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劍與魔法與出租車 作者：索斯（已完成）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主角必備的東西

　　趙邁一直有一種思想，認為穿越冒險本身就是最大的收穫，命運金幣只能算是附帶的東西。金幣治不好父親的病，不會讓自己獲得施法的能力，甚至不會給自己一條忠誠的狗。

　　但他心裡也明白，金幣肯定有它的價值，否則不會成為穿越者的門票。這應該是一種珍貴的，不可複製的，或者不可再生的資源，怎麼會一下子出現十七枚之多？難道它們不該在每次穿越的時候消耗掉嗎？

　　但事實勝於雄辯。根據結果去推導原因，有一個念頭浮現出來就怎麼也不會再沉下去：做穿越出租車這一行的司機，並不都是良善守紀的傢伙，並非所有人都會老老實實接單並且完成。他們大可以找到試圖穿越的人，殺死並搶奪命運金幣，然後拒載就是了。

　　也許一些命運金幣比較多的世界，還會有這樣的司機長期盤踞，不斷做無本的生意。一些認為自己有機會穿越，但是卻最終失敗的人，很可能就是碰上了這種情況。

　　他想到了薛痘痘。如果自己心狠手黑，把他的金幣搶走，以他的弱雞體格又能怎麼樣？薛痘痘是會格鬥啊，還是會魔法啊，還是有條心靈相通的狗狗？退一步講，就算擔心搶奪本世界的人會引來法律方面的麻煩，那專門去其他世界做劫匪，誰又能知道誰是誰，就是知道了又怎麼抓？金字塔不也從神靈的追殺下逃跑了嗎？

　　所以，從現在開始，自己要加倍小心了。如果打開手機，接了一個單子，這個單子肯定會在其他司機的手機上消失，這就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雖說不代表其他司機就能順藤摸瓜找到自己，但其中的風險不得不正視。畢竟想要獲得命運金幣，最快的方法不正是搶奪其他司機的嗎！

　　正如面前這十七枚的來歷。

　　「用了它！」趙邁立刻下定決心。反正命運金幣不會生孩子，抱在懷裡不會升值。首先使用兩枚，開啟手機完整的說明書。

　　用了整整五個小時，趙邁才看完了足有兩百八十頁的使用說明，唯一的感覺是頭暈眼花。這段時間裡面，布徹自己去沼澤中抓了只小鱷魚，處理一下之後放在火上烤熟，切了一部分肉給趙邁送來。雖說他嘴上要求趙邁提供給他每日的肉食，但真到實際的時候，他卻自己動手，讓病號休息。

　　「謝謝你，布徹，烤得很好吃。」趙邁分了一塊給儲備糧，然後大口咀嚼起來。

　　「你整個下午都在幹什麼？」布徹抬起下巴，指了指手機：「那是個什麼玩意兒，聖徽嗎？」

　　「一個學習用的工具，我正在看儲存在裡面的書籍說明。我可以給你說說裡面寫了啥，如果你有耐心的話。」

　　「哈，免了，我不想聽你囉嗦。」布徹搖了搖頭，「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長篇大論的注水文章了，小曲小調什麼的還可以接受。」

　　「其實我也懶得讀，足有兩百八十頁呢。就是我不煩，聽眾（讀者）也會煩。」趙邁揉了揉太陽穴，一邊吃，一邊開始規劃。

　　能夠穿越只不過是出租車最基本的功能，之後還有各種各樣的途徑可以將其提高。並不是所有世界都像格拉利昂一樣平靜，越是****的地方，命運金幣出現的概率就越高，所以司機的生存能力也變得很重要。再加上曾經有過乘客下單引司機過來，取消之後暴起殺人的情況。司機們也擔心遇到這種釣魚者，所以也會想方設法提升自身的力量。

　　命運金幣也可以在這方面提供幫助，但只能提高環境適應性，提升生存能力，並沒有任何進攻手段。不過任何系統都存在漏洞，手機和出租車的能力肯定會有人想辦法濫用。

　　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肯定是語言。趙邁學了一次通用語，就已經體會到交流是多麼重要的事情。雖然在格拉利昂就有心靈通訊頭箍之類的魔法物品，但如果有的世界不能使用魔法怎麼辦？趙邁想了想，用兩枚金幣換了語言交流和閱讀能力。

　　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了「可聽、可讀、可說」三個組件的圖片，趙邁將手機一翻，就把三個指甲大小的圓形貼片從屏幕裡「倒」了出來。按照說明，分別貼在左耳後面，右眼旁邊和咽喉位置。只要趙邁心中下達命令，就可以開啟這三個功能。

　　第二個是安全問題。趙邁想了想，自己不去招惹神靈的話，汽車本身足夠堅固，應該能保證他的安全。而且只要在汽車裡，就可以逃跑。相比於眼花繚亂、幾乎沒有上限的司機能力提升，把汽車帶在身邊其實是更好的主意，而且物美價廉。使用五個金幣，趙邁開啟了汽車的「自動尋主功能」。只要汽車和駕駛員之間有可到達的路線，那麼司機就能通過手機，命令汽車來找自己。到達的時間和路程相關，因為油料不消耗，所以只要不跨空間，就並不需要消耗命運金幣。

　　還剩下八枚金幣，用掉三枚開啟「偽裝」，「THE‧CHE」在不改變運載能力的前提下，會根據司機的選擇，變成其他交通工具的樣子。在格拉利昂，它可以變成四輪馬車（附贈兩匹召喚出來的馬），也可以變成船。只不過因為「THE‧CHE」本來就浮不起來，所以這艘船必須綁上足夠救生圈，才能在水裡移動。哦對了，只能用風帆或者划槳，此船不自帶螺旋槳。手機作為車輛系統的一部分，也能變成各種樣子，比如一卷羊皮紙什麼的。

　　再用掉兩枚，讓手機和車鑰匙合為一體，並可以隨時「召喚」到手邊，這樣就不怕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丟掉了。

　　金幣來得快，用得也快，這就只剩下三枚了。為了自己能夠安全穿越，留下一枚在車裡放著會是比較好的主意。剩下的兩枚還能做什麼呢？趙邁從頭瀏覽手機，看看自己是不是有所遺漏。

　　空間儲存能力？算了，又不是貨車，目前也沒碰上群穿的事情，這個可以放放。兩顆換環境適應藥丸？只要把德魯伊學好，環境適應並沒有什麼難度。隱匿身份的駕駛員工裝？除非能夠把自然原力都隱藏了，否則這東西沒什麼實際用處。

　　趙邁挑挑揀揀，發現沒什麼特別適合自己的心意，大多是那種可要可不要的東西。或者把這兩枚金幣留下？但是這樣做，就像做了奶油蛋糕卻沒在最上面放紅色的大櫻桃一樣，就差那麼一點，偏偏不過癮。

　　正當他抓耳撓腮的時候，一個選擇進入了他的視野，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這是一個針對手機的升級，可謂毫無實戰作用，但卻是每一個主角都必須具備的東西。

　　趙邁不再猶豫，用了兩個金幣升級了這個選項，強化了手機的外放喇叭，同時具備環境效果和心靈效果。至此，他終於成了自帶BGM的男人！

第一百二十章 不一樣的節奏

　　「麥克，你最近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布徹眼圈發黑，疲憊之色顯而易見。他不斷打著呵欠，有時候腦袋還會一點一點，好像隨時要睡著一樣。

　　趙邁用非常僵硬的笑容回答道：「沒啊，周圍挺安靜的啊。這裡就咱們兩個人和一條狗，沒其他什麼動靜。你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導致沒睡好？」

　　布徹擺了擺手，不想再說話，斜靠在樹上。不一會兒，鼾聲四起，他很快就睡著了。

　　其實這都源於趙邁開啟的BGM。

　　這東西有兩種模式，一個是實際放出聲音的環境音效，另一個是只在大腦中迴響的心靈音效。環境音效再好，最多也不過是現場音樂會的水平，趙邁並不興奮。這個心靈效果則引起了他很大的興趣。

　　簡單來說，就是不用耳機的個人音響，還可以給同伴使用，就算是在水下、真空等環境中，也可以將音頻傳過去。不過趙邁發現，這個能力可以判斷對方是不是同伴，還可以進一步挖掘，通過在手機裡儲存音頻，將說唱（語音）傳過去，實現通訊功能。再加上這能力似乎沒有距離限制，也就怪不得價值兩枚命運金幣了。

　　他立刻拿布徹做了實驗，臨睡之前給他選了一首歌。由於不敢過分驚動他，音量還選了很低。布徹似乎有所感應，用手拍了拍耳朵，還使勁張大嘴巴，就像許多耳鳴的人會做的那樣。趙邁偷偷笑著，卻不敢發出聲音，也不敢讓布徹看到自己抖動，所以使勁閉上眼睛裝睡。

　　結果趙邁真的睡了過去，就沒能關掉這個功能，於是布徹一晚上都在循環「民族風」。他一個字也聽不懂，不過也有很大的可能已經學會了。早上起來的時候，他步履輕浮，邁步的風格與平日不同，變得很接近「民族風」的節奏。趙邁知道自己做錯了，但是他絕對不會承認的——也不敢承認。

　　「THE‧CHE」已經在接近的路上，幾天之後就能來了吧。那個時侯就算自己沒有恢復，也具備了機動能力。考慮到汽車的外形過於顯眼，趙邁將它改換外形，變成了一種奇幻世界的神奇載具：拉斯戈柏爾兔拉車。

　　七隻灰毛兔子身上綁著繩子，拽著一個雪橇樣子的拖車，即便是獸人的座狼也追不上。而且在自然環境中，拉斯戈柏爾兔子可以匿蹤，身後不留任何痕跡，包括拖車也一樣，這可以大大減少出租車被發現的可能。

　　在金字塔事件後，一切似乎都變得好起來——除了趙邁的身體之外。他目前的狀況，不僅是聖騎士們的聖療和神恩沒有作用，就連大德魯伊沃茲沃斯都有些頭疼。雖然很想訓斥一番，質問他為什麼不聽勸告，強行調動原力。但考慮到他在金字塔一戰中發揮的重要作用，這番訓斥就怎麼都罵不出口。

　　這不，已經重新長出了雙腿的沃茲沃斯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正在酣睡的布徹，隨手撒了些不知名的花粉。「他會睡得更死，更香甜，一時不會醒來。」沃茲沃斯說道：「麥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我想了想，似乎只有一條路還能嘗試下。」

　　「殺了我然後轉生？」趙邁使勁搖搖頭：「最好別用這個辦法，除非你能保證我還是現在這副模樣。」

　　「沒那麼嚴重，就算我不管你，你也不會死。」沃茲沃斯先給他吃了個定心丸。「你在連接上自然原力的時候，並不是將思維散出去，而是向內心挖掘，這是加強變身的德魯伊常見的套路。明悟自身的條件，那麼在使用自然變身的時候，可以更加得心應手。不過也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挖掘的太深，導致你的遠古血脈被激活。其實激活也沒什麼，但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遠古血脈，居然如此不穩定！就像……就像千變萬化的膠質怪一樣。」

　　「呃，可能那叫做變形蟲……」趙邁道。

　　「沒聽過，一會兒你再給我好好講講，現在閉上嘴。」沃茲沃斯接著說道：「之前紅樹林巨人消耗了我大量的自然原力，我的施法能力降低的非常厲害，能勉強活著就不錯了，沒法給你治療。而且你這種情況，我就是全盛時期也沒什麼好辦法。思來想去，你還是要在自然變形這方面入手才行。我的建議是，在你確信自己能夠進行元素變形之前，不要練習或者使用任何自然形態變形。直到可以利用自然之力轉換成元素之軀，可以讓你的身體得到一次完整的——怎麼說呢——恢復原始狀態的機會。但在那之前，你使用自然形態變形，不管是變成狼還是熊，都有很大可能再也變不回來。」

　　「那6級德魯伊不就差不多了，我就可以變成小型元素了。」

　　「不，大型元素更安全些，最好是超大型。」沃茲沃斯警告道：「你需要儘可能多的積累自然原力的知識和技能才行，否則到時候仍舊有可能出現問題。那是一次強制修復並穩定自身血脈的機會，很有可能需要更換你體內已經變異了的器官。由於不知道變異的規模，需要的自然原力很可能是海量。海量你懂嗎？」

　　趙邁點點頭，將這件事牢牢記在心裡。

　　「其他方面倒不會受太大影響，施展法術也好，培育動物夥伴也好，你都可以正常進行。我這就給你施展治療術，讓你的身體恢復正常狀態……健康狀態。因為你不能訓練自然變形，所以可以將原本學習動物形態的時間省下來，加強其他的方面。」沃茲沃斯指了指趙邁身後的小花：「我個人建議你多學習植物相關的知識，將體悟樹照顧好，你能獲得的知識超出你的想像。對了，植物變形也不要練，部分變形也一樣。實際上，你最好一輩子都別練習變形最好了。」

　　仔細想想，除了變成鷹用自己的翅膀飛上天空之外，似乎變形對趙邁的吸引力也沒那麼大。不論是成為一匹馬還是變成一隻狼，對趙邁這個都市長大的人來說，都有種怪異的感覺。就比如他目前仍舊被歸類為「單身狗」，可變形成狗就真沒必要了，尤其是沒必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你到這裡來滿足了我的心願，還幫助我對付敵人，我怎麼也要表達一下心意，才能平衡。」沃茲沃斯施展法術，治好了趙邁身體的傷勢和虛弱，然後從腰側的口袋裡拿出一個腰帶。「我原本的動物夥伴是一隻特異的毒蟒蛇，後來它老死了，我就用它做了這條毒蛇腰帶。戴上它能讓你強壯些，靈敏些，遇到毒素的時候安全些。而且，當你說出指令的時候，它還會活化變成蛇，依照你的命令行事。唯一的問題是活化蛇不能離開你太遠，而且那不算真正的動物。」

　　趙邁才不在意那麼多細節呢，這是好東西，自然要收下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執著

　　幾天之後，隨著偵查地精佈防情況的騎士回來，她們要走了。聖騎士們已經收拾好行裝，帶上足夠長途行軍的補給，隨時都可以出發。趙邁雖然不用架著雙拐走路，但沃茲沃斯要留他下來培訓，所以肯定沒法和騎士們一起北上，而布徹用自己的白眼明確表達了不與騎士同行的決心。她們剩下唯一的未盡事宜就是告別，準確來說是海柔爾和趙邁告別。

　　儲備糧是除一男一女外唯一的觀眾，它趴在地上，爪子墊在下巴底下，抬著眼皮聚精會神。海柔爾有些不知所措，她很確定自己不可以不告而別，但站在趙邁面前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儘管心裡想著就說一句再見，但她發現張開嘴巴發出聲音好難。

　　趙邁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打破沉默，但是他也沒有多少和女生——尤其是美女、戰鬥力高強的美女——相處的經驗。憋了幾秒鐘，他說了句讓自己後悔了好幾天的話：「呃，你那綁腿用得還好吧。」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海柔爾的臉騰就紅了。她趕緊深吸一口氣，嚥了下口水並清了清嗓子，「好，這東西的確挺管用的，我會向神廟報告的。」

　　「別忘了火槍的事情，內波鎮的格林和矮人索克能夠幫助你，告訴他們這是我的主意。火槍對於艾奧梅黛神殿將會有很大的幫助，我們需要的則是不受打擾的繼續賺錢。」趙邁在錯誤的把妹道路上越走越遠：「當槍械掌握在正義手中時，它就能發揮保護的作用。」

　　「我記住了，這件事我會去聯繫。不過最終決定的將會是牧師們，我只是一個戰士。」海柔爾看著趙邁，輕聲說：「如果你也是個戰士該多好。」

　　「我整天這麼嬉皮笑臉，可當不成聖騎士。就算做個牧師，我也受不了守各種規矩，女神不會賜福我的。」趙邁撓了撓頭，道：「海柔爾，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覺得挺重要的。」

　　「嗯，你說吧！」女騎士瞪大了眼睛，心裡有點小小的期待。

　　「若要對付拉瑪什圖的怪物，其實你們可以找外援的。惡魔大君‧風之魔帕祖祖和怪物之母拉瑪什圖是死敵，你可以讓他們互相消耗，然後就……」

　　「你說的重要的事情，就是讓我這個艾奧梅黛光輝之劍女神的聖騎士去找惡魔大君的牧師求助？你！你太讓我傷心了！」

　　海柔爾作勢要走，趙邁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卻因為太急了而站立不穩，一下子撲倒在聖騎士身上。他的下巴重重磕在海柔爾肩甲上，然後順著向下滑。海柔爾手忙腳亂將他扶起來，再低下頭把胸前的衣服整整。

　　「就差一點，真抱歉。」趙邁笑笑，對自己下巴上的紅腫一點不以為意。「剛才我說的是真的，這兩個神靈之間有不可調和的巨大仇恨。這麼打個比方吧，它們若是兩條蛇，見面就會打，就算正有鼬啃它們的尾巴，它們也要先把另一條蛇弄死，才會理會鼬。你絕對不用擔心它們兩家會聯手作惡，那是絕對不會發生的情況。」

　　「你怎麼知道的？」海柔爾眨眨眼睛：「算了，我只需明白你的確知道這些信息就好。」

　　「我的辦法一定會管用的。」趙邁挺直了胸膛：「至少之前每一次都管用了，對不？」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的辦法，可是我也不能、不會也不願去找惡魔大君帕祖祖的祭司，那不是我擅長的事情。相比於麻煩的任務，我寧可衝鋒陷陣。」海柔爾搖了搖頭：「不，我們會前往農夫森林，和姐妹匯合，然後開始清繳怪物。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

　　「浪費時間？」趙邁搖了搖頭：「真可惜，我讓你有這樣的感覺。」

　　海柔爾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於是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沒能請到大德魯伊幫忙，會讓女神失望，這讓我有些失措。我收回那句話。」

　　「沒事，我只是逗逗你。」趙邁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交給海柔爾：「這是一封寫給格林和索克的信，你可以在他們那裡獲得火器補給，包括手雷等各種東西。好好使用，但是不要過分破壞森林。我畢竟還是個德魯伊，是吧？」

　　海柔爾噗嗤一笑，麥克是他見過的最不像德魯伊的德魯伊了。如果說真正的德魯伊散發著自然和荒野的氣息，麥克則完全相反，更像是從城市中成長，從無盡的知識中學會了狡黠，但仍具有野草般頑強的性子。

　　「你根本就是個游吟詩人！」海柔爾突然說道：「你根本不可信任，你會……你會……」接下來的話她卻說不出來，只覺得心裡有些堵。

　　「真的？那我給你一首曲子吧，最近剛學會的本事。」趙邁拿出手機，在自己「寫書用背景音樂」裡，找到了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然後點下播放鍵。

　　帶著留戀和悲傷的鋼琴聲如雨滴墜下，變成淚痕，變成溪流，變成情感的河。明明存在卻說不出來，明明喜愛卻不知所措，希望和怯懦混雜在一起，不知道成了什麼滋味。

　　「我就是在紗琳女神的音樂聖堂，也沒有聽過這麼動情的曲子。」海柔爾揉了揉眼角，噘著嘴說道：「你果然沒懷什麼好心思！與那些嘻嘻哈哈的游吟詩人沒什麼區別。」

　　「你知道我不是的。」趙邁擺了擺手：「難道讓我說注意安全、英勇殺敵、旗開得勝、光榮輝煌什麼的？估計你也聽也聽煩了。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行啊，你好好養傷吧。我猜你也會去農夫森林的，是嗎？」

　　「是的，我的德魯伊社區還在那裡，我肯定是要回去的。拉瑪什圖的怪物佔據森林，我一個德魯伊怎麼能忍？」

　　「說不定我們還會在前線見面。」海柔爾擠出個微笑，說道：「我依舊會保護你的。」

　　「哈，行啊，這我不介意。你畢竟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漂亮女孩，有你保護我求之不得呢。」

　　「你知道嗎，如果把迄今為止見過的這幾個字去掉，我的心情就會大不一樣了呢！」海柔爾深吸一口氣，猛地一轉頭，朝身後的趙邁擺了擺手：「再見了，朋友。你如果是我的戰友多好。」

　　「喂，當你的領導不行嗎？下屬我也不介意。」

　　海柔爾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她從地上背起行囊，加入了姐妹們的隊列，一路向北前進。

　　趙邁揉揉下巴，看著儲備糧的雙眼，問它道：「這算什麼呢，她一定要執著於發展辦公室戀情呢？這是什麼怪癖？」

　　小狗吧唧吧唧嘴，不予置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又來？

　　海柔爾一行人的離去，讓紅樹林變得愈發寂靜。畢竟，大戰之後，倒伏的樹木大半被沼澤吞噬進去，將在未來的歲月中，慢慢變成新的富有營養的淤泥，滋養下一代紅樹林的生長。大部分林棲動物要麼在戰鬥中死亡，要麼被嚇得逃離到沼澤上還沒有回來，只有烏鴉仍舊還有一些倖存下來，它們也不飛遠，就在殘枝斷葉間重新築巢，收集食物，為熬過冬天做準備。

　　經過治療，趙邁的身體已經能進行武器方面的訓練，但目前更重要的無疑是跟著沃茲沃斯學德魯伊法術體系的知識。布徹被晾在一邊，不過他也並沒有閒下來，拿著一根棍子整天和儲備糧打在一起。按照他的說法，這隻狗在戰鬥方面的悟性和進步速度，是趙邁無法比擬的。

　　儲備糧和最早的時候已經大不同了，它已經有接近一米的體長，站起來能夠到趙邁的腰。牙齒也換的差不多，可以算是一隻健壯的成犬。不過布徹認為這絕對不是狗，而是一隻狼。

　　「從它認真戰鬥時候的眼神就能很清楚地知道，這絕對是一匹狼。」

　　對於手裡拿著棍子的壯漢的話，剛剛才拋棄了雙拐沒多久的人決定不予反駁。其實不管是什麼物種，狗也好、狼也罷，異界魔法獸又如何？趙邁只看重儲備糧本身，至於它繼承了什麼樣的血統沒那麼重要。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偽裝成兔車的「THE‧CHE」終於到了。沼澤中可供通行的道路極為難找，所以耽誤了汽車相當長的時間。不過現在趙邁看著手機上的行駛軌跡，也就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出去。

　　「這是什麼品種的兔子，看上去好強壯，但為什麼沒有自然原力的感應呢？」沃茲沃斯是最好奇的一個，幾次伸手摸摸兔子，嘗試使用野性溝通，但兔子只顧著自己休息（停車狀態），根本不理睬他。

　　「呃，你知道大理石獅子和黑檀木蒼蠅嗎？就是那種隨身攜帶的小雕像，扔出去就能變成動物提供服務的魔法物品。」趙邁隨口胡編道：「這兔子車也是一種魔法物品，用來提供機動性的。」

　　「怪不得會是這樣。不過看起來，似乎你也要走啦？」沃茲沃斯有些惋惜地說道：「你們能多留幾天就好了，沼黑草馬上就要成熟，它的根非常好吃，對你的身體也有好處。」

　　「有小花在我身邊，我就總有純正的自然原力可用，倒不一定需要吃沼黑草的根。」趙邁對沃茲沃斯說道：「而且沼澤中的道路總是會變化的，我得趁沒變之前趕緊出去。這車雖然好，但是問題也很大，遇到泥坑就完蛋了。」

　　「再說一次，那不叫小花，那叫做體悟樹。」沃茲沃斯對什麼都不在乎，但是事關體悟樹的事情他卻一點都不馬虎。「我已經教給你如何修行，你可不要放鬆進度。要有力量照顧並保護好體悟樹，否則我拿你是問！」

　　「我當然會照顧好它的，澆水施肥不會缺。」趙邁的臉上仍舊帶著微笑，但眼角卻一抖，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好的警兆。順著眼角的方向望去，天際再次出現一條黑色的裂縫，一支雪茄形的東西就飛了出來。

　　「該死的，還來？」趙邁朝天上一指，這次連沃茲沃斯的臉色都變了。儲備糧汪汪大叫，因為發怒而不斷在地上蹦跳。布徹一言不發，默默的套上皮甲，並開始收集和準備武器。

　　雪茄型的飛行器徑直朝紅樹林而來，根本就沒有減速的打算，看來他的目的和之前的金字塔應該沒什麼兩樣。「麥克，布徹，你們走吧。」沃茲沃斯突然說道：「它還是來找我的，你們沒必要留下來陪我。這次沒有樹木巨人，也沒有艾奧梅黛的神力支持，我的施法能力又基本損失殆盡，根本不可能取勝，所以別再這裡等死。」

　　趙邁咬緊了牙齒，捏緊了拳頭，非常不甘心。雖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新來的雪茄形飛行器是友非敵，但他心裡也明白，這種可能性太低。

　　「別猶豫了，你們快走！」沃茲沃斯說道：「你們走了，我才能嘗試躲起來。我身上沒有自然原力，只要裝死，會和周圍的死去的樹木差不多。別像那群聖騎士一樣腦子裡全是打打殺殺，自然界的生物上可飛天攬月，下可匿蹤遁藏，這都是你要學習的啊！」

　　最後看了一眼沃茲沃斯，知道他並不是在說笑，趙邁這才下定決心：「布徹，快來，我們這就出發！」

　　兩人一狗坐上兔車，趙邁一拽韁繩（方向盤），兔車便向沼澤中駛去。根據手機上的行駛記錄，雖然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路可走，但真正將車壓上去，卻並不會陷入泥沼，反而可以通行。

　　「這沒有意義，從天上它能看得很清楚，我們逃不掉的。」布徹雖然驚奇於屁股下面的兔車，但心中仍非常清楚。「唯一取勝的可能就是將敵人引到沼澤之中，想辦法讓它沉沒！你是不是在打這方面的主意？」

　　趙邁回頭看看，沃茲沃斯已經消失在紅樹林廢墟中，而雪茄形飛行器畫了個小弧線，徑直朝趙邁而來。他點了點頭，看來自己果然能把敵人引開，至少可以給沃茲沃斯拖一會兒時間。

　　打開手機軟件，將目的地調整回家。回程的命運金幣早就支付過了，他唯一缺少的不過是起飛。「不，我們是真的要離開了。」趙邁對布徹說道：「去我家做客，如何？」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布徹話音剛落，突然發現兔子拉的車變了模樣。一個金屬和玻璃組成的罩子將周圍全部封閉起來，屁股下面的木板也變成軟軟的沙發墊子。儲備糧一臉興奮，站在副駕駛座上汪汪直叫，放在它旁邊的小花也不斷搖頭晃腦。

　　「布徹，你要信我一回，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戰友。」趙邁出言安慰道：「就算是咱們一起進行一次新的大冒險，你說如何？」

　　「說不也已經晚了。」布徹哼了一聲：「我要你將一切都解釋清楚！」

　　「那沒問題！」趙邁一拉方向盤，汽車騰空而起，鑽進了黑色的時空裂隙。

　　雪茄形的飛行器猛然加速，趁裂隙關閉之前也鑽了進來。它氣勢洶洶，直朝「THE‧CHE」撞去！

　　「該死的，它怎麼也進來的？」趙邁從反光鏡裡看到了這一幕，嚇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黑色的穿越通道中，駕駛員沒什麼作用，因為汽車就像固定在軌道上行駛，軌跡非常確定，根本沒左右騰挪和加速減速的餘地。雪茄飛行器猛衝上來，狠狠撞在「THE‧CHE」的側面。

　　一陣光芒閃過，汽車紋絲不動，堅不可摧的特性依舊在起作用。趙邁長舒了一口氣，但依舊無法完全放心。剛才為什麼有光芒閃過，之前被撞擊，可從來沒有這種現象！

　　手機導航軟件突然發出警報：「偵測到海盜行徑，已發出通緝，請駕駛員謹慎駕駛，保證安全，救援很快就將抵達。」

　　雪茄又是一撞，光芒之後，「THE‧CHE」居然微微一晃！趙邁死死抓住方向盤，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他想不出其他任何方式。

　　雪茄繼續撞、繼續撞，直到兩者迸發出的光芒照亮了黑色的穿越通道。趙邁只覺得眼前被無數流星填滿，宇宙的黑色背景彷彿玻璃一樣裂成一塊塊，汽車失去了軌道，墜落下去。

　　他無瑕注意雪茄的下場，只記得墜落的時候，看到了無邊無際的沙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沙海迫降

　　無邊無際的黃沙統治了大地，就算有些倔強頑強的山脈挺直了背脊，也被覆蓋上又乾又黃的一層。從高空望去，連綿的沙丘好像魚鱗一樣層層疊疊，最大的沙丘堪比山峰，居高臨下俯視沙海，彷彿世界的統治者。

　　趙邁用力踩下剎車，按理說這應該能讓車子減速，然後緩緩降落下去。但是這一次卻沒有，「THE‧CHE」依舊在加速，不斷的加速，如同衝向地獄一樣。

　　時間不多了。趙邁解開了安全帶，飄飄悠悠的失重感覺立刻湧了上來，讓他有些想要嘔吐。在這種失重的情況下，他努力控制手腳不要成為累贅，然後開始幫助車上的乘客。「把帶子都綁上！」趙邁對布徹大聲說道：「抱住腦袋，迎接撞擊！」

　　「媽的，老子最終居然會是摔死的。」布徹發出狂笑，巨大的聲音在車廂內迴蕩：「哇哈哈哈，我不僅有棺材，還有人陪葬，這輩子值了！值了！」

　　「閉上你的臭嘴，按照我的話去做！」趙邁把儲備糧捆在安全帶上，大聲喝罵道：「我才不會死呢！你要再敢廢話一句，我就讓你一個人孤零零死去！這麼大塊頭，我才懶得挖坑呢！」

　　「臭小子，等我倖存下來，我就捏死你！」布徹一邊罵著，一邊笑著，一邊讓趙邁給他繫上了安全帶。

　　他們已經墜落了一千米，也許還有兩千米？汽車上沒有高度表，只有異常緩慢的時鐘在向前走著。這裡比格拉利昂的時間走得還慢，實際上，是越來越慢。趙邁相信自己對時間的感覺不會出錯，按照現在時鐘變慢的速度來看，等他們墜落地面的時候，時鐘甚至有可能會完全停止。

　　他飄回駕駛座，重新把自己綁起來。然後關閉發動機，再打開。汽車的指示燈逐漸亮起，然後顯示一切正常。但是他用力踩剎車，卻依舊不能獲得減速。

　　汽車的音響因為重置而開始播放音樂，正好傳出來趙邁最喜歡的歌曲之一《IBelieveIcanfly》。這是一種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趙邁不得而知。但是他突然有一種信念：自己絕不會就這樣摔死，我相信我能飛！

　　他腦中靈光一閃，伸手拉起了汽車的手剎。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失重突然變成了超重，劇烈的減速讓血液離開頭顱，導致趙邁眼前發黑。這次減速避免了車毀人亡，但是「THE‧CHE」還是一頭栽進了沙堆裡。好在速度已經降低，外殼依舊保持了一定的能力，至少吸收了大部分衝擊力，再加上氣囊彈出，一行人有驚無險地活了下來。

　　「旅程出現意外，到達被遺忘世界。」手機傳出了提示音：「本地環境為沙漠地形，車外氣溫三十三度，地面溫度五十八度。車輛損傷嚴重，不可摧毀特性開始發揮作用，預計修復時間：當地時間三個月。」

　　所有的播報都是普通話，只有趙邁能聽懂。他將臉上的氣囊撥開，看了看身邊：「你們都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閉嘴，我正在想這玩意兒怎麼解下來。」布徹中氣十足，看來沒啥事。

　　儲備糧探出頭來，吐著舌頭哈哈哈喘著粗氣，它旁邊的花盆也安然無恙。趙邁長舒了一口氣，畢竟人沒事就好！

　　車子微微一顫，突然向下沉。鬆軟的沙子開始吞吃這輛汽車。「下車，快下車！我們要陷下去了！」他連忙裝好手機，抱著小花打開車門。伸腳試探一下，外面的沙子還不算太軟，下陷速度不快。只要保持移動，避免淹沒小腿，一般不會出問題。只不過這沙子好燙啊，隔著靴子，灼烤著趙邁的腳底。

　　車輪已經陷入大半，而且仍在不斷深入中。一行人從車內出來，儘可能搶救東西。武器、盔甲、更多的衣服還有最重要的：食物和水。

　　由於他們是倉促離開紅樹林的，車上並沒有帶多少補給，只有隨身的兩個水囊，以及幾塊烤鱷魚肉乾。布徹和趙邁一起努力，仍然不能阻止沙子吞噬汽車。

　　「等它全陷下去也就不會動了，所以別浪費力氣了，我們以後找人來挖。」趙邁看了看手機軟件，整個地圖都是黑的，只有他們降落區域這裡是點亮的。

　　用兩個命運金幣開啟了說明書之後，趙邁也知道了一些簡便的用法，比如在地圖上做出標記。「著陸地點」就是個非常好用的詞語，依靠著這個，總能把汽車再挖出來。

　　「這就是沙漠？」布徹擦了擦頭上的汗，眯著眼睛看著周圍。「真他娘的熱，這簡直就是地獄！你看看我的手，只不過放在沙子上一會兒，就受不了了。」

　　「地獄有一層還是冰冷的呢，這裡可不會。」趙邁看了看周圍，先把懷裡的儲備糧放到地上，然後拿出魔法匕首，開始切割自己的長袍。

　　小狗被燙的不斷走動，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趙邁指了指自己的腳面，儲備糧立刻明白了，歡天喜地的站了上來。不一會兒，趙邁便做了兩個頭巾，其中一個是給布徹的。

　　「保護自己的腦子，然後學我的方法做，這是咱們活下去唯一的辦法。」

　　「行，你是德魯伊，我現在聽你的。」布徹知道自己的塊頭大，消耗也大，在這炙熱的地方很容易死亡。他能夠對付敵人和邪物，但是自然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不是他能夠匹敵的。幸好麥克是個德魯伊，而且還是點子特別多的那種。全部的希望就在他的身上了。

　　趙邁並沒有來過沙漠，他對於這裡的認識還都停留在書本和電視節目上。他也想有人可以依靠，他也想被人給予安全的感覺。但看了看布徹的情況，他對於這裡一無所知。為了提升士氣並保持求生慾望，趙邁也只能硬著頭皮，裝出一副專家的表情。

　　「少說話，少喝水。喝水的時候，只能含半口，保持在嘴裡越長時間越好，這樣可以節省用水。」趙邁感受了一下這裡的自然之力，實在是過於稀薄。他使用造水術的咒語，卻只能變出一滴，沒堅持兩秒鐘就被風吸走了。

　　「咱們往哪走？」布徹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你在下降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景象？」

　　布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他第一次體會長時間失重，心臟都快嚇出來了，根本就沒能力再關注外面的情況。

　　「我倒是看到了一些山脈，咱們就先去那裡。」趙邁指了指降落地點旁邊一座巨大的沙丘：「爬上去看看方向，然後咱們就去找山。就算那裡仍舊荒無人煙，也有蔭涼可以躲。幾個小時之後你就會特別渴望蔭涼。」

　　「快爬山吧，我已經在渴望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沙海第一天

　　沙子，無窮無盡的沙子。它們時時刻刻都在往上爬，試圖吞噬一切。從衣服的縫隙裡，從靴子的開口處，從嘴裡、鼻子裡、耳朵裡。還沒等趙邁一行人爬上沙丘，他們渾身上下就都是沙子味了。

　　儲備糧在這種環境下基本沒法走路，它的腳墊沒有保護地踩在沙子上，遲早會散發烤肉的香味。趙邁把它塞到背包裡與花盆待在一起。這裡的酷熱環境對兩個小生物來說是過於嚴酷的考驗。

　　這會增加負重，但趙邁已經決定和大家同生共死。他目前唯一的計畫就是找一處避難所，堅持三個月，同時想辦法將車子挖出來。此地的環境既不適合生存，也不適合修煉，他並不想留下。

　　爬上沙丘，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鬆軟的沙子總是要帶著趙邁坐滑梯，一刻不停地試圖將他雙腿裹挾並向下流淌。他重重向下踩，大部分的力氣都用在製造沙坑，上升的距離卻很短，有時候甚至進一步，卻退兩步。明明只有四十多米的垂直高度，他用了半個多小時才上去。

　　舉目四望，很難不產生絕望的念頭。一望無際的黃色沙子，層層疊疊的黑色陰影，數不勝數的沙丘是地面的一切。蒼白的天空上巨大的太陽發射著永不止歇的紅色火焰，空氣都點燃了，不斷膨脹而發出奇怪的聲音，似乎在不停重複說著一個字「死，死，死」。沒有樹木沒有草，沒有除了沙子和風之外能動的任何物體。自然原力在這裡根本就是真空中的氧氣，火焰中的水滴，趙邁一個法術都放不出來。

　　他們唯一的希望是遠處的一片山脈，也許那裡會更嚴酷，誰也不能確定，但那裡肯定會有不同，而變化意味著生機。由於沒有參照物，距離很難估算，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今天絕對無法到達。趙邁手扶著膝蓋，閉著嘴巴用力喘息。他既是要回覆一下體力，也要趁這個機會為自己打氣鼓勁。「放棄就是死。」他很清楚這一點。

　　根據太陽的高度和方向，姑且認為山脈在西方偏北一些。在一個陌生的世界，方向、時間、季節這都是無法確認的，並不能用其他世界的經驗來應對這個世界。但若是能夠溝通自然原力，那麼趙邁就有辦法搞清大部分情況，這也是他要去山脈看一看的目的。

　　「就在那邊，咱們走吧。」趙邁伸手指了指，布徹點點頭，一言不發。兩個人都用布條包住了口鼻，並用頭巾為眼睛遮陽。如果可能的話，他們一次只用一隻眼睛，睜開閉上輪流休息，想方設法減少水分的揮發。

　　一個小時爬上來的沙丘，只需要十幾秒鐘就衝下去了，這是他們難得的、唯一的快樂。之後，抖一抖身上掛著的沙子，路還很遠，需要慢慢行走。

　　趙邁一邊走，一邊看著手機。手機有一個打開地圖的功能，自己到過的地方地圖是亮的，見過的但是沒去過的是灰色的，完全不知道的則是黑色。依靠著發亮的行走軌跡，趙邁就能確定自己和出發點的相對位置，糾正前進的方向，避免在繞著沙丘行走的時候偏離太多。他們不能不停翻越沙丘，那樣會消耗太多的體力。最好的辦法是沿著沙丘的頂部前進，儘可能避免上下方向的移動。

　　一隻指甲大小的蜘蛛鑽出沙子，拚命追趕著趙邁，想要躲進他的影子裡面去。看來就算是本地的生物，也受不了酷熱的溫度和無情的日光。這是趙邁遇到的第一個生物，自然不會放過。他從布徹那裡要過來兩根弩矢當做筷子，從地上夾起了這個小爬蟲。

　　它長著蜘蛛的八條腿，圓鼓鼓的肚子，以及一對比例嚇人的牙。這小東西的攻擊性很強，不斷試圖咬住趙邁伸過去的匕首。

　　「它的噬咬有毒，你看到匕首上的液滴了嗎，就是從它的嘴巴裡滲出來的。」趙邁將這小東西來回翻轉，看了個仔仔細細。雖然蜘蛛對他很凶，但趙邁還是蠻高興的。至少他看到生物了，說明這裡並不是荒蕪的死地。

　　從小東西身上能感受到這裡與眾不同的自然原力，細細品味的話，其中有一種非常原始，更偏重於元素的感覺，與格拉利昂完全不同。格拉利昂的自然生物眾多，所以自然原力中更多的是循環，是體系。這只蜘蛛，習慣了孤立的生活，自然原力極端保守，不過它身上帶著微弱的水元素氣息。

　　就在這時，一股更大的同種氣息迅速接近，布徹也發出了警報，讓趙邁小心。沙丘就像突然活了一樣，滾滾黃沙頂起鼓包，然後沿著陡坡流淌，那下面的空間裡，一隻更大的蜘蛛正潛地過來。

　　也許這種突襲對於其他生物管用，對趙邁和布徹卻沒意義。儲備糧也叫了一聲，從背包裡竄出來，準備戰鬥。

　　沙子突然停止了晃動，然後猛然炸開。足有鱷魚大小的蜘蛛張開嘴巴，一對彎刀型的牙齒橫剪過來。趙邁用巨齒獸的槍刃向下猛戳，一下子把這怪物的嘴巴刺透，狠狠戳在地上。布徹沖上去，正要斬斷它的腦袋。

　　「等一下，我有個想法，先別殺它！」趙邁喊道：「我感應到了自然原力！」

　　自然原力存在於所有生物體內，這只蜘蛛也不例外。與格拉利昂不同，此地的生物身體內保存了更多的原力，似乎是為了應對這裡極端的自然環境。只有富裕，才會更多的交換，窮困於原力的人，自然不斷地收集、儲存同時減少消耗。

　　趙邁首先嘗試與這只巨蜘蛛進行野性溝通，希望能夠馴化它。它顯然比自己這些人更適應沙漠的環境，如果能作為坐騎，必定可以省下很多體力。就算不能馴化，能夠溝通一下，帶著大家找到沙漠中的水和綠洲，也將是救命之舉。

　　蜘蛛掙紮著，趙邁不斷進行安撫，可收效甚微。不論趙邁如何解釋，蜘蛛的腦子裡只有一種本能，那就是捕食。它掙扎得越來越厲害，布徹快要壓制不住了。「不管你要做什麼，快點！」

　　別無選擇，只有殺死它。布徹揮起長劍，將蜘蛛的腦袋斬下，而它剩下的部分兀自抖動不止。趙邁將手放到蜘蛛身上，然後運用沃茲沃斯教導的方法，開始調集自然原力，施展造水術。蜘蛛不斷顫動著，身子迅速癟下去，它的水分被趙邁抽了出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繩子

　　「你能從活人身上將水抽出來嗎？」布徹捏了捏下巴，看著正在灌水囊的趙邁問道。

　　趙邁搖搖頭，這怎麼可能？也許一個邪惡的死靈法師可以做到這樣的事情，但他卻沒那樣的本事。他指揮自然原力收集周圍的水分，而屍體中的水分和岩石縫隙中的水分對原力來說沒什麼區別。許多動物很少喝水，就是因為他們能從食物中獲取足夠的水分。

　　產生這種誤解的原因，就是趙邁的動作太快了，蜘蛛的屍體還在抖動，他就已經把水抽出來了。灌滿了三個水囊，剩下的還可以大喝幾口。然後給儲備糧和小花喝了個飽。最後一點兒澆在了兩個人的頭巾上，瞬間清涼的感覺讓頭腦都變得清晰了。

　　「這屍體也不能浪費，我們就靠這個當糧食了。」

　　「這東西能吃？」布徹使勁揪了揪鬍子，「你真的確定嗎？我吃這東西會死的吧？」

　　「其實我也沒吃過。」趙邁實話實說：「我得趁著自然原力還有一些的時候，儘可能淨化一部分食物出來。味道我不敢保證，營養也說不上來，但肯定吃不壞人。」

　　照顧到大多數讀者的胃口，我就不在這裡描述它們如何肢解獵物，又是儲備了哪一部分東西。實際上，很長時間之後，趙邁和布徹都選擇忘記自己的這一餐。

　　補充了食物和水，兩個人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但這並不能降低沙漠的危險。其中最大的危險是無法克服的，那就是頭頂的太陽。隨著它越爬越高，在沙子上行走變成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兩個人很想停下來休息，但卻找不到休息的地方。整個沙漠都是烤箱，唯一存在溫度差異的地點只在自己腳下，那一小圈陰影的位置。他們沒法穩固沙子，也就沒法挖掘沙丘製作洞穴。雖然明知繼續前進會消耗過多的體能，但站在原地不動的結果更可怕——會從腳底開始被活活烤熟。

　　和在這裡行走相比，之前在沼澤地中的負重行軍就根本算不上什麼。就算增加了喝水的頻率，兩個人也開始迅速脫水，目光開始有些恍惚，耳朵嗡嗡作響。這個時候，不能再吝嗇，所以趙邁特意分出一瓢水，澆在了自己和布徹腦袋上，強行降溫。

　　「我快堅持不住了。」布徹聲音沙啞，眼中無神。「我開始出現幻像，總覺得身旁有樹林和湖水。」

　　「那咱們兩個必須連在一起。」趙邁用繩子將兩個人的腰帶綁在一起，用力繫了個死結。「跟上我的步伐布徹，你個頭大，消耗也大。」

　　「還要走多久？」布徹問道。

　　「再堅持兩個小時，太陽會就偏斜下去，沙丘就有足夠的影子了。那個時侯我們停下來歇歇腳，乘乘涼。」趙邁喉嚨發癢，但依舊堅持說話來安慰他：「那個時侯，沙漠動物就會出來覓食，說不定咱們又能抓一隻蜘蛛，灌一肚子水！」

　　「我喜歡水，再多也不夠。」布徹瞥了瞥趙邁，問道：「你怎麼總是這麼自控？」

　　「在這個環境下，不自控就會死，我不敢浪費哪怕一點力氣。」趙邁說道：「周圍這麼熱，我必須冷靜，而後才能自我控制。我的理想是，就算是一座山從我的鼻子尖前面崩塌，也不能有絲毫慌張。」

　　「你做不到。」

　　「是的，但我在努力，就像我同時在努力邁腿一樣」，趙邁說：「和我一起努力吧！你若不邁腿，我也會死。來，接著繩子！」

　　他們只能停留兩分鐘來綁繩子否則腳底就會失去知覺。其實趙邁有點希望自己的腳麻木一下，那就不用感受一次又一次灼燒的痛感。左面，右面，左面，如同鼓點一樣，也如同死神的計時器，嘀噠嘀噠嘀噠。只要停下來，就會被追上；只要停下來，就死定了。

　　這裡的太陽是紅色的，血一樣的紅，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死在這片沙漠上的人，它們的血液被急速蒸發，升到天上去之後染紅了蒼穹。自己可不能落到那個悲慘的下場，但如果不能到山脈中尋找棲身處，他肯定會被烤熟。鐵板燒？韓式烤肉還是XJ大肉串？也許這裡的動物會關心，自己沒那個資格。

　　低著頭，機械式的向前走，努力。除了熱量之外，這裡的地形也會殺人。地面的傾角、沙丘的弧線，很容易造成欺騙，導致走上錯誤的方向。趙邁不斷提醒自己，必須保持注意力和警惕心，不能變得麻木，所以需要一直找點事情來做。除了看一看手機確定行走軌跡之外，他無時無刻不在感受周圍的自然原力，結果還真有一些發現。此地並不是絕地，仍舊存在生機，只是隱藏在厚厚的沙子下面。一些具有掘穴能力的生物適應了沙子下面的環境，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白天就選擇隱藏在沙丘之下，夜晚它們就會出來。儘管小心掩飾著自己的存在，但依舊會有一些信息被沙海帶上來。

　　沙漠中最重要的信息是關於水的，趙邁也尤其關注這方面。此地曾有植物生長，趙邁不止一次從沙子中找出枯萎的植物殘骸。不知道是沙暴還是永無止歇的酷熱殺死了這些頑強的生物，但它們的存在無疑說明，這片沙海中還是有水的。

　　「只是這水源在哪？」趙邁有一個猜測，水就隱藏在無盡沙海下面，也許是地下暗河，也許是被掩埋的舊日湖泊。總之，必須找到低窪的地方才能證實他的猜測，可是沙子是流動的，低窪的地方也許早就應該被淹埋了。

　　繩子上不時傳來拉扯的力量，說明布徹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雖說他的身體更加壯碩，但是他卻無法感應自然原力，適應性要差很多。回頭看看，布徹腳步踉蹌，手臂低垂，嘴唇乾裂，眼睛浮腫。他已經不出汗了，這是中暑的徵兆。

　　無論如何他不能再走了，否則必定會成為屍體。趙邁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立刻改變方向，朝一個大沙丘走去。即便要衝下沙坡，放棄好不容易爬上來而消耗的體力也在所不惜。

　　趙邁是走下去的，布徹是滾下去的，他已經無法很好地掌握平衡。趙邁也被拽著，咕嚕嚕向下滾，連帶著儲備糧的一陣陣哀鳴。

　　如果不是因為沙子太熱，趙邁真不想爬起來。求生並不只是兩個字，而是滿滿的掙扎。他不僅要照顧自己，還要把布徹拖到沙丘的背面。之後，他用雙手將最表面的沙子挖開，將布徹推進去。

　　壯漢已經神志不清，以為趙邁要活埋他，於是掙紮起來。不過他的雙眼早已朦朧，全都是趙邁的虛影。「躺進去，我就給你水喝。」一句話，布徹乖乖躺下，彷彿被催眠了一樣。

　　只要能扒開表面的沙子，哪怕就下去十釐米，溫度也能降低不少。喝下一點水後，布徹變得安靜了一點，但依舊雙眼迷離。必須等他恢復一下才能走，所以趙邁抖開帆布，做了一個簡易的遮陽，也停下來休息。

　　他用手機定上鬧鐘，避免自己忘記了時間。他更害怕自己一下子睡過去，從而將性命送掉。就半個小時，他給自己說道，就半個小時。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關於吃和被吃的鏈條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好久。怎麼鬧鐘沒響？趙邁看看手機，啞然失笑，原來手機仍舊是地球時間，根本就沒移動分毫。看來這沙子、這熱量，也影響了自己的腦子。

　　這裡相對於地球，時間幾乎是靜止的，為什麼會這樣？是什麼樣的力量製造了這種時間流速差異，又是怎樣的力量一直保持汽車的絕對穩定？自己的壽命會受到怎樣的影響？有沒有時間流速反過來的世界？趙邁腦子中的疑問就像微波爐裡面的玉米一樣，砰砰砰炸成爆米花，但他現在的狀態顯然不適合思考。

　　太陽已經吻到了地平線，戀戀不捨，依舊飽含深情。紅色的陽光沒有絲毫減弱，攜帶著怒火仍在狂嘯：「低頭！跪下！死！」

　　趙邁只得低頭，跪下查看布徹的狀況，然後慶幸大家活過了一天。對著太陽狠狠豎起中指，即便嗓子疼得要命也要大罵一句：「滾蛋吧你！」布徹聽到了這聲音，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嘴角扯起，無聲地笑了笑。

　　「還有力氣嗎，吃點東西吧。」趙邁拿出生肉，甩給布徹一條，然後又撕了一塊給儲備糧。小狗也沒什麼食慾，但在趙邁嚴厲的眼神逼視下，只好努力咀嚼。

　　「我暈了多久？」布徹看了看自己腰帶上的繩子，依舊牢牢捆束著。

　　「我也不知道，只要還活著，這些都不重要。」趙邁檢查了一下水囊，三個水囊只剩下最後半個，這個結果已經不錯了。「喝掉，剩下最後一口，然後你趕緊回覆一下體力。我們需要找食物和水。」

　　「繼續捕殺蜘蛛嗎？」布徹捏了捏拳頭，力量比平時少了很多，勉強還能戰鬥。他心裡也清楚，只有拚命才能活命，容不下一絲保留。

　　「我也不知道會引來什麼。」趙邁看了看周圍，發覺溫度已經開始下降了。如果有生物存在，那麼此時無疑是它們最飢餓、最想要吃東西的時候。

　　從背包裡拿出一截蜘蛛肉，簡簡單單拋在背陰處，就算做好了誘餌。流動的沙子上沒辦法挖掘陷阱，更不會為趙邁等人提供掩護。所以這裡的戰鬥只有最直接的殺戮，最單純的考驗速度與力量，鬥志與技巧，簡單而殘酷的自然法則。兩個人將帆布鋪在地上，然後坐在這上面等待。由於此地大部分生物都躲在地下，所以他們希望帆布可以減弱身上的氣息傳遞，起到掩護的作用。

　　等了許久，終於又傳來沙子移動的聲音，趙邁和布徹舔了舔嘴唇，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不一會兒，一個圓滾滾的甲蟲從沙子下面鑽出來，大小和微型汽車差不多。多毛的六條腿長在身側，後面四條末端生得寬大如同槳葉，最前面一對則是帶著尖刺的足。一團小小的尖角觸角在頭前面不斷扭曲、震動，發出沙沙沙的響聲，並偵測著周圍的情況。

　　先解決生存問題，再考慮和本地生物溝通。畢竟裝滿水壺比找到坐騎重要得多。圓殼蟲循著蜘蛛肉的氣味而來，鑽出地面卻發現還有其他生物。所以它決定咬住蜘蛛肉，迅速扭轉身子，舉起帶有尖刺的足。它發出嗡嗡的響聲，試圖嚇唬住面前的敵人。

　　「新鮮的肉！」布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不能進行持久戰，於是全部爆發出來，向著圓殼蟲高高跳起。他的手中揮舞著長劍——所有更重的武器都還在汽車後備箱裡——在甲蟲的背上重重一擊。光滑而堅硬的甲殼卸開了大部分力道，但仍有一層蛛網似的裂紋散開。

　　甲蟲知道不好，三兩口吞掉蜘蛛肉，立刻向後撤退。槳片狀的足輕輕一抖，就能在沙子裡挖出一條通道，最多十秒它就能回到安全的地下去。趙邁絕不會給它這十秒，一個箭步沖上去，撞開圓殼蟲的前足，將巨齒獸火槍頂住它的嘴巴，然後扣下扳機。

　　一槍下去，圓殼蟲仍在掙扎，舉起前爪要和趙邁同歸於盡。儲備糧使勁拖著它的一條腿，將它摔倒在地。布徹從圓殼蟲背上滑下來，長劍準確命中它腿的關節處。趙邁趁著圓殼蟲身子一歪的時候，再次扣動扳機。

　　火槍的威力加上命中了缺乏防護的口腔，圓殼蟲倒地身亡。現在可不是慶祝勝利的時候，天知道這麼大的屍體、這麼響的聲音會引來什麼。趙邁趕緊施展法術，用最快的速度灌滿了水壺。布徹已經有了一次肢解昆蟲的經驗，很快就切下來一大塊亮白色的纖維肉。

　　「咦，這蟲子體內有個口袋，裡面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蜜。」布徹俯下身子，從圓殼蟲的腹部猛掏，拽出來個排球大小的軟囊。湊到鼻子前面聞了聞，的確有股香甜的味道。

　　「別吃，誰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說不定是某種毒物，用來誘捕其他蟲子的。」趙邁把水壺塞進背包裡，趕忙制止了布徹。「來，過來喝飽然後洗把臉，咱們必須趕緊離開此地。」

　　「說得對，這裡馬上就會變得危險。」幾個人分配掉從蟲子身上榨出來的最後的水，也不去管還剩下大量可用的食物，連忙從戰場撤離。果然，一會兒之後，圓殼蟲的屍體周圍變得非常熱鬧。

　　巨大的蜈蚣足有一節火車車廂那麼長，黑得發亮的足輕易就能破開圓殼蟲的屍體，可這依然不是最厲害的。一隻黑紅色相間的毒蜥蜴，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從眼睛裡射出毒液，準確噴進了蜈蚣的嘴巴裡。只過了片刻，那蜈蚣便在沙地上瘋狂打滾，身子捲成一團，弄的周圍飛沙走石。毒蜥蜴安靜地在一旁觀看，它知道蜈蚣死定了。

　　一隻蠍子從毒蜥蜴背後潛伏過來，只有長長的蠍尾露在沙子外面。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顆會移動的椰子樹。只不過這椰子樹突然彎腰，在蜥蜴背後猛戳一下。不管有沒有毒素，這一下足以洞穿蜥蜴的身軀，讓它一命嗚呼。

　　慢慢爬出沙丘，蠍子威風凜凜，環視著這個殺戮場。它擁有堅固的甲殼，凶惡的雙鉗，狠毒的尾鉤。它可以從地上、地下多個角度攻擊敵人，堪稱沙漠中的主戰坦克。蠍子一路走，一路又幹掉幾個試圖撿漏的甲蟲，然後將所有屍體聚在一起，開始享受這頓大雜燴。

　　沒等它吃飽，新的敵人又出現了，然後又是新的敵人。殺戮一旦開始，輕易不會停止，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貪婪的沙海不斷索求著新的貢品，吮吸著、吞噬著每一滴生物的精血。可不管死了多少，只要太陽出現，然後再過半個白天，沙子將掩埋這一切痕跡。誰也不知道這裡曾發生過什麼，只知道在沙海之中，此地和彼地毫無分別，都充斥著死亡。

　　趙邁研究了半天，確認那個囊體裡面裝的是一種可食用的蜜，富含大量營養，是不可多得的食物。他施展了淨化糧食後，給每個人分了一把，剩下的小心翼翼收起來。

　　天知道還要走多久！

　　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得接著走下去——只要還想活著，這是唯一的選擇。

第一百二十七章 親情與信任

　　他們晚上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便被寒冷驅趕起來，只得繼續趕路。沙漠的白天如同烤箱，晚上卻好似冰窖一樣。當然，這裡的溫度並沒有到冰點那麼誇張，只是沙子和風迅速而無情地奪走了身上的熱量，正如白天的太陽奪走水分一樣。

　　天上有兩個月亮，帶著光環的雙月，比地球的月亮更大、更亮，而且絲毫沒有優雅的風采。斑駁的條紋掛在黃色月亮上，看似緩慢，但實則飛速運轉著。那是月球上的風暴，足以將鋼鐵撕成沙子，將石頭碾為塵埃。

　　「別，別是我想的地方。」趙邁打開手機，向前翻到「服務信息信息信息」中「出行提示」那裡。這裡仍舊顯示「被遺忘的世界」，而不是「被遺忘的國度」。如果是後者，他可能在紅袍巫師統治的塞爾，或者耐瑟帝國的遺址、幽魂城統治的埃諾奧克沙漠。但是被遺忘國度絕對沒有兩個月亮，這裡不會是著名的費茹。

　　另一個世界以沙漠著稱，或者說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大沙漠。如果要列出「最不想去的奇幻世界」，浩劫殘陽背景的阿塔斯星球絕對能排得進前五。趙邁苦笑一聲，暗嘆自己的「好運氣」。這是個危險的地方，自己之前做的事情還真是走運到家，居然還能得到食物和水。

　　「今天晚上咱們沒法休息了」，趙邁對布徹說道：「趁著不熱，能走都遠走多遠。沒有庇護所，就算是休息也是在消耗體力而已，而咱們的體力，想要達到山脈那裡本就捉襟見肘，不能再過分消耗在等待上了。」

　　布徹點點頭，用力撕咬著蜘蛛的肉。之前從圓殼甲蟲身上取下來的蜜，大大改善了他的身體狀況，中暑和脫水的後遺症減弱了很多，他也有胃口吃東西了。正是因為如此，寶貴的蜜才更應該留下來，先解決容易腐壞的肉類再說。

　　好在趙邁的運氣還在，就是薛痘痘支付的車費，那個「找到想要物品」的幸運。兩個人在天亮之前路過一處掠食場，不少巨型昆蟲和沙漠動物的屍骸散落在沙坑中。許多小甲蟲聚集在裡面，發出令人恐懼的噬咬聲，咔嚓咔嚓響個不停。

　　「裡面沒咱們需要的東西，你別冒這個險。」不論布徹怎麼勸說，趙邁都不為所動。他繞開正在進食的小甲蟲，小心翼翼來到已經被啃食乾淨的動物屍體處。這裡有幾個圓殼甲蟲的殘骸，趙邁看中了他們弧形的背甲。

　　「都走開，都走開，去別的地方吃，別影響我拿甲殼！」趙邁利用野性溝通，終於成功勸說一群吃飽喝足的噬屍甲蟲讓開道路，這才用魔法匕首割下了兩塊一平米大小的背甲。隨後，他屏住呼吸，謹慎而從容地回到安全地帶，然後趕忙和布徹逃離那裡。

　　用幾根布條，這兩塊輕盈、堅固的背甲就成了遮陽傘——那種頂在頭上的樣式。這下太陽就不會直射腦袋了，肩膀和上半身也能有陰影可用。普通的材料，比如帆布絕不能這樣用，增大的表面積會收集更多的熱量。圓殼甲蟲的外殼隔熱性好，還能部分反光，這才堪大用。雖說需要時常用手抓著布條來對抗沙漠的風，但這點麻煩換取溫度略微降低的蔭涼，是絕對合算的選擇。

　　體表溫度降低，讓他們體力的消耗速度大大下降，但消耗就是消耗，總會積累到極限的程度。第二天，第三天，他們還有力氣設陷阱捕殺昆蟲，還有力氣繞路躲避聚集的沙漠怪物。到了第四天，別說戰鬥了，他們除了呼吸、喝水和走路，什麼餘力都耗乾了。

　　好在山脈已經變得很大，應該再有一天一夜就能到達。兩個人拖著沉重腳步，一個坑一個坑的向前踏，留下清晰的腳印。儘管腿像灌了鉛一樣，但也不能拖著在地上走，那樣體力會消耗得更快。趙邁雖然是個德魯伊，但他這個時候恨不得自己是個骷髏怪物，那就不會感到疲勞了。

　　而他的目的地，也就是東北方向那片凸出沙海連綿的山脈，那個叫做梅吉洛特山的地方，一群沙盜正躲藏在山洞中，避開陽光，等待黑夜，同時也在等待獵物。

　　一共有十三個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互相之間全都有親戚關係，儘管有些親戚關係來源於強暴和更加混亂的事情，但造成這一切的先輩已經作古，「親戚」加上「利益」做羈絆，總比單純的「利益」要好上一些。

　　團夥內部按照武力的高低有個大概的座次，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們身上的裝飾品。能夠用寶石的人，比只能用牙齒的地位要高一些，比只能用骨頭的更高些。至於什麼都沒有的，則是剛剛入夥兒的新人，除了聽話和挨揍之外沒有其他用處。這樣的新人有三個，他們目前的任務是照顧火堆。

　　單純只是照顧火堆，這三雙手是不能碰觸食物和水的。實際上，這群親戚總是自己吃自己的，只有少數幾個人才會互相交換食物。在白色的頭巾下，每一雙眼睛總是帶著警惕。他們用這雙眼盯住前方，用耳朵聽著後面，用鼻子嗅出危險，用嘴巴發出詛咒。

　　正在吃飯的人都小口咀嚼著，慢慢地、富有節奏。據說在沙漠裡，有人可以通過聽別人的吃飯聲音，判斷他的飢餓程度，推斷他的糧食存量和身體水分水平。這些信息在某些時候會成為殺戮與劫掠的理由。所以大家都像綿羊一樣，抿著嘴唇，一點點、一點點沉默地咀嚼。

　　帶領這群人的是一個凶狠而危險的老傢伙，他不准任何人叫他的本名，只能以「大爺爺」來稱呼他。他有權利享受洞穴最黑暗、最涼爽的位置，可以背靠著不斷滲出涼意的那塊岩石休息，也可以首先喝到水。他很滿意洞穴裡的寂靜，這說明他的威信仍舊穩固。「如果有人竊竊私語，就說明有人要在背後刺出匕首。」大爺爺一直牢記著這句話。

　　他伸出手拉了拉從頭巾上垂下來的黑色面紗。這原本屬於他的「兒媳婦」，在被沙漠蚯蚓啃掉了大半個身子後，她的面紗就回到了「大爺爺」手中。白天的時候面紗可以遮擋陽光，在洞穴裡的時候它可以遮擋視線。在面紗後面，嗅著熟悉的氣味，「大爺爺」用他那雙眼睛肆無忌憚的窺視所有人，而不被人警覺。

　　誰也不知道他在看誰，所以大家都戰戰兢兢，心懷畏懼。

　　「我們需要抓奴隸，奴隸現在的行情很好，太好！」頭領突然說了一句話，山洞裡的火苗便抖了抖。「大運動場的角鬥沒完沒了，死的人不計其數，而神殿塔據說又要開新的競技。那些人都瘋了，不過我們需要錢，需要鐵，而這些都可以用肉去換。」

　　「是的，大爺爺。」他的凶殘副手說道：「如果能抓到身體強壯的奴隸，包裝成角鬥士，現在的市價是以前的五倍。這是好買賣，但咱們上哪去找這樣的奴隸？」

　　「我計畫攻擊回音銀礦，那裡管理的人員少，只要都宰了，剩下的奴隸就是咱們的。」大爺爺說道：「誰贊成，誰反對？」

　　「大爺爺，你最好來看一下，我發現了個有趣的事情。」望風的沙盜說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到達山脈

　　「嘿，布徹，看到了嗎，這裡有草了，荊棘草。」趙邁拽著腰上的繩索，使勁拖著壯漢向前走。梅吉洛特山脈的陰影投下來，所有有些地方的溫度會比其他地方相對低一些，植物便有能力生長出來。

　　一棵大大的仙人掌停在路邊，翠綠、肥厚、生機勃勃。趙邁停在它面前，讚歎自然的偉力，然後用匕首切下一塊兒，削掉表面的刺，順帶著切掉部分硬皮。

　　「該死的，布徹，將這東西放在嘴裡嚼！」趙邁掰開他的嘴巴，將仙人掌條塞進去。

　　布徹恍恍惚惚，嘴巴動了兩下，仙人掌又掉了出來。他脫水得太厲害了，已經失去了大半的視覺和全部的聽覺，觸覺也開始模糊。趙邁抱起他的腰，扶著他躺到仙人掌下。

　　「抱歉，現在只能將你榨乾了。」趙邁將手放在仙人掌上，說著歉意的話：「我知道你生長不易，歷經無數艱難才變成這樣。但現在我要救我的朋友，也只有這一個辦法。」

　　自從他猜測這裡可能是浩劫殘陽世界，他就對使用魔法相當小心。與其他地方不同，這個叫做阿塔斯的星球上，過分使用魔法抽乾了世界的生機，將一個富饒、豐沛、綠色的美麗地方，變成了沙漠、戈壁與荒原統治的世界。神靈早已放棄這裡，也許並沒有離開，但確實放棄為這裡的任何事情負責。只有一些元素位面還能夠與阿塔斯連接上，這裡的牧師依舊存在，但他們的力量不是來自神，而是取自某種元素，並為錯誤的主人服務。

　　因為，打開元素通道的鑰匙掌握在巫王手中，也就是一些兼具法師奧術和心靈異能力量的強者。所有的「神殿」，其實都不過是在為巫王服務，幫助他們進行統治，好換取自己的施法能力，最終變成了一群傀儡。

　　巫王統治著城邦，他們永葆青春，他們暴虐惡毒，他們是褻瀆（破壞環境）法術的使用者，他們近乎無敵。施法者被敬畏，但如果不投靠巫王，施法者也會被殺死，因為施法者殺死了這個世界，褻瀆者被大家仇恨。

　　不管施法者們是否知情，或者他們根本不在意，每一次施展咒語，都確確實實是在繼續從阿塔斯世界抽取生命力，都是讓這個世界朝更加荒蕪的方向前進。和褻瀆者對立的，是一群被成為守護者的人，他們更加克制，在可恢復、可再生的範圍內使用魔法。據說，在合適的時機，用合適的咒語，有可能稍稍扭轉這星球不斷滑向死亡的局面。守護者正在追求這種時機和咒語，可惜他們勢單力薄，目前仍毫無建樹。而且，由於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區別，所以守護者和其他沒有巫王保護的褻瀆者一起，被遭受同樣的追殺獵捕，數量越來越少。

　　唯一不會加深惡果的能力就是心靈異能，用自身的力量而不是周圍環境的力量來影響它物，不會——或者說不總會——破壞自然。

　　趙邁是個德魯伊，他需要自然原力來進行施法。但是在這裡，自然原力的循環早就被破壞了，在貧瘠的地方，已經失去了再生的能力。趙邁每一次施法，都是在抽取周圍的生命力，先是植物，然後是動物，最後是自身。這就是一種對自然的傷害，所以每次這樣做，都會讓他對自然原力的敏感降低，必須加強冥想才能慢慢彌補回來。換句話說，他消耗自然原力越多，操縱自然原力的本領就越差。

　　但是，和拯救自己朋友的生命相比，褻瀆就褻瀆吧。他雖然愛好自然，但並不溺愛。自然總會有生死，有親疏。狼還會照顧自己的族群，為了生存去殺死羊。阿塔斯是一隻可憐的羊、衰弱的羊，但還不是趙邁的羊。

　　他屏氣凝神，雙掌平伸，張開了五指，將意念集中到仙人掌上，與它的自然原力溝通起來。之後，德魯伊排除雜念，引導自然原力凝聚水滴。

　　仙人掌立刻開始發黃、枯萎，邊緣變得焦黑。這是被吸走生命力的表現。不過水已經凝結出來，飽含生命的活力。趙邁控制著水，放到布徹嘴邊。濕潤帶來力量，本能令這個半昏迷的壯漢用力吮吸，以盡快彌補體內的乾渴。

　　布徹的狀況有所改善，趙邁就停止了造水術禱念。不過仙人掌的腐化仍在繼續，只是法術停止後速度有些降低。生態就是這樣，只要平衡被打破，毀壞的過程就開始滾動前進，不是想停就能停下的。趁著仙人掌還沒有完全變成焦炭，趙邁趕緊割下一些完好的，削去表皮，當做食物。

　　這東西完全不好吃，除非用油徹底炒熟、泡水放涼，然後再拌做涼菜。記得媽媽有一次看到了朋友圈的「分享」，就把家裡佔地方礙眼的仙人掌炒了。爸爸吃沒吃不知道，反正趙邁下嘴吃了一些，感覺還可以。

　　布徹的呼吸變得平穩起來，眼睛也漸漸睜開了，神智開始恢復。直到這個時候，趙邁才有閒暇看看眼前的山峰。他很高興這裡有植物，儘管只是些低矮的草和扭曲的樹，但總算是綠色的生機。他看到了仙人掌，從岩石等縫隙里長出來，頑強地對抗沙海。它們不可能變得太大，時光不僅僅是帶來惡劣的氣候，也會引來食客。一些仙人掌上有被啃食的痕跡，那就說明這裡有動物，有危險，也有肉。山脈的自然原力感應要比沙海中強一些，自己進去後，應該能夠施放一兩個法術了。

　　眼前有兩條路，一條是隱藏在山壁上的崎嶇小路，雖然被風沙覆蓋大半，但足夠讓人通行。不知道是誰從這裡開鑿出的道路，更不知道它通向哪裡。不過有道路就有文明，會有村落或者聚集地。

　　另一條路則是沿著兩座山中間的峽谷向裡面走，進入山脈深處。趙邁能隱約感覺到水的存在，裡面可能會有泉潭，或者地下暗河。當然，有水的地方就可能有危險的生物，它們不會歡迎更多的人來分享水源。作為德魯伊，趙邁可以試試跟它們溝通，但結果如何卻無法保證。

　　趙邁想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做選擇沒什麼意義。因為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群人，正沿著道路下山，向趙邁這個方向過來。他們穿著白色的長袍，頭戴護住口鼻的白色頭巾。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也就猜不出他們的意圖，但做好戒備卻是非常重要的。

　　這個時候沒法再去關心仙人掌的生死，趙邁狠下心來，抽乾了它的生命力，用水澆醒了布徹。剩下的水讓儲備糧喝掉，然後當頭澆下。他的衣服依舊很熱，所以水澆上去會產生白色的蒸汽。與此同時，布徹也明白了狀況，顫顫巍巍站起身來，使勁眯著眼睛試圖看清對面的情況。

　　「乾脆閉上眼歇會兒，這樣能恢復得快一些。」趙邁將長劍塞到他的手裡，又在他嘴裡塞了些仙人掌條。「又酸又苦，但富含營養，對你有好處。你就當這是蘿蔔，使勁吃吧！」

　　「來敵人了是嗎？我聽到腳步聲了。有多少個，那什麼武器？」

　　「一共有十一個人。」趙邁嘆了口氣：「他們拿著石矛、石錘和硬木棒。我會先試著與他們溝通，你不會這裡的語言，就別說話，凶惡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