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820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4 17:49
    第九十四章幹大事的人

    對於有志之士來說,一個龐大的家庭是他的負累,更是大丈夫一展雄心壯志的阻礙。

    雲琅自然不會這樣看,即便在他最沮喪的日子裡,有過那種想法,等心情平復之後,他還是會盡心盡力的愛著自己的家,就像一隻孤獨的小狗在大雨中,也要回家一樣,不但執著,而且風雨無阻。

    有人說過,你眼中的世界,就是你本身的模樣,這句話很抽象,卻說得極為精闢。

    身為後世人來到了大漢,他本來毫不起眼的能力因為穿越了茫茫兩千年之後,被時空的力量放大了無數倍。

    在這裡他能輕易地成功,即便是大漢國最陰險的野心家,也不會比他的目光更加的長遠。

    田野裡的糧食,菜圃裡的蔬菜,雞圈裡的家禽,山坡上的牛羊,以及一群勤勞的人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家。

    對雲琅來說,非常的珍貴。

    他可以對全世界的人撒謊,回到家裡就能按照自己最真實的心思生活。

    為什麼會對付郭解,雲琅早就說過,是為了不讓家裡的婦孺們受到傷害,他從郭解的眼中看到了危險。

    可是,對於,曹襄,霍去病,李敢,阿嬌,大長秋來說,因為擔心婦孺們的安全就大費周章的去對付一個人,這非常的不符合常理。

    他們覺得天底下有無數的人,著無數的人都有可能會頂替那些受當傷害的婦孺,所以,一兩個婦孺的遭遇對他們來說是無所謂的。

    雲琅璫然不會這麼想,他總覺得自己的羽翼有限,不可能庇護全天下的人,只要是已經躲在他羽翼下的人,只要她們不願意出去,雲琅就寧願一直庇護她們直到生命的盡頭。

    有人守護的感覺很好,事實上,庇護別人的感覺會更好。

    這種感覺對雲琅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他很小的時候就被拋棄,自然是沒人庇護的,而雲婆婆只是用最簡單的法子把他撫養成人,然後……雲琅就一直在自力更生……並且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庇護孤兒院裡的那些弟妹。

    早慧的雲琅有時候覺得自己有病,明明肚子餓的厲害,也饞的厲害,他的手卻堅定不移的把糕點給了那些弟妹,並且沒有後悔的意思。

    這應該是一種病,雲琅卻從未被治好過。

    郭解就要得這種病了,或者說他已經病了。

    他那個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的兄弟賽舞陽如今就趴在他的腳下,鐵劍已經有人塞他手裡了,周圍則是裡三層外三層的的人群。

    他們口中歡呼著郭大俠的名字,又咒罵著那個已經快要被打死的惡徒,有人歡呼,有人痛哭,還有人直愣愣的看著郭解,看他能不能親手殺了那個民憤極大的惡徒。

    東方朔就坐在一張擺在街道上的矮幾後面,平靜的看著郭解,此人今後能否使用,要看他今天的決斷。

    只要這一劍下去,郭解昔日的種種,東方朔都不準備過問,畢竟,能被皇朝大赦四次的人,應該是一個有能力的人。

    「大哥饒過我吧……」賽舞陽抱著郭解的小腿哀哀求告。

    郭解潸然淚下……

    「大哥,我今後封劍,一心務農去,不再奔走江湖,大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回家去……」

    郭解的雙目通紅,手中的長劍猛地下落,轉了一個小巧的角度準確的刺在賽舞陽的咽喉部位,這一劍刺殺的很有技巧,從賽舞陽的下頜鑽進去,直透天靈蓋。

    這是讓賽舞陽最快死去的一種方式,突然,而沒有痛苦。

    殺了賽舞陽的郭解,瞬間就淚流滿面,丟掉鐵劍,坐在地上抱著賽舞陽依舊溫暖的屍體嚎啕大哭。

    「兄弟啊,莫要怪做哥哥的心狠,實在是你走錯了路,大丈夫行得正,立得端,如果你手頭缺少銀錢使喚,找哥哥就是了,為什麼一定要去劫殺啊……

    如今,哥哥即便有心救你,國法卻不容情啊……兄弟啊嗎,痛殺哥哥我了……」

    東方朔看的很清楚,郭解的那一劍刺殺的有准又很,賽舞陽絕對沒有生還的希望。

    賽舞陽死了,事情也就結束了,不論他生前犯過什麼樣的罪惡,這一刻也抵消的乾乾淨淨。

    身為富貴縣的縣令,東方朔上前拍拍痛哭的郭解肩膀道:「節哀,你是縣尉,以後還要多多約束你的夥伴,莫要再經歷這樣的人間慘事了,官身與豪俠不得兩全,長門宮有對你青眼有加,一日從假校尉而至校尉,某家也沾你的光由鎮長而至縣令。

    你我二人,今後當小心辦事,死而後已。」

    郭解擦一把眼淚看著東方朔道:「我這個縣尉為何要有無數的條例要遵守?而別人不需要?」

    東方朔看一眼地上的賽舞陽小聲道:「先去埋葬你的兄弟,等你回來之後,某與你細談。」

    郭解點點頭,俯身抱起賽舞陽的屍體,徑直向劍道館走去,在那裡,他已經為賽舞陽準備好了棺木。

    賽舞陽的葬禮辦的極為宏大,郭解一身素衣跪在門口為賽舞陽守孝。

    不僅僅如此,他還告訴別人,賽舞陽雖然因罪而死,卻還是他的兄弟,為此,他寧願一生茹素……

    「賽舞陽流淚殺人的典故已經傳遍長安了,不僅僅沒有損傷他的大俠之名,反而引來更多的追隨者。

    以前你說的那些話我還不怎麼相信,現在信了,這傢伙絕對就是一個禍害。」

    東方朔坐在雲琅面前,有些難過。

    雲琅皺眉道:「殺人沒什麼,對郭解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了,他比我們更加瞭解哪些遊俠的心態,所以有應對之法在情理之中。

    我擔心的是這傢伙果決的性子,說吃素,就吃素,沒有一絲半點的猶豫。

    還以為他會偷偷吃,阿襄買通了他家的僕役,僕役說,自從他說吃素之後,他就真的沒有吃過一口肉,喝過一口酒。

    以己推人,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東方朔搖頭道:「別看我,我也做不出來。」

    「恐怕我們認識的人裡面,沒有一個能做出來的,老天爺啊,這傢伙難道真的是一個怪物不成?」

    「趕走他算了,不要在他身上費力氣了,某家覺得你要是再這樣把這個傢伙培育下去,會弄出一個怪物來的,一個真正的怪物。」

    東方朔的說法其實是有道理的,雲琅預料到這個僅僅粗通文字的傢伙會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傢伙的心性居然如此堅忍。

    東方朔告訴郭解的那一套很明顯被他看穿了,他甚至還會懷疑長門宮。

    現在,應該是這個傢伙的蟄伏期,無論拋出什麼樣的難題,他都會接受。

    現在放棄根本就不可能,不論是長平還是阿嬌都不是那種輕易承認失敗的人。

    郭解表現的越好,這兩個窮極無聊的婦人就會更加的有興趣。

    「現在啊,你就不要動了,該長安三輔的紈褲們出手了,他們這群對於把人逼迫成壞人,沒什麼興趣,這種事他們長干,對於把一個壞蛋逼迫成好人,應該很有興趣。

    再者,這件事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分出勝負的,且看著吧!」

    送走了東方朔,雲琅微微的搖搖頭,東方朔雖然聰明,卻少了當官最需要的隱忍,能守得住寂寞的人,才有資格面對日後的輝煌。

    毫無疑問,郭解絕對是一個人才,一個真正的人才,一個對自己都狠毒的人,對待別人也就談不到憐憫了。

    雲琅很想去看看郭解現在模樣,卻沒有多少時間,畢竟,秋風一陣緊似一陣,皇帝的沙場秋點兵終於要開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17:27
    第九十五章沙場秋點兵

    雲琅背著一桿紅色的丹鳳朝陽旗子,從山坡下騎著游春馬跑上高坡,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在他身後還有一百二十個老兵,再加上雲氏的十六個家將,隊伍不算很大,卻非常的顯眼,無他,只因為這一百多人的小隊伍全是由黑色鐵甲組成的軍陣。

    劉二瞅著遠處高台上的巨大旗子對雲琅道:「我們還要按照軍旗指引的方嚮往西跑兩里地,那裡才是我們應該停留的位置。」

    雲琅喝口水,瞅瞅那桿追命鬼一樣的令旗,輕輕地磕一下戰馬的肚子,整支軍隊就再一次沿著令旗指引的方向狂飆。

    皇帝點兵的時候,帶兵的將官是不能離開令旗手視線的,還必須背上鮮豔醒目的旗子好讓人家看見。

    驪山下的教軍場在軍旗的指引下沸騰成了一鍋粥,無數的軍隊在動彈,在不停的變幻陣型,一會能看見投石機的石彈漫天飛舞,一會兒又看見一片由羽箭組成的雲霧突然飛起,又帶著怪嘯落下……

    雲琅這個時候根本就找不到霍去病的影子,就在剛才,他還跟背著螭龍背日旗的霍去病一起在軍伍中穿插,這一會他已經被紅色的丹鳳朝陽旗子給調離了大軍,跟在一群背著同樣旗子的軍官,帶著部下向左翼集結。

    劉徹就站在一個高台上,按著劍威風凜凜的看著自己的軍隊,掌旗官衛青,已經揮舞了快一個時辰的旗子,額頭已經微微有了汗意。

    三萬多人的大軍,想要精細的調動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衛青平日裡都是待在皇帝現在待得位置上,掌旗官的活他很久沒有幹過了,此時干起來有些生疏,加之擔心出紕漏,讓他有些疲於應付。

    雲琅來到了左翼,居然神奇地跟霍去病,曹襄,李敢三人匯合了,這讓他剛才升起來的荒謬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瞅瞅霍去病背著的螭龍背日旗不明白,衛青看似胡亂的調動,為何最後依舊能讓所有人回歸本陣的。

    一聲狂暴的戰馬嘶鳴讓胡思亂想的雲琅開始緊張起來,一個身披鎖子甲的真正軍司馬縱馬從騎都尉軍陣前面馳過,隨手丟下一支小紅旗大吼道:「突擊三!」

    而後就向旁邊的校尉左營狂奔,丟下一面黑色的旗子大吼:「標高六!」

    雲琅碰碰身邊的霍去病道:「什麼意思?」

    霍去病恨鐵不成鋼的咬牙道:「你這種不認識軍令的軍司馬就該被千刀萬剮。

    剛才那面小旗子是在告訴我們,我們是第三波突擊的主力,也就是決勝局,不見勝負決不收兵。

    左營的軍令是弩箭覆蓋,標高六,我們是甲士,他們就能在我們與敵作戰的時候用弩箭覆蓋射擊,充分的射殺敵人,為我們解圍。「

    「連我們都射?」雲琅嚇了一跳。

    「我們有鐵甲,匈奴人沒有……」霍去病回答了雲琅的白痴問題之後就繼續盯著高台上的令旗。

    喧鬧聲先是從右翼出現的,一隊舉著大盾的軍卒,一步一喝的向前推進,長矛如林,刀盾如牆。

    他們推進的很慢,猶如烏雲壓境。

    「很少有大將將右翼作為主攻的方向,因此,右翼推進,是在促進軍陣重心偏移向左,這就預示大將軍準備派出騎兵強攻了。」

    即便在這個緊張的時候,霍去病也擔心雲琅這個傻子出錯,一面盯著軍旗,一面給他講解。

    然而,霍去病說錯了,驚天動地的一聲響之後,率先出征的是……戰車?

    雲琅還從來沒有見過戰車,他以為這東西早在趙武靈王胡服騎射之後就被淘汰了,沒想到還有。

    一個披著鐵甲的彪形大漢,被四根鐵鏈牢牢地固定在戰車上,手裡揮舞著一丈多長的大戟,他甚至不用費力,大戟上的橫枝就如同鐮刀一般可以輕易地收割首級。

    兩匹馬拖拽的鐵車,在平坦的平原上如同一道鋼鐵洪流,確實有撕碎一切的氣魄。

    這東西應該就是衝陣,破陣的利器,雲琅大致估算了一下,大漢軍中的簡易盾城應該是攔不住戰車衝鋒的,如果是步卒,在戰車的衝擊下應該會被碾成肉泥。

    「我不喜歡用戰車,太笨重了。」霍去病有些咬牙切齒。

    「你舅舅很喜歡啊。」

    「這東西有什麼好的,戰車製造不易,戰車上的甲士也需要精挑細選,戰車戰技需要常年累月的練習,毀滅起來卻非常的容易,一道溝壑,一道絆馬索,一些鐵蒺藜就能讓他損失慘重。」

    「我們面對的是匈奴蠻子,戰車的氣勢多足啊,我敢保證,一旦戰車出現在戰場上,那些匈奴蠻子只有四散奔逃的份了,我決定了,騎都尉裡面也該有一點戰車。」

    李敢撇嘴道:「我的前鋒營不要!」

    霍去病也跟著道:「中軍不要!」

    曹襄瞅瞅霍去病,再瞅瞅雲琅,還是覺得在戰場上聽霍去病的比較明智,就歉意的朝雲琅笑笑:「後軍也不要了。」

    「不要算了,我全部裝備在輜重營裡。」碰了一鼻子灰的雲琅並不氣餒。

    後世軍中還有坦克車呢……

    戰車隊跑遠了,雲琅還看見戰場中間有幾輛傾覆的戰車,模樣很慘,戰車早就被後面的戰車撞擊的七零八落,拉車的戰馬跟馭手被碾成了肉泥,那個高大的甲士坐在殘破的車廂裡,依舊被四根鐵鏈固定著,只是腦袋還耷拉著,估計已經被巨大的撞擊動力活活的給震死了。

    一個演習就死一地的人,雲琅非常的無語。

    「這既是車戰的弊端,對作戰場地要求太高,這裡還是預先選擇好的,如果在更加糟糕一些的地面上作戰,死的人會更多。」曹襄不懂裝懂的附和霍去病的論調。

    霍去病回頭看了一眼曹襄道:「胡說八道,如果戰車衝進了敵陣,那就完全不一樣了,在密集的人群中作戰,車戰反而非常的有利,一輛戰車就是一個堡壘,根本就用不著像現在這樣大規模的移動,你要知道,今天的戰車上只有一個長戈甲士,如果是戰時,上面還會有兩個弩兵,車速也不會這麼快。

    我之所以看不起戰車,是因為我的敵人是匈奴,戰車長驅萬里很難,如果在中原作戰,戰車還是非常有作用的。」

    碰了一鼻子灰的曹襄怒道:「我這是在幫你說話。」

    霍去病皺眉道:「堅持一下自己的主見啊,我們是兄弟用得著這樣說話嗎?

    我已經習慣你的一張臭嘴了,你現在變成這樣,我反而不太習慣啊。」

    曹襄還想反駁一下,就看見身邊的李敢,大叫一聲,就催動戰馬向前狂奔。

    他的軍旗與李敢是聯動的,顧不得鬥嘴,也趕緊催馬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左翼的大批騎兵也同一時間發動了攻擊,無數隻戰馬的蹄子踩踏在大地上,地動山搖,向前席捲的威勢更甚於戰車。

    霍去病不動如山,雲琅也只好一動不動,留在原地瞅著騎兵從身邊魚貫而出,感覺自己就像是一艘在驚濤駭浪裡掙扎的破船。

    透過塵土,雲琅依稀看見劉徹高舉著長劍猛地下落,長劍所指的方向就是騎兵衝鋒的方向。

    一萬多騎兵一旦衝鋒起來,對敵人來說就是一場災難,雲琅相信,還處在野蠻時期的匈奴人是無法抵擋這樣的鋼鐵洪流的。

    這些騎兵就是大漢國的驕傲,也是劉徹這個皇帝威服四方的力量,也是他之所以能統御四海的基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5 23:18
    第九十六章暗箭

    騎兵的對面就是好大一片匈奴人模樣的草人,草人裡面綁的全是胳膊粗的木頭樁子。

    騎兵在疾馳的時候要藉助馬力,腰力斬斷這些草人才成,這是一個非常需要技巧跟力量的活。

    排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百戰的悍將,他們出手,那些草人紛紛折斷成了兩截,有出刀速度快的,甚至將草人斬成了三截。

    至於排在後面的就差一點,有些勉強斬斷了草人,有些不但沒有斬斷草人,還把自己的武器留在草人身上了。

    好在人數實在是太多,一兩千個草人根本就不夠這些騎兵砍的,等到騎兵浪潮席捲而過,那裡的草人已經全部被斬斷,只留下一地的草木。

    騎兵出擊整齊自然是談不到的,一大坨騎兵就那樣擠成一團衝了過去,相比整齊,他們更在乎氣勢。

    騎兵擠成一坨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預防敵人的羽箭攻擊,只要騎兵們舉起盾牌,就會很自然的形成一個盾陣,不但可以保護自己,還能預防同伴被傷害。

    最重要的是,一整隊的騎兵連續不斷的衝擊,很容易撕開敵人的防線,一旦敵人的防線被撕開,沒有了成建制的抵抗,就能被騎兵們從容的收割。

    紅色的令旗下壓,霍去病舉起手,等紅色的令旗完全壓下來之後,他的戰馬已經竄出去了。

    雲瑯很害怕,他還是咬著牙跟著竄了出去,雖然天上還在不斷地往下落箭雨,總比留在原地被該死的軍法官砍死要好。

    雲瑯很想讓霍去病把馬速降下來,因為,覆蓋射擊的羽箭,總是落在他們戰馬前三五丈遠的地方,一個不小心就會戰馬就會鑽進箭雨裡面去。

    「快,快,快,我們只有十五息的時間……」霍去病咆哮著再次催動戰馬狂飆起來。

    雲瑯明白,十五息要是到不了預定的區域,就會招來敵人的羽箭射擊,自己人的羽箭覆蓋射擊,放在後世就是炮火延伸掩護,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這樣危險的戰術。

    他親眼看見,有一支落後的羽箭掉在霍去病的後背上,然後被鎧甲彈開,這樣的場景不止一次的出現,這讓雲瑯感覺自己的後背涼嗖嗖的。

    「這他娘的到底是演習還是殺人啊!」

    雲瑯親眼看見一個左營的軍校被一支羽箭射穿了脖頸從戰馬上落下來,然後被後續的戰馬踩踏成肉泥,他就忍不住大聲的咆哮起來。

    可是,沒人理會他,游春馬被騎兵群簇擁著如同潮水一般上了山坡,然後又如同水銀一般從高坡上衝下來……

    「投矛!」霍去病大叫一聲,手裡的短矛就被他投擲了出去,因為借助了戰馬力量的緣故,他的短矛被投出好遠,準確的落在一個由亂石組成的堡壘上。

    雲瑯自然也把短矛丟出去了,他只保證自己確實丟出去了,至於丟在什麼地方,天知道。

    一座堡壘很快就成了刺蝟,緊接著第二個堡壘也成了刺蝟,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直到最後一座堡壘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霍去病居然大叫一聲道: 「跳蕩兵!」

    然後,雲瑯就看見霍去病從戰馬上站立起來,在戰馬經過最後一座堡壘的時候,他居然跳了出去……

    此時,正是戰馬從山坡衝下來,速度到達巔峰的時候,雲瑯粗粗測算一下戰馬的速度這時候足足有四十邁。

    眼看著霍去病炮彈一般飛向堡壘,雲瑯絕望的大叫起來,這傢伙不死也要受重傷。

    不等雲瑯的尖叫聲響起,一個又一個的軍卒做出了跟霍去病一樣的動作……

    眼看著霍去病重重的砸在這個木製的堡壘上,諾大的堡壘都晃動了一下,霍去病卻似乎沒有什麼感覺,探出一隻手抓住一根椽子,僅僅憑藉自己的臂力,就把整個身子提上高台。

    堡壘晃動的越發厲害,那是一個又一個的跳蕩兵跳上了堡壘,準確的說是砸在堡壘上,有些傢伙還吐了兩口血,手腳卻不停的跟著霍去病向上攀登。

    雲瑯的戰馬快速的從堡壘邊上掠過,他發現地上還有兩個沒有來得及抓住椽子的軍卒,正在努力的把身子向堡壘上靠,一個弄不好,就會被後續的戰馬踩死。

    右邊的山坡是騎都尉重新集合的位置,雲瑯這時候顧不得霍去病,無論如何也要把軍卒們都帶去集合點,騎都尉的這一次衝鋒才算是徹底完成。

    他背上的丹鳳朝陽旗子起的就是指引作用。

    來到集合地,雲瑯丟出背上的旗子,旗子重重的插在騎都尉集合的地點上,所有的騎都尉甲士紛紛在旗子邊上降低馬速,最終停下了腳步。

    雲瑯緊張的瞅著一群甲士在攀爬高達五丈的木頭堡壘,身上背著旗子的可不僅僅是霍去病一人,還有四個背著旗子的壯漢同樣像猿猴一樣的向上攀爬。

    霍去病比別人爬的都快一些,雲瑯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這個傢伙從來沒有說演習的過程中還有競爭性的挑戰。

    一群黑甲跳蕩兵擋在霍去病的身後,阻止其餘人上前,不斷地有人從堡壘上掉下來,然後再爬上去。

    不算大的堡壘上爬滿了人,人分五色,黑色的騎都尉最為顯眼。

    雲瑯忽然看見,霍去病的甲冑上突然多了一支箭,剛剛還在快速的向上攀爬的霍去病,似乎一腳踩空了,頓時就滑下來兩尺,行動變得緩慢起來。

    雲瑯四處張望,只見一個背著藍色旗子的傢伙剛剛收回了長弓。

    雲瑯的血往上湧,從馬包裡抽出鐵臂弩扣上弓弦之後,就瞄準了那個背著藍色旗子的人。

    想都不想,就扣動了弩機,一隻鐵羽箭越過長長的坡道,準確的鑽進了那個背著藍色旗子的人身體裡。

    那個背著藍色旗子的人大叫一聲,見雲瑯又在向他瞄準,撥轉馬頭就從斜刺裡竄了出去。

    雲瑯並不準備罷休,抽出長劍對劉二道:「不許妄動,我去去就回。」

    劉二大驚,一把扯住雲瑯的戰馬韁繩道:「擅離職守者軍法處置。」

    「會死嗎?」

    「應該不會,您有爵位護體,最壞的狀況是沒了爵位,當然,如果是戰陣上就會被斬首。」

    「軍司馬有護衛主將之責,我去殺了那個傢伙。」

    劉二見雲瑯主意已定,咬著牙道:「我去!」

    雲瑯收回鐵壁弩,取出手弩,掛好長矛輕聲道:「我去不會死,你去就死定了。」

    說完話,甩開劉二的手,策動游春馬就離開本陣向那個逃亡的傢伙追了下去。

    雲瑯的戰馬剛剛離開本陣,就引來大片的驚呼,即便是趴在高台上的那些人也似乎忘記了繼續爭奪。

    霍去病大叫了一聲,雲瑯充耳不聞,戰馬越過一排據馬,繼續向那個背著藍色旗子的人追了下去。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雲瑯的眼中只有那面藍色的旗子,他覺得今天如果不能將那個傢伙殺死,這支軍隊今天所做的所有犧牲跟準備都沒有意義。

    背後暗算自己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忍讓。

    剛才距離太遠,鐵壁弩的殺傷力應該很有限,如果這傢伙穿著重甲,應該不會死,不過嗎,即便是如此,想要取出鐵羽箭那也是千難萬難,光是倒刺就足夠讓他慘不堪言。

    他活動的越是厲害,倒刺就會帶著鐵羽箭繼續向他的肉裡面鑽,直到他徹底死亡。

    霍去病咬著牙繼續向上攀爬,其餘的跳蕩兵們似乎也清醒過來,混戰再一次開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6 23:58
    第九十七章檻車底下的人

    那個中箭的傢伙只要不停下來,一定會死,鐵羽箭的歹毒之處就在這裡,小刀子一樣的箭簇會不斷地切割他的肌肉,然後被那些密密匝匝的倒刺將鐵羽箭送到傷口深處。

    雲瑯起步雖然晚了一些,卻不著急追逐,在萬眾矚目之下,風度非常重要。

    因此,游春馬在他的控制下昂首挺胸不可一世。

    飛越過了鹿角丫杈,又飛越過了壕溝,人與馬的配合堪稱絕妙。

    劉徹冷冷的看著在校軍場奔走的雲瑯,與那個倒霉的放暗箭者,沒有半分要阻攔的意思。

    他掌控全軍,繡衣使者在這個時候密佈大軍之中,因此,雲瑯與那個背著藍色旗子的人的衝突剛剛開始,就有密探將前因後果稟報了劉徹。

    衛青在一邊聽得清楚,卻握著旗子一言不發,似乎在等待劉徹的下一個軍令。

    暗算霍去病的人是邊軍,很巧,他們以前也是羽林軍,本來鎮守在雁門關,那座殘破的城關日日都要經受匈奴人的侵擾,公孫敖帶去的兩千六百名羽林軍,早就戰損過半。

    如果不是衛青在河套之地擊敗了白羊王,樓煩王,雁門關遲早會被匈奴人再一次攻破。

    畢竟,雁門關的地勢險要,正好阻攔在匈奴人通往中原的道路上。

    五色旗之爭,乃是軍演時候的慣例,是為了培養軍中將士奮勇爭先的勇氣而設立的,一旦率先登城,獎勵之豐厚堪比軍功。

    公孫敖很需要這個軍功來將功折罪,畢竟,在沒有大規模的戰鬥的情況下,他的部下傷亡過半,無論如何都交代不過去。

    眼看著霍去病就要獲勝了,雁門邊軍就再也忍不住,這個勝利對他們來說太重要。

    射傷霍去病的人是公孫敖的族第公孫進,他以為不會有人發現是他暗算的霍去病,沒想到,被雲瑯看個正著,這就沒有法子再用流矢傷人這個藉口了。

    公孫進知道自己死定了,他這時候之所以會逃跑,完全是出於本能。

    那支弩箭他扯了兩次沒有扯下來,卻讓他疼痛的差點昏厥過去。

    身體伏在戰馬的背上,眼前的人雖然多,卻沒有一人向他伸出援救之手。

    公孫進不知不覺的已經跑到了皇帝所在的高台下,絕望的他,從戰馬上翻滾下來,抱著傷口雙膝跪地,將頭杵在地上,他此時只希望自己一時的衝動莫要連累族人。

    雲瑯騎著游春馬也來到了高台下,他同樣翻身下馬,用長矛刺死了公孫進,然後,也學著公孫進的模樣,拜倒在地。

    高台上的群臣鴉雀無聲,而劉徹的臉色已經好看了很多,至少這兩個混蛋還記得他這個帝王在這裡。

    「打入檻車,軍演之後另行發落。」

    這道軍令明顯是針對雲瑯發出的,公孫進這時候已經死了,仰面朝天躺在塵埃裡一動不動。

    兩個宮衛走過來,拔掉雲瑯背上的丹鳳朝陽旗子,卸掉他的鎧甲,解下他的頭盔,打散了雲瑯的發髻,一條黃色的絲絛虛虛的掛在他的脖子上,說了一聲走。

    雲瑯就朝皇帝禮拜一次,而後起身,被兩個宮衛夾在中間向大營走去。

    游春馬昂嘶一聲,就跟在後面,寸步不離。

    衛青本來緊閉的眼睛忽然張開,看著皇帝道:「這都是微臣疏於管教,罪在微臣。」

    劉徹譏笑道:「長平都沒有辦法插手這幾個混賬的事情,你常年徵戰在外,有什麼罪?

    倒是朕對這幾個混賬少了管束,一味地縱容,才讓他們無法無天至此。」

    宰相薛澤忽然插話道:「軍司馬有護衛主將之責,雲瑯如此做雖說事出有因,擾亂點兵,依舊不可輕饒。」

    劉徹陰鬱的瞅了一眼薛澤道:「五彩旗之爭已經有了結果繼續操演,右翼龍驤變虎躍,推進五十丈!」

    這一次衛青右手的黑虎旗下壓,兩個壯碩的赤膊大漢掄起鼓槌,重重的擂響了戰鼓。

    「咚咚咚咚咚」五聲沉悶的鼓聲響過之後,右翼的大股步軍迅速站起,舉著盾牌,緩緩前移。

    這些軍卒的腳步堅定至極,看樣子沒有什麼能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

    雲瑯現在可以好好地看軍演了,他的位置好極了,檻車就在一個山包上,山包下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大營。

    兩個宮衛把雲瑯鎖進檻車只露出一個腦袋,倒是沒有給手腳上鎖,所以他就能坐在檻車裡看周圍的風景。

    霍去病終於爬到了木樓的最高處,他站在木樓的尖頂上,高舉著一面金龍旗不斷地揮舞,從方向看,他正在向高台上的皇帝示意。

    別人可能還會認為這是霍去病在向皇帝誇功,雲瑯知道,霍去病這時候一定非常想用這個榮耀來換一條命,換雲瑯的生命,所以,他才會那麼著急。

    事情已經做了,就不要想太多,從清晨到現在,忙碌了快一整天,一口東西沒吃,雲瑯也是餓了。

    游春馬馬包裡面有不少的吃食,雲瑯從檻車的縫隙裡探出手臂,取出一堆東西,堆在檻車裡,放心的大吃大喝起來。

    「給老夫一些!」

    正在啃雞腿的雲瑯楞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旁邊還有人,四處瞅瞅沒看見,就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怒道:「朝下看,年紀不大一個個卻把眼睛長在額頭上。」

    雲瑯怒道:「我的脖子卡在檻車上,你覺得我能低頭嗎?想吃,自己來拿。」

    「拿不了,老夫的腳被人家用鐵鏈子鎖著,夠不到你那裡,看來吃不了了。」

    「你在哪?」

    「檻車下面!」

    「我這有一塊牛肉,用荷葉包著,我小心地滾下去,你接著。」

    雲瑯說著話,就把一塊牛肉順著檻車的邊小心的丟了下去,就聽檻車下面一陣鐵鏈的嘩嘩聲,那塊牛肉應該被下面那人拿到了。

    一陣狼吞虎嚥的聲響過後,就聽底下的那位仁兄又道:「你就酒?」

    「不夠兩人喝的。」雲瑯又喝了一口酒,平日裡不怎麼起眼的米酒,這時候出奇的好喝。

    「給老夫喝一口!」聲音出奇的蒼老。

    雲瑯猶豫一下,看在這傢伙實在是太老的份上,就把酒壺也丟了下去。

    牛肉很大塊,應該讓那個人吃飽了,雲瑯也吃完了雞,就坐在檻車上繼續看大軍回收。

    軍隊放出去是一回事,收回來也是一門大學問,尤其是此時夕陽西下,天邊鋪滿了彩雲,五色旗與天上的雲霞相輝映,加上潮水一般的軍隊,有說不出的壯觀。

    「年輕人,能吃得起牛肉,又能勞駕宮衛把你送過來,看樣子你的家世不錯,吃了你的牛肉,老夫也不白吃,告訴你啊,能被送到這裡來的人,想出去很難,趁著才進來,趕緊找門路出去,時間晚了,就來不及了。」

    雲瑯苦笑道:「我剛剛在陛下面前殺了一個人,你覺得誰有法子把我弄出去?」

    「啊?剛才,就在大軍面前?」

    「是啊!」

    「哎呀呀,老夫還是小看了你的門路,當著陛下的面殺人沒有被陛下當場下令剁成肉泥,你還是第一個。

    陛下怎麼說?」

    「另行處置!」

    「咦?怪哉!」

    「有什麼好奇怪的?」

    「告訴你啊,陛下有個習慣,如果想要殺一個人的話,他會立刻執行,絕對不會多等一刻,既然另行處置了,那就是說陛下心中有疑慮,你有一半的可能能活。」

    「我有爵位,死不掉!最多奪爵。」

    「小子,陛下殺人甚麼時候管過爵位?你以為陛下沒有殺過侯爵?關內侯殺的也不在少數,快別拿你的那個小爵位拿出來丟人,只有軍功或許能讓陛下饒你一命。」

    「我有軍功啊,陣斬匈奴首級一十六級,功封少上造!」

    「這就差不多了,你殺的那個人該死不?」

    「那傢伙暗算了我軍的主將,我是軍司馬,你說我該不該弄死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6 23:59
    第九十八章真本事

    「你不該在陛下面前殺他啊!」

    雲琅聽檻車底下的人說了這句話之後,立刻就沒了跟這人說話的興趣。

    開始聽他說話,還以為自己碰到奇人了,遇到這種人虛心一點沒什麼壞處,就寧願梗著脖子也要把事情說清楚。

    這句話一出,此人的秉性暴露無遺,更不要說什麼奇人了,跟他再說什麼話,顯得自己很沒有水平。

    「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覺得老夫說的是對的?」檻車底下的人再次得意的道。

    「你要是再不閉嘴,耶耶從檻車裡的出來會撕碎你的嘴,少拿耶耶的事情來逗趣。」

    「也?你這少年人怎麼如此無禮?」

    雲琅閉上嘴巴,卻拉一下游春馬的嘴巴,游春馬立刻抬起蹄子重重的一腳踢了出去。

    「哎喲!管管你的馬。」

    好在檻車底下的人在被游春馬踢了一腳之後,總算是閉嘴了,雲琅更加沒了看風景的心思,就用兩隻手攀著檻車的上板,垂著腦袋睡覺。

    太陽下山之後,天色依舊光明,大軍陸續回營,不一會營地裡就冒起了縷縷炊煙,大軍到埋鍋造飯的時候了。

    雲琅看見了霍去病,也看見了曹襄跟李敢,他們四人就跪在山丘下面,霍去病雙手捧著一面金龍旗將腦袋垂得很低。

    即便是劉徹沒有來,他們三個也跪拜的極為端正。

    卸掉甲冑的劉徹在衛青,薛澤一干大臣的陪同下走出那座巨大的營帳。

    見霍去病三人跪在那裡,劉徹就邁步來到霍去病的身邊,瞅了一眼他纏著厚厚麻布的右肩,取過那面金龍旗道:「脊杖三十!」

    霍去病聞言大喜抬頭看著皇帝道:「謝主隆恩。」

    李敢,曹襄膝行兩步連忙道:「將軍中了暗算,再受脊杖會加重傷勢,微臣請以身代之。」

    劉徹怒道:「既然知道軍法無情,為何還要屢屢犯禁?你們莫非以為受了三十脊杖此時就算過去了嗎?」

    三人連忙垂首道:「微臣不敢。」

    劉徹瞅瞅薛澤道:「丞相先前的說法很有見地,和不再給這四人斷個是非?」

    薛澤吃了一驚,拱手道:「陛下金口玉言已然決斷,哪裡有微臣多嘴的權力。」

    劉徹笑道:「你為宰相,總理百官,調教天下,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免得人家總是說你是朕的影子。」

    薛澤笑道:「能成為陛下的影子,微臣何其榮耀,區區幾句流言,何足掛齒。」

    見薛澤再一次服軟,劉徹心情很好,指指山包道:「那就跟朕一起去見見那個膽大包天的混賬,問問他哪來的膽子在朕的面前行兇。」

    霍去病三人還要說話,卻被衛青給狠狠地瞪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頭,皇帝既然不說話了,那就算是默許了曹襄跟李敢替霍去病挨板子,現在皇帝因為白日校閱大軍很成功,心情很好,雲琅遭受處罰是一定的,只要他應對合適,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事情。

    畢竟,是公孫進暗算騎都尉主將在前,雲琅這個軍司馬有職責護衛主將安全,如果雲琅在霍去病被暗算之後還無動於衷,皇帝才會真的發怒。

    「微臣聽說雲琅此子出自什麼西北理工,卻不知此事是否真實?」

    薛澤跟在皇帝身後向高坡上走,一邊小心的問道。

    劉徹皺眉道:「西北理工之名,朕也是聞所未聞,遣人去淮南問過董仲舒,他對隱世門派算是熟悉的,卻也一無所知。

    不過,董仲舒偏向於西北理工確實存在這個判斷,因為一個門派可以胡編亂造出來,然而,西北理工傳出來的法門卻絕對無法臆造。

    僅僅是百工之術,醫術就已經讓人對這個西北理工另眼相看了,據張湯稟報,雲琅對這兩門學問也只知道一點皮毛,這與他平日裡的表現相符合。」

    薛澤讚嘆道:「如此說來,這個西北理工確實不凡,通曉一點皮毛的人,就能有元朔犁,水車,水磨,鐵器製造便利天下,更能治好曹侯的怪病,臥虎地更是收治傷患無數,據老臣得知,重傷患者死亡不足一成,輕傷無一死亡,僅僅就這一點,就讓軍中諸將對次子垂涎三啊……哈哈哈。」

    張湯見皇帝笑的開朗,就湊趣道:「陛下,您可知雲琅最拿手的學問是什麼嗎?」

    劉徹瞅了張湯一眼苦笑道:「竟然是庖廚之術!不過,就這一道而言,雲琅算得上天下第一。」

    御史中丞費通驚訝的道:「這豈非入寶山而空回!」

    張湯搖頭道:「費公此言差矣,雲琅的庖廚之術卻不僅僅是製作美食,還包括農耕,家禽飼養,家畜飼養,這三項,卻是富國強民必須用到的手段。

    陛下有所不知,這兩年多來,雲氏就在微臣的眼皮底下,從一個一文不名的中戶之家,變成了長安三輔難得的巨富之家,家中錢糧堆積如山,牲畜滿山坡,家禽更是滿坑滿谷,至於絲帛所屬,已經佔據了長安一成的份子,堪稱長安第二人。」

    御史中丞費通皺眉道:「驟然暴富……」

    「不,不,不,費公多慮了,張某可以保證,雲氏暴富與所有人暴富完全不同。

    他憑藉的就是土地的產出,沒有不法事,若說有什麼不妥,也僅僅是在上林苑超越了雲氏地界放牧牛羊,張某以為不值一哂。

    最難能可貴者,雲氏暴富,周邊之人也紛紛受益,一個煤炭,一個鐵爐子,就讓躲在深山野地裡的野民,紛紛下山被陽陵邑編入戶籍,如今,上林苑就已經多了一個數千人的小縣,名曰富貴縣。」

    御史中丞乃是自文帝時期就入朝為官的老臣,抖抖壽眉道:「果真如此?既然如此,比雲氏還要富庶的是哪一家?」

    費通與薛澤不同,前者耿介了一輩子,後者一直在混日子,論起威勢,遠不是薛澤這個丞相能比擬的。

    張湯縮縮腦袋,自然不敢說是阿嬌,薛澤也知道此事,也很聰明的閉口不言。

    費通今年八十歲了,早就老成了精,只要看看張湯,薛澤的模樣,再想想上林苑裡還有誰,就大笑道:「莫非是阿嬌那個小妮子?」

    劉徹笑道:「費公,您能想像昔日那個揮金如土,不知體恤民力的阿嬌,如今已然自食其力嗎?」

    「哦?竟有此事?」

    劉徹大笑道:「她一月之內向朕的大內售賣了六萬餘雞子,即便如此,依舊有大量的剩餘賣給長安的勳貴之家,可以說,如今長安勳貴人家吃的雞子,全部來自於雲氏跟長門宮。

    您更加想像不到,長門宮今年春蠶,秋蠶,兩季下來,就出產的十一萬三千束絲線。

    不僅僅如此,富貴鎮的煤石生意中還有阿嬌的六成份子。

    前些日子朕駐蹕長門宮,阿嬌居然問朕是不是沒錢了,還準備資助朕一二哈哈哈……」

    費通見皇帝說的有趣,也跟著大笑一陣,然後加快了步伐道:「既然不信,那就要眼見為實,待陛下點兵之後,老臣準備親自走一遭長門宮。

    此時此地,就讓老夫先看看這個以庖廚之術名震長安的雲氏少上造,看看他是否長了三頭六臂,能幹下如此偉業。」

    劉徹上來的時候,雲琅趕緊低下頭,此時此地,自己畢竟是罪犯,表現的對皇權有敬畏感一點比較好。

    皇帝最討厭狂士,哪怕有才能也不成,想想劉徹將以為文學博士派去鎮守柴壟與匈奴廝殺的事情,他的心裡就很擔憂。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7 20:54
    第九十九章人球

    「抬起頭來!」劉徹冷峻的聲音在雲瑯不遠處響起。

    雲瑯剛剛抬起頭,一道鞭影就甩過來了,他很想避開,只可惜脖子被卡在檻車裡,只覺得腦門炸裂一般的疼痛,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好不容易等眼淚流完了,這才看清楚拿鞭子抽他的人就是劉徹……

    看到劉徹動手打人,衛青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只要劉徹動手懲罰人了,那麼,別人就沒有資格再懲罰雲瑯,在三軍面前殺人的事情也就會煙消雲散。

    「你不是自詡好漢麼?怎麼就流淚了?」

    「抽到鼻子上了。」

    「咦?這理由倒是新鮮。」

    劉徹說著話準備再次提起鞭子,地上的一條鐵鏈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看一眼旁邊的宮衛。

    宮衛連忙從地上扯起一條細鐵鏈子用力的往懷裡拖拽一下,一個少兒大小的人影就慘叫著從檻車底下被拖拽出來了。

    雲瑯顧不得火辣辣發痛的額頭,瞪大了眼睛看這個跟自己說了好一陣子話的傢伙。

    果不其然,被宮衛拖拽出來的傢伙是一個侏儒,雖然只有三尺高,身體卻痴肥,落地之後如同肉球一般的在地上彈跳兩下才停了下來。

    這傢伙見到了劉徹,扯著嗓子嚎啕大哭一聲,就努力的邁動小短腿向劉徹撲了過去。

    「陛下啊……」聲音之淒慘,即便是雲瑯都心生憐憫之意。

    「滾開!」劉徹抬腳踹飛了那個侏儒……

    那傢伙就是一個戲精,明明劉徹出腳不那麼重,他卻凌空飛起,在半空中轉了兩個圈之後才再一次落在地上,依舊如同皮球彈跳兩下,才停在距離劉徹三丈遠的地方。

    劉徹踢飛了那個侏儒,就不再理睬,瞅著雲瑯道:「知道錯在哪麼?」

    雲瑯小心的看了一眼劉徹手裡的鞭子道:「不該在您點兵的時候動手殺人。」

    看樣子劉徹對這個解釋還比較認可,用鞭子敲著檻車的面板道:「一個將軍沒了血氣之勇,也就成了廢人,朕也就是看在你還有三分血氣之勇的份上,才沒有將你立即斬首。

    勇猛之外,對國朝來說還有一個不可違背的事項,那就是規矩。

    朕今日將血氣之勇放在規矩前面,已經算是格外的開恩了,只是死罪雖免,活罪難逃。

    張湯,將雲瑯關入中尉府牢……六十天吧!」

    張湯應諾,劉徹就離開了,他來這裡好像就是為了專門抽雲瑯一鞭子。

    劉徹走了,雲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面對殺伐決斷的劉徹,沒人能輕鬆地下來,尤其是像雲瑯這種明顯讓他丟了面子的人,更是生死難料。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湊到雲瑯跟前,仔細的看看雲瑯對身邊的另一個老人道:「出奇的年輕啊。」

    另外一個老人也湊過來瞅瞅雲瑯,捋著鬍鬚道:「這些年,那些山門中的老人似乎很少出山,出山的都是一些少年人,公輸家的公輸盤就只有二十一歲,稷下學宮也有一個侯哲的年輕人出山了,辯才甚是了得。

    看來這些年輕人都是人家放出來的馬前卒,嘿嘿,那些人真是越活越膽小,早就沒了昔日,一人一劍折服天下的勇氣了。」

    開始看雲瑯的那個白髮老者笑道:「既然陛下說這個小子庖廚之術天下無雙,不如我們先試試?」

    另一個白髮老者笑道:「妙極,可憐老朽這把老骨頭卻要露宿荒山野地,吃一頓好的慰勞一下也無不妥。」

    兩人評頭論足一番,就佝僂著身體離開了,他們倆一離開,別人也就離開了,衛青笑著撫摸了一下雲瑯的腦袋也走了,他看起來似乎非常的欣慰!

    只是,他們好像忘記把雲瑯從檻車裡放出來了。

    那個痴肥的侏儒不懷好意的看著雲瑯……

    「哈,你被陛下用鞭子抽了,呀呀呀,真是一個不聽話的小子,居然惹陛下生氣了,我一定要代替陛下教訓你。 」

    雲瑯眼看著那個該死的侏儒獰笑著從遠處走過來,眼看著他爬上了檻車,然後就抬起一隻腳,重重的踹在這個傢伙的肚皮上……

    他短粗的小手抓不住欄杆,噗通一聲就從檻車上掉了下去,摔下去的地方距離地面足足有一米高,這傢伙摔在地上卻沒有多少反應,在地上翻滾了兩下之後,就重新站起來。

    被雲瑯踹出去的侏儒非常的憤怒,他見雲瑯的一條腿還在檻車外面,就用手抓著雲瑯的腳脖子拚命地向後拽。

    「你他娘的有完沒完了?」雲瑯大怒,被劉徹抽了一鞭子已經讓他怒火中燒了,這個該死的侏儒也趁機來欺負他。

    「我是陛下最寵愛的優伶,陛下高興我就高興,陛下不高興我就要想辦法讓陛下高興,你這個該死的蟲子也敢讓偉大的皇帝陛下不高興,我就讓你也高興不起來……」

    這傢伙說話的速度非常的快,一大段話一瞬間就說完了,卻難得的字正腔圓,雲瑯居然清楚地聽到了每一個字的發音,也聽懂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傢伙的力氣很大,雲瑯用盡力氣,也把腿收不回來,這個陰損的混蛋居然扯著雲瑯的腿,想讓雲瑯的胯下去跟柵欄進行最親密的接觸。

    就在雲瑯拼盡全力與這個該死的侏儒拔河的時候,游春馬出現在侏儒的身後昂嘶人立而起,兩隻碗口大的蹄子沒頭沒臉的朝侏儒踩踏了下來。

    別看侏儒矮小,這傢伙卻極為靈活,身子向一邊翻滾出去,游春馬的蹄子就踩空了。

    雲瑯趁機收回那條腿,瞅著跟游春馬對峙的侏儒道:「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你幹嘛要折騰我?

    就不怕老子六十天之後出來找你算賬?」

    侏儒不屑的朝雲瑯吐了一口口水道:「六十天?你就算六個時辰後出來也找不到咱家,那時候咱家早就回宮了。

    至於為何要找你麻煩,那是因為咱家就是看你不順眼,誰讓你看到陛下用腳踹我了,那可是咱家獨門絕技。」

    雲瑯瞪大了眼睛道:「你的獨門絕技不會就是被人當秋踢吧?」

    侏儒獰笑道:「這是咱家獨門的吃飯本事,你休要搶奪!」說完話,一大把塵土就摔在雲瑯的頭上,雲瑯避無可避,只能不斷地嗆咳,流淚。

    一時間,石子,塵土,馬糞,雜草,樹枝,連續不斷的落在雲瑯的腦袋上,這讓他痛苦不堪,卻無能為力。

    好不容易停下來了,那個侏儒就大叫道:「你還敢找機會被陛下用鞭子抽打嗎?」

    雲瑯腦子轉了七八個圈子之後才弄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得怒火向天靈蓋上往沖,破口大罵道:「你喜歡被陛下當球踢,就覺得耶耶我會喜歡被陛下用鞭子抽?

    你過來,耶耶要掐死你!」

    侏儒聽了雲瑯的喝罵,居然不以為忤,反而張嘴甜甜的喊了雲瑯一聲耶耶,聽得雲瑯寒毛直豎,恨不得一把掐死這個王八蛋。

    游春馬發現了綁在侏儒身上的鐵鏈子,就叼著鐵鏈子送到雲瑯手上,這一手它平日裡的干的很熟練。

    等圍著檻車大罵雲瑯的侏儒發現,那根鏈子已經被雲瑯纏繞在檻車欄杆上,正在用一根短短的木棍攪動鐵鏈子。

    侏儒破口大罵,用力的向外掙扎,他的力量再大,也沒有絞盤加持過後的雲瑯力氣大。

    不一會,這傢伙就被雲瑯用簡易絞盤將他拖拽到了檻車跟前,由於鐵鏈子綁在侏儒的腳上,等雲瑯將鐵鏈子完全收緊之後,侏儒就被倒吊在的檻車上。

    雲瑯用短木棍別好鐵鏈子,摸索著抓住侏儒的脖子道:「有本事就再罵一句!」

    侏儒掙扎哀求道:「我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優伶,您將來是要封侯拜將的,何苦跟我這個下賤人一般見識?」

    雲瑯怒道:「你這種人最是該殺,佔據上風的時候就不給人半點活路,落在下風的時候就哀哀相告,我這時候只要鬆開手,你這個王八蛋還不知道會怎樣羞辱我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7 20:54
    第一百章誰是好人?

    雲琅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處置這個混蛋,弄死他,他還下不了手,如果他現在沒有被困在檻車裡,揍這傢伙一頓是一個很好地選擇,即便如此,他的拳頭已經穿過檻車欄杆雨點般的落在侏儒的身上,直到打累了,才停手。

    現在?只能讓這傢伙繼續倒吊在檻車邊上,就像一隻剛剛被他射死的野豬。

    這傢伙人雖然不大,眼淚口水卻多的令人崩潰,不一會檻車欄杆上就被他的口水跟眼淚浸濕了一大片。

    再加上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雲琅不得不用被他丟過來的石頭塞住。

    「皇家不講理啊,說好了要把我送牢房裡,怎麼還關在檻車裡。」

    侏儒偷偷地把石頭從嘴裡取出來,四處瞅瞅見沒有人在這裡,就小聲道:「對你好你還不領情,還把我吊在檻車上,有你這麼報答恩人的嗎?」

    雲琅笑道:「你對我好的方式就是羞辱我,還往我頭上丟塵土,丟石頭,丟木棍雜草?」

    侏儒苦笑一聲道:「我跟在陛下身邊已經十五年了,你覺得是你瞭解陛下,還是我瞭解陛下?」

    雲琅愣了一下道:「自然是你!」

    侏儒淡淡的道:「我伺候了陛下十五年,也被他踢了十五年,你以為我這一身挨揍的本事哪裡來的?那是被陛下生生的給踢出來的,踢啊,踢啊,不管是誰被脾氣不好的陛下踢了十五年之後,也會有這身本事。

    知道不?我的骨頭斷過二十七次,外傷,內傷能是家常便飯,我吐過的血沒有一盆子也有七八碗。

    陛下跟阿嬌貴人鬧翻的那個晚上,我的肋骨斷了四根,宮裡的郎中一度以為我已經死了,結果,天亮之後,我又活過來了,且能大口的吃飯。

    兩個月後,我又站在陛下的面前了,還能繼續給陛下表演儺戲,陛下還是那麼喜歡用腳踢我。」

    雲琅的脖子彎不下來,只能瞅著前方道:「優伶不是可以離開大內的嗎?」

    「我這樣的人離開大內還怎麼活?不出三天,我這些年積攢的錢財就會被別人搶光,如果僥倖沒死,沿街乞討就該是一個最好的下場了,還不如在皇宮裡挨日子。」

    雲琅想了一下,就鬆開鐵鏈子,讓這個侏儒落在地上,不論這傢伙說的是不是真的,至少這一番話打動了雲琅。

    侏儒坐在地上一邊整理鐵鏈子一邊道:「我很確定,你得罪了陛下,陛下是一個非常小氣的人,只要心裡有了一根刺,這根刺就會在他的心裡生根發芽,最後成為對你的成見。

    想要以後的日子好過,就要把這根刺拔掉,你現在的遭遇越是淒慘,以後的日子就越是好過。

    如果淒慘到讓陛下以為你接受的懲罰遠遠超過了對他的冒犯,那麼,這根刺就不存在了。

    陛下原本是要抽你三鞭子的,結果,他身後跟著文武百官,為了彰顯仁慈之心,陛下只抽了一鞭子,所以,你在他心中已經種了一根刺。

    天知道這根刺會在什麼時候生根發芽……

    知道不?我今天是第一次吃牛肉,還是別人沒吃過的肉,是你把我當人一般正式給的吃食。

    我連捷人雖然長得矮,心裡卻從來把自己當成了大丈夫,一飯之恩,我連捷就通過幫你拔除陛下心中的那根刺來報答吧。

    聽我的,現在趁著沒人把你弄得再淒慘一些,再憤怒一些,英雄好漢我見得多了,在陛下面前充英雄好漢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就算如日中天的大將軍衛青,在陛下面前也是繞指柔,沒脾氣的,高台上才接受了陛下的大禮,回到宮中,他的跪坐就比別人高一些。」

    「怎麼說?」

    「怎麼說?呵呵,高一些的就不是跪坐,而是真的在跪拜,一場酒宴一個半時辰,衛青就跪了一個半時辰。

    酒宴散盡,人人都誇大將軍禮儀周到,沒有一人嘲笑大將軍向陛下服軟,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如果他們碰到這樣的事情,做的只會更加的不堪。」

    雲琅從善如流,一頭就撞在檻車上,鼻血長流,也不制止,任由鼻血流的滿下巴都是。

    他準備活很長時間,準備生很多的孩子,準備給這個世界丟下自己的痕跡,準備將始皇陵完全掩埋掉,所以,他一點都不想死。

    侏儒連捷又往雲琅臉上丟了一把灰塵,還爬上檻車,費力的撕碎了雲琅的上衣,累的氣喘吁吁,這才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想想不合適,這傢伙又爬上檻車,從雲琅的下巴上借了一點血塗在臉上,然後就躺在地上,按著游春馬的蹄子,在他的肚子上留下了幾個印痕。

    張湯上來的時候,雲琅的眼睛紅的如同炭火,不說話,卻死死的盯著那個侏儒連捷,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算了,那是陛下的開心果,陛下踢他一次,大將軍就會在北方大捷一次,所以,被陛下改名為連捷,他被你的坐騎傷的不輕,就由他去吧。」

    張湯僅僅看了一下現場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似乎非常的無所謂,看來,這個連捷真的非常受皇帝喜愛。

    雲琅怒道:「不知道這人能否用錢買?我想買回去,天天當球踢!」

    張湯鄙夷的瞅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連捷道:「陛下也就討一個綵頭,一旦沒了興致,一個伶人而已,你就算把他千刀萬剮也沒有人會過問。

    這樣的人得勢便猖狂,一介狗才罷了,當年韓安國也抵辱於奴隸人之手,跟他們計較沒的辱沒了身份。」

    雲琅終於從檻車裡出來了,他蹲在連捷的身邊,連捷嚇得用雙臂撐著連連後退。

    「我在我家等著你,到了我家,你一定會歡喜的度過一生的,嘿嘿嘿,我家有老虎,你會喜歡上我們家的。」

    「別……」連捷的眼淚都下來了,將一張胖胖的髒臉衝出兩道痕跡,恐懼的全身發抖。

    雲琅再次見到劉徹的時候,淒慘的模樣果然博得了劉徹的歡心,滿屋子的大臣在看到雲琅的第一眼就哄堂大笑。

    唯有坐在大帳外面的霍去病,曹襄,李敢三人的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

    劉徹很享受雲琅的狼狽,舉杯對年邁的費通勸飲道:「抵辱於奴隸人之手,對這些眼睛長在腦門上的傢伙教訓最是深刻。」

    費通大笑道:「年輕人就該吃盡人間苦楚,受盡人間磨難,該吃的虧要吃,然後方知人間正道是滄桑,如此三起三落之後方可大用。」

    劉徹笑道:「才學是夠了,性情還要繼續磨勘,卻又不能把性子磨光了,一個個都成了滑不留手的圓球,也是大漢國的災難。」

    費通笑著對尷尬的站在帳篷中間的雲琅道:「吃一塹長一智,年輕人吃點虧不算壞事,回家後準備一下,老夫要去你府上嘗嘗陛下說的天下第一庖廚的手段。」

    衛青在一邊連忙拱手道:「費公抬愛了。」

    然後衝著雲琅喝道:「還不下去換衣洗漱,這個樣子好看嗎?」

    雲琅知道自己的目標已經達到,單膝跪地向劉徹行禮道:「微臣謝過陛下恩遇。」

    劉徹放下酒杯道:「朕原以為懲罰的輕了,既然你還是沒有避開懲罰,就當是朕對你的處罰已然結束,從此之後如果還是如此孟浪,兩罪並罰。」

    雲琅應諾一聲就離開了大帳,雖然獲得了真正大佬的喜愛,他對這裡也沒有半分的留戀。

    這裡的說的話很假,笑容也是假的,有應付這些人的功夫,不如去看看霍去病他們那張讓人心情愉悅的臉。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1:29
    第一零一章司馬遷

    雲琅走出帳篷的時候心裡有無限的感慨。

    這是他第三次見劉徹,每見他一次,心裡的惆悵就要多一分,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維持多久。

    普天之下只有劉徹一個人可以被稱為一個完整的人,除此之外都是他的臣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是大漢這個種族在文字可以規律性寫作不久之後就得出的結論。

    雲琅猜想他們應該不知道普天有多大,率土之濱有多遠,如果他們知道,就不會寫出這樣的詩句了。

    天底下,總有幾個人不那麼願意成為別人臣子的人。霍去病他們或許是,或許承認,雲琅對大漢國卻總是親近不起來,他寧願用陰暗的心思來猜度皇帝,也不願意用自己的真心去觸碰這個世界。

    直到現在,雲琅還沒有真心實意的為這個世界做出過真正的貢獻。

    現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時事所迫的產物罷了。

    跟小人物親近很容易,只要給他們希望,給他們幸福就能獲得他們真心地擁戴,雲琅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東西可以填飽帝王的那個永無止境的肚子。

    霍去病的嘴皮上起了一層血痂,曹襄只能半躺在地上朝著雲琅笑,李敢站的筆直,兩條腿卻在微微的顫抖。

    「霍去病有傷,陛下開恩,准許曹襄,李敢二人代替霍去病受罰!」

    霍去病一把抱住雲琅,抱得很緊,額頭用力的在雲琅的肩頭撞擊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躺在地上的曹襄大叫道:「事情過去了吧?」

    李敢悶聲悶氣的道:「哪來那麼容易的事情,阿琅還要去中尉府大牢蹲六十天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

    雲琅等霍去病的情感宣洩的差不多了,就笑著對霍去病道:「我最恨手足相殘,背後暗算別人的人!」

    曹襄哎喲哎喲的叫著道:「我也討厭啊!」

    李敢見雲琅又看著他,攤攤手道:「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混賬,交給我來處置。」

    張湯笑著拍拍雲琅的肩膀道:「跟我去中尉府大牢吧,六十天,很容易熬過去的。」

    雲琅咧嘴苦笑道:「能不能不要坐檻車?很不舒服。」

    張湯道:「不坐不成,不過呢,可以不用木枷。」

    「幫我看好家,這還是我第一次離家這麼久。」

    霍去病拍拍胸口道:「一定!」

    雲琅拍拍曹襄的腦袋,又狠狠地抱了一下李敢,就上了張湯帶來的檻車,這一次沒有木枷卡脖子,總算是舒服了很多。」

    看著雲琅坐上檻車離開了,曹襄嘆口氣道:「我怎麼就覺得很沒意思呢?」

    李敢看看沉默的霍去病問道:「怎麼說?」

    「一個小小的五色旗之爭,就有人不惜下重手暗算自己的手足同袍,他當時怎麼能下得去手?」

    李敢嗤的笑了一聲道:「我看見過兩個乞丐為了一塊帶肉的骨頭打的死去活來。」

    霍去病沉聲道:「我們以後儘量不出這種風頭了,阿襄說的沒錯,確實很沒有意思。

    我們兄弟志不在榮華富貴,那就做點實事,如果可能,我想早點去跟匈奴人一爭高下。」

    「我只想保住爵位,保證傳給我兒子的時候已然是關內侯,而不是什麼雜牌侯爺。」

    有子萬事足的李敢嘿嘿笑道:「首先你得有一個兒子。」

    曹襄笑道:「一旦妞妞的肚子大了,我就不信我母親會不認妞妞這個兒媳?」

    霍去病憂鬱的道:「這段時間阿琅不在,你還是先把後勤這一塊通管起來,此次點兵,我們騎都尉做的並不好……」

    從上林苑到長安中尉府大牢,要走足足三天,檻車就不是給人乘坐的車子,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雲琅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被檻車顛散架了。

    一米寬,一米五長的檻車基本上就是一個大籠子,在裡面只能坐著,或者躺著,即便是躺著,身體也伸不直。

    一天除過兩次上廁所的時間外,他都需要留在籠子裡,雲琅不敢想像,如果他被張湯鎖上木枷,這時候脖子一定被磨的慘不忍睹。

    還以為罪囚只有他一個,沒想到張湯一路上不斷地接手檻車,才道陽陵邑,雲琅身後的檻車已經足足有十個。

    張湯的馬車自然是很舒服的雲氏製造,他的馬車與雲琅乘坐的檻車並轡而行,這一路上,張湯並未閒著,而是看了一路的竹簡。

    雲琅身後的檻車裡關著一個老頭子,頭髮已經花白了,明明脖子已經血肉模糊了,依舊保持著那個犀牛望月的古怪姿勢一聲不吭。

    看的出來,這個老傢伙應該是一個讀書人,讀書人在大漢的時代基本上就是士人的代稱。

    同樣是看書,雲琅看書只會增長見聞,這些人看書卻會增長骨氣,這是雲琅一直都沒有搞明白的一件事。

    華發,高顴骨,炯炯有神的目光,超乎一般人的忍耐力,終於引起了雲琅的好奇。

    「張公,我後面那個老者是何人?」

    張湯抬起頭看了雲琅一眼道:「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問,你這次去中尉府,只要老老實實的在監牢裡居住五十天,就能毫髮無傷的回家。

    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

    雲琅知道張湯擔心他多事,畢竟,來家被滅門的時候,雲琅冒險救下了一個小女子,這事讓張湯非常的難堪。

    到了吃飯的時間,雲琅的飯食還算不錯,有肉,有酒,有剛剛在大漢國興盛起來的麵餅,這應該是不錯的優待了。

    那個老者這時候也被放下來了,跌坐在檻車邊上,任由一個青年人給他清理脖子上的傷痕。

    已經一起走了兩天,雲琅就沒有聽見這個老傢伙說一句話。

    雲琅有吃的,這些人卻沒有,他看一下手裡的麵餅,就招手喚過宮衛,指指檻車裡的肉塊道:「送過去吧,我吃點麵餅就好。」

    檻車與檻車的距離很近,老者自然聽到了雲琅的話,微微笑了一下道:「相比肉塊,老夫更想要酒!」

    雲琅笑了,就讓宮衛把肉塊跟酒葫蘆一起送給了那個老者。

    老者起身恭敬地施禮道:「小哥好人才,老夫生受了。」

    說完話見酒肉送過來了,就把肉塊給了那個青年人,自己舉起酒葫蘆咕嘟咕嘟的痛飲起來。

    雲琅瞅著老者上下滑動的喉結很是懷疑,那一葫蘆綠蟻酒真的有那麼好喝?

    老者飲酒如同長鯨吸水,諾大的一葫蘆酒足足有五斤,被這個酒鬼老者一口氣喝的涓滴不剩。

    老者一口氣喝光了一葫蘆酒卻面不改色,小心的放下酒葫蘆大笑道:「平生飲酒,竟以此次為最。」

    青年人這時候也吃完了一塊肉,將另外一塊比較大的肉放在老者手中,就來到雲琅的檻車前面拱手道:「困頓之時得君厚賜酒肉助我父子度過難關,司馬遷感激不盡!」

    雲琅只覺得自己的腦門似乎被一柄巨鎚重重的轟擊在耳門上,腦袋裡這時候什麼奇怪的聲音都有,他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還禮。

    司馬遷見雲琅神遊天外,還以為人家不願意與他這個罪囚之子結交,也不生氣,再次拱手施禮之後就回到了父親身邊。

    「怎麼,那個少年郎不願意與我兒結交?」司馬談吃光了肉塊笑呵呵的看著兒子道。

    司馬遷搖頭道:「他似乎心神不在,對孩兒說的話充耳不聞。」

    司馬談笑道:「此子也算是一員烈士,因為主將在點兵中被人暗箭所傷,他不惜脫離大隊擾亂陛下點兵,就在陛下的面前誅殺了那個無恥小人。

    這樣的人很少見了,我兒不妨記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8 21:29
    第一零二章家學淵源

    直到檻車再次起行,雲琅依舊沒有從震撼中清醒過來。

    司馬遷這三個字對他造成的衝擊遠遠超過了劉徹。

    《史記》這本書對司馬遷名望的加成實在是太多了,至少,雲琅在離開自己的家,去尋找偉大的時候,他看的最後一本書就是《史記》。

    那本書裡記錄了大漢族三千年的榮辱興衰,也奠定了後世人自稱華夏五千年文明史的底氣。

    檻車繼續上路,雲琅就倒著坐,他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司馬遷,這給司馬遷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父親,那個少年人又在看著我。」司馬遷實在是受不了雲琅的爍爍賊眼,只好小聲對父親抱怨。

    司馬談看了一眼雲琅笑道:「他或許聽說過你的名字。」

    司馬遷搖頭道:「孩兒一向在老家耕讀,如果不是父親此次獲罪於天,孩兒也不會來到長安陪伴父親,如何會有人聽說過我的名字呢?」

    司馬談皺皺眉頭道:「看那個少年似乎對我們沒有敵意,等我們都進了中尉府大牢,問問清楚也就是了。」

    父子倆說話的功夫,一個沒了一條臂膀的老漢提著一個袋子走了過來,直接放在扶著父親檻車步行的司馬遷手裡,甕聲甕氣的道:「我家小郎請你們吃的。」

    司馬遷很想問問他家小郎為何如此厚愛,那個粗壯的老漢卻已經離開了,正在很用心的伺候他家小郎吃梨子。

    布袋裡的東西非常的豐盛,不但有風乾的雞,還有一些條狀物,不過,聞起來香噴噴的,味道應該不錯,最讓司馬談歡喜的是,袋子裡還有一葫蘆酒。

    他打開酒葫蘆喝了一口,非常的滿意,這一次喝到的酒,比中午的時候喝到的酒強一百倍。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司馬遷低聲對父親嘀咕了一句。

    司馬談笑道:「無妨,你父親這個太史令能否繼續幹下去,很難說,即便是能繼續幹,也是一個清水衙門,無權無勢的誰會巴結。

    說到底無非是一些酒肉而已,算不得什麼,你呀,自幼讀史書,已經讀壞了心思。

    早就告訴過你,春秋之後的史書不可多讀,讀的多了,心思自然會陰暗,滿篇的權謀之術,層出不窮的害人勾當,讀這樣的書只會把人教壞,想要重新歸於惇厚那可就難了。」

    司馬遷笑道:「耶耶記錄了三十年的小記,難道也不算是好事情嗎?」

    司馬談大笑一聲,脖子雖然被卡在木枷裡,人卻顯得極為豪邁,用手拍著木枷道:「史書一道,說理,說人,說天下,秉筆直書,人傑有瑕疵必說,梟雄有善意必錄。

    一部史書,善者因之,其次利導之,其次教誨之,其次整齊之,最下者與之爭也。

    我司馬氏為史官已經三代矣,猶如站在高坡看江河東流,立於九天觀世間風雲,不與人爭高官厚祿,不與人奪天下資財,守一方瓦硯,執一枝瘦筆,自能附白驥尾翼,而後流芳百世,小子何其愚也。」

    「既然如此,您為何還要孩兒守在公孫弘麾下,出使南方,日日與野人為伴?」

    司馬談笑道:「走,乃是史官重要的看天下的步奏。

    「我仔細檢查史書的記裁,考察歷史上的事變,發現在一百年之中,五星皆有逆行現象。

    五星在逆行時,往往變得特別明亮。

    日月的蝕食及其向南向北的運行,都有一定的速度和週期,這是星象學所要依據的最基本的依據。

    而星空中的紫宮星垣和東西南北四宮星宿及其所屬的眾多星辰,都是位置不變的,它們的大小程度和相互向的距離也是一定不變的,它們的分佈排列象徵著天上五官的位置。

    所以我猜想,星空的變化應該與人間的變化相吻合,只要能精準的掌握天象,就能預測到人間將要到來的大變化。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日食三十六、彗星三見,與此同時天子衰微、諸侯力政、五伯代興及到戰國及秦乃至於漢,每一次權力的更迭都有恐怖的星象出現。

    因此,耶耶以為,天運不是一成不變的,應該是三十年一小變,一百年一中變,五百年一大變。

    雖說如此,耶耶卻不能說服我自己,畢竟我們的陽壽太短,無法見微知著,無法確認每一件事件的真偽。這就需要我們司馬家族世代傳承,一代代的看下去,最終給出一個答案。」

    司馬遷抓抓頭髮道:「道阻且長啊,耶耶您剛剛跟皇帝提出「推古天變」,就被人家打入牢獄,您也希望孩兒跟您一樣,也被打入牢獄吃苦?」

    司馬談怒道:「聰明一點啊,耶耶這次已經試探出來了,皇帝就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

    他雖然接受了董仲舒的那一套治理國家的想法,卻對「天人感應」非常的反感。」推古天變「與「天人感應」只沾一點點的邊,皇帝都受不了,董仲舒總想著依靠天地之威來限制皇權豈不是緣木求魚?

    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求學,走路,觀天下,體察世間百態之後再動手著書,就能得心應手。

    你要記住,無論到了什麼境遇,一定要將「推古天變」這個想法修補完整,耶耶覺得,這可能是我司馬氏一族名揚後世的唯一手段了。」

    父子倆又說有笑,這一路上走的並不寂寞,尤其是談到家學,他們更是忘記了現實的險惡。

    雲琅豎起耳朵想要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可是,檻車行走的聲響太大,他不論如何努力也無濟於事。

    夕陽西下的時候,高大的長安城就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那座黝黑的城池,如同一頭趴伏在地上的猛虎威風不可一世。

    進城的人不多,出城的人卻非常的多,雲琅覺得自己坐在檻車裡面就像是一隻任人觀賞的猴子。

    於是,他就盤腿坐在檻車裡,努力的挺直了胸膛,即便是當猴子,他也準備當一只最漂亮的猴子。

    能被官府裝在檻車裡,並且排在第一位的時候不多,雲琅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雲兄,雲兄……兄弟來晚一步啊……」

    一個淒婉至極的嚎哭聲一下子就引起了眾人圍觀的興趣,雲琅惡狠狠地看著張連這個王八蛋搖著一個鑲金嵌玉的輪椅從城門口滾出來,一把抓住雲琅的檻車嚎啕大哭。

    「等我死了你再哭成不?」雲琅咬著牙道。

    張連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驚訝的看著雲琅道:「你不會死?當著陛下的面殺了人你居然不會死?」

    雲琅咬牙切齒的道:「耶耶不過是被關六十天,誰告訴你我要死了?」

    張連瞪大了眼睛道:「富貴鎮都傳遍了,說你無故在陛下面前行兇殺人,這一次最輕都是五馬分屍啊。」

    提到富貴鎮雲琅立刻就想到了郭解的那張醜臉,這個傢伙居然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給說出來了。

    「周鴻呢?」

    「消息到的遲,他給你定製棺材去了,長安城最近死的人多,棺材不太好定。

    這麼說,你真的死不掉了?就不痛不癢的關六十天?」

    雲琅肯定的點點頭,指指張湯的馬車道:「中尉府的老主官張湯就在那,要不,你去問問?」

    張連瞅瞅張湯的馬車搖搖頭道:「不是一路人,還是小心為妙,跟這樣的陰人沾上關係,一時半會沒可能脫身。

    走吧,中尉府大牢已經給你準備妥當了,原以為你只剩下幾天好活了,就特意做了一些佈置。

    對了,美貌的女子你喜歡十二歲的還是十六歲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9 01:18
    第一零三章司馬遷的見聞

    張連,周鴻為了讓雲琅把最後的時光過得愉快些,一間很大的牢房被他們裝扮的花團錦簇。

    如果不是因為周邊總有犯人發出的慘叫聲,雲琅很懷疑自己來到了青樓。

    兩個穿著漂亮囚衣的少女,見雲琅進來了就甜甜的喊了一聲「耶耶!」

    雲琅瞅了一眼張連道:「從哪學來的壞毛病?」

    張連嘆口氣道:「自從兩條腿沒了,就喜歡上別人喊我耶耶的感覺。」

    「閒的無聊?」

    「是啊,家裡現在把我當豬養,上一次與匈奴人作戰給家裡掙夠了臉面,以前總罵我的人,現在什麼話都不說,還給我找了一個小戶人家的閨女當老婆,他們對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阿嬌準備把長安的絲帛買賣徹底拿下來,你要是有精力,就幫我家拿一部分份額,中間有你的兩成份子。」

    「你讓我去經商?」

    「怎麼?很丟人?」

    「是很丟人啊,我家祖宗要是知道他的不肖子孫居然去經商了,會氣的從墳墓裡跳出來掐死我。」

    「你家老祖宗不是不知所蹤了嗎?怎麼會有墳墓?」

    張連聳聳肩膀道:「誰知道呢,反正寒食節是要祭祀的,經商就算了吧,我耶耶真的會殺了我。」

    雲琅笑道:「走街串巷的兜售針頭線腦,你父親當然會殺了你,如果手握全長安的絲帛買賣,一言可讓人富貴,一言可讓人淪為乞丐,當你手裡的資財超過你家的時候,你父親應該就會忘記你是一個商賈的事實。「

    張連堅決的搖頭道:「成呂不韋那樣的商賈也不成,我耶耶一樣會打死我。

    我可以亂花錢,要是敢亂掙錢,就死定了。」

    雲琅無奈的搖搖頭道:「好吧,還以為這樣的好事情會有人搶著幹,結果……」

    張連打斷雲琅的感慨怒道:「別惋惜了,這事沒什麼好惋惜的,你好好的找一個不怕死的商賈來做這事就成了,別找我們,找誰,誰死。」

    說完話就跟見了鬼一般,搖著輪椅跑了。

    「難辦啊!」

    雲琅感慨一聲,躺在柔軟的如同雲朵一般的錦榻上,兩個囚衣少女立刻開始幫他洗腳。

    富貴鎮想要富裕起來,沒有商業支撐還富貴個屁啊,僅靠煤炭跟雞蛋,是支撐不起一個商業之城的。

    大漢國的監獄其實非常的人性化,犯了罪了的人,即便住在監獄裡,也能接受家人的照顧。

    比如司馬談就是這樣。

    司馬遷不知道從哪來抱來很多柔軟的麥草,將監牢裡面潮濕髮黴的麥草全部換掉,並且用手抓著麥草將骯髒的監牢齊齊的刷了一遍,這才給父親鋪上厚厚的毯子跟皮毛,伺候疲憊至極的父親洗漱。

    白日的談話消耗了司馬談太多的精力,勉強洗漱之後就倒在厚厚的床鋪上呼呼大睡。

    司馬遷見父親睡著了,就盤腿坐在一個草甸子上,走了一天的路,他也很疲憊,就在他準備坐著睡一會的時候,忽然聽到對面有人發出「噼嘶,噼嘶」的聲音。

    抬頭看的時候,發現那個給他們東西吃的少年郎正滿臉堆笑的隔著柵欄舉著一隻肥雞示意要他來拿。

    司馬遷回頭看看沉睡的父親,再一次閉上眼睛,如果父親不餓的話,他覺得沒必要接受嗟來之食。

    對面的監牢奢華的不像話,厚厚的地毯,柔軟的錦榻,華美的矮幾,矮幾上還有一個陶瓶,裡面還插著一束秋菊。

    矮幾對面的一個長條桌上堆滿了各色食物,有很多食物司馬遷聞所未聞,那些食物製作的極為精美,僅僅聞聞誘人的香氣就知道那該是人間美味。

    「我請你吃啊!」

    那個少年郎努力的把肥雞繼續遞過來。

    被精美的食物引誘的有些餓的司馬遷從包袱裡掏出一塊糜子饃饃,咬了一口,吃的非常香甜。

    「我聽說你走遍了天南,是不是真的?」

    司馬遷微微一笑,此子果然是對自己遊歷天下的見聞感興趣,只是,這一路過來,讓司馬遷感慨至極,如何能是一兩句話能說的清楚?

    這一路上的風霜見聞,又豈是一個膏粱子弟所能理解的。

    萬般感慨到了嘴邊,最終卻變成了一句閒話:「也就是走了一些路而已,算不得什麼。」

    那個少年人點點頭,似乎很有感慨的道:「對某些人來說不過是走了一些路罷了,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很久以前,我就想遊歷天下,結果,才出山,就困在了長安,原本以為被困長安只是暫時的,結果就莫名其妙的在這裡停留了三年。

    直到眼前都沒有解脫的希望……」

    司馬遷笑了一下,抬起頭看著牢房黑乎乎的房頂,又吃了一口黃饃饃,覺得有些唏噓……

    他從京師長安出發東南行,出武關至宛。南下襄樊到江陵。渡江,溯沅水至湘西,然後折向東南到九疑。

    窺九疑後北上長沙,到舊羅屈原沉淵處憑弔,越洞庭,出長江,順流東下。

    登廬山,觀禹疏九江,展轉到錢塘。

    上會稽,探禹穴。還吳遊觀春申君宮室。

    上姑蘇,望五湖。之後,北上渡江,過淮陰,至臨淄、曲阜,看遍齊魯之地,觀孔子留下的遺風,受困於鄱、薛、彭城,然後沿著秦漢之際風起雲湧的豪傑步伐看了沛縣,鴻溝,垓下,憑弔了楚漢相爭的戰場,經彭城,歷沛、豐、碭、睢陽,至梁,聽到父親有難,這才回到父親司馬談身邊。

    「你走過那麼多的地方,看了那麼多的風景,可曾找到安樂鄉?」

    雲琅說著話,用一根樹杈將一壺茶水推向司馬遷。

    司馬遷吃黃饃饃吃的口渴,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笑道:「蜀人常喝此物,你這裡做的更加精妙,味道少了幾分苦澀,多了幾分回甘,更多了幾分雅緻,好東西啊。」

    雲琅聞言滿臉堆笑,自從他將茶葉炒出來做成茶飲以後,能準確地說出茶飲好處的人,除過平叟,就目前這位一人,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

    「說到安樂鄉,也不是沒有,在江陵,我就遇到過一群人,他們居住在絕壁高崖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日日與虎豹相爭,卻自得其樂。

    說的是楚音,有巫女作歌,高亢嘹喨至極,隔著兩座山脈也清晰可辨。

    這些人不知世上已經沒有楚國,見到我這個外人長者還要我代替他們向楚王熊耳獻禮,而獻禮不過是一枚銅鼓,一束稻米,一卷蟒皮而已。

    我不忍心戳破他們的美夢,帶著禮物離開了他們,過楚王墓的時候,代替他們將禮物敬獻在祭台上,而祭台早就荒蕪了……

    所以說,無知就是人們的安樂之所。」

    雲琅輕聲笑道:「我知道你講這個故事是在笑話我的無知,不過,你這就小看我了。

    你雖然走了萬里路,有了一萬里的見識,但是啊,這是不夠的,你的故事不夠深刻,且聽我給你講一個同樣的故事。

    漢建元四年,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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