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望古神話之選天錄 作者:跳舞(已完成)

 
mk2258 2017-8-14 21:08: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6 136274
leo2000leo 發表於 2017-10-23 23:08
第五十九章 大好頭顱誰人取(二)

  劉縯全身濕淋淋地,自水中爬上了岸。

  這是黃淳水的上游十里處。趁著夜色,這樣的距離,應該不會再碰到王睦派出的斥候了。

  正月的水,刺骨地寒冷。而上了岸之後,再經由冷風一吹,更是如墮冰窟。即便是劉縯的體格,也略微有了些顫抖。

  而他身後的一眾遊俠,則更是個個臉色鐵青。

  遊俠長年橫行街頭,本就只用劍,不具甲。而這一次為了減輕渡河時重量,每個人身上都只穿著最單薄的衣衫。此刻在寒風中,近乎於赤裸一般。但即便如此,在這湍急的河水中,也依舊需要每個人抱著一塊木板,才能勉強游過近十丈寬的河水。

  劉縯轉過頭,清點了一下人數。出發時的一百七十三名遊俠,此刻只剩下了一百六十人。餘下的十三人,已經因寒冷或是體力不支,永遠被河水捲走了。

  為了避免被發現而不能生火,他們只能簡單地將身上衣衫裡的水盡量擰掉,便緊緊跟隨在劉縯的身後,演著河道的方向向下游潛行而去。

  沒有人開口說過一句話,更沒有人抱怨。所有活下來的遊俠,都緊緊抿著嘴唇,握著腰間的劍柄,兩兩並肩組成了整齊的隊形,跟在劉縯的後面。

  而即便寒風再怎麼刺骨,身體再怎麼顫抖,他們也從未低下過那顆高傲的頭顱。

  因為他們是宛城的遊俠,是黃泉之龍的下屬!

  行了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人終於漸漸接近了前方的營寨。的確如之前所預料的一樣,北岸的營寨規模確實不大,目測來看,裡面的駐軍不過只有三五千人而已。

  一百六十對數千,這本是極端懸殊的對比。但一方是有備而來,專擅混戰搏殺的遊俠劍士,另一方卻是正在酣睡,對即將到來的屠殺毫無防備的士卒。縱使人數差距再大,也無法避免最初的混亂。

  能否取勝的關鍵,就在劉縯是否能充分利用好最初的混亂,在新軍反應過來之前,奪下浮橋了!

  一百六十一人在接近了營寨之後,便盡數匍匐在了地上,一點點地向著營寨挪動著身體。雖說已是子時,但營寨的周圍柵欄內還是立著不少高台,點著火把,供放哨的士兵瞭望。

  三十丈……十丈……五丈……

  劉縯精心選擇了火光最昏暗的路線,一路避開了高台上瞭望的士兵的目光,終於抵達了營寨的木柵之下。

  他伸出手,向著身後比了個手勢,看著那手勢一列一列地向後傳去,直到隊尾。

  所有遊俠都得到了訊息,那麼現在——

  就是決勝負的時候了!

  劉縯掏出懷中藏著的短刀,指尖用力向前甩出。短刀發出低微的尖銳破空聲,向著身前最近的高台之上飛去。

  那名哨兵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甚麼,在剛剛聽見了細微的破空聲同時,咽喉之中也驟然一涼。

  涼意過去,是一陣溫暖。咽喉處的鮮血自傷口向外狂噴著,打濕了整個衣襟。他死死抱著咽喉處的短刀,雙眼瞪大,努力地試圖繼續呼吸。但氣管已被割斷的他,卻只能自傷口中噴著血沫,發出無助的呼哧聲。

  直到死去,他也沒有想明白,明明十萬大軍就在前方,為甚麼河北岸的營地,卻依然會遭到夜襲。

  而那一聲告警的「敵襲」,也只能永遠爛在了他的心中。

  劉縯除掉了這個方向的哨兵,雙手輕輕一撐,便越過了僅僅一人多高的木柵。身後的遊俠也同樣緊跟著翻入了營地。如此低矮的柵欄,在他們面前完全不成為任何障礙。

  「各自散開,每人一個帳篷,浮橋處集合!」劉縯短暫地下完了命令,麾下的遊俠們便已立刻按照早已反覆強調過無數次的計劃,四散而去。

  一百六十人,同時拔出了手中的長劍。嗆啷聲連響,如輕嘯龍吟般,在營地的上空響起。

  同時,也伴隨著一百六十人發出的狂吼。

  因為到了此時,已經用不著再隱藏行跡了。

  一百六十柄出鞘的長劍,開始了對睡夢中的士兵的收割!

  營帳之間,自然也有著夜間執勤的衛兵。但沒有人能想像得到,在河對岸還有著十萬大軍的情況下,會有這樣一群殺神從天而降。三五人一組的衛兵小隊,面對著突襲,又是在營寨中這樣狹窄的地形下,根本不是長年精於搏擊刺殺的遊俠劍客對手。

  長矛還未來得及刺出,長劍已經先一步刺入了咽喉。盾牌剛剛護住正面,後心卻已被穿透。而即便到死,所有的衛兵也都依然在心中不停歇地狂叫著——

  他們究竟是哪裡來的!

  短短片刻之間,巡邏於營寨這一角落的衛兵已經被屠殺一空。而帳篷內的士兵,有些依然在沉睡,而另一些即便已經醒來,卻也只是揉著惺忪的睡眼,慌亂地穿著衣服,手忙腳亂抹黑尋找著自己的兵器。

  而在他們剛剛握緊了自己的長矛刀劍時,卻總會看見帳篷被鋒利的長劍飛速劃開,一個全身都沾滿了鮮血的身影掠進了帳篷之內,那些臉上,統統掛滿了殘忍的獰笑。
X50151Z 發表於 2017-10-23 23:08
第六十章 大好頭顱誰人取(三)

  「劉縯門客駕到!」

  在每一次這句話響起之後,便是鮮血與火焰的盛宴。

  每一個遊俠的目標都很明確——殺光一個帳篷之內的士卒,然後點火,再向著浮橋的方向匯合。

  每個帳篷之前,都燃燒著火把。這本事用以巡邏衛兵照明之用,但現在卻成了遊俠縱火最好的工具。

  小半個營地,轉瞬之間便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而一些僥倖未死的新軍士兵,則狂奔著逃出了營帳,發出駭人的哭嚎聲。

  這一次的突襲可算是獲得了完全的成功,甚至比劉縯此前的預想更為成功。

  身處浮橋的後方,這裡的防備實在太過於鬆懈了。

  伴隨著營地內一頂頂帳篷被點燃,成功達成了預定目標的遊俠也各自紛紛再度向著浮橋的方向彙集,每個人的手中,都持著一柄火把。

  「燒!」

  「主上!請稍等!」劉縯冷冷下達了命令,但正當麾下的遊俠即將把火把丟在浮橋之上時,一名遊俠卻遠遠地自營地中衝出,跑到了劉縯的身前,單膝跪地:「屬下在營地深處發現了大量的糧草輜重……」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決定,只能由劉縯做出。

  「領我去看看。」

  劉縯簡短地吩咐了一聲,跟著那遊俠向著他來的方向跑去。

  糧草!糧草!糧草!

  劉縯的心開始狂跳了起來。在營地的中心,他的面前,無數的糧車堆積如山,幾乎一眼望不到頭。

  「王睦……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一瞬間,劉縯便明白了王睦的用意。

  王睦也擔心營地會遭到偷襲,但他的注意力卻只放在了南岸的營地上。為了以策萬全,絕大多數的糧草都沒有運到南岸,而是留在了北岸之中的後方營地裡。他以為大軍攔住了那五座浮橋,在這隆冬之際,隔著黃淳水的後方營地便不會有甚麼危險,但這卻恰恰給了劉縯最大的機會。

  這一次的戰果,竟然遠遠比劉縯能夠預料得到的更為豐厚。

  「計劃改變,暫緩過橋,給我全燒了!」

  儘管時間有限,必須搶在南岸的新軍主力反應過來之前截斷浮橋,但面對這樣好的一塊肥肉,劉縯怎麼也不可能放棄。

  已經聚集在了浮橋處的遊俠重新在糧車處聚攏,一半分開獵殺營地內的士兵,確保他們不會重新集結起來發動反撲,另一半則在劉縯的命令下,在糧倉出四處放火。

  一輛輛糧車被逐一點燃。縱使沒有燃油,但火舌依舊開始熊熊燃燒起來,歡快地舔動著。

  幸好,這裡的糧車為了方便運輸,幾乎是緊緊集中在了一起。當所有的糧車都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時,不但這裡的士兵依舊還在混亂之中,就連南岸的營地也沒有太多的反應。

  「走!」劉縯滿意地望著自己身前的沖天火光,感受了片刻焦熱撲面的快感,才轉過頭,率領著遊俠們踏上浮橋,向著南岸衝去。

  當最後一名遊俠跑過了浮橋之後,劉縯嘴角露出了勝利的微笑。一百六十名遊俠,沒有折損一人。

  他重重一刀,砍斷了浮橋之上的鎖鏈,隨後轉過身,任身後的一片片木板向著下游飄去。

  「劉稷,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moro084 發表於 2017-10-23 23:08
第六十一章 大好頭顱誰人取(四)

  深夜,在南岸的新軍營地內,王睦原本已經躺下,卻始終覺得有些心緒不寧。

  對面的兵數更少,質素也遠遠不如己方。明日正面決戰,幾乎是十成十的勝算。那麼綠林軍方面,今夜多半會來夜襲。

  而早在全軍歇息之前,王睦便已經通令了下去,今夜必須加強戒備,全軍小心對面的夜襲。

  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裡卻始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騷動。哪怕佈置已經萬全,卻還是隱隱覺得將會有甚麼事情發生。

  猶豫再三,王睦還是讓衛兵將甄阜傳喚了過來,吩咐他將值夜的衛兵人數再加上一倍,同時留出一萬人來,集中在主營之旁,隨時候命。

  「這……是不是太多了些?」甄阜聽到這樣的苦著臉,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對方或許會來夜襲,但即便是現在的防衛,也已經足夠多了。侍中大人的謹慎,屬下很是欽佩。但若是這樣下去的話,明日決戰,恐怕士兵會太疲勞了……」

  而在他的心中,卻早已將眼前的王睦劃歸作了個怯懦無能,膽小怕死之徒。

  還一萬人守在你的主營之旁?怕死也不是這麼個怕法啊!

  甄阜在肚子裡這麼想著,但當然不會蠢到說出來,而是依舊在臉上擺著一副忠順可靠的模樣。

  「我們有十萬人,哪怕拿出一成的人來巡夜,也不過是明日少一萬人上陣而已。」王睦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對面的人數遠不如我們,劉縯又是個愛行險的傢伙,今夜他來夜襲的可能,超過九成以上。」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值夜的人馬。」甄阜腹誹了兩句,還是只能低頭恭敬地應諾了下來。

  然而就在甄阜起身要退出營帳之時,營帳的簾子卻被掀了開來。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衝進來,甚至連通報都沒有。

  「大人!大人!敵人夜襲了!」

  梁丘賜的臉色蒼白,表情慌張不定,氣喘吁吁地跪在了王睦的面前。

  「甚麼?」王睦一愣。即便身處於中軍,但若是真的遭到了夜襲,此處也不該一點動靜也聽不見:「有多少人?我們的斥候和哨兵怎麼會沒有發現?」

  「不知道人數!」梁丘賜慌張地搖了搖頭:「但位置……位置是在浮橋那裡!現在所有的浮橋都已經被燒燬了!我們的退路已斷!現在後營已經全亂了!」

  王睦騰地一下,站起了身,不敢置信地望著梁丘賜:「浮橋怎麼會被燒燬!」

  「屬下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啊!」梁丘賜哭喪著臉:「北岸留守的營寨,已經被攻破了,火光沖天!敵人攻破了北岸的營寨之後,渡過河殺進了我軍的後方,現在後軍也開始亂了!」

  王睦緊緊握著拳頭,顧不上再詢問梁丘賜,大步走出了營帳。

  果然,遠遠地能夠聽到後方營地處傳來的呼叫與喊殺聲,而遠方的天空,已經變作了一片通紅。

  王睦全身的血,像是都已經被抽空了一般,臉色蒼白如紙,一陣頭暈目眩襲上了天靈。

  那個位置,那樣的火光,只能來自於一個結果!

  ——北岸的軍營被攻破,其中的糧草被焚燒一空!

  而那分明原本是自己為了安全的萬全考慮,才會暫時不運到南岸來的!可現在……

  「劉……縯……」王睦搖晃了兩下身子,幾乎要倒在地上。幸好在他的身後,韓卓悄然自帳篷的暗影中出現,扶住了他的肩膀。

  「大人,因為只顧著防備正面的敵人夜襲,所以後方幾乎沒有安排甚麼哨兵,都調集到了前方……現在敵人渡河之後,後方的營地已經全亂了……」梁丘賜跪在地上,語聲顫抖,不停地叩首。

  這一次,他知道自己真的已經是死定了。

  王睦已經站不住了。他拼盡全力地打開韓卓的手,緩緩蹲下,雙手撐著地面不停地喘息,眼前一片金星閃過。

  他用力地吸氣,卻感覺自己的胸膛裡始終是一片空蕩蕩的,肺都像是要炸裂開一般。

  他不停地努力想要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除了嘶啞的啊啊聲之外,甚麼都發不出來。

  「冷靜。」韓卓冷聲道,同時用手按住了王睦的背,用力一推一按。王睦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驟然一鬆,隨後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

  當王睦涕淚交加地抬起頭,地面上一攤污穢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重新能夠呼吸了。

  「謝謝你……韓卓……」王睦劇烈地嗆咳著,輕輕拍了拍韓卓的手,勉強撐著膝蓋站起了身來。

  「大人,甄阜已經去集結部隊,向後營去了。屬下……屬下請侍中大人責罰!」梁丘賜依舊跪在王睦的面前,沒有跟著甄阜一同前去。如此重大的損失,總得有人來負責才行。

  「責罰?」王睦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責罰便有用麼?還是趕緊將夜襲的敵軍消滅吧。雖然不知是怎麼突破了我們的重重封鎖,燒掉了糧草和浮橋,但他們的人數必定不多。我們有著十萬人的數量,只要重新整理好秩序,這一點敵人不足為懼。」

  他喘息了兩口,提高了音量:「梁丘賜聽令,自中軍調集五千人,向後營迎敵!不得冒進,緩步前行。凡混亂衝撞者,不分敵我,一概斬殺!」

  「是!」梁丘賜全身顫抖著叩了三叩頭,匆匆起身向著遠處跑去。

  「等等……」梁丘賜還未走遠,又被王睦叫住,猶豫了片刻,還是咬牙道:「將鐵血營……也帶去吧。若是這樣還平息不了夜襲之敵,那便……提頭來見我吧。」

  說完,王睦自腰間掏出了一枚兵符,拋到了梁丘賜的腳前。

  「是!屬下遵命!」

  聽到鐵血營三個字,自地上撿起那枚兵符,梁丘賜再一次全身一顫,大聲應答道。

  「劉縯……劉縯……老師多年來的夢想,難道真的要毀在你的手中麼!」

  待梁丘賜離去之後,王睦才抬起頭,失神地喃喃道。

  自從老師登基之後,天下便無一年不災。此次為了南陽的這一戰,調集來的兵員倒還在其次,糧草卻幾乎已經掏空了整個關中。

  而這一次,王睦自宛城中帶出的糧草,便佔了老師辛辛苦苦運來的半數。這半數之中,卻又有九成屯在了北岸的營寨之中。

  而此刻,卻已經盡數在劉縯的手下付之一炬。

  更不必說,浮橋被斷,這十萬大軍,已經失卻了退路。

  沒有了軍糧,那再多的士兵,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此刻王睦手頭的軍糧,卻只夠全軍吃上五日。而重新建造浮橋,至少也還需要兩天的時間。

  即便現在便開始重建浮橋,在撤回宛城的一路上,王睦還將要應付身後不停的銜尾追擊。這十萬大軍,能夠順利回到宛城的,也不知能不能有半數。

  王睦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之中。
筆名未定 發表於 2017-10-23 23:08
第六十二章 大好頭顱誰人取(五)

  新軍的後營,此刻也同樣陷入了一片混亂。

  北岸營地的騷亂,儘管持續了一段不斷的時間,但卻依舊不足以讓南岸後營的新軍組織起來,抵抗這夜襲。更何況劉縯麾下的遊俠劍士,又是最擅長這樣的混戰。

  現在。殺人已經不是重點,而只是為了清除抵抗,不得已而為之的手段而已。劉縯與遊俠們的重心,是放火。

  只要能夠燒起足夠大的火勢,蔓延到整個軍營,那麼無論是對士氣的打擊,還是對士兵的殺傷,都要遠遠強過手中的刀劍。

  然而十萬大軍的營寨,卻實在太大,大到即便劉縯與遊俠們再如何努力,也始終只能將騷亂維持在小小的一片區域而已。畢竟他們的人數,只有區區一百多人。

  而且隨著新軍自混亂中漸漸恢復,他們遭到的抵抗也越來越強。越來越多的新軍士兵在清醒過來之後開始結成陣勢,依靠著更多盾牌的防護和長矛更長的長度,來將遊俠的長劍阻攔在外。

  劉縯在四處不停地奔走著。他已經拼盡了全力,在清除一切有可能變得更大的抵抗。每一處當新軍士兵聚攏的人群更多的時候,總會再度被他的長刀殺散。

  然而阻力,卻依舊在一點點的變大之中。

  「劉稷!看見了麼!這裡的火光!」

  劉縯一刀斬下了一名新軍士兵的頭顱,再反手刺入另一名新軍士兵的胸膛,左手抹開了臉上的鮮血,在胸中不停焦急呼喚著。

  若是再沒有後續的跟進,當軍營內的混亂徹底恢復時,他和這一百多名遊俠,便都將死在這裡。

  破空聲淒厲地響起。劉縯心頭猛然一跳,沒有向後躲閃,反倒是挺身向前,衝向了前方的新軍士兵,一刀刺入一人的胸膛之後,伸手抓起了他的身體,擋在自己的身上。

  就在劉縯剛剛將身體縮在那還未完全死去的新軍士兵身下時,密集的箭雨也已經射到。一陣激烈的衝擊,讓那新軍士兵的全身都抖動了起來,而周圍的地面上,在一瞬間多了一根根短粗的弩箭。

  又是……那支部隊!

  劉縯心下一沉,抬眼望去,果然在前方遠處,一排整齊的盾牆正在緩緩向前推進,彼此之前的縫隙密不透風。而在盾牆之後,是一排排手持強弩的士兵,正在不停地上弦,越過盾牆以高拋的曲線向前發射著弩箭。

  在宛城之中,他便已經親眼見證過了這支部隊的強大實力與精銳程度。太守府一戰,若不是突然出現的冰雹,無論是五百騎兵,還是他與劉秀劉稷等人,都將毫無懸念地被這群士兵射殺。

  而在城門處,也是因為根本沒有想到會遭到自背後的突襲,才會讓他們一時來不及轉換陣型,被突破進去。而即便如此,他們也很快便重新整好了隊列,跟隨著後續趕到的援軍再一次加入了戰鬥。

  正面的攻擊力和防禦力,都可稱得上是無敵,而戰鬥意志和士氣,也完全是。儘管背後的破綻很大,但在絕大多數的機會下,他們根本不會碰到背後被突襲的機會。

  現在在這狹窄的營地之中,劉縯的手下又只有一百多遊俠,自然更沒有機會去突破這支名為鐵血營的部隊。

  「後退!」

  劉縯一個翻身,趁著鐵血營在上弦的短暫空擋,閃到了一座營帳之後,隨後向著身後的兩名遊俠大聲吼了起來。

  現在,只有盡量拖延時間,等待劉稷等人的到來了!

  劉縯與遊俠們,自原本的分散向著中央集中,並且依托著營帳開始向著河岸後退。然而這樣的舉動雖然暫時讓他們安全下來,卻給了周圍的新軍士兵漸漸自混亂中恢復的機會。

  而外圍的包圍圈,也越來越小。

  鐵血營並沒有急著推進,他們只是緩慢而平穩地,按照自己固定的節奏一步步向前,每五步一停,隨後便是一輪箭雨向前——不管身前是敵人,是空地,還是己方因混亂而四處盲目跑動的士兵。

  他們只要前進,不計任何後果的前進!

  因失去了隱蔽而暴露的遊俠,漸漸開始在箭雨下出現了死傷。而隨著包圍圈的緩緩縮小,死傷也隨之一點點變多。

  也有一些遊俠,潛藏在帳篷之中,等到鐵血營推進到附近不遠處時,再突然衝出,發動自殺性的攻擊。然而不過是大海中濺起的一丁點浪花,除了略微延緩一些敵人推進的速度之外,甚麼都做不到。

  劉縯等人已經漸漸退到了營地的最底部,身後便是河岸。

  再無可退之路!

  接下來的選擇,只有兩個——被弩箭射死,或是跳進黃淳水內淹死凍死。
fish58019 發表於 2017-10-23 23:08
第六十三章 大好頭顱誰人取(六)

  「劉稷!!!!!!!!」

  面對著遠處依舊在穩步毫不停歇地推進的鐵血營,以及更多的普通新軍士兵,劉縯昂首向天,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嘶吼。

  若是劉稷再不出現,他的生命,便也只到此刻而已了。

  「在!!!!」

  鐵血營的背後,呼應的暴喝聲同時響起,伴隨而來的是一陣混亂。

  正面強攻無敵的鐵血營,再一次遭到了背襲!

  當先的劉稷揮舞著長柄戰斧,頂在整個隊列的最前面。戰斧每一次揮出,都能夠清空身前十步的範圍。而他的身後,是一百多名騎兵。

  在宛城一戰中,親眼見證了劉縯的奇跡,而從此對他奉若神明的那一百多名騎兵!

  每一個人手中的長槊都平端在身前,組成了一道小得可憐,卻無堅不摧的鋒矢陣。一路之上,只要是出現在他們身前的一切事物,都將被鐵蹄碾壓成粉碎!

  僅僅一百餘人,衝鋒時的氣勢,竟然宛如千軍萬馬!

  當劉稷看到了代表著發動信號的火光時,他便率領著身後的一百多名騎兵,向著新軍的軍營發動了決死的突擊。前營雖然並不如後營一般混亂,但卻依舊還是受到了不少的影響。而為了解決後營的劉縯,原本前營處的執勤部隊,也被甄阜和梁丘賜帶走了許多。

  這就是所謂的顧此失彼!

  劉稷輕鬆地突破了前營,但卻沒有如劉縯帶領著的遊俠一般,散開隊形去獵殺與放火,而是自始至終不變地向著浮橋的方向碾壓而去。當這支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騎兵隊伍穿過時,身後只留下一片血肉迴廊。

  因為老大,在浮橋處等著他!

  即便是死,也一定要死在老大的面前!

  當看到了前方的鐵血營時,所有的騎兵,連同劉稷一起,都同一時間發出了齊齊的怒吼!

  宛城的仇,絕不可能忘卻!

  劉稷的怒吼還未停歇,便已經當先衝進了鐵血營之中。

  若是正面衝擊,他們的結局只會是被鐵血營的弩箭射成一隻隻刺蝟而已。但這支正面極強的部隊,側後卻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劉稷的巨斧每一次揮動,都會在人群中濺出一道鮮血和殘肢的風暴。

  「老大!」

  當鐵血營的陣型被突破時,劉稷便忙不迭地大吼一聲,四處張望著找尋劉縯的下落,然而不遠處,卻突然衝出了一名武將,手中長刀向著他劈來。

  「給我死!」

  梁丘賜大吼一聲,拍馬上前,長刀重重向著劉稷砍去。他已經看清楚了,眼前的這個壯漢,便是這區區百餘騎兵的首領。而一旦殺了他,餘下的這點人數根本不足掛齒。

  「滾一邊去!」

  劉稷不耐煩地一斧揮出,雙眼之中的殺意驚天動地。在梁丘賜的訝異之中,刀斧相交,自己全力以赴的一刀竟然如同砍上了一座巨山般,被遠遠地彈飛。

  而斧刃前進的軌跡卻絲毫沒有半點的波動,繼續前行著,橫斬在了梁丘賜的胸前。

  梁丘賜最後的記憶,便是全身骨骼的爆震。甚至還未來得及搞清發生了甚麼,上半身已經被劉稷的一斧給徹底轟飛,只餘下腰腿還騎在馬上。

  「老大!你在哪!」劉稷一斧轟殺了梁丘賜,甚至連對方的姓名都沒顧得上問。他的心中關心的,只有劉縯的蹤跡。

  「這裡!」劉縯滿身鮮血地自一群新軍士兵中殺出,望著前方馬上的劉稷,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自十萬人的巨大營地正面一路殺到最後,卻只帶著一百多騎兵。即便有著自己造成的混亂在先,劉稷的神勇依舊令他驚歎。

  「不需要用腦子的時候,我從來不會讓老大你失望啊!」劉稷看見了劉縯,咧開嘴哈哈大笑了起來:「那麼,老大,接下來怎麼辦!」

  劉縯左右環視了一下周圍。原本已經漸漸恢復了組織的新軍士兵,在劉稷率領的騎兵突擊之下,已經重新開始了混亂。他們已經不知道這一次夜襲的敵人究竟會有多少了。而浮橋被毀,退路斷絕的消息,也開始在營地裡漸漸傳播開來。

  「反向殺出去!去迎阿秀,一同取下王睦的腦袋!!」

  劉縯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刀,向著營地中央大聲吼了起來。

  「取下王睦的腦袋!!」

  殘存的遊俠與騎兵,也同樣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劍與長槊,一同發出了齊聲的高吼。

  ……

  「正面也……?!」王睦的耳邊,不停地傳來四處的呼號聲,而營地後方的火光也越來越亮。

  甄阜跪在他面前,咬著牙點了點頭。

  一小股騎兵在一個將領的率領之下,一路殺向了後營,而在他們打開的那條通道之後,舂陵軍的步卒也衝殺了進來。

  原本已經在逐漸平復的混亂再一次被加深,已經終於抵達了一個臨界點,開始向著越來越壞的情勢發展。

  此時此刻,即便是能夠將攻入營盤的敵軍全殲,即便是真正的死傷並不算太多,但殘存的士氣也已經不足以維持繼續的戰鬥了。

  所謂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以奪志,便是這樣的道理。現在,即使是身處中軍的位置,王睦也能夠感受到周圍士卒的人心惶惶。

  前方,舂陵軍的步卒尚在一步步的推進。儘管不如遊俠一般彪悍迅捷,也不如騎兵隊一般突擊如雷電,但他們的人數卻遠多得多。

  即便兩千人相對整個營地內十萬的人數,不過只是微不足道的數字而已,但這兩千人的出現,對新軍而言便意味著對方的正面進攻終於到來。

  僅僅是剛剛自睡夢中醒來的新軍士兵,匆匆忙忙地胡亂穿著衣甲,拿著兵器,卻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隊長營官。身邊四處跑動著的,不是與自己長年裡同吃同住的同袍。營地的後方火光沖天,更夾雜著不住的嚎哭,以及敵人的喊殺聲。

  而下一刻,他們看見的便是自正面喊殺而來的敵軍。

  被前後包圍了?

  敵人無處不在?
leo2000leo 發表於 2017-10-23 23:08
第六十四章 大好頭顱誰人取(七)

  儘管每一個新軍的士兵都清楚,他們身處在十萬大軍的營地之中。但十萬大軍在此刻,不過只是個虛無縹緲的數字而已,而眼前拿著刀劍長矛,向著自己衝殺過來的敵軍,卻是真真切切的。

  恐懼在軍營中飛速地蔓延起來,當最前方勇敢地拿起兵器迎敵的士兵一個個倒下之後,後方的士兵只能開始了狼狽的奔逃。

  兵敗如山倒。

  甚至連綠林平林下江的軍隊還沒有加入戰鬥,天平便已經開始向著舂陵軍的方向傾斜。而當王匡王鳳等人終於望著遠處天邊的火光,咬牙下達了出擊的命令時,他們的存在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走吧。」

  韓卓拉起了王睦,對他搖了搖頭。

  「不……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敗在這裡!我怎麼可以敗在這裡!」王睦一把甩開韓卓的手,狀若瘋虎般地大聲吼了起來:「韓卓!去找到劉縯!殺了他們!」

  「不。」韓卓搖了搖頭:「你忘了麼?主上讓我跟隨著你時,交待過,絕不能離開你單獨去刺殺他們。一切都要以你的命為最優先。」

  「老師也說過讓你聽我的吩咐!」王睦撲到了韓卓的身前,用力緊緊抓著韓卓的衣襟,表情猙獰如惡鬼:「這是我的命令!命令!去找到劉縯!還有劉秀!去殺了他們!」

  「抱歉。」韓卓的口氣依舊平淡,聽不出半點歉意:「主上說過,你的命,比他們更重要。我得帶你回宛城了。」

  說完,他不顧王睦的反對,一掌砍在了王睦的脖頸之上。

  王睦臉上的癲狂一下消失,隨後化作了一團不甘,眼睛慢慢向上泛白,整個人漸漸軟癱。

  眼前韓卓的臉,一下扭曲起來,與周圍的景物一起陷入了黑暗之中。

  韓卓抱起了昏迷的王睦,向著北方河岸的方向狂奔而去。至於身後士兵的混亂,他從來都沒有關心過。

  ……

  當餘下的三路義軍整合了部隊,攻入新軍的營地之時,那已經算不上是一場戰鬥了,而是徹底的屠殺。

  糧草被燒,浮橋被毀,主帥逃離……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讓新軍的士氣徹底崩潰,再也無法組織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甄阜絕望地帶著一小隊尚有著些許鬥志的士兵試圖反撲,但最終除了戰死之外,沒有對大局造成任何的改變。

  甚至大批大批的士兵,在失卻了抵抗的意志之後,只能向著黃淳水的方向跑去,然後試圖游泳過河,逃出生天。然而這隆冬之際的河水寒冷如冰,此前就連劉縯部下的遊俠精銳,藉著木板浮渡,也死了十分之一。這些普通士卒在慌亂之中跳入河水中,最終能夠在對岸上岸的,自然更是寥寥無幾。

  河水突然斷流的神跡,可不會再一次發生。

  到天明時,原本駐紮著十萬大軍的營地,已經徹底灰飛煙滅,佈滿著燃燒之後的灰燼,以及滿地的屍體。而黃淳水中溺死凍死的屍體,更是幾乎讓河道都為之堵塞。

  「這條河裡的魚,怕是很多年都不能吃了……」

  劉秀站在河岸邊,望著河水中翻滾不休的屍體,搖了搖頭,輕輕歎了一口氣。

  「天下大亂,災禍連年,這河裡之前便是有魚,此刻怕是也早就被撈乾淨了。」任光站在劉秀身旁,也苦笑著道。

  在他們的身後,是舂陵軍的全部步卒。方纔的戰鬥中,除了最初的一段時間外,幾乎沒有受到甚麼新軍的抵抗,原本的兩千多人,折損的還不到兩百。

  而綠林平林下江三路人馬,此刻還在打掃著戰場,押送降卒,搶奪輜重。南岸營地內的糧草雖然不多,但兵器衣甲卻自然是豐沛得很。

  這一戰,對於原本裝備簡陋的義軍來說,獲得的戰利品簡直是此前無法想像的。

  而所有人都已知道,這一戰的勝利來自於何方。

  ——劉縯,劉秀。這兩個名字,在所有綠林軍之中飛速地傳播著。下至士卒,上到主將,每個人都添油加醋地向身邊人講述著,劉縯劉秀二人是如何率領著兩千舂陵軍,擊潰眼前的十萬大軍的。

  尤其是劉縯,在那些傳說中,已經成為了戰神與殺神的代名詞。

  「回去吧,阿秀。」

  劉縯自遠方走來,站到了劉秀的身後,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這一次……我們終於賭贏了。」
X50151Z 發表於 2017-10-23 23:09
第六十五章 舉天下而救吾(一)

  血與火……

  王睦看著自己的身周,混亂的士兵在四處奔跑,卻怎麼也逃不過敵人的殺戮,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而敵人的數量,卻越來越多,自地平線上彷彿無盡地蔓延而來,像是黑色的潮水或是蟻群,蜂擁而至。

  在王睦的身後,王莽表情平靜地坐著,只望著身前的這片黑潮,卻一動也不動。王睦張開嗓子想要大喊,讓老師快點逃離,卻怎麼也喊不出聲。

  黑潮湧來的速度越來越快,毫不停歇,無論王睦如何揮動著手中的長劍砍殺,也殺不盡,砍不完,最終將王睦連同身後的王莽一起徹底淹沒。

  「啊!!!!!!!!!!」

  王睦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叫聲,自床上顫抖著坐起身來,才發現方才夢中的血與火,黑色的潮水,都已消失無蹤。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你醒了?」

  韓卓的聲音自一旁傳來。王睦連忙抬頭看去,卻發現自己躺著的地方並非營帳,而是房間之中。

  「這是……宛城?」王睦張開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乾澀。

  「這是宛城。」房間角落裡的韓卓點了點頭:「太守府裡。」

  「我的……我的士兵呢?我帶出去的十萬大軍呢?」王睦緊咬著牙關,努力了許久,才好不容易問出了自己胸中最恐懼的那個問題。

  「都死了。」韓卓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表情:「一個月前就死了。」

  「一個月?」王睦不敢置信地翻身要下床,卻全身一陣無力,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手腳卻虛弱得支撐不起自己的身體。

  自從黃淳水那一戰過後,竟然已過去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裡,又能夠發生多少事情!

  「沒錯」韓卓點了點頭:「從那天起,已經一個月了。浮橋被毀,我只能背著你游回對岸。回到宛城之後,你就一直在昏迷。」

  「現在……現在怎樣了!劉縯和劉秀呢?!他們還活著麼!」王睦嘶啞著嗓子問道。

  「都還活著吧。而且離我們不遠。」韓卓依舊留在原地,沒有去扶起王睦的意思:「就在宛城的外面。具體的事情,你去問你的部下好了。」

  「來人!來人!」王睦費了全身力氣,才好不容易將自己的音量提高到讓門外聽見。一個侍從推門進來,看見王睦躺在地上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他將王睦抱起,重新放回床上,隨後匆匆跑了出去。

  漫長的等待不知有多久,王睦終於看見了岑彭,他在離開前留在宛城內的守將。

  「大人,您終於醒了!」岑彭衝進房間,一臉驚喜地跪在了床前。

  「說,這一個月來,發生了甚麼。」王睦上半身靠在身後的枕頭上,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緊張,讓自己問話的聲音顯得盡可能平靜。

  「黃淳水一敗……一戰後,大人您被護衛帶回了宛城……」岑彭深吸一口氣,開始了匯報。

  王睦原本寄望於畢其功於一役,自宛城中帶走了十萬大軍之後,餘下的守軍不過只剩下萬餘人而已。然而在黃淳水一戰後,十萬大軍被幾乎全殲,零散逃回城內的甚至只有兩千多人而已。

  而十日之後,叛軍便抵達了宛城的城下。

  所幸這座天下一等一的大城,城高池深,對方嘗試了幾次攻城都失敗之後,也就不再做無謂的嘗試,只在外面圍困著,等待城內斷糧。

  而與此同時,宛城外的叛軍還分出了一部分,向東北奪取了昆陽,以斷絕長安可能派來的援軍。

  現在城外的叛軍,大約在五萬之數。城內的萬餘守軍,依托城牆,倒是不擔心對方的強攻。但城內的糧草卻已經只剩下不足三月的數量了。一旦糧草消耗殆盡,那這宛城也就必將失守。

  「援軍……會有援軍麼?」聽完稟報,王睦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岑彭:「長安哪裡還能抽得出那麼多兵力!」

  「大人您回城之後,屬下便向長安傳信求援。」岑彭苦笑了一下:「但長安的陛下雖然回了信,卻註明了只能由您一人打開,所以……屬下也不清楚。」

  說完,岑彭自懷中掏出了一方包好的帛巾,雙手捧到了王睦的面前。

  王睦接過帛巾,發現上面果然寫著侍中王睦親啟六個字,火漆完好無損。

  他用力撕開火漆,展開帛書,上面卻只寫著十個字。

  「舉天下而救汝,吾不悔矣。」

  沒有落款,但王睦看得很清楚,那確實是老師的筆跡。

  一陣暖流湧上心頭,王睦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moro084 發表於 2017-10-23 23:09
第六十六章 舉天下而救吾(二)

  在夜色下望著前方遠處,宛城高大的城牆,劉縯很生氣。

  在黃淳水一戰之後,劉縯的聲望頓時一飛沖天。舂陵軍內部自然不談,而無論是綠林軍,還是平林下江兩軍之內,所有的士卒都在口耳相傳著,那一戰是舂陵劉縯帶著兩千人擊敗了十萬大軍。

  而除了王匡王鳳兩人之外,下江兵的首領王常、成丹與平林兵的首領陳牧、廖湛,也都私下向劉縯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這兩支義軍,並沒有太多爭奪天下的野心,原本便只是為求活路的災民們所組成的團體而已。對他們來說,劉縯這樣的領袖氣場,更能讓他們感覺到安心。

  更何況,劉縯身為前朝宗室的身份,更是一塊大大的招牌。

  加上此前與王匡王鳳發生的多次齟齬,更是讓他們的立場上傾向於劉縯。

  然而這一切,自然也被王匡王鳳看在了眼裡。

  在進逼宛城之前,他們竟然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個名為劉玄的宗室,仗著自己麾下兵力最強,強迫所有人以劉玄為共主。而無論下江還是平林兩路人馬,都與舂陵軍一樣,正式成為了綠林軍的一部分。而劉玄也在王匡王鳳兩人的扶持下,登基為帝,年號更始。

  而同樣身為宗室身份的劉縯,卻依舊只是綠林軍麾下的一員將領而已。縱然被封了一個大將軍之名,但他實際能夠調動的,也依舊只有自此前一直跟隨著他的舂陵軍而已。

  然而最令劉縯不能忍受的,是弟弟阿秀竟然被帶去了攻打昆陽。

  王匡與王鳳的心思,劉縯自然看得很清楚。他們的目標,便是將弟弟作為挾持自己的人質,來確保自己不會有任何異動。

  而且這一手,也確實抓住了劉縯的軟肋。縱使他有心反亂,也絕不會冒著失去弟弟的風險。

  劉縯只能將李通和任光兩人,都派到了劉秀的身邊,照應他的周全。自己只留下劉稷在身邊。甚至為了讓王匡王鳳安心,所有的舂陵軍也都跟隨劉秀去了昆陽。

  只有這樣,才能讓劉縯稍微安心一點。

  而昆陽被攻佔的消息傳來之後,劉縯也終於大大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只要能夠將宛城攻下,再北上與昆陽的分兵會師,接下來便可直接向著長安進發了。

  「等我,阿秀。」

  劉縯輕聲對著身前的宛城說。

  ……

  「少主,緊急軍情。」

  李通匆匆走進劉秀的房間,臉上難得地掛上了少見的憂色。

  這是昆陽城內。在攻佔了這座城池之後,劉秀被分到了一間不大的宅院。西南方的宛城還未被攻陷,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劉秀倒是過得很輕鬆寫意。

  但看見臉上永遠都是玩世不恭笑著的李通,竟然會一副憂慮的樣子,劉秀心中也一沉。

  「宛城……哥哥那裡出甚麼事了麼?」劉秀連忙站起身,匆忙問道。

  「不,不是宛城。」李通搖了搖頭:「北方,新莽調集的援軍來了。」

  「有多少?」聽見不是哥哥那裡出事,劉秀鬆了一口氣。他也很清楚,此前送到宛城的兵力,已經是長安最後的士兵。現在即便是再調集,也不會是多大的數字。

  「四……四十萬以上……」李通在將這個數字說出口時,自己也忍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你……你說甚麼?!」劉秀駭然大驚,一把抓住了李通的手:「李通!你在開玩笑麼!」

  「我也希望我是在開玩笑……」李通搖了搖頭,一臉苦笑:「但我已經派出了三波斥候,數字只多不少……四十萬以上的新軍,由王邑王尋兩人率領,尚有三日便將抵達昆陽城下。」

  「這不可能!王莽哪裡來的這麼多兵力!長安已經幾乎是一座空城了!王鳳那裡怎麼說?」劉秀搖著頭,依舊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太常偏將軍大人,成國上公請您前去議事廳商議緊急軍情!請立刻動身!」

  太常偏將軍,是劉秀的官職。而成國上公,則是現在昆陽城內所有綠林軍的統帥王鳳。然而這不過只是名字好聽些罷了,劉秀手下的舂陵軍,不過只有三千多人而已,而王鳳這個成國上公手中握著整個昆陽內的綠林軍,也僅僅一萬餘人。

  「知道了,這就去。」劉秀望了一眼李通,兩人的眼中都同時閃過了一絲恐懼。

  王鳳如此緊急地召他前去商議軍情,那麼看來……應該是真的了。

  匆匆策馬來到王鳳居住的太守府,議事廳內已經坐滿了五六名將領,人人面帶憂色。

  「怎麼那麼慢!」王鳳瞪了一眼劉秀,卻並沒有像以往一樣大發雷霆,而只是斥責了一句之後,不再借題發揮。

  「那麼,人齊了。」王鳳收回了目光:「恐怕諸位已經都知道了,新莽從北方又調集了四十萬大軍,向著南陽郡開來,還有三日便會抵達昆陽城下。應該如何應對,諸位可有良策?」

  「王莽哪來的那麼多兵力!」一個偏將搖了搖頭:「我想,恐怕只是虛張聲勢而已。以長安現在能動員的兵力,怎麼想也不會超過五萬吧?」

  「不是長安,是河北!」王鳳陰沉著臉:「此前王邑王尋兩人,一直率領著二十萬人,在與河北的赤眉軍對抗。而現在,王莽將這些部隊全部撤出了河北,調往南陽。」

  「他瘋了麼!整個河北都放棄了?」另一個偏將重重錘了一下面前的几案,聲嘶力竭:「南陽不過是一個郡而已,河北可是冀州幽州兩州之地!他為了小小的一個郡,把兩州之地拱手讓給了赤眉軍?!」

  「不僅如此……」王鳳的面色越發陰鬱:「涼州并州戍衛的部隊,也被王莽一同撤出。那些原本是駐守長城,抵禦匈奴的二十萬精銳,現在也全數調集來了南陽。」

  議事廳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只能聽見每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筆名未定 發表於 2017-10-23 23:09
第六十七章 舉天下而救吾(三)

  「所以,我們該怎麼辦?」

  良久之後,王鳳的問話才打破了沉默。

  「撤退!」

  「與宛城兵馬合流,再做打算!」

  「小小的昆陽,完全不足為守!何況城內只有一萬多人,面對四十萬精銳,完全是以卵擊石!」

  議事廳內的眾將,七嘴八舌地嚷了起來,而無論說的內容是甚麼,核心意見都只有一條——放棄昆陽,與宛城的軍隊合流。

  聽著廳內眾將紛紛表態,王鳳細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他的心中,也早就存著了同樣的念頭,只是擔心自己身為主將,貿然提出撤退,將會有損威信而已。但以宛城內這點兵力,要與四十萬大軍相抗衡,王鳳覺得這簡直是瘋了!

  而現下眾將既然都願意撤退,那麼王鳳也就可以順水推舟,不傷面子地宣佈撤軍了。

  「既然大家都這麼想,那麼……」

  「等等!」

  王鳳剛要宣佈撤退的命令,卻突然被一個年輕的聲音所打斷。

  「劉秀!你有甚麼意見?」王鳳皺著眉頭,望著這個惹人討厭的年輕小子。

  「成國上公,屬下以為,眾位同僚的看法實在大謬。若是我們就此撤軍,必將萬劫不復。而留守昆陽,卻還有一線生機。」

  「胡……你且說說看吧!」王鳳冷哼一聲,生生壓下了脫口而出的那句「胡說八道」。

  劉秀昂然起身,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眾將,發現他們的眼中也與王鳳一樣,閃爍著不滿的光芒。

  這是自然的。不管是誰,想到這樣懸殊的實力對比,都一定會失去信心。

  就連劉秀自己,也同樣在心中有著巨大的憂慮。

  但他卻不能將這份憂慮在臉上表現出哪怕一絲一毫。因為他要成為這昆陽城中,唯一一個還抱持著信心的人。

  哪怕,這信心只是他的偽裝也好。

  「諸位說要退,可在下不知道,我們究竟能夠退向哪裡?」劉秀清了清嗓子:「宛城麼?」

  「宛城現在,可還在大司空率領的部隊圍攻之下。城外雖然有五萬人馬,但城內守軍依托著城牆,一直防衛至今也無法攻下,只能在城外圍困,消耗城內的糧草。難道我們退向了宛城,就能插上翅膀飛過城牆,將宛城攻下?」

  劉秀環視了一下眾人:「昆陽是宛城北面的門戶。我們退向了宛城,就意味著將這門戶拱手讓給了新莽大軍。接下來,他們絕不會絲毫停留,而是繼續長驅直入,向著宛城進發。而那時我們即便在宛城之下會師,甚至將其餘幾個城的兵力也集中起來,也依然遠遠少於新莽的大軍。而那時,我們就連固守的機會都沒有了!」

  「而只有我們堅守住昆陽,像一顆釘子一般牢牢釘在這裡,釘住新莽的大軍,才能給宛城的大司空爭取時間,奪下宛城!而宛城一旦被我方攻下,不僅南陽一郡可以徹底連為一片,抱著救援的目的而來的敵軍,也一定會士氣大跌!」

  劉秀一拳重重捶在了身後的牆壁上:「昆陽必須守!只有守住昆陽,我們才有一線生機,否則,那必將是全軍覆沒!」

  「可是,人數相差如此懸殊,又該怎麼守!」一個偏將虎視眈眈地瞪著劉秀:「一萬多人對四十萬人,昆陽又是這麼一座小城!十天……不,不出三天,他們就能將這座城攻破!」

  「三天?」劉秀冷笑了一聲:「諸君對自己難道就這般沒有自信麼!不過是四十倍的兵力差距,我們還有著城池駐守,別說三天,便是一個月,兩個月,也絕不在話下!」

  「劉秀,你可不要把話吹得過了!」另一個偏將陰沉著臉瞪著劉秀。

  「吹得過了?」劉秀仰天長笑:「此前黃淳水一戰,我與我兄長劉縯以二千兵,擊破王睦十萬大軍之事,難道諸位都忘了麼?以五十倍的兵力差距,平地交戰,我等都能夠取勝,何況如今據城而守?」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將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中,有些來自新市綠林軍,有些來自平林兵、下江兵。但無論是誰,當日都在黃淳水的戰場上。

  當他們率領著部隊衝入王睦的大營時,大營之中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而他們所做的,只是屠殺追趕那些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的新莽軍。真正決定戰局的,就只是那兩千舂陵軍而已。

  劉秀說的兩千人擊破十萬人,還真的此言非虛。

  而劉秀方纔所說的那一番道理,也確實都是事實。若是真的放棄昆陽,到了宛城城下合流,那時城外有四十萬大軍逼來,城內又有守軍,兩面夾擊之下,更是必敗無疑。

  但人的本能,終究都是膽怯的。即便清楚地知道未來的後果,但與大部隊合流,總還是能帶來一絲心理上的安慰感。哪怕再短暫,哪怕再虛幻。

  這就是所謂飲鴆止渴吧。

  「在下的話已說完了。」劉秀看著其餘眾將皆低下了頭在沉思,就連王鳳也沒有即刻開口反駁,重新坐了下去。

  「太常偏將軍的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偏將咳嗽了兩聲:「若是於宛城會師,恐怕還真的有被內外夾擊的風險,但若是撤離宛城……」

  「撤離宛城?去哪裡?新市的綠林山麼?」劉秀認出這名偏將是來自新市部的,冷哼了一聲:「新市的軍糧早已大半運到了宛城之下,現在撤回綠林山,根本來不及連同輜重一起運走。我軍此前一直在吸納流民,加上納降,此刻在南陽郡內的兵力已經超過了十萬。這十萬人在綠林山上,又能堅持多久?況且……我們自黃淳水一戰之後至今,已經幾乎打下了整個南陽郡,只差這一座宛城而已。若是此時放棄,那便等於前功盡棄!!」

  說到最後,劉秀已經聲色俱厲。

  那偏將面色一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甚麼。

  「成國上公,我軍接下來的行動,還請您來決斷。」劉秀說完,向著王鳳行了一禮,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王鳳沉吟著,心中也被劉秀說動了幾分。縱使討厭這小子,但他說的也確實字字在理。此時看來,倒是堅守昆陽,等待宛城被攻下之後再來援助,更有希望一些。

  而若是真的能夠擊敗這四十萬人,王莽便真的再沒有可用之兵了。到了那時,揮師北上,攻取長安,這天下便已有一半落入手中。而若是被河北的赤眉軍搶了先的話……

  但,死守這昆陽城,若是宛城那裡遲遲攻不下來的話,自己可就必死無疑了。

  劉秀死死盯著王鳳緊閉的嘴唇,等著他做出最後的決定。

  終於,他看見了王鳳張開了嘴。

  是逃,還是守?

  「報!」

  就在王鳳即將開口的一刻,一名傳令飛奔了進來,表情惶急:「成國上公,北面的敵軍在昨日分出了一支騎兵作為先鋒,向著昆陽前來,現在距離昆陽只有一日路程!」
fish58019 發表於 2017-10-23 23:09
第六十八章 舉天下而救吾(四)

  王鳳的面色突然一變,原本已經張開的嘴,又重新閉了起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屏息片刻,才沉沉吐出。

  「守城吧!」

  ……

  劉秀站在昆陽的城頭之上,監督著城頭的守軍忙碌地加固城牆,安設滾木,架起火爐油鍋。

  他的心中一陣感激。若不是新莽軍派出的一萬騎兵,或許王鳳當時便會下令往宛城的方向撤退了。但城內的士兵卻以步卒為主,兩條腿怎麼也跑不過四條腿。若在此刻還試圖向宛城撤退,結局只有被銜尾追殺殆盡。

  但不知是不是報復,劉秀與他的舂陵軍,被安排在了北面的城牆之上。敵軍由北而來,此處也必將是受到的壓力最大的位置。

  劉秀向著城外北面望去,三天前,新莽軍派出的一萬先鋒騎兵已經抵達了城下,威嚇式地繞著昆陽轉了三圈之後,在城南紮下了營地。而昨日,後方的大軍也已到了昆陽。

  連綿不絕的軍隊,如山海一般。前隊已經抵達了城下,後隊卻依舊遠遠望不到頭。這樣恐怖的數量,是劉秀從來沒有見過的。

  新莽軍隊在抵達之後,便迅速將昆陽包圍在了中間,隨後紮下了營寨,圍得水洩不通。此刻放眼望去,小小的昆陽便有如大海之中的一片礁石一般,似乎隨時都可能被海浪撲滅。

  敵人還沒有開始攻城,但劉秀已經感受到如烏雲一般的壓力,那是四十萬精銳的軍容所散發出的殺氣,濃到了在這裡都足以察覺。

  劉秀望著腳下低矮的昆陽城,深深吸了一口氣。

  「哥哥,這一次,該讓我來守護你了!」

  ……

  第二日的清晨,新軍終於發動了進攻。

  昆陽的城牆僅有兩丈高,即便經過了這三日來的加固,也並沒有抬高多少。這樣的高度,新莽軍甚至連衝車都不需要製造,而是十人一組,扛著雲梯便向城牆衝來。

  城牆之上的前排守軍不停地以手中的長桿推開雲梯,與城下扛著雲梯的士兵們角力著。後排的弓箭手不停地向前狂射著箭雨。他們沒有瞄準,也不需要瞄準。以城下密密麻麻蜂擁而至的新軍士兵而言,隨意射出的羽箭都能夠射中。

  城下雖然也有著弓箭手向城上壓制,但一來需要精確的瞄準,二來仰射本就不便,因此雖然羽箭自頭頂簌簌飛過,但城頭的守軍卻只是時不時才會身上濺出血花,帶著羽箭倒下。

  劉秀緊握著長劍,在城頭大聲疾呼著督戰。任光手持著兩個盾牌,小心地護在他的身前,時不時為劉秀擋住射來的羽箭。離開了劉縯的身邊,劉秀這個少主就是他最需要守護的對象。

  「放滾木!潑滾油!」

  見到敵軍已經漸漸架起了不少雲梯,正沿著梯級向上爬來,劉秀大聲吼了起來。

  一根根粗大的原木自城頭扔下,沿著梯子滾下。將刀劍叼在嘴裡,手腳並用地向上爬著的士兵被沉重的滾木砸中,一路被碾壓到地面,濺起一片血花與肉泥。更有一些滾木直接砸斷了雲梯,原本梯上的士兵們在半空中揮動著四肢慘叫著落下,想要抓住些東西,最終卻只能重重摔落地面,再被橫七豎八落下的滾木砸成一堆看不清形狀的爛肉。

  城頭上早已架好了火堆,燒開了滾燙的油鍋。油鍋旁的士兵用厚布纏著雙手,兩兩抬著油鍋,將沸油自城頭潑灑而下。如烈焰般的沸油觸及到肌膚半點,便是巨大的水泡與潰爛,而那些迎面向上正爬著梯子的士兵,往往卻是迎面被滾油潑個正著,整張臉都被燙成了一團稀爛,發出的哀嚎宛如地獄中的惡鬼。

  但也有悍不畏死的新軍士兵擁有足夠好的運氣,躲過了一切攻擊,自雲梯衝上了城牆。然而縱使能夠順利爬上城牆,結局也依舊是在攢刺的刀劍長矛之下摔落城頭。

  在付出了兩千多條性命之後,新軍的士氣已衰,攻勢無法再持續下去,只能撤回了部隊。

  「守住了……」劉秀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已經到了正中。自清晨至今,已經殺了一整個上午。

  「守住了一天……不,或許是半天。」李通站在他的身後,以長劍拄著身體,苦笑著道。儘管他的身份是智囊,但一手劍術還算過得去。此時此刻,自然也要上城頭來參戰。他的一身長衫已經換上了短衣勁裝,披著鎧甲,沾了一身的鮮血。

  「下午還會有麼?」劉秀也苦笑搖了搖頭:「我還以為今天他們便打算放棄了。」

  「人命足夠多,自然不怕用來填啊……」李通自腰間取下水囊,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飽之後,丟給了劉秀。

  劉秀接過水囊,同樣學著李通一樣仰著脖子大口灌著水。喝完之後,滿足地長出了一口氣:「那就讓他們填!填到他們的人命耗光為止!」

  「只希望……不是我們先耗光啊。」李通小聲嘀咕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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