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836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6 00:25
    第一一四章人人都要保密

    秘密這種事情就是對雲琅這種無關緊要的閒散人員而定的,對那些手握重權的人來說,大漢國能對他們保守的秘密很少,如果他們想要刻意的去探索一些不知道的秘密的話,基本上是難不住他們的。

    衛青自然不會不會去打探皇帝的秘密,除非皇帝的秘密跟他有關。

    長平卻是一個喜歡多事的人,天生就長了一副靈敏的耳朵,加上她手裡有長平侯府這個新貴,平陽侯府這個老牌侯府,不論是新舊勳貴都會把她當做自己人。

    加上她本身就是威風赫赫的長公主,皇族裡的人對她也不排斥,於是,長安三輔之中,很少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雲琅想要聽真真正正的皇家秘聞,就只好找長平了,最重要的是,只要是阿嬌想要保守的秘密,長平一定會忍不住給說出來。

    求人的時刻,豬頭不能少。

    阿嬌剛走,雲琅就讓人殺了一頭肥豬,他親眼盯著,讓廚娘將一顆完整的豬頭給卸下來。

    自己帶著小蟲跟紅袖兩個仔細的用鑷子一根根的將豬毛拔的乾乾淨淨,又把豬頭從中間一劈兩半,揉上鹽,用香料醃製,最後塗抹上蜂蜜掛在院子裡控了一夜的血水。

    早上起來,又被寒霜打了一遍之後,這才放進大油鍋裡炸,等到豬頭完全變成金黃色之後,就加上姜,蔥,蒜,茱萸,大火蒸。

    大火蒸了一個時辰之後,就用竹籤子將兩半豬頭戳出無數個小洞,眼看著白亮的油脂從小洞裡流出來,就改用小火慢燉,又半個時辰之後,取出豬頭,去掉豬頭骨,將控出肥油的豬頭肉再一次放進籠屜裡,添加醬汁,繼續大火蒸半個時辰。

    到了這個時候,豬頭已經被烹煮的噴香酥爛,立刻從籠屜裡取出來,趁熱將豬頭肉分成若干份,一層豬皮,一層豬耳朵,一層豬舌頭,一層肥肉,一層脆肉擺好,趁熱用麻布包起來,底下放一個竹排,上面壓一塊木板,木板上再壓一塊巨石。

    豬頭肉裡的水,油都會被巨石壓榨出來,順著竹排流走,最終滴在竹排下面的一個大盆裡。

    廚娘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浪費一星半點的油脂。

    傍晚的時候,被疊起來的豬頭肉重新在重壓之下變成了方方正正的一大塊。

    廚娘知道小郎費勁的製作這個豬頭是有大用處的,就用最好的刀工,切出薄如蟬翼的豬頭肉片。

    這一片肉上有脆骨,有肉皮,有精肉,有口條,有脆肉,更有肥肉,只要蘸上蒜泥跟香醋,一口下去幾種滋味不斷地在嘴裡糅合又重新整合出新的味道,千變萬化,且層出不窮。

    好的食物一定要配上好的器皿這才能活色生香,雲琅試著用胡蘿蔔雕花,結果雕刻出來之後發現還不如不雕,太難看了,就只好選了幾根形狀顏色都好看的胡蘿蔔帶著一點碧綠的胡蘿蔔纓子,跟晶瑩剔透的豬頭肉一起裝在一個黑色漆盒裡。

    顏色很豐富,看著都有食慾。

    雲家的米酒早就釀好了,加上糖霜,一起裝進食盒,雲琅就踩著夕陽去了長平,衛青居住的山居。

    衛青居然會彈琴?

    才走到山居邊上,就聽見叮叮咚咚的琴聲配著潺潺的溪流聲,混成一色。

    長平在跳舞?

    腰肢扭得誇張,還不時擺出一個美人照鏡的姿勢,輕歌曼舞的很不要臉的唱著雲琅寫給劉陵的《佳人歌》。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雲琅很想把曹襄拉過來看他母親跳舞唱歌……

    忽然,「嘎嘣」一聲,衛青的琴弦斷了,就聽衛青曼聲道:「偷聽他人琴聲非君子也。」

    雲琅挎著食盒一邊向高台上走,一邊鼓掌讚嘆道:「音是高山流水,舞是紅襖綠腰,曲子更是只應天上有,人家哪得幾回聞啊。

    美中不足啊,少了人間珍饈,與絕世美酒,小子來的還真是時候!」

    長平臉上塗抹著厚厚的濃妝,一張臉白的如同妖怪,一張小嘴居然畫成了梅花狀,手裡還有一柄翠玉團扇,一襲長長的紗裙拖在地板上,即便隔著濃妝,雲琅也能感受到長平散發出來的冰冷的殺意。

    人家夫婦在操弄高雅,雲琅自然需要融入到這個高雅的場景之中,提著食盒穩穩當當的走上了高台,每一步跨出的距離都是相同的,甚至暗合音律。

    衛青眼中蘊滿了笑意,眼角雖然多了一些魚尾紋,卻比美少年更加的耐看。

    長平旋轉一下長袖坐在地毯上冷冷的道:「最好給我一個能接受的理由,否則靠山婦!」

    四個帶著兜帽的婦人掀開兜帽,露出滿是刺青的臉,冷冰冰的看著雲琅,只要他一句話說不合適,她們就會一擁而上。

    雲琅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會引起長平的反擊,就很優雅的打開食盒,一樣樣的將裡面的食物取出來,放在衛青的面前。

    「嘗嘗看,能否品嚐出是什麼肉食!」

    聽雲琅這樣說,長平的注意力果然被食物給吸引住了,豎起耳朵聽雲琅的下文。

    「世人以龍肝鳳髓為人間絕味,卻不知,如果不知道烹調手法,即便是龍肝鳳髓也會腥臭難聞。

    相反,如果烹調手法得當,就算是普通食材也能做出超過龍肝鳳髓的美味。

    這道菜,乃是小子初創,做成之後環顧四方,唯有兩位長輩有資格品嚐,餘者不論。」

    長平取過筷子就要吃,雲琅看著她那張滿是脂粉的臉道:「伯父的琴音絕妙,伯母的舞姿歌喉無雙,恕小子孟浪,這道菜還能勉強配上這燦爛的晚霞。」

    長平放下筷子,進了屋子洗漱。

    衛青瞅著雲琅道:「你可把她得罪的狠了,如果你拿來的食物配不上你的說辭,還是盡快離去吧。」

    雲琅笑著給衛青倒了一碗溫熱的米酒,轉身開始給兩人調配蒜泥跟醋汁。

    不一會,長平就從屋子裡走出來,短短的時間她不僅洗掉了鉛華,還換了一套衣服,很莊重的那種。

    雲琅端著酒碗眼看著衛青跟長平開始吃豬頭肉,就輕輕地啜飲一口,酸甜的米酒味道很好。

    衛青一連吃了三片豬頭肉,就放下筷子,轉頭開始吃胡蘿蔔,對豬頭肉看都不看一眼。

    雲琅瞅瞅長平雨點般的落筷子驚訝的道:「伯父覺得不合胃口?」

    衛青喝了一口米酒道:「相反,味道確實讓人難以自拔,吃三片就好,再多吃,就會沉迷其中。

    你以後要記住,迷惑心智,使人墮落的不僅僅有聲色兩項,任何慾望得到了徹底的滿足之後,都會讓人墮落。

    因此,事不可滿,慾望不可盡!」

    雲琅點頭受教。

    長平吃完最後一片豬頭肉,就把食盒推到一邊問道:「這道菜很難做嗎?」

    「不算難!」

    「這種肉很難得嗎?」

    「豬肉而已!」

    「豬肉?你覺得我沒有吃過豬肉?」

    「一顆完整的豬頭罷了。」

    長平努力的回憶了一下豬頭的模樣,跟剛剛吃過的東西做了一個對比,很難把他們聯繫到一起,遂搖頭道:「我不管,再做兩份出來,一份我親自嘗試之後會帶去長安,另一份你要拿給阿嬌。

    這一次,因為你的事情,阿嬌的損失很大。」

    雲琅吃驚的道:「昨日裡,阿嬌生氣砍掉了一顆留種的大白菜,還說是我欠她的,我就是想不明白,才找您來求證一下。」

    長平搖頭道:「不能說,正月之後你就會明白的,對你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雲琅打了一個哆嗦道:「陛下給的?」

    長平認真的點點頭。

    雲琅哆嗦的更加厲害了,他真的好怕皇帝的賞賜,有時候你明明渴的要死,皇帝說不定就會賞賜你一盆火,還不允許你拒絕。

    「是真正的好事,站在你的立場看也是天大的好事,這件事你不會拒絕,也不會反對,甚至會對陛下感恩戴德。」

    「陛下把我的山門從大山底下挖出來了?」

    長平莞爾一笑道:「正月之後你自然會知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6 00:26
    第一一五章生動的世界

    雲琅憂鬱的瞅著隱沒在黑暗中的始皇陵,用力的揉搓著頭髮,他很害怕始皇陵的秘密被皇帝知道了。

    始皇陵就建造在關中,參與始皇陵建設的人足足有數百萬,還整整建造了二十年,如果說,沒有人知道始皇陵在那裡,那就太自欺欺人了。

    雲家能有什麼喜事呢?

    最大的喜事就是在雲家的地界裡突然發現了一個寶藏。

    就像後世的人在自家的院子突然發現了一個油井……

    這就是災難啊。

    雲琅仔細的思量自從來到大漢之後到底扯過多少謊話。

    算了半天沒有算清楚,如果每一個謊言都被戳穿的話,雲琅覺得自己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騙子。

    很多謊言說的非常惡劣,仔細算起來,就是在拿大漢國所有人當傻子玩弄。

    心懷鬼胎的人就是這個樣子。

    回到房間之後,雲琅收拾好了自己要帶的所有東西,準備一旦發現不妙,就帶著老虎逃進驪山,無論如何先跑掉之後再說其他。

    至於騙人這回事是客觀存在的,即便是被所有人認為他是一個無恥的騙子,雲琅也絕對不會有什麼自殺的念頭。

    了不起,此生再也不來長安三輔就是了,換個名字,隱姓埋名的在別的地方東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枕著包袱睡覺的雲琅,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依舊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不過,長平看他的眼色似乎溫柔了一些。

    第三天,阿嬌忽然派來了六個上了年紀了嬤嬤,伺候雲琅洗澡,並且在伺候他洗澡的過程中,把他全身上下看了一個遍,最後在他的腳底板上發現了一塊銅錢大小的暗紅色的胎記,然後就如獲至寶的回去了。

    第四天,雲琅睏倦的快要睜不開眼睛了,整個人憔悴的厲害,臉上的笑容虛假的厲害,不論是誰都能看出來雲琅是在強撐。

    第五天的時候,霍去病跟曹襄來了……

    「事情已經干下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認命算了,裡外不過是家裡多一口人的事,你現在家大業大的多一口人吃飯算的什麼?

    等到孩子長大了,出一份嫁妝也就是了,至於把你折騰成這個模樣?」

    正在把腦袋擱在桌子上準備懺悔的雲琅忽然愣住了,抬起頭用那雙缺少睡眠變得血紅的眼睛瞅著曹襄道:「什麼多一口人吃飯,什麼嫁妝?」

    霍去病羨慕的瞅著雲琅道:「春風一度就珠胎暗結,也只有你有這本事!」

    雲琅的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了,一把抓住霍去病道:「什麼春風一度,誰珠胎暗結?說清楚?」

    「剛剛從梁王府回到長安的司馬相如指天畫地的發誓,卓姬生下的那個女嬰,絕對不是他的。」

    雲琅的身體一下子就僵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瞅著霍去病,見他重重的點了頭。

    喉頭就發出「呴嘍」一聲響,然後就軟軟的倒在毯子上……

    霍去病在雲琅的脖子上摸一把對曹襄道:「竟然昏過去了。」

    曹襄苦笑道:「要是我現在突然多出一個女兒來,還要面對所有人的非議,也會昏過去。

    不過啊,這一次司馬相如跟卓姬算是賺大了,一個就任成都郡的贊者,一個直接成為五華夫人。

    司馬相如獲得的那個贊者也就罷了,無非就是一個官職,卓姬獲封五華夫人這個就厲害了。

    五華山的鐵礦這下子就成了卓姬的私產,估計她的父親會被活活的氣死。

    最厲害的還是陛下啊,一道旨意下去,硬是去掉了卓氏一半的性命。

    蜀中曠日持久的鐵礦之爭,終於塵埃落定了。」

    身份地位的不同導致每個人的見識也是不一樣的。

    雲琅很討厭這句話,但是,這畢竟是事實。

    他費盡心力想要知道的消息,對霍去病跟曹襄兩人來說並不算什麼。

    即便他們的長輩不肯告訴他們,他們也總是有自己的渠道得到消息。

    年長的勳貴裡面,他們的立場是不同的,阿嬌,長平跟皇帝站在一起,自然立場是一樣的,可是,有些人——他們的立場跟皇帝並不相同。

    尤其是牽涉到五華山鐵礦利益之後,矛頭就非常的明顯了。

    於是,連阿嬌都不敢輕易說出來的秘密,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宣揚的滿世界都是。

    他們利用這個事情來羞辱司馬相如,將卓姬描述成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讓卓氏的人知曉,他們家的女兒是用什麼手段來達到侵吞家族財產目的的。

    司馬相如知道這件事的可怕性,知道是皇帝的旨意,於是,他寧願忍著漫天的流言蜚語,咬著牙承認那個小小的女嬰並非他的孩子。

    他不敢想像,一旦他承認這個女嬰是自己的孩子,從而毀掉皇帝的用意,後果是多麼的可怕。

    只要是大漢人都知道一件事——他們的皇帝陛下非常的小氣。

    他只在乎自己的計畫能否實現,至於麾下的人會遭受什麼樣的噩夢,他一般是不理睬的。

    雲琅昏迷了半個時辰之後,就醒過來了。

    「你怎麼不多睡一會?」霍去病一臉的怒容。

    雲琅笑道:「我昏過去了。」

    曹襄冷笑道:「我第一次發現昏過去的人還能打呼嚕。」

    雲琅攤攤手笑道:「既然昏過去了,就不妨順便睡一會,這幾天把我折磨壞了。」

    霍去病見雲琅笑的開朗,拍拍桌子道:「我馬上就要成親了,如果順利,明年入冬的時候就會生一個到兩個兒子,把你閨女給我兒子留著。」

    雲琅鄙夷的看著霍去病道:「想幫我的女兒正名?你覺得需要嗎?」

    曹襄驚訝的道:「這孩子的出身是有問題的。」

    雲琅笑道:「只要是我生的,就沒有問題,也不會有問題,就算是有問題,我也會讓她變得沒問題!」

    「你信卓姬?」曹襄追問一句。

    雲琅指指自己的腦袋道:「我信!」

    「佔便宜的可是卓姬啊,五華山的鐵礦落在她的手中,卓氏一半的命脈沒了。」

    「佔便宜的是我……」雲琅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就走出了屋子。

    夕陽西下,紅彤彤的太陽即將落山,天邊沒有晚霞,只有一大團灰色的雲彩被夕陽鑲上了一道金邊,驪山最高出的那顆古松似乎張開了雙臂正在擁抱太陽。

    山風呼嘯,黑色的松林松濤陣陣,如同虎嘯龍吟,吹起斑斕的霜葉漫天飛舞,如同一群彩色的蝴蝶翩翩飛舞,最終落入山澗。

    雲琅大叫了一聲,側耳傾聽著遠山的回音,他從未發現這個世界居然會如此的燦爛,如此的清晰。

    他從未奢想過會有一個孩子,他以為自己經歷了可怕的事情,應該不可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沒想到,這個世界對他會如此的溫柔,如此的寵愛,他三心二意的給了這個世界一點微不足道的報答。

    這個世界卻給了他一座金燦燦的金山!

    於是,雲琅第一次虔誠的跪倒在地上,面對夕陽行三拜九叩大禮……他感謝這個世界,感謝這個世界上所有可能存在又不可能存在的神靈。

    「看樣子,一個孩子才是雲琅最想要的……」衛青背著手站在大門外,看著雲琅朝長安方向行叩拜大禮!

    長平苦笑道:「我那個弟弟啊,看人真是奇準,對誰都有戒心的雲琅,這一次居然心甘情願的……」

    霍去病,曹襄也驚訝到了極點,要知道,雲琅即便是在校軍場,在所有人都對皇帝叩拜的時候,他的膝蓋也沒有落在實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6 21:02
    第一一六章安全第一

    奮鬥這種事對雲琅來說實在是太無聊了。

    作為一個上知五百年,下知兩千年的妖孽來說,任何奮鬥都不不可能出乎他的預料,也就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他就像是一個上帝,站在九天之上俯視人間眾生被各種慾望掙扎,呼號。

    當一個小小的,軟軟的,小女嬰突然出現在他的世界之後,這個世界就徹底坍塌了。

    他可以漠然的看著其餘的人在這個世界裡掙扎,卻不能無視這個小小的女嬰,因為,她的身體裡流淌著他的血。

    對於這個孩子的真實性,雲琅是不懷疑的,對於這個孩子的是否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懷疑,畢竟,皇帝對這個孩子的調查絕對是全方位的。

    沒有人比雲琅更加清楚那一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皇帝弄一個假的,對於控制雲琅就不可能有任何作用,甚至會起到反作用。

    「孩子什麼時候能到長安?」雲琅做完一些奇怪的事情之後就問曹襄。

    「不知道,不過啊,應該會非常的快……」

    雲琅皺眉道:「孩子太小,經不起顛簸,我能通過誰來告訴陛下,請他不要太著急把孩子從蜀中送回來,最好讓卓姬抱著孩子親自回來一趟。」

    霍去病搖頭道:「沒有辦法,陛下的敕令已經發出了,所以就會有人堅決的執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去蜀中接孩子來長安的人已經快到蜀中了。」

    雲琅的眉頭緊鎖,看著霍去病道:「我想親自走一遭蜀中,把孩子接回來,她既然已經失去了母親,就不該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千里奔波。」

    曹襄苦笑道:「沒那麼容易……」

    霍去病跟著笑道:「家裡添丁進口,自然是好事,你卻不能表現的太急迫,否則會引來很多的麻煩。」

    「我沒有什麼麻煩,有麻煩的是卓姬。」

    「一個五華夫人還不能彌補她麼?」曹襄有些討厭卓姬,在他眼中,卓姬就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

    雲琅笑了,拍拍欄杆笑道:「如果用錢能解決的問題,我從不認為是問題。

    如果卓姬願意放棄孩子,我願意傾盡雲氏家財來補償她,這算不得什麼。」

    雲琅此時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獨自待一會,霍去病跟曹襄都看出他正在強忍著情緒跟他們說話,就很自覺的告辭了。

    雲琅一個人坐在高台上,眼看著夕陽慢慢的落山,眼看著驪山被黑夜漸漸地吞沒,眼看著雲氏燈火輝煌。

    「你應該有一個孩子的,你應該有很多很多孩子的……」這是太宰臨終前給他的祝福。

    「你應該擁有幸福,我的孩子,你應該擁有別人不曾擁有的幸福,你吃了那麼多的苦,卻依舊有一顆金子一般的心,無可論如何你會成為偉大的人。」

    雲婆婆的話語如同春風一般從雲琅的心底飄起,然後就溫暖了他的身體,即便夜風寒徹入骨,雲琅也感覺不到半點的寒意,他的心是溫暖的,身體也就是溫暖的。

    我們常人只能把命運臣服為一件衣裳,幸福而安逸的摺疊在某種思想的箱子中,表面看起來,人與人有所不同,而所謂的不同不過是一件皮衣和一件布衫的差別而已。

    有人喜歡皮衣,自然也就有人會喜歡布衣,很不幸,雲琅穿著鎧甲,所以他注定要走與常人不同的路。

    時間每過去一秒,雲琅就覺得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向自己靠攏一步,即便是隔著千山萬水,血脈覺醒之後,也就有了聯繫。

    「你就是有病!還說什麼孩子已經過了劍門,胡說八道,這時候能動身已經是一樁了不得的事情了。」

    曹襄一邊啃著豬腳,一邊對雲琅的絮叨嗤之以鼻。

    好不容易讓雲琅放棄了去迎接孩子的想法,雲琅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人。

    不就是一個女兒麼怎麼看的比命還要重要?

    他家裡其實有三個妹子,都是父親的妾婢所生,可是,論起出身,他父親只有他一個孩子而已。

    他認為雲琅的這個女兒也應該跟家裡的那三個妹子差不多,多了固然歡喜,沒了也沒有那麼失望。

    他知道梁翁正在跟大長秋商量,如何將雲氏的散碎銅錢全部換成金子。

    那應該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雲琅已經決定了,換好的金子會全部交給卓姬。

    一座小巧的樓閣正在日夜趕工中,這座小巧的樓閣恰好就在雲氏的最中心位置,樓閣不算高只有三層,每一層上都有密密的柵欄,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孩子也不可能從中間鑽過去。

    雲琅準備住在這座小樓裡,小樓第二層有兩間房子,一間大的嚇人,另一間卻很小。

    大屋子裡的空蕩蕩的,小屋子裡將被東西塞的滿滿的,不論是木馬,還是搖床,抑或是風鈴,或者是巨大的兔子布偶,雲琅都準備了很多。

    小樓一天天的變高,一天天的變得奢華,當一些五顏六色的漆被塗上之後,這座小樓彷彿在一夜中就變得光彩奪目。

    雲琅親自拿著斧頭,鉋子修整屋子裡所有的尖角,任何可能傷害到這個正在學習走路的孩子的東西,都會被他親自修理一遍,最後變成圓潤的球或者平面。

    當一種扭上竹皮發條就能沿著兩根竹棍緩慢奔跑的怪車,出現在屋子裡的時候,即便是衛青也不由得長嘆一聲。

    「如果有人不把孩子給你呢?」長平挑釁般的問道。

    雲琅拎著斧頭站起來,直勾勾的瞅著長平道:「誰會這麼幹呢?」

    這是長平第一次從雲琅的身上感受到了猛獸的氣息。

    「你會為此殺人是不是?」

    雲琅抽抽鼻子道:「可能會殺他全家!」

    「你已經入魔了!」

    長平忍不住尖叫出聲。

    雲琅搖頭道:「我好得很,現在做的一切不過是想給我的孩子一個完美的世界。」

    「從來就沒有什麼完美世界!」

    「那我就創造一個小的給她,讓她在這個小的完美世界裡愉快的生活。」

    長平楞了一下道:「你是指雲氏莊園?」

    雲琅笑了,指著忙碌的僕婦跟家丁們道:「雲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壞人,這裡的人個個都是好人,個個都非常的勤勞,我很喜歡她們,他們也會喜歡我的女兒的。」

    「他們都是好人?」

    「對啊!」

    「你確定?」

    雲琅看著長平犀利的眼神笑道:「我保證!」

    衛青從水池邊洗完手回來,拉著雲琅的手笑道:「你的本事應該不止這一點。」

    雲琅點點頭道:「確實不止這一點。」

    衛青滿意的拍拍雲琅的手道:「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料。

    你放心,只要你能一直保持目前的樣子,你的孩子將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也能平安一生。」

    長平不明白衛青看出來了什麼端倪,一會看看雲琅,一會瞅瞅丈夫,發現這兩個男人都在哈哈大笑,只不過,老的那個笑的蒼涼,年輕的那個笑的涕淚橫流。

    雲家並不是雲琅想的那樣全是好人,三天後,劉徹的案頭就放著一封奏報,這封奏報裡面將雲氏發生的大小事端都說了一個清楚明白。

    即便是雲琅聽到孩子的事情,昏迷了半個時辰的事情,密奏裡面也寫的清清楚楚,就像雲琅昏倒的時候,那個告密者就站在他的身邊。

    劉徹看完了密奏,就對那份密奏完全沒了興趣,雲琅出乎預料之外的喜歡孩子,這就足夠了,剩下的,不過是把這個孩子親手交給雲琅。

    劉徹打心底裡希望這個孩子能夠長命百歲,幸福安康。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23:36
    第一一七章恐懼能使人發瘋

    當所有人都希望同一件事情按照他們意願行事的時候,事情一般就會按照期望的方向前進。

    中間即便是有一些小小的波瀾,也會被大家齊心合力的給平息掉。

    卓姬坐在馬車裡,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木然的看著馬車外面起伏的山巒,眼淚再一次從眼眶中跌落。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用再回到長安,可以跟懷裡這個小小的人兒過幾年快活的日子,能親眼看著這個小小的人兒一點點的長大,最後披上紅妝,嫁作他人婦。

    她甚至預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並且做了非常多的安排,現在,全部都成了泡影。

    高高在上的帝王,發來了敕令,要奪走這個孩子,將她還給她的父親。

    卓姬抗爭過,只可惜,最終還是投降了,她的父親,那個冷血的商人,在付出了五華山鐵礦之後,依舊哀求卓姬回到長安去,親手把那個孩子還給雲琅。

    整個過程,沒有憤怒,沒有哀傷,只有無窮的恐懼。

    她做不到絕情決意,她相信孩子在雲琅那裡會過得更加幸福,她記憶中的雲琅,從來都是一個很不溫柔的人。

    從使者要求她繼續保密,卓姬就明白,雲琅對孩子的事情依舊一無所知,而無所不知的人僅僅是皇帝而已。

    她只是不能確定,雲琅在看到孩子的時候會不會喜歡她,畢竟,這個孩子的出生並非那麼名譽。

    「大女準備如何處理與司馬相如的關係?」

    平叟坐在對面,擔憂的問道。

    卓姬瞅瞅睡得香甜的孩子無所謂的道:「他能拿我怎樣?」

    平叟皺眉道:「他能剝奪您的產業!至少可以剝奪您留在蜀中的產業,五華山的鐵礦是一個是非根源,老夫建議,大女能捨棄就捨棄,專心經營長安鐵坊。」

    卓姬奇怪的看了平叟一眼道:「你應該知道,五華山鐵礦是皇帝硬塞給我的,容不得我拒絕。」

    「陛下沒有將鐵礦硬塞給你,而是在等著你把鐵礦投獻給朝廷,這是一樁非常明顯的事情。」

    卓姬咬牙道:「也就是說,我們不過是一顆陛下用來巧取豪奪的一枚棋子而已!」

    平叟嘆息一聲道:「老主人看的很清楚,所以他不怨恨你,他只求你看清楚面前的路,莫要因為一個鐵礦,就害得卓氏滿門遭殃。

    《鹽鐵令》到底是要施行的,卓氏先期獲得的那點自由不過是陛下的緩兵之計罷了。

    自明年起我大漢國,將不再僅僅是有一個《鹽鐵令》,還會有倉庫令,沽酒令,捕蝗令,捕獸令,擅興令,營繕令,工作令,禁土令

    共計九令齊發,其中上雜令為三,中雜令為三,下雜令為三。

    陛下因為有組訓,不好提高二十稅一的商稅,就只好從上中下雜令下手,期望收穫更多的國帑,用來支持大軍北伐。

    此刻為多事之秋,大女一個應付不當,就有傾覆之憂。」

    卓姬瞅著平叟怒道:「我的孩子都要被別人奪走了,你現在竟然在跟我說商賈事。」

    平叟瞅著卓姬懷裡睡得香甜的孩子笑道:「這就該是一個享福的,不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孩子不過是從母親的懷裡跳到了父親的懷抱裡而已。

    她能有什麼事情?

    雲琅給大漢國立下的功勞全部便宜了這個孩子,如今,才牙牙學語的孩子,就已經是大漢國的翁主了,大王家的女子都沒有這麼快就成為翁主的。「

    「雲琅不是她的父親!」

    卓姬咬牙道。

    平叟笑道:「您說了不算,老夫說了也不算,說了算的是陛下。

    在大漢國陛下的意志就是天命,大女,別抵抗了,陛下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讓長安鐵商孔僅變成了一個中戶,如今正在全力對付鹽商東郭咸陽,暫時沒注意到您,這個時候就不要掙紮了。」

    卓姬低頭輕輕地用臉頰蹭一下孩子的小手低聲道:「雲琅會好好地待她麼?」

    平叟笑道:「會的,一定會的,您要相信雲琅不是一個無情的人。」

    卓姬無力地將頭靠在馬車上,雖然腦袋被滾動的馬車撞擊的邦邦作響,也不願意把身子坐直。

    平叟嘆息一聲就下了馬車,才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就看到繡衣使者行首沈叛那張令人永遠都無法忘記的臉。

    「小翁主可還安泰?」沈叛面無表情的道。

    平叟躬身道:「還好,還好,剛剛睡著了。」

    沈叛點點頭道:「過了棧道我們就要出蜀中,後面的道路就會很好走了。

    告訴你家主人,好生的照顧好小翁主,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一旦小翁主有半點的差池,你們就不用再去長安了,我的的腦袋也會保不住。「

    平叟笑道:「大女乃是翁主的母親……」

    「住口,誰告訴你卓姬是翁主的母親?她一介商賈也配成為翁主的母親?

    在這裡說也就罷了,一旦到了長安城,想過好日子就讓你的主人閉上自己的嘴。「

    平叟並不生氣,笑眯眯的看著沈叛道:「行首此次回京可曾知道要去何處任職?」

    沈叛鄙夷的看著平叟道:「你也配知道?」

    平叟面不改色的笑道:「行首在大巴山毀傷了面容,這繡衣使者恐怕是干不成了,畢竟,只要有人看到您的臉,就會想起行首繡衣使者的身份。

    離開了繡衣使者,行首準備去哪裡啊?」

    沈叛不由自主的摸摸臉上的那道疤痕,一句話都不說。

    繡衣使者權勢滔天,這些年為天子爪牙,也不知道明裡暗裡的得罪了多少人。

    如果失去了身份的庇護,下場之慘已經是一件可以預期的事情。

    「行首應該是知道的,我家大女的夫婿乃是成都府的贊者,雖不能說位高權重,也算的上是鎮守一方的大員……」

    沈叛不等平叟把話說完就嗤的笑道:「他會幫你們?」

    「會啊!

    我家大女與司馬贊者締結夫妻,到底是怎麼回事長安城不知者應該不多。

    既然大家都是因為利害聯繫到一起的,就不要說什麼夫妻的情分,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不妨繼續下去。

    如果行首能夠得我家大女一句話,去找司馬贊者助你上下打點一下,雖說離開繡衣使者已經是無可避免之事,找一處僻靜之地為官還是不錯的。」

    沈叛眯縫著眼睛瞅著平叟道:「如果用別人家的孩子來替換掉翁主,這件事我是不敢做的。」

    平叟笑道:「翁主是要去他父親那裡,調換做什麼,老夫只想求行首一件事!」

    沈叛道:「什麼事情?」

    平叟咬咬牙道:「讓老夫的次子先走一步。」

    「去哪裡?」

    「去找翁主的父親。」

    沈叛眼中光芒一閃,沉聲道:「如果你能說服翁主的父親幫我脫離苦海,放你次子先走一步又如何?」

    平叟笑道:「這是自然,翁主的父親盼這個孩子如渴牛盼水,自然會全力幫助行首。」

    沈叛沉吟片刻,對外面隨行的軍兵道:「某家要睡一陣子。」說完倒頭就睡。

    平叟喚過次子平遮,將一輛馬車交給了他,然後又給他配備了六個武士,就目送兒子離開。

    卓姬自然也是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將懷裡的孩子抱得更加緊密一些。

    皇帝只在乎雲琅的感受,卻對卓氏半分好感都沒有,她很擔心,孩子交到雲琅手中的時候,就是她卓氏灰飛煙滅之時。

    此刻唯一的辦法就是向雲琅求救,卓姬希望跟以前幾次一樣,可以借助雲琅的智慧,讓卓氏再次逃出生天。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23:36
    第一一八章重操舊業

    雲琅非常的煩惱。

    主要是老虎不肯把指甲剪掉!

    平日裡雲琅跟老虎嬉戲,老虎一般都會爪子縮起來,即便是這樣,這傢伙四百斤重的身體還是太重了,再加上隱藏在肉墊中間的爪子有時候會本能的彈出來。

    因此,雲琅沒有少被老虎抓傷。

    最過分的是,這傢伙在冬天的時候,最大的喜好就是睡懶覺,以前呢,它會趴在自己的窩裡面睡覺,後來發現雲琅的床上比較暖和。

    於是,它會在半夜最冷的時候跳上雲琅的床,結果就是雲琅會被擠下床。

    孩子要來了,那麼小的一個小肉團,剛好夠老虎一口吞的,雖然雲琅堅持認為老虎不會傷害孩子,可是這傢伙對孩子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雲琅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抬著老虎的爪子,拚命地按老虎爪子上的肉墊,也不見這傢伙把指甲伸出來。

    反而煩躁的將爪子從雲琅的懷裡抽回來,不安的把爪子藏在肚皮下面,抬起腦袋瞅著黛色的驪山,顯得非常憂鬱。

    憂鬱的不僅僅是老虎,還有梁翁,他覺得小郎瘋了,居然在金子最貴的時候用一樣能花用的銅錢來兌換金子。

    眼看著家裡的錢被一車車的拉走,然後換回來一塊或者兩塊醜陋的金餅子,梁翁的心都在滴血。

    聽說,這些錢都是要補償給卓姬的,這就讓梁翁越發的痛恨起那個該死的女人來。

    大長秋倒是很滿意,在大漢國,人們主要使用的就是銅錢,至於金銀,不過是大宗貨物兌換的時候才能使用的到的東西,如今,雲氏不知為何一定要使用這麼多的金銀,對金銀最多的長門宮來說,絕對是一件很好地事情。

    阿嬌貴人的心情依舊不好,她很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因此,這麼多年以來,她雖然孤獨一人,卻從未考慮過收養一個兒子或者女兒。

    現在,有了,而且跟皇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這就讓她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大漢國的開國皇帝出身卑微,所以,在明面上,大漢國似乎對於血統並沒有什麼過高的要求。

    也只有她們這些皇族才知曉,就因為缺少原始的貴族血脈,所以,大漢皇族才會對血脈的要求達到了一個近乎苛刻的地步。

    高傲如阿嬌者,更是這一血統論的支持者。

    「雲琅換走了黃金五百斤,這應該是雲氏所有能動用的財力。」

    「就因為那個孩子?」

    「確實如此,聽說,雲氏把這些金子拿回去還要進一步冶煉,提升金子的成色,準備做到盡善盡美。

    為此,雲琅特意利用瀑布水的力量準備製作一種新的機關,名曰——沖壓機!

    據說冶煉完畢,再利用沖壓機對黃金重新整形的黃金,不但美觀,還能做到每一個金錠重量不差分毫。

    老奴估計,這是雲琅新一輪的斂財開端,畢竟,他當初在卓氏所做的事情,在長平侯府已經臭名昭著了。」

    阿嬌放下手裡的那支枯萎的蓮蓬瞅著大長秋道:「他準備如何斂財?斂誰的財?」

    大長秋苦笑道:「目標很可能是整個長安勳貴。」

    阿嬌輕笑一聲道:「他憑什麼認為那些地主老財會把家裡的金銀拿出來讓他斂財?」

    大長秋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木盒,放在阿嬌的面前。

    「這是什麼?」阿嬌疑惑的打開木盒,漫不經心的瞄了一眼,目光卻再也離不開了。

    只見這個不大的木盒子裡,靜靜的躺著一對金光閃閃且造型別緻的金豆莢。

    兩枚金豆莢還用一根細細的金鏈子連接著,躺在淡綠色的絲綢上面,只要看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目光。

    阿嬌探手從盒子裡取出那一對金豆莢,驚訝的發現,那上面還刻著字,一個寫著「亙壽永昌」,另一枚上面「富貴延年」。

    「這是雲琅送來的?」

    「這是雲氏為貴人準備的八樣壽誕禮物中的一種。」

    「另外七樣呢?」阿嬌急不可耐的問道。

    大長秋暗自嘆口氣,他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就這,拿來的還是最不起眼的一對金豆莢。

    剛剛還說不許雲氏從長門宮賺錢,現在看起來,雲氏想不賺取長門宮的錢都不成了。

    一枝鳳形簪子被阿嬌從錦盒裡面取出來,她無師自通的將披散的長發挽成一個髮髻,自然地將簪子插在頭上,然後就對著銅鏡左看右看。

    這枚簪子的造型在雲琅看來說不上好,只是好在手工上,就連雲琅都想不到,家裡的銅匠手藝會好到這個地步,一整隻顫顫巍巍振翅欲飛的鳳凰徹底的被表現出來了,如果插在頭上,每走一步,那隻金鳳凰就有振翅欲飛之像……

    大漢國不是沒有髮簪,只是大漢國的發簪大多是一根用名貴材料製作的長針,固定頭髮的作用,遠比裝飾性能來的要強,現在,有了這枚簪子,阿嬌覺得自己的容顏似乎都生動起來了。

    至於那一對由一股股細細的金絲纏繞而成的臂釧上面竟然有一朵朵金色的梅花,阿嬌同樣自然地套在手腕上。

    大漢婦人用的臂釧大多為白玉或者其它顏色的玉石製作而成,這種由金子製作而成的臂釧真的非常的少見。

    這些首飾也就罷了,阿嬌畢竟是一個見多識廣的貴婦,滿大漢的名貴寶物任由她賞玩,所以,見到了喜歡的首飾就隨手戴上,並不會讓她激動的忘乎所以。

    問題是最後一個比較大的木盒子就讓她有些難以割捨了。

    木盒子裡裝著四個金錠,從大到小都有,最大的一個應該有一斤,最小的一個只有一兩。

    大漢國的金餅子鑄造的慘不忍睹,往往在澆口處還會有黑色的殘渣,餅子也半扁不圓且厚度不一,除過價值之外,再無半點可取之處。

    盒子裡的這四個金錠就不一樣了,它們的表面不僅光滑,也看不到澆口,整個金錠呈上大下小的半圓狀結構,兩邊還有雲紋凸起,周邊同樣向內翻捲,黃亮亮,金燦燦,一看就是一個吸引人眼球的好東西。

    如果再聯想到它的價值,即便一向對錢財沒有什麼概念的阿嬌,也覺得這東西確實有魅惑人心的力量。

    「取五百斤金餅子,命雲琅盡快打造成這八樣器物,上元之時我有用處。」

    阿嬌一邊欣賞那些金燦燦的東西,一邊吩咐道。

    「有三成的火耗!」大長秋小心的稟報。

    「內府融金火耗幾何?」

    「兩成!」

    「怎麼他們雲家就要多要?不成,就兩成!」

    「貴人,雲家需要工錢,多出來的一成就是!」

    阿嬌想了想點頭道:「也罷,雲氏賣雞蛋的時候,你沒出力一樣有兩成的收息,既然如此,那就三成,大長秋算清楚了,莫要讓雲琅鑽了空子。」

    大長秋笑道:「五百斤金餅子去了雲氏,老奴收回三百五十斤金器,不得有差。」

    同樣的金器,長平手裡也有一份,衛青拿著一枚金錠仔細的瞅著,然後嘆口氣道:「都說財帛動人心,今日見了這枚金錠才知道此言果然不虛。」

    長平從頭髮上取下金簪道:「需要感慨,先幫我想想雲琅這傢伙是靠什麼來賺錢的。

    如果只收三成火耗,他沒有多少賺頭。

    這傢伙為了女兒把家裡弄得一窮二白的,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家的倒霉事轉嫁到別人頭上去。

    這些東西應該就是他的斂財大計,先想清楚他是靠什麼來賺錢的,否則,這些東西傳出去之後,雲氏還不知道會發多少黑心財!「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7 23:36
    第一一九章買櫝還珠這是必然

    如果皇帝不多事的話,雲琅有的是辦法來解決這件事情。

    自從皇帝插手之後,以一種不容拒絕的霸道行為把所有的事情搞的一團糟。

    大人無所謂,既然已經把事情做出來了,不論是雲琅還是卓姬被人用口水吞沒這不算事,敢做就要敢當。

    問題是孩子!

    那個小小的孩子還什麼都不懂呢,她的名譽已經完蛋了,而且是被一種人盡皆知的方式給結束了。

    雲琅能想像的到,他那個才一歲三個月的女兒,現在已經被人貼上了非好人家的女兒這個惡毒的標籤。

    這是不能容忍的……

    他決定懲罰所有人……

    他決定讓金子的價值進一步提高,讓銅錢兌換金子變得更加的困難。

    當每一個人都拿到了精美的金元寶,金餅子,金幣之後,就迅速的儲存起來,為了繼續收納更多的金子,他們會千方百計的通過自己控制的商賈,與農夫繼續收納金子。

    當金子不再作為一種有價值的貨幣保證物脫離市場之後,大宗的交易就會以銅錢為主。

    如此一來,市面上的銅錢就會變得稀缺起來,從而讓物價變得更高,也更加的稀缺。

    在這樣的場景下,大漢國原始的貨幣經濟就會受到打擊,從而讓大漢國退回到以貨易貨的節奏中。

    這樣做的最終結果,受損最大的就是大漢國,當百姓手中的貨幣不足以支付國家的稅收,那麼,大漢國就只能收取大量的貨物,數量之繁多,一定會讓劉徹頭疼的。

    如果這樣做還不能達到目標。

    雲琅還想用自己搾取的那些黃金來收購銅錢……這就是著名的銀貴銅賤痺症!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雲琅通過自家的商賈班頭賈三召集了長安,三輔所有能接觸到的銅匠,金匠,把雲氏的新產品給這些人看,並且以低廉的價格開始發售模具,以及水利沖床。

    如果有金匠願意出一筆大價錢,雲琅甚至會出售他獨有的黃金冶煉方法,爭取讓全天下的金子的品質都提升一個檔次。

    阿嬌家的五百斤金子很快就變成了三百五十斤顏色好看的金子,對此,阿嬌非常的滿意。

    長平因為對雲琅這個人一直心存疑慮,所以,她家的金子只送來了一百斤……當她發現全長安的人都開始討論一種漂亮的黃金的時候,她又送來了五百斤……

    勤儉持家是大漢族自遠古以來就存有的美好品德,只可惜,這一美好的品德,在遇到需要他們努力的將金子花出去才能挽救大漢國薄弱的貨幣制度的時候,把金子藏起來,就是一種罪惡。

    梁翁原本每日裡都要面對雲氏空蕩蕩的錢庫傷心一陣子,現在,他不傷心了,每天都有金燦燦的金子運進錢庫,非常有效的撫慰了他受傷的心。

    以利益驅動人的積極性的時候,雲琅相信,這股風潮一定會席捲大漢全國,速度之快,甚至能在大漢朝廷反應過來之前就結束。

    雲琅甚至相信,即便這樣的行為給大漢國造成了很大的麻煩,他們也不可能找到事情的根源出在黃金品質的提升上。

    世上最賺錢的行當大多都是損人利己式的,屬於掠奪……軍事戰爭是一種手段,經濟戰爭同樣是,雖然沒有血肉橫飛的戰場,卻往往來的比戰場還要殘酷。

    提升金子的品質原本算不得錯,如果雲琅能在提升金子質量的同時也提高一下銅錢的質量,這將是一個莫大的善政。

    當精美的銅錢大行其道的時候,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多如牛毛的私鑄錢。

    對於國朝回收鑄幣權是有莫大好處的,同時也能繼續擴大使用錢幣交易的人群,最後因為使用同一種貨幣的原因,自然而然的會成為一個族群,也就是說,這東西對一個大一統的國家來說極為重要。

    很可惜,大漢國那麼多的才智之士,對收回鑄幣權,禁止私人鑄造錢幣的重要性並沒有一個清楚地認知。

    雲琅覺得讓他們目前吃點虧,對他們的將來有好處。

    一枚精緻的金子製作的鈴鐺在雲琅的手中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皺皺眉頭,金子裡面添加的黃銅不夠多,聲音不夠清脆。

    他將鈴鐺放在一邊,重新寫好了材料的配比,交給了梁翁,這個老鐵匠一定會造出符合他心思的鈴鐺來。

    他想製作一百零八個這樣的鈴鐺,準備掛在閨女的窗外,小小的孩子,應該會喜歡這種能發出動聽音樂的小東西。

    孩子用的木馬還是有些粗糙了,雲琅親自用手摩挲過整隻木馬,感覺有些地方還是有一些細微的木刺,就決定重新用礪將它重新打磨一遍。

    平遮到來的時候,雲琅正在打磨木馬,聽說平遮來了,頭都不抬的問道:「人到哪裡了?」

    「陳倉!」

    「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我有了一個孩子?」

    平遮想起父親來時的叮囑,苦笑道:「卓姬以性命相要挾!」

    雲琅輕輕地打磨一下木馬的頭部,冷冰冰的道:「我自認為與你父親的關係還算是融洽,他以前戕害過我無數次,我都一笑了之,這一次怎麼算?」

    平遮躬身道:「父親命我一生為雲氏家臣,來抵償隱瞞您的罪過。」

    雲琅抬起頭瞅著平遮道:「陰陽一脈果然貫會見風使舵,輕易地就把一件惡毒的事情利用顛倒黑白的手段說成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真是難得啊。」

    平遮拱手道:「某家現在已經是雲氏家臣,只要家主想要懲罰平遮,何時不可行呢。

    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件需要家主處理。」

    雲琅停下手裡的活計想了一下道:「我還真的答應過你父親收你為雲氏家臣。

    你不用說什麼,直接回去告訴卓姬,賣掉卓氏鐵坊,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了,孔僅已經倒霉了,所以啊,現在基本上沒有鐵器商人的活路了,以後,所有的鐵器都需要官賣。

    我想,卓姬應該沒有充當官府店舖掌櫃的心力吧?」

    平遮大驚道:「如此一來,跟隨卓氏的一干鐵匠將如何謀生?

    鐵器作坊是卓姬賴以生存的保證,如何可以輕易地捨棄?」

    雲琅看了平遮一眼道:「你好像是我雲氏的家臣,不是卓氏家臣。」

    平遮毫不畏懼的跟雲琅對視,直言道:「我以為家主奪人子女,而後對子女之母棄之不顧,道義有差。」

    雲琅無聲的笑了一下,放下木馬道:「果然是他娘的一筆生意,我可憐的孩子啊,有誰知道你在爹爹的眼中根本就是一個無價之寶。

    那個愚蠢的女人竟然連這一點都想不通,用一個破爛的鐵器作坊來衡量我孩兒的身價,真是活活氣死我了。」

    雲琅憤然起身,抖落身上的木屑,指著平遮道:「跟我來!」

    說完話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小樓,不明所以的平遮連忙跟上。

    不一會就來了雲氏主樓前面,守候在這裡的梁翁費力的推開一個石頭製作成的路燈亭子,一道鐵門就暴露在平遮的面前。

    梁翁打開那扇鐵門,雲琅率先走下地道,平遮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走了下去。

    梁翁快速的越過雲琅又打開一扇沉重的鐵門,一連過了三道鐵門之後,平遮就跟雲琅來到了一間由巨石砌造的石屋,石屋裡有一盞長明燈。

    透過昏黃的燈光,平遮看到石屋中間擺著十口松木箱子。

    「打開!」

    雲琅沉聲吩咐梁翁。

    梁翁依次將木箱子打開之後,平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驚道:「這麼多金子?」

    雲琅背著手,繼續站在黑暗裡,等平遮激動過後才輕聲道:「既然卓姬把孩子還給她的父親這件事當做一筆生意,我就讓她賺的盆滿缽滿。

    只要把孩子送過來,這些錢都是她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8 17:27
    第一二零章喪心病狂的雲瑯

    「孩子回來之後,我就希望你能徹底的忘記這件事,永遠都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雲瑯青筋暴跳的手死死的捏著一個金元寶,恨恨的丟在木箱子裡對平遮道。

    平遮有些慌亂,額頭上的汗水都下來了,他很想說卓姬跟他父親商定的不是這一幕。

    然而,透過事情的表面看最終的結果,他發現,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

    「這些錢足夠卓姬建立一百個鐵器作坊,拿走!」

    雲瑯怒吼了一聲之後,就轉身離開了金庫。

    梁翁默默地解下掛在腰上的那一串鑰匙,放在裝滿金子的木箱上,然後也離開了金庫。

    金庫裡只剩下平遮一個人的時候,他的雙膝一軟,噗通一聲就跌坐在地上,目光卻從未離開那一箱箱金光璀璨的金子。

    這些金子能做很多的事。

    平遮從小就在卓氏這個商賈之家長大,沒人比他更加曉得金子的力量有多大。

    財帛動人心。

    過了良久,平遮才從地上站起來,將木頭箱子一一的蓋上,再把一道道的鐵門鎖好,最後將路燈亭子推回原位。

    見雲瑯繼續用礪石修理那個精緻的木馬,就上了樓,跪坐在雲瑯的下首。

    「卓氏乃是商賈之家,卓姬雖然出塵清雅,久居鮑魚之肆,難免會沾染一些商人習氣。

    家主不必為此動怒。」

    雲瑯搖頭道:「沒有動怒,用錢能解決的事情,對我而言是最簡單的事情。

    我原本還在想如何安慰卓姬,如何撫慰她失去孩子的事情,現在看來簡單了,你把錢帶給她,想必她就會忘記她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你既然已經以雲氏家臣自居,那麼,就把這事辦好,當我的孩子住進了這棟小樓,就是你真正成為雲氏家臣的一天。」

    平遮用最平靜的語調道:「事情確實變得簡單了,卻也變得鋒利如刀。」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冬秋!

    把這詞句帶給卓姬,沒辦法抵抗命數,那就低頭吧,強求的代價太大,一般人付不起。」

    平遮取出一支筆,很自然的將這首詩抄錄在他的袍子下襬處,低聲道:「家主只要孩子?」

    雲瑯瞅了平遮一眼道:「那是雲氏大女雲音」

    平遮笑道:「可有出處?」

    「琅琅之音!」

    「家主就不想聽聽卓姬為大女起的名字嗎?」

    「我的女兒叫雲音!」

    「聽說陛下給大女的封號是驪!」

    「我女兒叫雲音!」

    平遮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哆嗦,他被雲瑯眼中暴虐的神色嚇壞了。

    他發現眼前的雲瑯跟父親口中的雲瑯似乎是兩個人,一個無害的如同山林裡的麋鹿,一個暴虐的如同山澗裡的惡龍。

    梁翁走了進來,輕聲對雲瑯道:「客人的飯食已經準備好了,給大女準備的新馬車也已經準備好了。

    客人現在就能上路,可以一邊走一邊進食。」

    「劉二他們十六人準備好了嗎?」

    「已經披甲完畢!」

    雲瑯看了一眼平遮道:「拿著錢去吧!」

    平遮還想張嘴說話,就被雲瑯冷冷的給打斷了:「沒有什麼事情比我的大女更重要!」

    平遮只好起身,在梁翁的陪伴下離開了小樓。

    平遮站在樓前極目四望,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的看雲氏莊園,只見初冬時分的雲氏莊園,依舊處處透著綠色,山腳處的油菜田依舊有些鬱鬱蔥蔥的意思。

    這些油菜會被寒冬大雪最終覆蓋,然而,根已經紮下了,一旦春風吹起,就能迅速的抽枝長高,最終會變成一片黃色的花朵海洋。

    雲家的馬車非常的平穩,也非常的舒服,馬車裡已經準備了一些飯菜,飯菜依舊裊裊的冒著熱氣,甚至還有一壺酒。

    在他乘坐的馬車後面,還有一架更大的馬車,馬車外邊刷著桐油,簾子也是黑色的,看不清楚裡面到底有什麼,外觀看起來也非常的普通,唯一的差別就是大了一些。

    雲瑯站在小樓的陽台上,瞅著樓下的劉二道:「把大女帶回來。」

    劉二搥搥胸甲道:「不敢辱命!」

    車伕們見家主揮揮手,就立刻驅趕著挽馬,快速的向陳倉方向疾馳。

    衛青夫婦透過主樓的窗戶瞅著雲氏車隊離開了莊園,長平撇撇嘴道:「一個小屁孩,竟然有一股子大將之風。」

    衛青關上窗戶笑道:「這一次,這孩子看樣子是真的認真了,也更像一個家主了。」

    長平輕笑道:「都說女子為母則強,沒想到你們男子為父也會變強!」

    衛青瞇縫著眼睛透過窗紗瞅著依舊扶欄遠望的雲瑯道:「你們費盡心力的想要這個年輕人成熟起來,現在啊,目的達到了,卻不知,你們以後面對的將是一個成熟的家主,再想從他手裡白白的撈取好處,恐怕不可能了。」

    長平冷笑道:「我更喜歡跟一個家主打交道,跟一個晚輩打交道,欺負他,總讓我覺得羞恥。」

    衛青大笑道:「且看你們相爭,我只看結果。」

    長平指著窗外的那座小樓道:「為了讓女兒的小樓一年四季溫暖如春,雲瑯竟然把最高處的那座溫泉圍起來了,還特意用陶管修建成水道,最後連接進了小樓裡面的銅管,你知不知道,那些銅管都是上好的銅錢融化之後鑄造的。

    我還聽說銅管子並不好鑄造,每鑄造好一根,就要廢掉五根,嘖嘖,這傢伙為了女兒可真是下了血本。

    就身價而言,一般的翁主跟這孩子沒有什麼可比性。

    就這也就算了,他前些日子跟那個叫做宋喬的女子打的火熱,現在閨女來了,就對那個女子不聞不問,你說說,你們男子是不是都這麼絕情寡義?」

    衛青笑道:「我怎麼知道!」

    長平狠狠地瞪了一眼衛青道:「你不知道?我到現在都 有身孕呢。」

    衛青看看天色,恨恨的道:「晚上再說!」

    雲瑯這些天的注意力全在小樓上,這座小樓的每一個卯榫,每一處連接,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為了讓那些難聞的漆皮早點幹透,他不惜給這座小樓的每一層都點上爐子,加上銅管裡透出的溫泉熱浪,整座小樓熱的如同一座烤箱。

    暴力催熟的結果不太好,雖然難聞的漆皮味道沒有了,卻多了濃重的煤煙味道。

    然後,又要清理煤煙,雲氏的僕婦們又用清水把整座小樓清洗了三遍。

    雲瑯幹這樣的愚蠢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比如給閨女挑選最好看的小鹿,給閨女挑選最乾淨,最潔白的小羊,給閨女挑選最溫順的大鵝,他甚至意圖給閨女弄一匹長不大的矮馬。

    為此,霍去病跟曹襄一致認為雲瑯已經病的不輕。

    尤其是要給老虎剪指甲這事,即便是衛青也無法忍受,害得老虎已經跑去山林裡,好幾天都沒有回家。

    當雲瑯戴著一雙雪白的絹絲手套開始檢查小樓是否被擦拭乾淨的時候,實在看不下去的長平終於爆發了。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冬秋!

    這段詞句是你寫的?

    你從今後準備躲在小樓裡給你的閨女當牛馬騎?「

    雲瑯無所謂的攤攤手道:「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千斤肥馬一旦無用,就只能成為屠夫案板上的一堆肥肉。」

    雲瑯笑道:「我總要表明我的態度吧?」

    「你是說,這些句子是寫給陛下看的?」

    雲瑯咬著牙道:「是寫給所有關心我,愛護我的人們看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8 17:27
    第一二一章天知道她想要什麼

    陳倉到長安只有三百五十里,當兩隊人馬相向而行之後,路程就縮短了一半。

    當年劉邦就是從陳倉道出川,與項羽展開爭奪天下的戰爭的。

    當年的漢王終於成為漢皇之後,天下在很長一段時間並不平靜。

    於是,膽小的漢皇劉邦就認為,自己有必要繼續穩固後方,即便是被那一處的敵人突然擊敗了,也能東山再起。

    所以,出川的道路被當做大漢初期最重要的事情來對待,因此,陳倉道也成了蜀中對外交通的生命線。

    然而,這條生命線對於商賈來說依舊兇險,且不說一路上數之不盡的豺狼虎豹,即便是一場雨,一場雪也會徹底讓道路斷絕,沒有幾個月的修復根本就無法通行。

    即便沈叛心急如焚,在車隊出了陳倉道之後,也不得不在陳倉修整兩天。

    雲氏的車隊還沒有抵達陳倉,平遮派出的快馬卻先一步遇到了沈叛的車隊。

    卓姬抱著孩子一言不發,等待平叟看完書信。

    平叟看書信用了很長時間,卓姬也等待了很長時間,卻沒有催促。

    她發現平叟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怎麼,他在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他的嗎?」

    卓姬平靜的說出這句非常殘酷的話,心頭卻隱隱的期待雲瑯能夠真的這樣認為。

    平叟放下竹簡曼聲道:「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冬秋!」

    卓姬認真的聽完,皺著眉頭道:「雲瑯寫的?」

    平叟放下竹簡道:「是的,他的狀況也不好,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沒想到帝王恩也能讓人踟躕不前。」

    卓姬冷冷的道:「我不管他目前是個什麼狀況,我只問他準備怎麼安排孩子?」

    平叟苦笑道:「自從聽到孩子的事情的第二天,雲氏就大興土木,聽平遮講,那座小樓真的是奢華無比,真正的公主寢宮也不能與之相比。」

    卓姬嗤的冷笑一聲道:「他沒有把孩子送給阿嬌撫養的念頭?」

    平叟搖頭道:「雲瑯已經給孩子起了名字,名曰雲音,琅琅之音的音。」

    「雲氏大女?」

    平叟笑道:「這是自然。」

    卓姬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再次問道:「鐵器作坊能否留住? 」

    平叟嘆口氣道:「雲瑯對於卓氏鐵器作坊嗤之以鼻,根本就不屑理會。」

    卓姬怒道:「果然是一個負心人,這孩子是他的,他就對孩子千好百好,我這個做母親的他就不準備理睬,沒了鐵匠鋪 子讓我自生自滅不成?」

    平叟微微嘆了口氣,卓姬的相法還真是不可理喻,她是司馬相如的妻子,並非雲氏女主,五華山的鐵礦可能拿不到,五華夫人的俸祿卻不會少。

    卓氏鐵器店舖女主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商賈,哪裡能比得上五華夫人的尊號來的雍容。

    皇帝既然已經封賞她為五華夫人,就注定了她再也不能涉足賤業。

    「雲瑯拿出了一千斤黃金,雲氏所有的家底來補償你!」平叟還是將竹簡遞給了卓姬。

    卓姬匆匆看了一遍,臉色蒼白,顫抖著問平叟:「他在用一千斤黃金來買女兒。」

    平叟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平遮說,此時的雲瑯如同一頭瘋虎,稍有忤逆就會暴起傷人!」

    卓姬忽然清醒過來,慘笑一聲道:「這麼說我賺大了?

    以前常聽別人自稱自家的女兒為千金,沒想到我的女兒真的價值千金!

    還是一千斤黃金!」

    平叟瞅著失態的卓姬道:「黃金也被平遮帶來了。」

    卓姬咬著牙道:「他只要孩子不要我是嗎?他以前說過雲氏會有我的一個棲身之所,他反悔了?」

    「恐怕是的……」

    「雲氏派來了奶媽,派來了家中的內宅管事,又派來了十六個甲士,是來跟我爭奪女兒的是嗎?」

    平叟無奈的搖搖頭道:「大女是被皇帝從你身邊奪走的,當初,如果你發現有了身孕之後,留在長安安胎,在雲瑯的關注下產下大女,我想,雲瑯會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安排。

    你想獨自佔有大女,並且對雲瑯隱瞞消息長達兩年,我想,他一定非常的暴怒。」

    卓姬丟掉手裡的書信,怒道:「孩子是我生的。」

    平叟指指馬車裡堆積的很高的竹簡道:律法裡說的很清楚,子女隨父!」

    「他不是我夫君,司馬相如才是!」

    平叟也有些暴躁,拍著大腿怒道:「那個窩囊廢有膽子承認嗎?」

    卓姬大哭起來,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平叟的手哀求道:「幫幫我。」

    雲音也被母親的哭聲驚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見母親在大哭,她也跟著大哭起來。

    煩躁的平叟聽到雲音的哭聲,原本茫然的雙眼忽然變得有神起來,他突然發現,事情可能沒有他想的那麼糟!

    想到沈叛正在等候回應,平叟就離開了卓姬的馬車。

    果然,一下馬車,他就看到沈叛正在盯著他看。

    一個被利用過的人,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價值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安撫好這個人。

    「怎麼說?」沈叛的臉色非常的難看。

    平叟搖頭道:「你的這個官職不做也罷!」

    沈叛的手捏上了劍柄輕聲道:「沒人肯幫我是嗎?」

    平叟笑道:「你一定要繼續做官嗎?你繼續做官還可能前途嗎?」

    沈叛的臉色陰沉的似乎能擰出水來,卻一言不發,眼中的殺意卻越發的濃重了。

    「有了十斤黃金,您去那裡不能安身?」

    沈叛楞了一下苦澀的道:「某家為官清廉,十數年來只知道為陛下效命,何來十斤黃金?」

    平叟招招手,卓氏的武士首領卓蒙就提著一個沉重的布包走了過來,平叟接過布包,放在沈叛的手中道:「現在有了!」

    沈叛迷茫的接過金子,瞅著平叟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為我著想是嗎?」

    平叟點點頭道:「你失敗了一次,而且還負傷了,所以,重新成為繡衣使者完全不可能。

    老夫從未聽說有繡衣使者可以轉換成其餘官職的。

    你們是陛下的爪牙,檢查天下,拷問百官,跟所有人都是對立的,如果你依舊在繡衣使者群中,自然沒有問題,然而,一旦你沒了繡衣使者的名號保護,就人人得而誅之了。」

    沈叛慘笑一聲,掂量一下手裡的黃金道:「回到東京,只要陛下不準備殺我,我就求去,做一個鄉野村夫也非壞事 」

    平叟笑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不妨去雲氏看看,一樣的做山野村夫,在那裡可就太舒坦了。」

    「雲氏會收留我?」

    「會的,那是一個即將興起的世家,正處在求賢若渴的境地裡,兄台乃是繡衣使者中的佼佼者,雖然偶爾失敗一次,又豈會沒有人賞識?

    馬上就該有雲氏的人來迎接雲氏大女,兄台只要交好他們,給些許的便利,將來去了雲氏也好有人引薦!」

    沈叛深以為然,聽說雲氏與阿嬌夫人走的極近,如果能通過雲氏獲得阿嬌夫人的一句話,重歸繡衣使者也並非不可能。

    雲氏的快馬輕車走的極為迅速,加上又是四個輪子的,在平地上飛奔走的又快又穩。

    紅袖還是第一次離開上林苑,趴在車窗上貪婪的看著外面的景緻。

    兩天時間,馬車走過鬧市,也走過村莊,每一樣事物都能引來她的大呼小叫。

    兩個乳娘又是激動,又是擔憂的聽劉婆給她們交代事項。

    「咱們雲氏最不缺的就是乳娘,五百多婦人呢,為什麼就挑你們兩個,還不是看在你們在家裡待得最久?

    這一次你們算是撿著了,只要安心的將大女奶大,將來就算是家裡的老嬤嬤了,有的是福享。

    家裡的野孩子給我先忘掉,專心餵養大女,要是有半點的怠慢,仔細我剝了你們的皮!」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9 17:33
    第一二二章最難受的就是等待

    對目前這個結果,雲琅總體上來說還是滿意的。

    自從生下來,他就沒有得到過太好的東西。

    任何他想要的東西都必須經過一番痛苦的磨礪之後才能獲得,當然,也有一些即便是努力了也什麼也沒有落下。

    人生不能有太高的期望。

    這是雲琅五歲的時候想要一塊一噸重的糖塊的願望沒有實現之後,他就有了這個覺悟。

    十七歲的時代他經歷過,如今正準備在過第二遍,他把來到大漢國的那一天當做了生日,所以,他的十七歲生涯還沒有到來,還差九個月。

    所以說,他是一個十六歲的父親。

    十六歲的父親在大漢不稀奇,一點都不稀奇,堪稱比比皆是,這個年紀的男子,早就成一家之主了。

    清晨的時候,驪山的雲霧沒有飄下山,主要是因為天空陰沉沉的,眼看著初冬的雪就要落下來了,雲琅很擔心,這場將要到來的大雪會耽誤他看到孩子。

    雲琅渴望見到自己的孩子,這個孩子是他生命中第一個至親,沒人能體會他此時的心情。

    荒原上的小路上倒是人來人往的,一隊隊背著煤石的富貴鎮百姓背著沉重的背簍在艱難的跋涉。

    兩條寬寬的麻布帶子勒在肩膀上,一條更加寬大的帶子掛在前額,這樣做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更把全身的力氣用在抵抗重力上。

    背簍底下還有一根丁字杖,等到疲憊的時候,就能將背簍杵在丁字杖上稍作歇息。

    有經驗的背煤人每天都走固定的距離就立刻休息,他們將漫長的道路分成數份,甚至將每一份道路能賺到的錢都計算的很清楚,唯有如此,才能面對背煤這樣的苦役,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堅持下去。

    雲家每年都是最大的用煤大戶,阿嬌家也是,李敢家就差了一些,不過,李敢老婆還是學雲家的樣子儘量的儲存了很多的煤。

    看著在荒野裡跋涉的背煤人,雲琅覺得阿嬌就做對了一件事,她不允許別人用馬車拉煤,她早就有禁令在先,不接受任何除人力背煤之外的運煤方式。

    這聽起來有些反人類,然而,對於那些剛剛從荒野裡進入富貴鎮變成平民的野人來說意義重大。

    背煤,可能是他們唯一能找到並且能夠長期維繫的一種謀生本事。

    任何用機械力量運輸的行為,都會造成煤石積壓的場面,從而導致這些背煤掙口糧的人餓肚子。

    雲家錢多,卻在積極地推行以物易物,每當那些背煤的漢子領到了表示成交的竹籌之後,就會小心的收起來,等到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他們就會拿著三個或者兩個竹籌來雲氏帳房兌換錢糧。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這些人早就變成了黑人,雲家的管事嫌棄這些人太髒,就在莊子外面用石頭沙子箍了一個很大的池子,這些疲憊的人必須洗乾淨之後才能去領錢領糧食。

    當然,疲憊飢餓的人不適合泡熱水,所以,雲氏還會大度的賞賜他們一個糜子饃饃,跟一大桶菜湯。

    這雖然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舉動,卻把雲氏跟黑了心腸的長門宮完全區分開了。

    洗乾淨了身子,再吃一個糜子饃饃,喝一碗熱湯,白日裡的疲憊也就去了小半。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洗乾淨的關中人還是很有看頭的,高大的身材,配上一張方臉以及濃眉大眼睛,說不出的精神。

    雲家的兌換竹籌的管事是一個少了一條腿的瘸子,這傢伙以前是傷兵,沒出去了,雲琅又不能把他丟到荒野裡,於是,也就在雲家混日子,時間長了,因為對數字比較敏感,居然混成了外宅的一個小管事。

    「哎呀,你居然有四個竹籌,一天跑了四趟?真是一個棒小夥子。」管事申平在拿著竹籌的少年身上拍了一巴掌大為誇讚。

    「悠著點啊,少年人力氣長得快,雖說睡一覺就能回來,也不能這麼熬身子骨,年紀大了你就知道苦楚了。

    怎麼樣?要錢?還是要糧食?要布帛就要攢夠十個竹籌才成啊。」

    少年人並不大,也就十六七歲的模樣,看得出來,背煤換錢糧他還是第一次經歷,站在那裡瞅瞅掛在牆壁上的錢串子,又瞅瞅一邊糧斗裡面的糧食,又看看用油布蓋著的布帛,每一樣他都想要。

    「放心,雲氏是出了名的好人家,從不欺騙良善,聽我老申的,今天呢,就換糧食,換成高粱或者糜子,夠兩口人吃三天的,攢夠過冬的糧食之後呢,再想別的。」

    少年人的一張臉憋得通紅,半晌才道:「想給媳婦弄塊布!」

    排在他後面的老漢拍了他一巴掌道:「要什麼新衣服?你老娘還餓著肚子呢。

    不准換錢,銅錢越來越不值錢了,就換糧食,換高粱,那東西一次換的多。」

    老申見少年人把糧食口袋遞過來了,後面的雲家小子就笑嘻嘻的用糧斗給他裝糧食,居然裝了小半口袋。

    目送小夥子將糧食裝進背簍走了,老申感慨的對那個老漢道:「又一個能養家餬口的棒小夥子。」

    老漢把自己的三個竹籌遞給老申低聲道:「申管事,府上今年冬天要的煤石還多嗎?」

    申管事嘿嘿笑道:「你這老狗可是吃雲氏的便宜吃上癮了?不妨告訴你,我家大女就要回來了,所以啊,今年府上的事情也就多,梁翁已經發話了,今年家裡要的煤石要比去年多一倍都不止,放心吧,煤倉都騰出來了,十一個啊,有的是讓你們賺錢的由頭。

    咦?你這老狗居然已經儲存了八個竹籌,怎麼的?要麻布?」

    老漢難為情的笑了一下,搓著手道:「閨女要出嫁,能不能從府上兌換一些碎綢布,給閨女弄一個花戴?」

    老申笑了,指著老漢道:「也就是敢在雲氏亂漲價,也成啊,你的十個竹籌歸我了,我去給你問內宅的丫頭們要點碎綢布,明日給你,也就是看在你的老情面上了。」

    老漢連連作揖,老申又給他兌換了一個竹籌的高粱米,背著糧食千恩萬謝的離開了。

    只要是不急著回家的,都喜歡跟雲氏的管事聊聊天,處處都透著樸實的狡黠。

    不等天黑,老申就送走了最後一個背夫,剛剛關上帳房門,就看見自家小郎,依舊站在一個山包上,看著不遠處的古道。

    老申想了一下,就打開帳房門,取出一個凳子,就拄著枴杖深一腳淺一腳的上了山包。

    「郎君,您歇歇!」老申上了山包,雲琅似乎沒有覺察到,直到老申開口了,他才收回目光,瞅瞅老申點點頭道。

    「今晚可能要下雪啊。」

    老申把一根手指塞嘴裡弄濕了,然後把指頭迎著風試探一下,搖頭道:「風乾,雪下不來。」

    雲琅點點頭,隨即又怒道:「一趟陳倉而已,怎麼就走了四天?」

    老申苦笑道:「好我的郎君啊,陳倉到長安三百五十里之遙啊,老漢當年在細柳營執役的時候,去過陳倉,大軍行軍,一日八十里也走了足足四天,更何況劉二他們要走一個來回呢。

    今天估計是回不來了,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把,看您被冷風吹了半天。」

    雲琅又想罵人,手才抬起來,又無奈的放下,揮揮袖子就走下山包,見老申還站在山包上,就回到山包拿起凳子再一次下了山包。

    老申無聲的笑了一下,就跟在雲琅身後道:「今天啊,有一個小夥子一天就賺了四個竹籌,年歲跟您一般大小……」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19 23:24
    第一二三章福報?可能是!

    老申說的的笑話一點都不可笑……

    雲琅忽然發現,自己弄的銀貴銅賤之法,有些過分了。

    為了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錯,懲罰所有人可能有點問題。

    大漢初年根本就沒有人去想錢幣的事情,高祖皇帝登基沿用的依舊是秦半兩,呂后,文帝,景帝晚期曾經鑄造過一些錢,不過啊,這些錢很糟糕,最糟糕的一種錢重量只有一克,叫做「莢錢。

    如此糟糕的錢幣,在雲琅重新鑄造過的黃金面前根本就沒有任何抵抗力。

    最要命的就是,在大漢國,誰都能造錢!

    這讓雲琅對於大漢的錢幣,有一種後世冥幣的感覺。

    這種感覺曾經讓他歡呼雀躍……想想啊,自己就能鑄錢!哪怕銅三鉛五錫二這樣的錢,放在大漢國依舊是非常好的錢幣。

    聽了老申的故事之後,雲琅忽然發現,他的良心在隱隱作痛……騙傻子的感覺很不好受。

    那些人都在豁出命去出賣勞力來換取一個好日子,如果自己無限制的降低他們的勞動力價值……想到這裡,雲琅的良心就撕心裂肺的痛。

    還以為,百姓可以通過以物易物的方式來避開他這一次對大漢人的懲罰。

    結果,他驚訝的發現,由於獲得信息的渠道不對稱,那些有錢人最後還是會把損失轉嫁給百姓,這種手法,他們已經玩了好幾千年,堪稱順手無比。

    女兒沒回來,雲琅只好找點別的事情來分散一下注意力,長平已經不准雲琅再踏入女兒的小樓裡,在那裡,他總能找到新的不足之處,然後加以整改。

    真正算起來,二樓的房間已經被拆過兩遍了,至今,還是不符合雲琅的審美觀點。

    其中衛生間是雲琅最不滿意的。

    他原以為瓷器很好燒,只要溫度高一點就能實現,事實證明他想多了,燒出好看的瓷器,不僅僅是需要提高爐溫……

    因此,馬桶自然是沒有的,浴缸自然是沒有的。

    好在雲家比較富庶,當雲琅用銀子打造了一個馬桶,一個浴缸之後,即便是阿嬌都認為他是在暴殄天物。

    所以,雲琅只好把全部身心用在提升銅錢品質上。

    大漢的銅錢,是鑄造出來的,事實上,大漢之前的時代使用的銅錢也是鑄造出來的。

    這就很麻煩了,先要製作模具,然後再用模具跟沙子做造型,然後要燒烤沙模定型,然後往沙模裡澆灌銅水,最後打開沙模,從鑄造成功的銅錢樹上一枚枚的將銅錢剪下來,最後打磨成型,一套鑄錢工藝下來,如果廢品率很高,銅錢的造價會比與銅錢等值的貨物更貴,這就虧損了。

    雲家的銅錢不準備用鑄造的,鑄造出來的銅錢無論如何都趕不上衝壓出來的。

    所以,雲家的工匠會先鑄造一些銅棍,然後再把高溫加熱的銅棍放在兩根鐵棍中間碾壓,讓它變成厚厚的銅板,然後繼續加熱碾壓,直到銅板變成一毫米厚的銅板,然後就能利用模具在銅板上衝壓上元朔二字,另一邊沖壓模糊的劉徹像,同時切下來。

    如此一來,一枚沖壓出來的銅錢就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第一批銅錢,雲琅特意提高了銅含量,沖壓出來的錢,黃澄澄的,除了中間沒有孔之外,與秦半兩別無二致。

    當然,這些都是雲琅的設想,想要成功,還需要實際操作,僅僅是製作鐵模具以道工序,就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的。

    不過,雲琅確定這樣的工藝是沒有問題的,應該能製造出新錢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按照實際生產,微微的調一下生產工藝,最後形成一條完整的生產線。

    創造的快樂一般人是無法理解的,為了製造出新錢,讓自己的良心不再疼痛,雲琅為此不眠不休的幹了一天一夜。

    大門突然被打開了,劉婆走進屋子,與此同時紛飛的大雪隨著風一起進了房間。

    雲琅才抬起頭,就僵住了。

    一個戴著虎頭帽的胖孩子正用烏溜溜的眼睛怯怯的看著他,眼中蘊滿了眼淚。

    他僵硬的抬起胳膊,艱難的指指孩子,抱著孩子的劉婆就俯身放下孩子,指著雲琅甜甜的對孩子道:「乖囡囡,這是耶耶!叫耶耶!」

    「哇……」胖孩子哭了起來,眼珠子如同珠鏈一般簌簌的跌落。

    雲琅笑眯眯的瞅著自己的閨女,眼中淚光閃爍一言不發。

    劉婆微微一禮,就出了門,然後關好大門,將空間留給了這對初次見面的父女。

    雲琅的眼淚也一瞬間就從眼中滑落,咸澀的眼淚順著臉頰淌下來最後流進了嘴角……

    那個胖孩子的眼淚也是如此的流淌路徑,只是一眼,雲琅就非常的確定,這絕對是自己的親骨肉。

    孩子哭的無助,張開了雙臂找人擁抱,雲琅豹子一般從案几後面竄過來,打翻了硯台,撞飛了竹簡,剛剛繪製好的銅錢模樣被他踩在腳下,連同絲帛一起變成一團墨跡。

    膝蓋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滑行了一丈遠,張開的雙臂一下子就把這個胖孩子抱在懷裡。

    即便如此,他在滑行的過程中,還順手扯開了一根繩子,叮咚一陣急響,一串串金色的,銀色的鈴鐺就從房頂滑落,一陣嘈雜的響聲過後,鈴聲終於恢復了有序動聽的原來模樣。

    孩子軟軟的,雖然並不是很香,臉上的鼻涕眼淚早就一塌糊塗了,雲琅卻沒有半分嫌棄的意思,顧不上自己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先掏出手帕給孩子仔細的清潔。

    下雪天,孩子的臉上皮膚嫩,別給淹了。

    父親的臉比不上鈴鐺好看,有趣,雲音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瀑布一般灑落的鈴鐺給吸引住了,立刻停止了哭泣,張開小手去抓近在咫尺的金色鈴鐺。

    雲琅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雲音身上,雲音的全部注意力卻在鈴鐺的身上。

    有了鈴鐺,並且把它搖的叮噹作響,雲音就張開只有八顆牙的小嘴巴笑的咯咯的。

    雲琅的手卻捏遍了孩子的身體,還好,孩子長得很壯實,小胳膊小腿揮動有力,視力聽力注意力,都沒有問題。

    雲琅長出了一口氣,這一套檢查孩子身體的方式,是他在以前跟雲婆婆學來的,畢竟,送到孤兒院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毛病。

    他曾經代替雲婆婆接收過很多孤兒,接觸過很多觸目驚心的慘狀,如今,見自己的孩子沒有任何外在的不可彌補的毛病,這才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畢竟,他與卓姬在一起的時候,身體的年齡實在是有點小。

    對於哄孩子,這世上比雲琅更熟練的人不多,比雲琅熟悉的男人可以說一個都沒有。

    當雲音嘴裡嚼著磨牙的手指餅乾,眼睛瞅著呼啦啦旋轉的彩色風車,耳朵裡聽著金銀鈴鐺清脆的碰撞聲,就很自然的忘記了想念母親。

    當乾淨的一絲塵土都沒有的老虎走進來之後,雲音的小嘴巴就嗷嗷的叫著撲了上去,掰開老虎的大嘴往裡面塞手指餅乾。

    擔心老虎的毛太硬,傷到孩子稚嫩的皮膚,雲琅在老虎的背上放了一塊毯子,這才把閨女放在老虎的背上,讓老虎馱著緩慢的兜圈子,他則趴在地上小心的看護著,唯恐雲音從老虎背上掉下來……

    卓姬的馬車就在樓下,她期待孩子大哭,然後雲琅手足無措的邀請她上樓,沒想到,那個臭孩子就哭了一嗓子,剩下的全部都是歡笑……

    「沒良心的……姓雲的都是些死沒良心的……」卓姬想到悲哀處,再也忍不住心頭的酸楚,淚水嘩嘩的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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