雲瑯熟練的點燃了小爐子坐上小水壺道:「你沒有麻煩,我有啊,前日才得罪了郭解,生死難料!」

    張湯冷笑道:「螻蟻罷了,不動則罷,如果敢在長安橫行,自有國法制裁。」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貿然得罪他,覺得他居住在富貴鎮會帶壞富貴鎮淳樸的民風,沒想到,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有人認為郭解受到了我的欺壓,當著我的面把自己捅死了,屍體就倒在我的馬前。

    由此可見,國法並非面面俱到,中間有太多的漏洞可以鑽營了。」

    張湯哈哈笑道:「如今公孫弘身居高位對天下虎視狼顧,徵發十萬戶上等人家入茂陵,便是他的傑作,此事老夫不管,若有不忍言之事,自有公孫 弘介入。」

    「也就是說,我被郭解幹掉之後,公孫弘再出面幫我報仇?」

    「你想多了,公孫弘可不是在為你報仇,而是在維護國法的威嚴。」

    雲瑯覺得張湯說的很對,死掉的雲瑯一文不值,公孫弘自然不會出頭,能以維護國法威嚴的理由殺掉郭解,已經非常的給面子了。

    「先秦的時候,皇帝就有徵發天下富戶入咸陽的事情,怎麼我們大漢也會這麼做?」

    「強幹弱枝!」

    「事實上這樣做對地方的發展很不利,一個地方能否變得富裕,不是看貧民有多少,而是看富人有多少!

    陛下這樣做有殺雞取卵之嫌。」

    「沒錯啊,最需要富裕起來的地方就是長安三輔!」

    「這不講道理啊,好多富戶之所以成為富戶,就是依靠當地的山川河澤或者百姓的產出成為了富戶,如此眉毛鬍鬚一把抓,效果不好,只會讓大漢國整體的實力下降。」

    「無論如何也要保持長安三輔成為天下最富庶之地。」

    雲瑯點點頭,將剛剛泡好的茶水給張湯倒了一杯道:「其實這跟帝國的控制力有關,距離長安越遠的地方,大漢朝廷對那裡的約束力就越少。

    所以,國朝不能容忍太多的地方富裕起來,只要維持好長安,蜀中,廣陵這些不多的富裕之地就可以了是嗎?」

    張湯的臉皮抽搐一下,無奈的道:「鞭長莫及啊,如果吳越之地叛亂,等消息到達長安,至少需要一個月,等到長安有軍令下達吳越駐軍,又需要一個月。

    一來一回就是兩個月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叛亂早成水火之勢,國朝能做的就是事後平叛而已。

    一個貧瘠之地的人造反 ,與一個富裕之地人造反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事情,既然如此,還不如先把外地的富戶全部調走,一來,鄉間少了豪強,二來,可以讓長安變得更加富裕。

    這就是大漢國策,想要國家平安,就一定要這樣做。」

    雲瑯品了一口茶水,嘖嘖讚嘆道:「明白了,國朝的政策其實很自私,所有的行為政策都是在為陛下考慮,也是在為劉氏皇朝考慮,餘者不論。

    你奏章上說大規模移民勞命傷財,最終會造成天下紛紛,鼓勵本地農戶富裕起來才是上策,現在為何要幫著公孫弘那些人說話?」

    張湯冷哼一聲道:「這些話在這裡說說也就罷了,萬萬不能在別的地方說,否則,一個心懷怨望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雲瑯笑道:「你也別說我,你奏章上面的內容比我說的要嚴重多了,怎麼?就因為這種話說多了害怕,就來到雲家的樹林裡藏起來了?」

    張湯笑道:「不藏起來不成啊,如今人人都在彈劾我,躲遠些,陛下可能就把我說的那些不好的話就忘記了。」

    「如此一來,你豈不是白說那些得罪人的話了?」

    「我只想得罪公孫弘,沒想得罪其餘的人。因此,該說的話要說,該做的事要做,哪怕明知道結果不好也要說,也要做,否則,就是真正的尸位其上。」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2-1 10:45
第八十六章  事情不能想的太明白

    張湯需要一個對手,卻不需要一群對手,所以他在給皇帝上書指斥弊政之後就認慫跑來雲氏隱居。

    一般來說,沒人喜歡說真話的人,尤其是指責別人毛病的人,但是啊,但凡有點自知之明的人,在經曆開始的不愉快之後,他的理智就會告訴他,他的生活離不開這個說真話,並且能指出他毛病的人,於是,一般就會壓抑著心頭的怒火,控制著要殺死他的心把人恭敬的請回來,並委以重任。

    這麼一來,張湯就能彰顯他在皇朝中的重要性,力壓公孫弘一頭,並且樹立自己為干城之具,怎麼看怎麼劃算。

    所謂優秀,其實全靠同行襯托,這個道理張湯明白很久了。

    皇帝準備繼續往長安三輔遷徙二十萬戶,這二十萬戶明顯都是各地的富戶,搜刮天下財貨說出去不好聽,如果把天下富戶都遷徙來長安,說出去就沒什麼問題了。

    公孫弘甚至打算,每隔三五年就這麼來一次,這樣就能保證長安永遠富庶,邊地永遠貧窮,從而在財富層面形成對天下的威壓。

    張湯跟雲琅談論了一上午的生財之道,雲琅也只是籠統的告訴他,這個時候,只能依靠土地的產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捷徑可走,即便是想要經商,首先,你需要有足夠多的貨物。

    大漢朝鼓勵農桑是對的,只有填飽了肚皮之後還有剩餘,商業才有可能興盛。

    至於派軍隊有規模的搶劫,這一條也不成立,早在衛青回來的時候,雲琅就跟霍去病,曹襄,李敢算了一筆簡單的賬,收獲減掉投入就是盈利。

    結果不太好,此次征服白羊王,樓煩王,聽起來大獲全勝,實際上,除掉政治,軍事上的因素之外,僅僅以商業目的來考慮,大漢國虧損了四成!

    這筆賬雲琅也用算籌跟張湯計算了一遍,他現在已經可以熟練的運用算籌來計算一些比較大的數字量。

    匈奴之所以每次搶劫大漢都有結餘,最大的原因就是人家成本太低,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麼成本,只要搶到了就算是勝利,哪怕搶到了一口鍋,一個健壯的匈奴勇士也覺得自己不虛此行。

    張湯探手拂亂擺的整整齊齊的算籌,喟歎一聲道:“就是這個樣子,就是這個樣子。

    國雖大好戰必亡,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我們懷揣黃金去搶劫光屁股的匈奴人,焉能不虧?”

    “國雖大好戰必亡?相比這半句,我更欣賞後半句——國家雖安忘戰必危!

    有限度的戰爭可以讓一個國家顯得年輕,所以戰爭還是不能少的。

    搶劫這種事情,從來就不是一種大規模的行動,而是一種小規模的行動,並且要保持長久,最後形成產業,才能形成另外一種規模效應。”

    張湯看了雲琅一眼道:“這也是你山門的學問?”

    “不是,是我根據我山門總結出來的一些道理,運用到實際情況之中得出來的結果。”

    “匈奴太大了,小規模的戰爭其實沒有什麼用處。”

    “這話可就說的太偏頗了,一日殺一人,奪一羊,一年下來,就能頂我大漢百姓十年耕作所得,積小勝為大勝,日積月累你會看到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你想去?”張湯坐直了身體滿懷期望的問道。

    “我不去,我明明依靠種地就能發家致富,為什麼要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你既然不想去,為何還要如此努力的訓練?你們前幾日的訓練老夫問過,堪稱艱難。”

    雲琅笑道:“我之所以參與訓練,完全是因為我是一個大漢人,一個大漢人如果不想著殺死一兩個匈奴,那就太虧了。

    殺匈奴對我來說就是一項近乎於宿命一樣的事情,必須要完成這個宿命,我才有好心情留在長安享受我自己創造的榮華富貴。”

    張湯愣愣的道:“這句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雲琅莞爾一笑,再一次給張湯斟滿茶水道:“我這人做事,一般都會遵循道理,這是一個好習慣,你以後也不妨試試。”

    張湯大笑道:“老夫就算了,當初宋襄公這麼幹過,結果身敗名裂,數萬大軍毀於一旦,去休,去休,邪門歪道莫進我門。”

    這就是謝客了。

    雲琅知道這家夥想要剽竊自己的想法,給皇帝再上一次奏折,就是不知道他打算怎麼說,天底下的道理其實大多是車軲轆話,怎麼理解,都成。

    回家的路上,雲琅聽見隔壁阿嬌家好像非常的熱鬧,聽到裏面鼓樂聲聲,看樣子是在宴客,還有儺戲特有的鼓點鈴聲傳來,煞是熱鬧。

    雲琅很想過去,卻沒有接到邀請,這讓他有些心癢難熬,急迫的等待曹襄從陽陵邑回來,這家夥不在,雲琅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瞎子,聾子,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地位,身份不夠,就沒有資格知道太多的事情,不僅僅是雲琅如此,李敢比雲琅還要不堪。

    至於張湯,想從他嘴裏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簡直難於登天,除非他想告訴你。

    “一群婦人在聚會,你去幹什麼?”李敢來雲家蹭酒喝的時候奇怪的問道。

    “你知道?”

    “我怎麼就不知道了,我母親也在其中,在去長門宮之前,還專門來到我家跟我老婆顯擺,說阿嬌貴人準備傳授她們富家之道,我老婆身份低微,沒資格去。

    害得她到現在都慪氣著呢,我也是因為不願意看她的臭臉才來你家找自在的。”

    雲琅眨巴一下眼睛道:“你老婆不知道阿嬌家的各個產業都是從我家照搬去的?

    你老婆來我家,也把我家的產業照搬了一遍,說起來比阿嬌家的還要先進一些,有什麼好難過的?”

    李敢放下酒碗道:“是啊,我怎麼沒想起來?算了,不管那個傻婆娘了,我們兄弟再喝一碗。”

    聽李敢說明緣由之後,雲琅對隔壁的好奇心一下子就沒了,滿長安的貴婦,貴女,這時候都在長門宮,自己一個男子確實不好進去,難怪大長秋會一點臉面都不給。

    雲琅才這麼想完,就被現實抽了一個大嘴巴,一個小黃門來找雲琅,說阿嬌貴人邀請孟大,孟二,走一遭長門宮,聽他的意思,是要這兄弟兩去給那群婦人傳授飼養家禽之道。

    雲琅自然是滿口答應,這是幫孟大,孟二打名聲的好機會,雖然這兩兄弟在雲家幹的是長工的活計,卻也不是雲琅能隨意吩咐的,需要問他們兄弟兩的意見。

    “不去!”

    孟大孟二拒絕的非常幹脆,似乎還有一點害怕,也不知道阿嬌把這一對傻兄弟怎麼了。

    小黃門似乎早就有準備,拍拍手門後面就來了四個抬著軟兜的宦官,粗暴地把孟大,孟二塞進軟兜裏,也不管兩兄弟如何掙紮呼救抬起來就走。

    雲琅有些不忍心,拉住那個小黃門道:“要不然我也去吧,由我照看他們,也能方便一些。”

    小黃門似笑非笑的瞅著雲琅道:“他們兄弟是癡人,男女之防不重,即便是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也不會有人去計較。

    司馬卻是蘭心慧智之輩,您覺得您看見一群穿的很少的正在戲水的婦人,到時候該如何交代?”

    聽了這話,雲琅立刻跑的遠遠的,雲氏住在阿嬌隔壁在外人看來已經屬於大逆不道了,如何敢再進一步?

    孟大,孟二,兄弟兩在劉徹的眼中可能連人都算不上,更像是阿嬌養的兩條小狗。

    人多的時候抱出來顯擺兩下,告訴別的婦人,在她阿嬌的調教下,兩個傻子都有大用處,且成為了大漢國首屈一指的飼養家禽方面的大能。

    難怪孟大,孟二兄弟兩一點都不願意去。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2-2 01:36
第八十七章  牙籤移泰山

    皇帝要在上林苑點兵,這座已經開禁兩年的皇家園林再一次被大軍封閉。

    雲家的秋糧長勢很好,糜子,穀子,地埂上豆子蔥蘢一片,就等著被秋風一吹,就可以收獲了。

    在這個將要豐收的季節裏,張湯也要接受一場屬於他的收獲,一場關於刑獄的收獲。

    每年秋決對於長安人來說都是一場視覺盛宴,露出毛茸茸肚皮的肥壯劊子手,黑乎乎的卻有一道白色鋒刃的大砍刀,已經軟的不能走路被人提上刑場的人犯,如果有幾個自己能走上刑場的人犯就會引來轟天的叫好聲。

    如果中間能有幾個犯了重罪,卻罪不至死的,就能看到期盼已久的肉刑……

    這樣的場面雲琅自然是不去看的,這種從肉體上徹底毀滅人的形式,他不是很喜歡。

    但是,對於雲氏這一群口袋裏有錢,又有閑暇時光的婦人們,每年這個時候的長安,對她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在秋決之後,大漢王朝最浩大的貨物售賣活動就會開始,而且要延續整整六天。

    在這六天裏,長安城金吾不禁,只要繳納兩個錢就能正大光明的走進去,見識一下大漢帝國的商業繁華。

    事實證明,一個人只有在有了錢之後才會有購買商品的欲望,只有在能預期自己能掙到更多錢之後,才會瘋狂的花錢。

    雲琅瞅著一車一車的婦人帶著孩子在一兩個護衛的保護下離開了雲家。

    瞅著歡歡喜喜去城裏閑逛的婦人們,雲琅自然是不羨慕的,如果有可能,他很想睡死在自己的房間裏。

    蘇稚非常的羨慕,依舊穿著自己的前面有一個大口袋的麻布衣衫,將手揣在口袋裏目送婦人們離去,神情黯淡。

    雲琅都進出兩次院子了,發現蘇稚還是那副樣子且遺憾的看著不遠處的古道。

    “想去就去啊,劉婆她們還沒走,跟她們一起去,好好的玩兩天再回來。”

    蘇稚憂鬱的搖搖頭道:“今天要製作藥膏。”

    雲琅笑道:“我這兩天沒什麼事情,不如我來幫你好不好?”

    蘇稚看著雲琅想了一下繼續搖頭道:“不成,留下師姐一個人很危險。”

    雲琅看見了忙碌不停的宋喬,這姑娘從來到雲家之後,就一直忙著製作各種藥丸,藥膏,藥粉,很少看見她有閑暇的時候。

    “你跟你師姐都能去啊,剩下的交給我跟藥婆婆兩個做就成了。”

    “真的?”憂鬱的蘇稚一跳三尺高,殷勤的拉著雲琅的袖子問道。

    “自然是真的,我還有很多藥理方面的事情想跟藥婆婆請教,尤其是三七該如何運用,一定要弄清楚,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是我的一個大缺陷。”

    “那你就問吧,藥婆婆人很好,一定會告訴你的,我要跟師姐去城裏。

    師姐,師姐,我們去長安耍子……”

    很明顯,宋喬也是一個從山裏出來的姑娘,聽到蘇稚嘀嘀咕咕的說完事情經過之後,就難得的給了雲琅一個笑臉,拉著蘇稚的手就回房間換衣服,拿錢……

    女人喜歡逛街看熱鬧這似乎是一種遺傳,最早出現這種狀況的時候不可考,反正,蘇稚跟宋喬已經有了這種遺傳。

    劉婆的大馬車是四輪的,這是雲氏木匠作坊出產的一種面對普通富貴人家銷售的新品,劉婆也是雲家人,自然就以最低的價格拿到了這輛別人要等好久的新式馬車。

    宋喬鑽進了馬車,跟劉婆以及劉婆的閨女待在馬車裏面,至於蘇稚,則勇猛的坐在馬車前面,靠著一個把年邁的獨臂老兵,一起趕馬車。

    劉婆去長安不僅僅是要去看熱鬧,她去長安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長安絲綢的價格,最後跟雲氏出產的絲綢做一個簡單的比較,然後看看不足之處在哪裏,最後想辦法改進。

    同時,雲氏按照張湯的要求交付給中軍府的五十匹加厚絲綢也要一同帶去,經過中軍府的檢驗之後,再看看能不能把絲綢內衣普及到將校一級。

    家將首領劉二一般不會離開雲家,所以陪伴劉婆一起出發的是家將劉奎跟張豐。

    雖然從上林苑到陽陵邑,再到長安城這一路上基本上已經沒有剪徑的蟊賊了,雲琅依舊不放心,他就差點被蟊賊毀掉,所以該有的警惕之心絕不會少。

    劉婆離開雲氏之後,往日人滿為患的雲氏立刻就變得空蕩蕩的。

    劉二跟一個瘸腿家將關上大門,就提著酒葫蘆跟一些鹵肉去了院牆上的小箭樓,一邊喝酒,一邊吃肉這樣的小日子,他們過一輩子都不厭煩。

    雲琅搖著頭往回走,既然來到了雲氏,不管是誰,雲琅都希望他能過的快活些。

    該死的世界已經太殘酷了,如果連雲家這樣一個可以讓哪個人喘口氣的地方都沒有,那就太慘了。

    藥婆婆的臉沒辦法看,不是因為蒼老,如果是僅僅是蒼老,雲琅看過比她還要蒼老的面孔。

    主要是她的臉上布滿了藍靛構成的圖案,加上皮膚黝黑,眼珠淡黃,最後配上低沉嘶啞的嗓音,如果不是熟人,沒人願意靠近她,至少,雲家的孩子們被藥婆婆駭人的外貌嚇哭的不只是一個兩個。

    藥婆婆枯瘦的兩隻手臂上也有藍靛刺出來的圖案,雲琅仔細看了一遍,沒有分辨出那是什麼圖案。

    “這是太一紋,乃是先楚之天帝的萬千化身之一,太一主風雨、水旱、兵革、饑疫、災害。

    祭祠太一,可以招致神仙。拜祭時,信眾以歌舞娛神。”

    雲琅點頭道:“如此說來,婆婆也是一位大巫?小子聽說這些法紋並不是可以隨意就能刻在身上的。”

    藥婆婆坐了下來,看著雲琅用鍘刀切藥,低聲道:“巫,醫不分家,你西北理工既然深通醫道,為何不知巫術?”

    雲琅苦笑道:“家師嚐言,西北理工的醫術是以屍體為基礎研究出來的一門學問,雖說有見效快,能治本的好處,卻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活人與死人的區別實在是太大了,所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就在所難免。

    加之,我西北理工只對天地敬仰,卻對天地間的神靈缺少敬意,認為天地間的那些神靈,不過是人類沒有發現的神奇罷了,所以,摒棄了那些不能直接作用在病體上的手段,只用人類能夠理解,能夠看見的手段治病。”

    藥婆婆搖搖頭道:“我以前在大巴山的時候,認為只要是病症,沒有神靈治不好的。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十年之後,我見過太多善良的人死於殘酷的病魔,卻束手無力,問過大巫,大巫卻告訴我是那些得罪了神靈,所以才會遭此罹難。

    從那一刻起,我忽然發現神靈是任性的,所以我就想依靠不任性的草藥來治療疾病,然而,隨著我對病症的認知逐漸深入,卻變得越來越茫然……”

    藥婆婆把雲琅的話當做山門之間的學術交流來應對,所以回答的非常誠懇,回答的深度與雲琅透露西北理工的醫理差不多一樣多。

    雲琅站直了身子瞅著藥婆婆道:“家師最終還是把大漢醫術歸類為盡人事聽天命的一種手段。

    所謂藥醫不死病就是這個道理。”

    藥婆婆露出一嘴的黑牙笑道:“聽你師傅這樣說,豈不是說我們這些以治病救人為生的人都是一些騙子?”

    雲琅歎口氣道:“家師說如果世上的病症如同泰山一般巍峨,我們這些醫者,是在用牙籤挑土,希望能夠移走這座大山。”
jackal45tw 發表於 2017-12-2 12:24
第八十八章  失敗的誘導

    藥婆婆饒有趣味的瞅著雲琅道:“這麼說來,你西北理工的狂人用刀子切開屍體,摘取人的五臟六腑,清理的腸肚,砸開頭顱,就是為了觀察人的內在?

    也屬於用牙籤挑泰山之土的一種手段?”

    雲琅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艱難的道:“是誰這麼說的?”

    “蘇稚那個小丫頭,怎麼,有誤?”

    雲琅仔細回憶了一下後世的解剖學,發現蘇稚說的好像是正確的,曾經聽那些醫學院的學生把解剖屍體的過程說的比這還惡心一萬倍。

    事已至此,只好點點頭道:“好像是這樣的。”

    藥婆婆愣愣的看著雲琅,過了良久才低聲道:“老婆子也想這麼幹!只是苦無屍體……”

    雲琅臉色發白,雖然他曾經殺過十幾個人,但是,要他給藥婆婆送藥人,他覺得還是做不到。

    “您在說笑?”

    藥婆婆陰笑道:“老婆子見過無數的疑難雜症,對人體也算是熟悉,然而,老婆子熟悉的只是人的外在,用脈搏,體溫,糞便,尿液來推測人的內在,老婆子已經非常的不耐煩了,你知道有多少次,老婆子看著那些垂死之人,有多麼想破開他的身體,看看裏面到底是一個什麼情形,最終導致他生病死亡,如今,由你西北理工作伐,老婆子已經闖過了那道心關……”

    雲琅拔腿就跑!身後傳來藥婆婆如同夜梟一般的大笑聲……

    跑到藥婆婆看不見的地方,雲琅自然就放慢了腳步,他希望藥婆婆用她說的那種法子去研究人體,絕不希望自己去給藥婆婆找屍體供她研究。

    要知道,在大漢那麼做的話,會被朝廷當做巫術惡魔放在火堆裏燒死的。

    藥婆婆的反應很正確,聽得出來,她說要解剖屍體的說法絕對不是隨便說說的,任何一個對醫學狂熱到她這個地步的人,誰不想把屍體切碎,一點點的研究一下呢?

    通過這一點來看,雲家的廚娘絕對是一個非常純粹的人,一頭被她剛剛宰殺的肥豬就掛在一個樹杈上。

    鋒利的刀子從肥豬雪白的肚皮劃過,花花綠綠的腸子,肚子就裝了滿滿一盆。

    再用一把斧頭沿著脊椎的位置往下剁,叮當幾斧頭之後,整頭豬就變成了均勻的兩半。

    肥碩的廚娘用肩膀扛著半片豬稍微一用力,就從鉤子上取下來了,丟在巨大的案子上,鋒利的刀子在磨石上蹭兩下,就飛快的將半片豬,分解成七八塊。

    她的動作是如此的嫻熟,豬蹄,豬肘排骨被卸下來的時候,一點聲響都沒有,就連骨頭都幾乎是完整的。

    她甚至用一柄小刀子,從肥豬的脊椎位置上切下一片薄如蟬翼的裏脊肉,撒了一點點椒鹽,就一口吞下,且一臉的滿足。

    雲琅一巴掌打掉了小蟲也要學廚娘吃生肉的打算,這孩子就是一個傻子,什麼都敢嚐試。

    “吃生肉長雞眼不知道嗎?”

    小蟲怒道:“廚娘為什麼不長?”

    廚娘立刻幫著雲琅說話道:“誰說我沒有,左腳上足足有兩個呢。”

    “看到了沒有?以後不准吃生肉!”

    雲琅抓著小蟲的脖子回到了自己的小樓,紅袖端著一壺茶從屋子裏走出來,詫異的瞅著他們兩。

    “這丫頭傻了,要吃生肉。”

    “我就是想想!”

    “想想也不成。”

    雲琅鬆開了小蟲的脖子回到了平台上,太陽此時已經跑到屋子後面去了,平台涼涼的,很適合聊天。

    剛才跟藥婆婆的聊天過程不是很愉快,主要是兩個人目的性都太強,非常的無趣。

    “你們怎麼沒去長安,小蟲,你不是最喜歡買東西嗎?”

    小蟲撇撇嘴道:“又不是沒去過,吃的比咱家差遠了,東西也沒有幾樣看上眼的,就是想買一點蠟燭,偏偏貴的要死,問了兩家就沒有買的心思了。”

    “不錯,咱家確實什麼都不缺,只是,那些婦人搶著去長安做什麼?”

    “顯擺啊!誰家僕婦能成群結隊的出門?更別說去長安了,婢子聽上林苑的宮奴們說,她們平日裏在家中,連路都懶得走兩步,走的路多了,肚子會餓。”

    “你沒跟以前一樣偷拿咱家的糧食給她們吧?”

    “給了,卻不是偷拿咱家的,婢子有錢,阿嬌貴人也賞賜了不少,孟大,孟二兩個人的錢也都在我這裏,隨便跟我耶耶買點咱家的糧食給她們充饑,算不得什麼。

    就是見不得她們可憐,小郎,咱家能不能再收一點僕婦?劉婆婆總說家裏的人手不夠用。”

    說起來了這事,雲琅就不由得想起醜庸,這丫頭已經給褚狼生了一個閨女,現在肚子裏裝著第二個。

    守著雲氏在陽陵邑的小院子,專門接待去城裏采買的管事跟護衛,小日子過的還是不錯的,就是不太願意回上林苑。

    褚狼還是很能幹的,雲氏售賣一些零散貨物的鋪子,已經在他的經營下很有些欣欣向榮的意思,主要是雲氏出產的東西大多數都是有錢都沒處買的好東西。

    不論是冬日裏的蔬菜,還是各種豆製品,更不要說雲氏出產的各類吃食,比如饅頭,包子,油條,豆漿,在短短的時間內就風靡了整個陽陵邑。

    可以說,只要是關於食物類別的貨物,雲家出產的都是最好的。

    這兩年小蟲的眼光變得很高,一般的小東西根本就沒法子入她的眼,長安集市上的東西沒有自家的精致這是必然。

    自從雲氏有了二十七個工匠跟三個商賈,但凡是街面上有的東西,雲氏的工匠就會立刻給模仿出來,這是一個你模仿我,我模仿你的時代,家裏確實什麼都不缺。

    自給自足是對這個時代的地主最大的褒獎,一個能夠自給自足的莊園,實際上就是一個個小小的王國。

    雲家只要關上門,雲琅就是地位最高的人,如可他願意,他在這個小小的三千畝地大小的莊園裏,對其餘的人擁有絕對的予取予奪的權力。

    大漢國,依舊是一個家天下的時代。

    至於紅袖,這孩子在來家就被嚇壞了,最喜歡待在家裏,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那片松林,取松根水回來給雲琅烹茶。

    只要能不出門,她希望這一輩子老死雲家。

    家裏的人很少,就顯得寡寡的,雲琅已經看完了所有能找到的藏書,加上記性又好,實在是沒有興趣再看一遍已經看過的書。

    雲琅其實知道,那些婦人之所以願意去陽陵邑,願意去長安,很多時候都是在向自己以前的親眷,鄰居宣告一個事實,她們不是雲家的僕役,而是一個自由的平民。

    雲琅不干涉她們的婚嫁,不干涉她們的自由,還給她們發工錢, 所以那些婦人就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能做自己的主,有些有遠見的婦人,已經趁著去陽陵邑,長安的機會,想給自家的兒子或者女兒找一個好老婆或者找一個好婆家。

    對於雲琅如此寬鬆的對待自家的僕婦這件事,不論是長平還是曹襄都隱晦的警告過雲琅,認為如此寬鬆的對待這些婦人,只會收獲一個苦澀的結果。

    紅袖烹茶的手藝越來越高了,淡黃色的茶水含在嘴裏已經有了一些後世茶水的基本滋味。

    “有沒有婦人想要帶著孩子或者自己想要離開雲家的?”雲琅笑著問道。

    小蟲瞪大了眼睛驚訝的道:“除非您趕她們出去,否則誰會這麼幹?”

    雲琅放下茶杯笑道:“或許有人在雲家賺到錢之後,就想去外面賺更多的錢,給自己一個更好的生活。”

    “在這裏她們就過著最好的日子啊!”

    紅袖看著雲琅眼中滿是驚恐。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 14:24
    第八十九章弄不明白的郭解

    紅袖害怕雲家發生什麼改變,他非常的擔心雲家會變成以前來家的樣子。

    「想什麼呢,雲家不會變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只要你家小郎我有一口吃的,就有所有人的一口飯吃。」

    雲瑯說的斬釘截鐵,雖然他知道吃大鍋飯最後的下場一般都會比較慘,他依然願意維持雲氏目前的狀態。

    他一直在有目的改造雲家,他希望雲家能夠發展到後世的模樣,即便不能,也要儘量的相似。

    這樣做很難,卻並非沒有機會,大漢國與後世不論在任何方面都相去太遠,說起來像是沒有希望,實際上,就因為差距太大,任何一點小小的進步對於大漢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改革。

    後世的國家能夠把近乎於原始的少數民族獨龍族一下子就踢進了社會主義時期,雲瑯覺得自己應該有能力直接讓雲家的這人,直接從大漢時期越過後面的十幾個時代進入他熟悉的社會模式。

    就目前來看,已經進入了吃大鍋飯的時代。

    這樣的變化讓他非常的有成就感,他曾經無數次的夢想過,一旦有飛機從雲氏莊園起飛,不知道是一個什麼場景。

    安下心來的紅袖就很愉快的跟小蟲玩起了抓杏核的遊戲,她們的手非常的靈巧,紅褐色的杏核在她們白皙的手指上翻飛,其實挺好看的。

    老虎可能剛剛洗完澡,身上的皮毛還有些潮濕,這傢伙現在長得實在是太肥了,眼皮上的肉快要遮住兩隻大眼睛了,往雲瑯身邊一趴,就對小蟲張大了嘴巴討要食物。

    雲家剛剛開始的時候,還要依靠這傢伙狩獵,才能給家裡的婦孺弄一點肉食吃,現在,雲家的豬圈,羊圈,鹿圈,牛圈,裡養滿了它的食物,這傢伙就一點狩獵的慾望都沒有了。

    早些時候,還知道自己去抓兩隻雞打打牙祭,後來,連抓這個過程都省略了,直接等廚娘把雞殺死,褪毛之後它再一口吞掉。

    「不要再給它餵吃的,等它餓了,會自己去找食物的,一頭老虎,在這麼下去,就被你養成豬了。」

    「它以前那麼瘦……」

    「瘦才能靈活,才能捕捉到野獸,現在肥成這個樣子,走路都喘氣,還怎麼狩獵。」

    「咱家的豬多,可以多餵一點。」

    「老虎就是老虎,天生就是要狩獵來餵飽自己的,如果不狩獵,老虎就成你們的玩物了,不能這樣。」

    「您還不是整天躺著不動彈?」

    諾大的雲家,敢這樣傻乎乎頂嘴的人就小蟲一個,不過,她說的很有道理,雲瑯就準備趁著這點空閒時間,帶老虎去野外奔跑一陣子。

    這傢伙的體型越發的大了,足足有三百斤,站在那裡威風凜凜,跑起來卻很悲慘。

    才跟著游春馬跑了三里地,老虎似乎就忘記了它肥碩的身形,就一個虎躍準備站在游春馬的屁股上。

    游春馬哀鳴一聲,後腿一軟,就坐倒在地上,老虎則到底是老虎,在半空中艱難的翻了一個身,就穩穩地站在地面上。

    雲瑯卻一個大翻身,從游春馬背上掉下來了。

    還沒有爬起來,就聽到老虎咆哮了一聲,似乎在向別人示威。

    雲瑯連忙站起來,就看到了騎馬攜弓一身獵裝打扮的郭解。

    老虎的尖牙都露出來了,而郭解正在張弓搭箭,還有機會用玩味的目光看著雲瑯。

    「野獸到底是野獸,某家替司馬除掉這個禍害如何?」

    雲瑯從剛剛站起來的游春馬馬包裡抽出一根短矛道:「老虎要是掉了一根毛,我殺你全家!」

    郭解笑道:「前幾日,司馬還告訴郭解一定要遵紀守法,怎麼,才過了幾天,司馬就因為你的寵獸掉了一根毛,就要滅我郭氏滿門,不知道這又是大漢律法中的那一條規矩決定的?」

    雲瑯瞅瞅已經從雲氏出發的幾匹戰馬獰笑道:「我殺你,軍爵折三成,殺你全家,發配軍前效命,只要斬首九級,就能將功折罪。

    老子依照的是大漢軍法。」

    郭解緩緩地鬆開弓弦搖頭道:「何其之不公也!」

    雲瑯見劉二等人已經過來了,就收回短矛,重新插在馬包裡道:「少上造有權徵召百姓入軍伍,莫如就從你開始?」

    郭解笑道:「恐怕不成,郭某已經被洛陽地方舉薦為孝廉,此次入京準備從白身進階官身。

    少上造能徵召百姓入伍,恐怕還不能讓一個堂堂孝廉去你軍中任你魚 。」

    雲瑯環顧四周,啞然失笑道:「在這裡,渭河裡的王八都比你這個孝廉大一些,芝麻大小的官身,也敢在上林苑放肆?

    如今,上林苑已經接到了封禁的上諭,你在上林苑走馬攜弓所謂何來?」

    郭解取出一面令牌道:「某家如今已然是富貴鎮的假縣尉,自有巡邏,警視,預防歹人的職責,不知司馬對郭某這番解釋可還滿意?「

    郭解說完話,他身後跟隨的幾個遊俠頓時笑聲大作。

    雲瑯此刻的臉色極為難看,自從來到大漢國,即便是在最糟糕的境遇裡,也沒有被人如此嘲笑過。

    眼看著劉二等人就要發作,被雲瑯給攔住了,他瞅著郭解道:「我看你第一眼,就非常的討厭你,能給我這樣感覺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郭解笑道:「某家也很疑惑,雖說郭某其貌不揚很難引起司馬的愛護之心,卻無論如何也不至於讓司馬見到郭某的第一眼,就起殺心吧,這一點司馬不用掩飾,郭某自信閱人多矣,應該不會有差。」

    雲瑯想了一下,瞅著天空道背書一樣的背誦道:「郭解為人個子矮小,精明強悍,不喝酒,善斷者如許負者曾言,爾當為人中龍鳳,

    你之所以不喝酒就是因為父親因為喝酒之後當街殺人,為文皇帝所誅殺。

    你小時候殘忍狠毒,心中憤慨不快時,親手殺的人很多。不惜犧牲生命去替朋友報仇,藏匿亡命徒去犯法搶劫,停下來就私鑄錢幣,盜挖墳墓,你堪稱罪惡滔天。

    可是,你的狗運好,在窘迫危急時常常能夠脫身,或者遇到大赦。

    等到你年齡大了,就改變行為,檢點自己,用恩惠報答怨恨自己的人,多多地施捨別人,少望別人報答自己。

    這時候你其實已經 一個變態了。

    你總覺得許負所言不差,你應當有一場大作為。

    所以啊,你救了別人的生命,卻不自誇功勞,並且經常能夠做到事了拂衣去。

    如果你真的能夠做到裡外如一,雲某也不得不對你的行俠仗義之舉說一聲佩服!

    但是你內心仍然殘忍狠毒,為小事突然怨怒行兇的事依然如故。

    軹人楊季主的兒子當縣椽,是他提名遷徙你來長安的。你的侄子就砍掉楊縣椽的頭。

    楊季主與你理論,你又殺了楊季主,我還聽說楊季主的家人來長安告狀,好像也被你給殺了。

    你之所以沒有去茂陵安居,卻來花了大價錢賄賂官員到了荒僻的富貴鎮,就是為了想要平息這件事。

    在你沒有得罪我之前,我還想著把你的事情當一場遊戲來看,看你什麼時候開始倒霉。

    沒想到你今日居然膽敢在我面前耍威風,自以為我奈何你不得,卻不知似你這等操控人心的大奸大惡之徒,犯下的罪行早就罄竹難書。

    現在缺少的就是有一個人想要認真的對付你而已,我現在就想認真的對付你一下。」

    郭解認真的看著雲瑯道:「你如何得知?」

    雲瑯愣住了,奇怪的問道:「你居然承認了?」

    郭解笑道:「既然是某家侄兒做的,算到某家身上自然合情合理,大丈夫光明磊落,殺了人,就殺了人,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雲瑯皺眉道:「你不擔心會被明正典刑嗎?」

    郭解大笑道:「殺頭之事先放一邊,先快意恩仇之後再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 00:01
    第九十章郭大俠的氣概

    「司馬為什麼不去富貴鎮問問,自從郭某到來之後,富貴鎮可再有一起欺壓良善之事發生?

    司馬也可以去問問商賈,自從郭某到來之後,他們可曾再被地方潑皮侵擾。

    司馬也可以去問問請我來富貴鎮的期門官,自從郭某到來之後,這裡可有一起違法亂紀之事發生!

    自我來富貴鎮之後,唯一發生的一起事件就是我的兄弟張伯然憤而自殺事件。

    司馬是讀書知理之人,為何不捫心自問,你在青天白日下煎迫郭某,到底對也不對!」

    郭解慷慨激昂的口沫橫飛,他身後的一干遊俠無不以凶狠悲憤的目光恫嚇雲瑯。

    雲瑯苦笑道:「聽你這麼說,我發現,我才是惡人,而你郭解是一個大好人。

    專門觀潮朝廷動靜,在國家大赦之前犯罪,機會點選的又狠又準。

    也罷,你既然有本事矇蔽天下人,這也是你的本事,我不佩服都不成。

    雲某自付還算聰穎,卻在你這裡找不到半點的道理,用你昔日的罪惡來攻擊你,也顯得我不夠厚道。

    從今日起,雲某不會再多事,我只會冷眼旁觀,等你某一天被押赴刑場問斬的時候,我會去送你一程。」

    雲瑯說完話,就帶著劉二他們準備離開,就聽郭解在他身後道:「日久見人心,司馬想要看我郭某的下場,恐怕會失望,等郭某日後被世人交口稱讚的時候,郭某一定會去府上拜訪,親自聽司馬的教誨。」

    這一場對峙以郭解的勝利而告終。

    這是一個真正已經成氣候的梟雄,他手下最不缺少的就是亡命之徒,雲瑯雖然有軍職,有軍隊做靠山,卻無法長期的提防郭解這樣的人。

    雲氏多婦孺,即便雲瑯不在乎郭解,那些婦孺在郭解面前卻是一隻隻羔羊。

    除非雲家從此關閉大門與世隔絕,否則,這些遊俠對於雲氏的威脅就是實實在在的。

    說起來是雲瑯認慫了,劉二看雲瑯的目光卻多了幾分崇敬,親自幫雲瑯牽著馬,一邊走一邊道:「剛才如果起了衝突,老奴沒有必殺的把握。 」

    雲瑯點點頭道:「你們來了之後,郭解的隊形就變得非常鬆散,有兩個人幾乎落在一箭之地,你們想要把他們全部殺死,並且做到密不透風,這是不可能的。

    只要有人逃脫,他們對雲氏來說就是跗骨之蛆,雲家從今後想要過平靜的日子難如登天。」

    劉二呵呵笑道:「這次不是一個好的殺人的機會,如果有一天老奴發現了一個良機,請主上準許老奴即刻發動。」

    雲瑯搖頭道:「我認慫一次沒關係,雖說有些丟臉,卻比面對死去的婦孺要好。

    拔除郭解這樣的人的職責是官府的,不是我們雲氏的,既然已經提出了警告,郭解一定會有所收斂。

    只要他不傷害我們的人,就隨他去,這人活不長。

    你的職責就是看好家園 莫讓家裡的婦孺遭難,不是去幹這些陰私勾當,讓人詬病。」

    「老奴就怕這些人得寸進尺。」

    「不會的,我們有能力殺死他,郭解明白,他只是想要在別的遊俠面前展現自己不畏權貴的男兒本色,不是要真的得罪我們。

    如今,我用我的顏面給了他一個台階,他會乖乖的走下來的,你看著,以人家郭大俠的風範,下一次見到我會執禮甚恭,絕對不會再有半分跋扈之色。

    如此,才能真正成就人家的大俠之名。」

    劉二明顯聽不懂雲瑯話裡的意思,雲瑯也沒有繼續說明,只是讓老虎減肥的事情就徹底泡湯了。

    三天後,曹襄回來的時候看雲瑯的眼神非常的古怪,就像是在看一坨大便。

    霍去病也不言不語的,坐在雲瑯跟前,似乎非常的內疚,至於李敢,搓著雙手走來走去的如同一頭困獸。

    少年人就是這樣,把臉面看的比天都大,有時候甚至認為顏面高於生命。

    這樣想就很愚蠢了。

    雲瑯早就經歷過一次少年時光,自然明白這種感覺,也自然知道,他們三個這時候是如何的憤怒。

    這種感覺不是不好,而是雲瑯活的比他們久,早就沒有這種感覺了。

    曾幾何時,他精心準備了一些合成炸藥,拐了無數個彎得到了一些劇毒,他甚至還找機會從一些車裡面收集到了足夠多的汽油,也探查過那些傷害過孤兒院的那些混蛋的生活習慣跟住址。

    他曾經設計過很多精妙的謀殺手段,甚至還預演過其中的計畫。

    他甚至想過利用損壞了剎車的大卡車來達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後來,他動手了……

    結果一點都不完美,事情一點都沒有按照他的計畫進行,當大卡車被那個嚇傻的司機開到牆上,與那個卑劣的混蛋擦肩而過。

    他看到那個大卡車司機在嚎啕大哭,那個抱著孩子領著老婆的混蛋,在大卡車奔著他過來的時候,甩飛了兒子,推開了老婆,自己被擦身而過的大卡車嚇得尿褲子,清醒過來之後問的第一句話卻是兒子摔傷了沒有?

    在他們一家三口的抱頭痛哭中雲瑯離開了事故的現場……他忽然發現,復仇可能不是那麼痛快的一件事。

    從那一刻起,雲婆婆說他已經長大了。

    後來,雲瑯就特意觀察了很多人,他發現,少年人一般都非常的勇猛,敢作敢當,等到成家立業之後,昔日敢做敢當的漢子就沒有那麼勇猛了。

    不是他變了,而是,他的命不再是屬於他一個人了,他勇敢不起來。

    這些話自然不能霍去病,曹襄,李敢他們說,他們目前還想不到這些。

    「明天我就去找郭解。」霍去病淡淡的對雲瑯道。

    「把他的屎尿打出來!」李敢惡狠狠的道。

    「派家將捉住他,隨便找個理由丟監牢裡去。」曹襄輕蔑的瞅著雲瑯道。

    雲瑯笑道:「怎麼不說殺死他的話?」

    「郭解罪不至死。」霍去病道。

    雲瑯嘆口氣道:「那個傢伙就是人渣中的人渣,還是一個包裹的非常漂亮的人渣,把他丟到田地裡漚爛了當肥料,可能都不是什麼好肥料。

    所以說,在我眼中,這傢伙一錢不值。

    我今天本來有機會殺死他,只是不能斬草除根,所以我嚥下了這口氣。」

    曹襄怒道:「難道你還害怕他報復你不成?匈奴武士你都殺了十幾個,怎麼就會害怕他?」

    雲瑯看著曹襄道:「他要是害我家的僕婦孩童怎麼辦?那種爛人你覺得他幹不出這種事情?」

    「僕婦? 」曹襄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

    「對啊,僕婦!你可能覺得無所謂,我可不成,家裡的這些人我都當做自己的家人在看,哪一個遭了災,我都不會太愉快。

    所以我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會動郭解,如果郭解沒有傷害那些僕婦,我寧願忘記這件事。

    前幾天我還不知道,等我知道郭解是被長門宮的期門官特意請來的之後,他在不在富貴鎮就不關我事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沒有利害衝突,我自然可以退一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你們看,唯一受損的是我的面子。」

    曹襄嘆口氣道:「陽陵邑已經在流傳郭解將你呵斥的羞慚無地的傳說。」

    雲瑯笑道:「被人欺凌的雲氏,才是一個好現象,這樣,就不會有太多人來惦記我。

    像我這樣一般來說還比較有用的人,沒膽子擋別人的路,別人想要那捏我也容易,可以被威脅,可以被利用,還有誰會認為我是一個麻煩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 11:55
    第九十一章大俠就是聖人

    「總要反擊一下的,大漢國以尚武為榮,民風彪悍,如果你一味的低頭忍讓,最終會被人家踩進泥土裡。

    如果你連一個遊俠都沒有辦法制服,以後還怎麼應付勳貴間的戰鬥?」

    曹襄有些恨鐵不成鋼。

    雲瑯笑道:「你們以後也要努力的說郭解的好話,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要告訴別人郭解是一個多麼好的人。

    如此才能形成眾人拾柴火焰高的大好局面。」

    李敢摸摸雲瑯的額頭,詫異的道:「你昏頭了?」

    霍去病笑了,敲敲桌子道:「說說,怎麼個章程?」

    雲瑯笑瞇瞇的瞅著窗外的原野淡淡的道:「沒什麼章程,只是想做一個實驗,實驗的目標就是郭解!」

    曹襄頓時喜笑顏開,拍著大腿道:「就知道你阿瑯不是一個喜歡吃虧的人。

    說說,怎麼做實驗?就像你那個喜歡醫術的師兄把人剝皮煎骨拆零散了,還是把他關在籠子裡要他喜歡上母猴子?」

    「太下乘!」

    李敢的眼睛一亮連忙道:「難道說你要把他關起來試毒,日日折磨他最後讓他成為一個百毒不侵的毒人?」

    雲瑯被李敢的話嚇了一跳,連忙道:「胡說八道,哪有這種事。」

    「你以前不是經常跟 說,有個人能夠一跳八丈高,雙掌匯聚內力勃發之後就會有七八條龍盤繞在身,與一個毒人大戰三天三夜之後力竭而亡,在那個故事裡,毒人只要吐口氣方圓八丈範圍之內就會草木枯萎,蚊蟲盡落……好厲害啊……」

    雲瑯瞅瞅這個分不清現實跟武俠世界的傻子憐憫的搖搖頭對霍去病道:「大漢最缺少什麼人?」

    霍去病脫口而出:「身經百戰,悍勇如獅的猛士!」

    雲瑯搖頭道:「錯,大漢國從來就不缺少敢為人先的猛士,我們缺少的是真正的好人。

    仔細算起來啊,我們四個大概都算不得純粹的好人,在某些人眼中我們可能還是四個紈褲壞蛋。

    我覺得郭解這個人啊,具有成為人間聖人的所有潛在條件,現在就缺少我們在後面推波助瀾了。

    所以,我這個實驗的名字就叫做,如何培養出一個人間聖人。」

    「怎麼說?」三人的興致一下子就被提起來了。

    雲瑯悠悠的道:「如果一個人傾其一生無休止的只幹好事,不干壞事,你們說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從為國死戰到幫助老嫗背負重物,從調解族群與族群之間的糾紛,到幫助女童取下掛在樹上的紙鳶,見道路不平立刻填平,見有人孤苦立刻傾其所有。

    言則必定提義之所在,閉口則如高岸青松,對國忠,對友義,對父母孝,對兄弟孝悌,以一顆陳懇之心面對世界,世界自然回報他無限的善意與愛戴……」

    霍去病咕咚一聲吞嚥了一口口水,被其餘三人聽得清清楚楚。

    曹襄抓著腦門猶豫的道:「他大概做不到吧?」

    李敢皺著眉頭道:「如果他真的做到了這些,我給他磕頭都不算丟人,這他娘的已經完全是一個聖人了。」

    雲瑯笑道:「大漢國結束了暴秦的統治,又以黃老之術治國百年與民休息。

    然而,自戰國留存下來的分裂流毒依舊生生不息,人心暴虐,路有剪徑之賊,山有作惡之匪,相鄰雞犬相聞,卻老死不相往來。

    這都是大漢國的隱患,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大聲地告訴大漢國的每一個人,人與人相處應該禮敬互愛,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精神,以心度人,化解天下人心中的戾氣,讓世間變得平安喜樂。」

    「這他娘的要不是聖人,耶耶把腦袋割下來!」曹襄忿忿的道。

    「我聽說郭解此人頗為好色,每月都要夜宿青樓十天,怎麼可能變成你說的那種人?」

    雲瑯看看李敢道:「那就找人去勸說,要成聖人的人,這麼幹肯定是不成的,聽說郭解此人最善於聽取別人的勸解,會聽話的。」

    「郭解此人頗好財貨,他離開洛陽的時候,當地人曾經為他奉上錢一千萬。」

    「那就看好他,以前的錢不算,要留著賑濟孤老貧弱,以後只要他敢坐地分贓,收黑錢,我們就有責任規勸他走正路。」

    「如果他不聽呢?」

    「那就打到他聽為止,既然衛青已經上書說郭解此人頗為難得,乃是我大漢的魯仲連,我們就要給他坐正這個名頭,免得以後人家說長平侯沒有識人之明。

    所以,阿襄啊,這事你要告訴你母親,我也會去告訴阿嬌,去病,阿敢你們也要告知所有的親朋好友,我們要集合大家之力一定要把這事幹好,一定讓郭解成為一個,不好色,不貪財,不當強盜,不做虧心事,克己奉公先人後己,見百姓有難則飯食難以下嚥,見人間困苦則嚎啕大哭,徹夜難眠的好人。

    我們,以及我們認識的所有人都將參與這個實驗,要無時不刻的盯住這個人,他只要稍有出格,則立即加以修正,哪怕他大便之後不洗屁股這樣的事情我們也要管!」

    曹襄打了一個冷顫,牙齒叩的咔咔作響,好一陣子才道:「我見你自甘羞辱,還以為你忘記了你還有我們這麼一群人可以使喚。

    沒想到你是這麼想的,阿瑯,你真的要把他弄成聖人?」

    雲瑯譏誚的撇撇嘴道:「他既然一心想要利用做好事來博取名聲,並且想用自己的名聲來牟利,那麼,我們為什麼不成全他呢?

    長平侯是我們的長輩,既然已經在陛下面前為此人求情,我們就不能幹出與長輩南轅北轍的事情,殺他不可能,那就讓他得遂所願好了。」

    霍去病鼓掌大笑道:「這事實在是太有趣了,我這就去告訴陽陵刺史先將郭解此人的戶籍釘死在陽陵邑,釘死在富貴鎮,在他沒有成為聖人一樣的人之前,不許離開陽陵邑,否則就拿他全家問罪!」

    霍去病歷來是坐起立行的人,一個大翻身下了雲家二樓,騎上馬就向陽陵邑一路狂奔。

    曹襄不懷好意的道:「這主意一定非常合我母親的胃口,我這就去寫信。」

    李敢則大笑道:「細柳營,北大營的那些牲口最見不得沽名釣譽的傢伙,現在有機會自己造一個聖人出來,他們一定非常的有興趣。

    阿襄,陽陵邑,長安城的紈褲們也不能忘了,張連,週鴻他們還欠阿瑯一條命呢。」

    曹襄笑道:「我當然不會忘記,不僅僅是張連週鴻他們,凡是長安城,陽陵邑,茂陵的紈褲我都會發動起來,耶耶就不信動用這麼多的人手,還不能把一個潑皮遊俠培育成一個人見人愛的聖人!」

    雲瑯笑道:「不要說的那麼難聽,不僅僅要培育郭解,郭解那個喜歡殺人的侄子,以及他們家的親眷都要培育,一個聖人出現一定不是偶然的,應該是他們整個家族日積月累做好事的結果。

    有了這樣一個家族,就能帶動一大片一大群喜歡做好事的人,如果影響力再大一些 說不定就能扭轉我大漢國民間的風氣,要注意幫郭解揚名,我要讓世界對郭解發出的每一聲讚嘆都變成一塊石頭壓在他的身上。

    讓他以後要適應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不改其樂的聖人生活。」

    曹襄笑道:「他一定會適應的,即便是不適應,我們也會讓他適應的,我會告訴我母親,日後要是再出現一些急人所急的大俠,都會照此辦理!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 21:23
第九十二章聖人出(1)

    什麼是俠?

    太史公曰:漢興有朱家、田仲、王公、劇孟、郭解之徒,雖時扦當世之文罔,然其私義廉潔退讓,有足稱者。名不虛立,士不虛附。

    又有名仕曰:遊俠豪倨,藉藉有聲。權行州裡,力折公卿。朱家脫季,劇孟定傾。急人之難,免讎於更。偉哉翁伯,人貌榮名。

    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甚至寫出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樣的蓋世名句。

    後來又有人寫出了朝出西門去,暮提人頭歸……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這樣膾炙人口的詩句。

    總之大家對俠客精神給了很高的正面形象。

    東方朔能準許郭解就任富貴鎮假縣尉就有這種崇拜俠客的心理在作怪。

    一般來說,對自由有嚮往之心的人就會對俠客精神產生嚮往之心。

    對社會不滿,又無力改變社會現狀的人,就會夢想身邊有一個俠客。

    到了雲瑯所在的後世,無數的蓋世英雄被人們臆造出來,他們或者力大無窮,或者快如閃電,或者能夠飛天遁地,無時無刻的在向世人宣告俠客精神,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標準的無政府,無法律,以自身判斷為裁決依據的超人。

    相比超人,郭解自然是可以拯救一下的,至少這傢伙不可能跑的比閃電快,更不可能放進熔爐裡都燒不死。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謊話說的次數多了,也就成了真話。

    雲瑯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郭解變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俠客,他甚至能藉此重新擬定一下人們對俠客的定義。

    比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八個字就非常的好,如果再能沾上一些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思想,就更加完美了。

    雲瑯見到阿嬌的時候,這個女人正在吃蛋糕,她似乎對這個東西沒有什麼抵抗力,說話的功夫,她已經吃了四五塊狗熊模樣的小蛋糕。

    「這東西雖然好吃,卻不能多吃,她是女子身材的天敵,長肉很快的。」

    雲瑯小聲說了一句,阿嬌正在往嘴裡放蛋糕的手就僵住了。

    「吃甜食長肥肉,這是西北理工的師兄們親自實驗過的,他們分了兩組白老鼠做實驗,一組以蛋糕為食,另一組以普通食物為食,半年過後,吃蛋糕的那一組老鼠比持普通食物的老鼠重一倍左右,還有一些老鼠死了……」

    阿嬌將吃了一半的蛋糕放在盤子裡,惡狠狠地道:「你們西北理工很喜歡做實驗嗎?」

    雲瑯點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們一般把一些好的想法叫做理論,這時候還不能堅定理論是否正確,就只能做一些實驗來證明,如果實驗結果與理論一致,理論就會變成真理,是可以真正施行的想法跟辦法。」

    阿嬌撇撇嘴道:「也就是你們經常幹這些傷天害理的實驗,所以才會被上天降罪,一場地龍翻身,將你西北理工徹底埋葬,聽說,僅存的幾個人還被你給殺了?

    沒看出來,你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

    雲瑯並不想解釋這個美麗的錯誤,如果解釋 楚了,自己又要編造一套說辭了,他現在非常的討厭編瞎話。

    「看看,看看,只要是人堆裡,就會出這樣的噁心事情,一個個鬥得頭破血流的,值得嗎?

    你看看雞窩裡的公雞,它們相互爭鬥是為了搶奪母雞,你們卻是為了一些沒名堂的權力。

    現在好了,你把你的同門全部幹掉了,你有權力了嗎?」

    阿嬌現在對自己正在進行的禽類飼養大業非常的滿足,這些天,她招來了全長安的貴婦來看她是如何養雞養蠶種地的,這是一個大家族的女主人必須要懂得的技能。

    一個大家族裡,男子們在外奮鬥,女子們就在家的經營,家族如果被人看不起,那是男人們沒有掙到臉面,家裡面如果窮困不堪,那就是女子沒有經營好家業。

    「就不能好好的養幾隻雞,養些牛羊,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男人能掙錢,我們女人也能掙錢,花自己的錢腰桿才硬氣,男人缺錢了給男人不貼錢,那更是揚眉吐氣,這樣的女子,即便是在後宅,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都不做,別人也只有圍著你轉的道理,用不著低眉順眼的伺候男人……」

    雲瑯目瞪口呆的瞅著阿嬌在那裡滔滔不絕的訴說大女子無錢就是悲哀的一整套理論,直到阿嬌話說多了,渴了,找水喝的時候雲瑯才趁機道:「我們剛才似乎在說怎麼將郭解調教成一個真正的好人這回事。」

    阿嬌喝了一口水道:「那就去做,你是為他好,要怎麼幫忙去找大長秋,秋收之後啊你再過來,我們好好地規劃一下來年的年景,爭取明年的收息要比今年好。」

    雲瑯走出長門宮大殿,一段時間沒來阿嬌這裡,她的宮殿越發的像皇宮了,僅僅是大殿門 兩座高大的青銅燈山,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弄的起的。

    「別看了,小心腳下的丹墀,百鳥朝鳳燈山你家用不起,也不能用,那可是朝廷貴婦們一人一座燈盞拼湊起來的燈山,你家要是用了會被砍頭。」

    大長秋的頭髮越發的少了,人卻越來越討厭了,說起話來一絲半點的顏面都不給雲瑯留。

    「嘖嘖,人陰損到你這個地步也真是難得啊,一個小小的潑皮,看不順眼,殺了也就殺了,到時候官府問起來就說是我長門宮讓殺的。

    自己沒膽子殺人,卻想著法的算計人,你的那一套我剛才聽得真切,每一條,每一款都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如此長久的下去,老夫若是郭解,寧願被千刀萬剮也不干這樣的事情。

    聽你的意思,以後的聖人只能每日裡吃粗糧水煮菜,不得見一點葷腥,還要戒殺生,戒偷盜,戒**,戒妄語,戒飲酒,戒著香華,戒坐臥高廣大床,戒非時食。

    還要見孤苦而自憐,見罪惡而挺身,見非禮而告誡眾人……雲瑯,郭解與其做你口中的聖人,不如挖一個坑把自己埋掉算了。」

    雲瑯笑道:「如果按照大漢律法,郭解此人早就該明正典刑八次了,可是,他如今依舊活的愉快,那麼,他昔日造下的孽債該如何償還。

    小子以為,將一個坐地分贓的大盜教化成一個人間聖人,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孔子說人之初,性本善,荀子又說人之初性本惡,小子很想看看能否通過教化之功,改變一個人,我是指從本性上改變,而非只改變他的外在。

    無論如何,世上多一個好人總比多一個惡人好吧?」

    大長秋瞅著天空喟嘆一聲道:「青天白日下這樣謀算一個人,老夫都感到渾身發涼,說吧,你要老夫如何幫你?」

    雲瑯從袖子裡掏出一大卷子竹簡遞給大長秋道:「這上面寫著富貴鎮縣尉職事規範要求,您剛才說的八戒就在其中,這是小子耗費了一夜的功夫編寫的,可能還不夠成熟,先這樣要求郭解,如果有不足之處,我後面再慢慢地修 添加。」

    大長秋接過竹簡粗粗的瞅了一眼就驚叫起來:「郭氏族人六十五口,你準備全部把他們接進長門宮?」

    雲瑯笑道:「這是自然,郭解一再說自己是耕讀人家,長門宮中多餘的地塊甚多,隨便給他們全家一塊,就足夠他們安身立命了,小子知道,長門宮西邊兩地之地,有一座小小的山谷,那座山谷應該很適合郭解安家。」

    大長秋皺眉道:「你不覺得有些過分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4 00:41
    第九十三章聖人出(2)

    雲琅瞅著大長秋道:「來長安告狀的楊季主被郭解的侄子殺了,官府說查無實據。

    可是他告狀的文書卻進了官府,我找了張湯,請他謄抄了一份。

    如果您看了,就會明白,郭解家乃是一個遊俠世家,他的父親被文皇帝所殺,自他父親起,郭家犯下的罪惡,一件件,一樁樁,被楊季主記錄在案,每一件,每一樁都有據可查,時間,地點,人物清晰無比。

    我這個從不關心外面事物的人都看的手腳冰冷,如果您看了,應該也會覺得上天讓此人的家族出現在世上,是對世人的極大懲罰。

    為了不至於冤枉人,我還專門請教了張湯,張湯說,以他多年辦案的經驗,楊季主說的應該不是假話。

    他答應派人去探查,一旦坐實了,我相信你對郭家將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情。

    這家人不論男女都在犯罪……」

    雲琅把話說完,又從袖子裡取出一封被抄寫在絹帛上的文書遞給了大長秋。

    大長秋瞅著手上的絹帛嘆口氣道:「也罷,既然你都這樣說了,即便郭解沒有犯下這些罪責,老夫也會幫你,就算郭解倒霉好了。

    老夫會派人取來他的家眷,也會派人監督郭解嚴格按照你給的典章行事。

    長門宮仁慈的平靜的太久了,或許也需要做出一兩件事情來為阿嬌貴人立一立威風了。」

    雲琅笑道:「且請阿嬌貴人慢慢看,不出五年,我大漢定會多一個道德言行都毫無瑕疵的標竿性人物。」

    大長秋笑道:「你預備從哪裡下手?」

    雲琅笑道:「先從他的生死兄弟哪裡下手,找一個罪惡滔天的,讓他親自審判,親自斬殺,來彰顯他無私的品質,獲得百姓們的信任才是第一步。」

    「行商君故智?」

    「沒錯,總要邁出第一步的。」

    「張湯肯幫你?」

    「他非常的有興趣,甚至超越了對郭解罪行的興趣,他很想看看我們的實驗到底能不能成功。

    所以,他答應全力支持!」

    大長秋道:「所以,長門宮是最後一環?」

    雲琅笑道:「其實陛下那裡才是最後一環。」

    「你這麼做為什麼呢?」大長秋認真的看著雲琅問道?

    雲琅苦笑道:「我要是知道為什麼就好了,或許是我的生活過的太平靜,也或許是我想給這個世界帶來一點改變,或許是我想讓陛下看到我西北理工的學問的重要性。

    總之,我不太喜歡大漢現在的樣子,沉悶的能夠捏出水來,哪怕往這個水池裡丟一塊石頭,泛起一點漣漪都好。」

    「沉悶?前幾日長安才斬決了一百二十三名人犯,人頭滾滾的數個大家族頃刻間煙消雲散。

    前幾日,阿嬌貴人一聲令下,全長安的貴婦齊齊的來到長門宮行百鳥朝丹鳳大禮,再有半月,陛下就要行沙場點兵大儀仗,短短時日,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你居然嫌棄這裡沉悶?真是不知所謂!」

    雲琅看著大長秋道:「我已經沒書看了,我已經把長門宮裡的書看完了,我已經把能借到的書都看完了。

    如果你們再不給我找些書來看,天知道我在窮極無聊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告訴你,藥婆婆已經在勾引我找屍體給她解剖,以後說不定會找活人給她做實驗,再以後說不定會弄出一個刀槍不入的毒人出來荼毒天下,以後說不定會收集無數枯骨當擺設,到時候我看你們如何收場!」

    「長門宮六間藏書,你真的都看完了?」大長秋對雲琅說的那些屁話絲毫不以為意,只是關心他看書的事情。

    雲琅怒道:「我連長門宮的值更記錄都看完了,你說我看完了沒有?」

    大長秋砸吧一下嘴巴道:「看來你真的看完了,不過啊,人家都說學以致用,你不妨把你的學問帶進日常,看看會有什麼奇蹟發生。」

    「收拾郭解就是學以致用!」

    大長秋憐憫的看著亂踢石頭的雲琅道:「你該成親了,紅袖丫頭的年紀還小了些,你再等幾年,那孩子是一個很好地妻子,只要你肯等。」

    「說什麼呢,紅袖,小蟲這兩個小丫頭我當妹子來養的,盼著她們將來能找一個好夫婿,你塞給我做什麼。」

    大長秋一把拉住雲琅的衣領怒道:「紅袖每日裡給你鋪床疊被,伺候你的日常起居,你讓她嫁給誰去?」

    「她才十歲,懂個屁啊。」

    「十一歲了!」

    「那也太小了,我又不是禽獸。」

    「嘿嘿嘿,你以後要是不娶她,老夫讓你連當禽獸的機會都沒有!」

    大長秋發完脾氣,氣咻咻的走了,看的出來,這個老倌真的生氣了。

    雲琅回到家裡,眼看著紅袖小小的身體從眼前走過,就嘆息一聲,等紅袖再次走過的時候就再一次喟嘆一聲。

    小丫頭長得瘦瘦小小的,雖然有一張迎人的面孔,身材卻跟帶魚似的,跟家裡的小男孩幾乎看不出多少差別。

    孤兒院出來的人,很容易把對自己好,喜歡跟自己親近的小女孩,小男孩當成弟妹的,且很容易培養出純粹的兄妹之情。

    雲琅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身邊的弟妹總是一茬一茬的換,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容易滋生這種情感。

    在孤兒院的時候,很多年紀小的弟妹就是喜歡伺候他的,因為這個哥哥總能弄來無數好吃的,好玩的,所以,他根本就不覺得紅袖伺候自己起居有什麼不對。

    「紅袖以後想要嫁一個什麼樣的夫婿啊?」紅袖第三次從他面前走過的時候,雲琅忍不住問道。

    端著水盆的紅袖放下水盆,撩一下額頭礙眼的長發道:「我不嫁人。」

    「那怎麼成,沒個女孩子都要嫁人的,每一個男孩子也要娶親的,這就是人倫。」

    紅袖歪著腦袋想了一下道:「那就嫁給小郎。」

    她痛快的說出來了,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難堪。

    「你不覺得我們就像兄妹嗎?」

    「是啊,小郎就是我哥哥。」

    「哥哥不能娶妹子的,這也是人倫。」

    紅袖輕蹙蛾眉不解的問道:「人倫怎麼什麼都管?」

    雲琅楞了一下道:「我哪裡知道。」

    「小郎這樣博學的人都不知道什麼是人倫,可見人倫就是一個壞東西,我們不遵從也就罷了。」

    說完話就重新端起水盆,賣力的擦拭地板。

    這個小丫頭的心思很重,平日裡也難得有一個快樂的時候,她好像很喜歡幹活,除過幹活之外,她就剩下看書這麼一個消遣了。

    跟活潑的小蟲不一樣,小蟲可以騎著老虎滿園子晃蕩,紅袖卻從來沒有玩過騎老虎這個雲家最有意思的活動,她更喜歡用軟毛刷子給老虎刷毛。

    老虎在小蟲的眼中是護衛,是玩具,在紅袖眼中則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只要經過她的手,老虎緞子一般柔滑的皮毛就會鮮豔的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

    雲琅知道紅袖有一頭花腦袋的梅花鹿,她每天都要去看這頭小鹿的,去從來不願意把小鹿從鹿圈裡帶出來。

    所以,那一頭小鹿跟她一樣的膽小,一樣的柔弱……

    蘇稚跟宋喬昨日就回來了,聽劉婆說,她們購買了很多的東西,足足裝了半個馬車,卻不知道她們都買了些什麼,兩個人回到雲家,從昨天起就沒有出門,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即便是吃飯,也是廚娘給她們送過去了的。

    雲琅巡視了一遍雲家,一切安好,出去的人都回來了,每個人都很愉快,就像小蟲跟紅袖說的那樣,沒人有離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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