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劍與魔法與出租車 作者：索斯（已完成）

第一百零九章 兩條道路（上）

　　小花在盆子裡搖晃搖晃，似乎並不在意沃茲沃斯的話。它還是一如既往的過濾周圍的自然原力，源源不斷提供給趙邁。後者小心翼翼的護著花盆，防範著沃茲沃斯動手來搶。

　　「我對體悟樹沒什麼歹念，你就放下心來吧。」沃茲沃斯擺了擺手，樹根也在洞穴裡搖來搖去，差點命中趙邁的腦袋。

　　「小心些，我可不像你還有分身，如果我腦袋碎了就完蛋了。」趙邁乾脆坐下來，降低高度避免被誤傷。

　　「抱歉，我已經不太習慣和另一個人相處。而且我很矮小，樹木卻高大，我一直不能適應。」沃茲沃斯說到：「其實剛才說的還不算什麼。我離不開這片紅樹林，只能靠歸巢的烏鴉獲知外面的情況。你要知道，它們大多是時間都在吃腐食，這部分記憶又特別強烈，弄得我整天反胃。」

　　「嘔……你別說了，省的我也反胃。」趙邁摀住了嘴巴。「言歸正傳，你說我背後的是體悟樹，你怎麼知道的？」

　　「體悟樹原本是一棵菩提樹，上古時期的德魯伊沒有紙張記錄心得，擔心傳承丟失，就用石頭、龜殼和樹木記錄德魯伊語。但是石頭會被風化，龜殼會被腐蝕，只有萬古長青的大樹生存下來。生存，乃是世間最強大的力量，唯一能夠征服時間的力量，你要永遠敬畏的力量。再後來，不斷有德魯伊在那棵菩提樹上留下心得體會。」

　　「德魯伊語本身就是隱藏在自然之道中的文字，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都能部分理解。於是這些心得慢慢就被菩提樹領悟，然後就有了所謂體悟樹。現存的體悟樹獨一無二，它可以從無數德魯伊的心得中總結出最優的自然原力狀態，並不斷向周圍環境輻射。在樹下，不管是開悟還是冥想，都比其他地方有更好的效果。」

　　「我曾經認為體悟樹只有德魯伊的心得，並不能代表自然原力。雖然現在還是這種想法，但是也得承認之前的理念太偏頗。那些德魯伊的心得不也是從自然原力體悟中得來的？追根溯源，一切都是來自這世間，光與塵、水與土，又有多少不同？」沃茲沃斯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世界上唯一能夠真正體現自然原力的，只有自然原力本身。只有像大海一樣的胸懷，才能承載大海的體量。我與這片紅樹林不斷吸收，結果只能是越來越散，裝進來得多，溢出去的更多，而且在溢出的過程中，原本我的一部分也消失了。這是錯誤……不，這是不完善的，在找到更好的辦法前，不能再有人重蹈覆轍。」

　　「我不能離開紅樹林，但我知道體悟樹是一棵菩提樹，用樹枝插著就能活。我一直想方設法聯繫無間行者社區，希望求得一根體悟樹的枝幹。還不能是普通的枝幹，必須是最核心的、帶有前人體悟的後輩枝幹。但是體悟樹事關重大，不能落入外人之手，而我也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信使，所以就一直拖了下來。」

　　「自然原力將我的心願傳導到北方，現在我的心願已經達成。我會把自己的心得記載到體悟樹中，裡面包含了整個沼澤環境的信息，我一生的體悟，是我能力的極限。」

　　趙邁看著手中的小花，因為驚訝而長大的嘴巴半天都沒能合攏。怪不得分別那天精靈導師席琳的表情那麼怪異，原來那根木棍居然是體悟樹的枝幹。當時還覺得這根木棍除了當手杖沒什麼用處，幸虧沒把它扔了。原來她說這木棍栽種之後會長成林地法杖，原來還有這層深意。

　　若不是趙邁用了大量花肥，體悟樹也不會這麼快發芽。它原本要接受自然原力的洗禮，成為天地環境的一部分。結果因為生長過快，人生（或者說「樹生」）的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趙邁身邊，受到他自然原力的絕對影響，從一棵自然的樹，變成了趙邁的樹。如果讓無間行者的德魯伊知道這件事情，真想像不出他們會怎麼反應……

　　「借體悟樹苗用一下，一會兒就還你，絕對不傷它分毫。」沃茲沃斯伸出了手。

　　趙邁讓樹化半身人再三保證之後，才把花盆遞出去。結果花盆一離手，小花就開始哇哇大哭，至少趙邁在頭腦中清晰地聽到了這種哭聲。

　　「小花很依賴你，但是它需要成長。」侏儒將花盆放在自己面前，盤膝坐了下來。「年輕人，我建議你也進入冥想，與自然原力建立溝通。我在與體悟樹對話的時候，你也可以一起學習。想要繼續進步，你要學的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身心與天地環境和諧。我已經失去了大部分自我，雖然走了彎路，但在這方面的體悟卻也是別的德魯伊不能相比的。」

　　「這我相信。」趙邁點了點頭：「你就相當於練功練偏了，結果把自己散功了的痴人。」

　　「有趣的說法，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達到我現在的狀態。」沃茲沃斯抬起一根手指，虛放在小花的葉片上，然後閉上了雙眼。「簡而言之，普通的德魯伊旁觀自然原力的循環，從而產生體驗。而我的方法是插入自然原力的循環之中，吸收、過濾、儲存然後在體內領悟。第一種方法更穩妥，但是我的方法卻可以把原力騙入或者吸入身體，但是最終的結果卻不一定好，至少我還沒走通這條路。體悟樹將建立起你我溝通的橋樑，我會把我在德魯伊方面的經驗和教訓原原本本告訴它，你一起也聽好。兩種方法都是屬於你的，只不過一個是個體的德魯伊，一個是群體的德魯伊。」

　　「個體與群體是什麼區別？」趙邁趕忙問道。

　　沃茲沃斯微微一笑卻不解答，他只說：「你若領悟不到我即全體的道理，那也不必糾結這句話。」

　　彎月當空，繁星點點，北風帶來了冬的訊息。濃霧下，紅樹林將自己的根系向回收，讓出了更多的土地。它今晚要集中精神、積蓄力量，好把自己的意志與體悟樹中無數先人的意志融為一體。沃茲沃斯知道自己已經和樹木融為一體，除非這片土地毀壞、生機滅絕，否則他將永生，無法完成生與死的循環，再也不能建立起平衡，這就是插入循環而不得抽身的結果。他已經接受了這種命運，但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孤獨。來到這裡的地精、人類，沒有一個和他一樣能夠溝通自然原力，就算是這個德魯伊學徒，也太年輕、太無知，無法成為朋友，更難成為知己。

　　而且，就算是他成為朋友和知己又能怎樣呢？百年之後，自己還活著，而朋友與知己已經塵歸塵、土歸土。沃茲沃斯想了又想，這世上只有體悟樹和自己一樣，只有它能理解自己，永遠的理解自己。

　　沃茲沃斯也設想過，將體悟樹留下，在紅樹林中找一塊地方，永遠陪伴自己。但是那樣一來，兩種樹很有可能發生衝突，而佔據地利的紅樹林有可能將體悟樹殺死、吞噬。沃茲沃斯不喜歡那樣的結果，也就不敢冒那樣的風險。他年少輕狂時走偏了路，但不代表他願意靠毀滅別人來證明自己正確。他寧願將自己的知識融入體悟樹，就像無數德魯伊先輩一樣。

　　趙邁並不知道樹化半身人心中轉過的這些念頭，他懵懵懂懂地坐在小花旁邊，先停了它的哭泣，然後深吸一口氣，溝通了自然原力，正如他之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第一百一十章 兩條道路（下）

　　這是一段難忘的經歷，就像在一瞬間過完百年。沼澤生物的生與死、興與衰，繁衍和滅絕，都一一呈現在趙邁眼前。他孤身一個人，卻又同時是千千萬萬個人。到後來，他就是這片沼澤，這片沼澤就是他。

　　自然原力在沼澤中形成循環，而這循環現在就在他的腦海之內。沃茲沃斯的聲音隨著風，隨著雨進入這個世界，告訴他應該如何感應原力，如何與其協調。

　　「你永遠都只是循環中的一個章節，你永遠都是物質與靈魂運轉的一個片段。」半身人說著德魯伊的世界觀，然後將他們改造世界的方法娓娓道來。「這是一個有償有還，同時兼備脆弱和堅強的體系，我們德魯伊所作的，就是在河水中攪出新的漩渦，然後看它在完成使命後重回寧靜。你的身體是循環的一部分，也是攪動河水的一尾魚。來，看著我的行為，跟著我學習我的方法，學如何與周圍協調統一。」

　　趙邁集中注意力，將目光投向沼澤中心的紅樹林。原本這裡只有一棵樹和一個半身人，半身人遣散了他所有的動物夥伴，將全副身心和這棵樹連接起來。接著，他就將樹葉和樹根當做自己的感知觸角，開始收集沼澤的原力信息。

　　作為自然原力的產物，感受原力的存在是每個生物都具備的能力，人類自然也不例外。不過隨著文明的建立，人的求生方式發生了改變，需要學習的知識更多，所以出現了學校、文字和書本。自然一直在等待著，可越來越少人去那裡尋找智慧，直到現在的人需要開悟，才能打通和自然原力的聯繫，才能成為德魯伊。

　　但這種本能從未消失，只不過隱藏了起來。剛出生的嬰兒是怎麼學會吮吸的？正是一樣的道理。原來自己需要的知識並不在別人身上，而是在自己體內，通過體會半身人的經歷過往，趙邁檢視自身，開始調動那些隱藏在血脈深處的力量。

　　他的理解與半身人不同，畢竟他是從九年義務教育活過來的現代人。對於格拉利昂土著們認為的自然原力信息，在趙邁心中就是遺傳基因。向上追尋起源，當生命誕生的那一刻，自然原力就開始了生生不息的循環。從環境中汲取力量，一切都是為了生存繁衍，自然是最巧奪天工的設計師，不論是精確還是優雅，無不能在生物身上體現。所謂自然的智慧，所謂生命的藝術，這最大的知識寶庫就在每個人體內。

　　他突然想到以前看到的知識，再通過親身觀察，猛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一個人並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是一個複雜的共生體。許許多多不同的生物在一起協同工作，才能讓身體完成各種機能。每個人細胞內的線粒體，都具有自己的DNA，可以自行複製，不受細胞核DNA的影響。植物細胞內的葉綠體也有相同的特徵。當將「自己」看做一個「群體」，認識到自身體內也存在原力循環，就可以用新的角度來看到自然，不論是叫做以小見大還是見微知著，趙邁都可以從自身出發，理解自然原力的變化。

　　其中的道理很難以語言來表述，因為語言是文明的產物，在自然的偉力面前顯得蒼白、淺薄。也許只有那句「道可道，非常道」才是最接近的解釋吧。趙邁完全沉浸在這次冥想當中，順著原力的階梯，並不是向上，而是向下，向更深處，向自己體內發掘力量的秘密。

　　半身人收回手指站起身來，有些豔羨地看著趙邁。都說體悟樹承載了無數前輩高人的心得，但是從中將心得挖掘出來卻沒有特定的方法，只能靠運氣。只有在開悟的時候，因為開悟者原本並沒有主動的自然原力，只有接收外界力量這一個方向，或許能夠吸收一部分體悟樹中的思想精髓，而這也已經是非常難得的奇遇。而現在，居然有人得到了體悟樹幼苗的完全信任，能夠毫無凝滯的與其建立精神鏈接。

　　這些體悟是巨大的財富。每個德魯伊究其一生，都在試圖感受更大的自然環境，從中獲得自然原力的知識。但每種環境都能再繼續拆分，形成更小的、更精細化的環境，所以這種知識無窮無盡。德魯伊們早就形成了共識，不可能有存在能夠掌握自然原力的所有秘密，一個體系總會有沒發現的一部分。大家只能更精進，不可能最完善。

　　但是眼前的這個德魯伊，無疑有機會走到所有人前面去。智慧的巨人已經俯下身子，邀請他站上肩膀，剩下的則是看他能不能在巨人起身的過程中堅持下來，從而看到更高更遠的風景。半身人走回坑洞的角落中去，安靜地坐下，讓牆壁上的樹根覆蓋他的身體。他的本體太虛弱，而且失去了進食的能力，只能靠紅樹林給他提供養分。如果身體死去，他也就只能在紅樹林身上生活了。

　　趙邁不斷深入，不斷深入，發現了許多有趣的東西。在血脈（DNA）深處，原來隱藏著這麼多的信息。原來闌尾並不是沒有用處，原來智齒是有那樣的作用，原來有尾巴的感覺是那麼奇妙。

　　繼續向前，趙邁感受到了飛行的快樂，感受到了巨獸的氣勢，感受到了游魚的自由。惶惶恐懼的貝殼躲在沙之下，無知無畏的游藻闖蕩大海。他想著唸著，留下了熱淚。每一個生命能到現在，都是一段無比艱辛的旅程。裡面有太多意外，太多無奈，但也有無數堅強頑固，為了生存和繁衍，拼盡全力，寧可付出生命。

　　求生意念是生命最強的力量源泉，而為了族群（繁衍）奉獻一切，也一併刻在最早的血脈之中。所謂自然原力，就是一滴滴這樣的意念組成，最終匯成了天與地、山與海。與之相比，神靈、元素這些，只不過是邊邊角角，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趙邁繼續遨遊著，小花卻有些焦急，不斷發出呼喚。這聲音被趙邁聽到，卻沒有太放在心上。「我是在自己體內挖掘，精神祇會更集中，並不像半身人一樣發散出去而收不回來，能有什麼危險？」

　　遍歷自己的基因組，漸漸到了盡頭，此時趙邁的幻境中，周圍都是濃霧，什麼都看不清楚，而他自己也沒了上下左右的感覺，似乎也感不到時間的流動。霧氣翻滾變化不休，但這幅景象卻好似恆久永存一樣。

　　這是到了哪裡，或者說到了何時？趙邁已經感受不到自然環境，覺得這裡大為無趣，於是決定離開。他開始觀想自己的本體，那個坐在地上，面前擺放著小花的身軀。

　　就在這時，一道閃光切開了濃霧，將之分為上下兩個部分。布徹手裡拿著伐木斧，正虎視眈眈的看著趙邁，然後瞬間來到他的面前，高舉斧頭斜劈而下。

　　「啊！」趙邁大喊一聲，全身大汗淋漓，彷彿從夢中驚醒。他發現自己還在樹洞中，面前的小花支支吾吾，發出弱弱的喵叫聲。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拖延

　　趙邁恍然醒來，只覺得身體虛弱無力，如同大病初癒一樣。就算周圍都是濃郁的自然原力，這種狀況也得不到絲毫的改善。「看來是我太貪心了。」趙邁喘著粗氣，自言自語道。

　　「你太魯莽了，居然一上來就試圖結合我的方法和其他德魯伊的方法。」一條樹根搭在趙邁的勃頸上，一股自然原力在他體內遊蕩了一圈。「唉，還好，不是什麼不能治癒的麻煩。你只要記得最近不要進行原力冥想，也不要施展任何和原力有關的行動，更不要用我的方法直接吸收原力。」

　　趙邁點點頭，道：「我隱約也有這種感覺，必須暫時停下來，等身體自己恢復。對了，我在冥想的時候，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你能……」

　　「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都是自然原力讓你看的，不必對別人說。」沃茲沃斯說道：「我只有一個希望，當你有所成就的時候，將自己的感悟留在體悟樹中，以恩澤後人。」

　　「這是應該的。」趙邁答應下來。「你以後就一直是這種狀態嗎，要不要無間行者社區的德魯伊長老們來幫幫你？」

　　「如果可以解決的我，我自己早就完成了。」半身人嘆了一口氣：「不必麻煩他們了。我心願已了，已經見到體悟樹了，自然不用再見他們。當年，我與他們分道揚鑣，鬧得並不很愉快。」

　　這是沃茲沃斯和無間行者社區之間的事情，趙邁並不好插手。有些事情並不需要非得分出個對錯、高下，也許不見比相見要好。但不管怎麼說，半身人並沒有敝帚自珍，而是將自己的體悟，將德魯伊的自我修養方法都告訴了趙邁，算得上是他的老師。趙邁不想看到半身人在完成心願之後，變得消沉。畢竟按照半身人的說法，他已經和大樹一樣，不會受到壽命的影響了。

　　「其實你走的這條路並非錯誤。」趙邁說道：「我來給你說一下我的想法。」

　　趙邁給沃茲沃斯講的是他在一部電影中的見聞。整個星球的動植物通過神經網絡連接在一起，共同維持星球的生態平衡。星球本身具備了自己的意志，甚至具備了反擊外來入侵者的能力。這樣的星球有著強大的生態系統，能夠保證物種的多樣性和平衡性。但是也有絕大的缺點，那就是想要發展出科技或者魔法文明也幾乎不可能。

　　「所以說，你認為我應該繼續擴大規模，然後用我的自身形成這樣的一個自然原力通訊網絡？」半身人震驚了，他沒想到麥克的野心居然比他還大。「用我的自身來代替生態環境，這豈不是褻瀆的行為？」

　　「有魔法神製作魔網，來規範施法者……呃，那是另一個世界。」趙邁撓撓頭，然後又擺了擺手：「我這只是一種猜想，在格拉利昂沒有任何實現的可能。別說其他的，各個神靈也不會願意的。」

　　「將心靈觸角通過植物遍佈整個世界，這可真是可怕的環境。」半身人也想明白了，知道趙邁是在變相規勸與他。「你放心，我雖然和紅樹林合為一體，但沒什麼擴張的心思。最多就在這片沼澤中佔一塊地方，然後試一試你說的辦法。如果能用野性溝通打通植物和動物之間的信息障礙，這說不定會是個很重大的突破。」

　　「只要你有事做，那就好。」趙邁費了半天勁才終於從地上爬起來。他喘著粗氣，將搖搖擺擺的小花放回背包後，說道：「現在我得去看看朋友們了，他們都在睡覺，需要人照顧。而且醒了之後見我失蹤，說不定會和你發生衝突。」

　　「你去吧。記住不要告訴他們我的真身所在，我會派一個沃茲沃斯和你們會面的。」半身人說道：「至於無間行者社區被拉瑪什圖祭司攻擊的事情，我愛莫能助。你也看到了，我完全被困在這裡，想去也去不了。」

　　「我明白，我會再想辦法的。」

　　果真如同沃茲沃斯所說，一群人都在呼呼大睡，直到兩天後才陸陸續續醒來。聖騎士們都用戒備的目光看著周圍，手中的長劍躍躍欲試。不過在趙邁向她們解釋一番後，見所有人都精神飽滿身體健康，也就原諒了沃茲沃斯的行為。

　　壯漢布徹是收益最大的人。經過自然原力的滋潤，他臉上和身上的傷疤都開始消褪，原本硬朗的臉部線條開始重現。「皮膚再更新幾次，你的傷痕就會基本看不到了。」趙邁經過查看之後做出了判斷：「祝賀你，至少你又能變帥了。」

　　「我寧願醜陋凶惡，一張帥氣的臉在戰場上沒任何好處。」布徹使勁用指甲抓撓，這樣的行為除了造成疼痛和麻煩，並不能阻止新臉的生長——甚至有可能加速這一過程。趙邁懶得給他說，也知道阻止不了他，就隨他去了。

　　整個隊伍中最麻煩的就是趙邁。在其他人都神清氣爽的時候，他卻一直陷在萎靡不振的狀態中。沃茲沃斯說他是探究自然原力的時候太過投入，超出了身體和精神的負荷。這個時候，不管是正能量還是自然原力，但凡是外界的力量都沒什麼用處。他只能慢慢休息，依靠自己的身體機能彌補虧空。

　　「抱歉，耽誤你們時間了。」趙邁的臉色一直很蒼白，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來，是不是就需要打個盹兒。

　　海柔爾已經和沃茲沃斯（的一個分身）交談過了，知道趙邁現在的身體情況。她安慰他道：「沒關係，你放心修養吧。雖然已經和他磨了一個星期了，但看起來我仍需要和大德魯伊商談，好歹他現在態度有所鬆動，也許能夠幫我們對付農夫森林的拉瑪什圖怪物。」

　　半身人沃茲沃斯是沒辦法北上幫忙的，這一點趙邁心知肚明，但他不會說出口。因為一旦說了，聖騎士就不會等待，而是會心急火燎的離開這裡。就算是趙邁身體沒有恢復，她們也不會有片刻留戀。沒了聖騎士幫忙，趙邁和布徹兩個人重新穿一遍地精的外圍防線？這實在是有些冒險。

　　而且，這還沒考慮進布徹評估風險後，跟著聖騎士順路離開，將他自己留下的這種可能。

　　所以趙邁只會嬉皮笑臉地跟海柔爾鼓勵道：「你知道，德魯伊的脾氣有些古怪。我們整天和自然生物待在一起，又自給自足，沒什麼特別的需求，是很難溝通的。」

　　「我覺得你還好啦，沒什麼不好溝通的。」海柔爾微微一笑，道：「我一定會完成使命，絕不會讓女神失望！」

　　「說到女神，她到底給你下了什麼樣的命令啊？找大德魯伊這件事是不是另有深意？」

　　「你又想曲解什麼？」海柔爾裝出一副非常警惕的樣子。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她發現麥克別的本領一般，但是想歪點子和稀泥的本領超強。這也是德魯伊的平衡之道嗎？女聖騎有些拿不定主意。

　　兩個人坐在一起交流著，偏偏有人過來煞風景。高大的聖騎士卡米拉用身影隔開兩人，然後對海柔爾說道：「隊長，我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正從天上向這裡接近。」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字塔

　　順著卡米拉指的方向，眾人抬頭望去。白雲之上的湛藍天空中，一道瘦長S型的黑色裂痕清晰可見。點點星光在裂縫中隱約可見，而一個三角形的物體正從遠方不斷接近。

　　「不管那是什麼，召集所有人戒備，然後通知沃茲沃斯一聲。」海柔爾果斷下達命令，立刻恢復了英姿颯爽的聖騎士風采。「麥克，你現在身體虛弱，趕緊找個地方躲一躲。」

　　「我能照顧好自己，也能幫上你們。不過最重要的，你們做你們的，別被我影響。」趙邁摸摸身邊躺著的小狗，對海柔爾露出一個放心的微笑：「再說還有儲備糧保護我呢。」

　　小狗汪汪叫了兩聲，挺了挺胸膛。它身上穿著嶄新的鱷魚皮甲，如同國王身邊忠心的護衛。這是沃茲沃斯（本體）送給它的禮物，還特意加了兩個口袋，可以用來幫趙邁裝東西。

　　海柔爾看了看小狗，展顏一笑，道：「你給這狗起的名字實在太奇怪！」

　　她也知道這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扶著劍柄轉身離開。趙邁等她走了，用手抓著旁邊的樹幹，慢慢將自己從地上拽起來。

　　「唉，之前真的是玩大了，沒想到居然傷到了原力的核心。」趙邁有些無奈的說道。他深入挖掘自己血脈當中隱藏的信息，提前觸動了德魯伊的自然變身能力，而他的原力水平肯本不能支持這樣的舉動。導致的結果就是身體結構變得非常不穩定，只有等大部分細胞重新更新一遍，才能慢慢恢復。而這個時候，不管是正能量還是自然原力，都幫不上什麼忙。甚至如果不是沃茲沃斯控制紅樹林，降低原力的濃度，趙邁很有可能出現返祖現象，比如長出尾巴，甚至多出一身的鱗片。

　　就算是經過沃茲沃斯的調養，整個恢復過程也要一百天左右。唯一的好消息，趙邁等到二十天，差不多就能正常行動，不會再是這副病怏怏的狀態。但他仍舊不能進行原力冥想，法術咒語什麼的也要減少使用。當然，他並沒有失去施法能力，現在想要用咒語也毫無問題，但那會大大惡化他的狀況，很可能留下無法恢復的麻煩。

　　為了儘可能減少自然原力經過身體，他連進食、飲水都需要降到最低。若是按照沃茲沃斯的想法，趙邁若是能學會冬眠就好了。他現在這樣一副弱不驚風的樣子，完全就是餓出來的，這對趙邁來說算得上是相當可怕的懲罰。他也算接受了一個教訓，「再也不能胡亂搞了，自己都快把自己搞死了！」

　　「我的戰鬥力現在就剩下你了。」趙邁將巨齒獸扛到肩膀上，居然被它的重量帶了一個趔趄，抓住樹幹才站穩。儲備糧用前爪碰碰趙邁的腳面，就像是在說：「還有我呢！」

　　就算再怎麼自我安慰，趙邁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或者說不是累贅就好。他和小狗找了個既可以倚著又可以躲著的樹幹，專心觀察天上飛行的東西。

　　此時黑色的裂隙已經消失了，三角形的飛行物猛然一跌，然後又歪歪扭扭飛了起來。它的航向非常明確，直指紅樹林此地。

　　待距離近了些，那飛行物的形狀才逐漸清晰起來。遠處的小三角，其實是一個褐色金字塔形狀的東西，四個等腰三角形的上半部分和略向內凹的底面。金字塔分成三層，最頂端的是亮金色塗裝的尖頂，裝飾著一個巨大的英文字母T。

　　中間那層，依稀可見許多黑色的舷窗，可能是單向透光，所以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樣子。最下面一層則是象形文字組成的複雜圖案，如同埃及墓室牆壁上記載的歷史文本。

　　「格拉利昂有這種東西？」趙邁心中感到不妙。雖說格拉利昂是個頗為奇幻的世界，甚至在天夏帝國，還有拿著棒子的猴子神明（WuKong），但這不代表本地人能夠造出這麼大的金字塔飛行物。思路一打開，不到一秒鐘，他立即想到了出租車，這個飛過來的傢伙很有可能和自己是同樣的來歷！

　　「該死，之前我就該想到的，結果光看美女了！」那黑色帶著星光的裂隙，不正是穿越時候的時空通道嗎？他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眼前的大傢伙，顯然比他的「THE‧CHE」要氣派多了，就算仗著體積和重量，像翻天印那樣直壓下來，整個紅樹林也會毀於一旦。

　　不知道是敵是友的時候，最好還是先當做敵人對待，據說這就是什麼黑森林理論。好吧，周圍是紅樹林，也差不多了。趙邁四下看看，找到地上一個樹洞，立刻摘下胸前的命運金幣放了進去，拿樹皮和苔蘚蓋住。至於那成對才能發揮作用的金幣，則一邊一枚，放到儲備糧的皮甲口袋裡。

　　金字塔一開始還歪歪斜斜，但似乎慢慢適應了在這裡飛行的規則，變得越來越平穩，已經開始慢慢降落。紅樹林中傳來呼的一聲，一群烏鴉騰空而起，飛向空中的金字塔。地面上，趙邁開始清點身上的子彈，並且把手雷放到合用的地方。

　　「沃茲沃斯，沃茲沃斯，我知道你有很多分身，派一個過來吧。」趙邁忍住身體的不適，再次連接上紅樹林的自然原力。雖然這會推遲他的恢復時間，但他認為必須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傳出去。「這個飛行物來自異界，是專門在各個世界運送乘客的。我不知道他們的來意，但你必須做好防範的準備。異界來客並不在乎本世界的安全，他們也有辦法逃離這裡，逃離本地神靈的追擊，你必須時刻小心。」

　　他的話沒有得到回應，不知道是沃茲沃斯沒聽到，還是單純不想回答。趙邁現在獨身一人，行動能力因為飢餓和虛弱又大受影響。為了能夠走路，他用巨齒獸的槍刃揮砍樹枝，希望能夠做一根臨時枴杖。

　　可惜紅樹又硬又韌，趙邁的力氣又不夠。直到金字塔降落到沼澤地中，緊鄰紅樹林停下時，他也沒能切斷樹枝。

　　那群烏鴉一直繞著金字塔飛行，幾次試圖接近，但卻都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擋住。當金字塔挺穩後，紅樹林的樹根從地下伸展過去，帶著自然原力向前刺探。沒想到一陣光芒閃過，所有的樹根都被折斷，自然原力也遇到了屏障，不得寸進。

　　沃茲沃斯的一個分身走出了樹林，站在金字塔面前，看著這個超過五十米的龐然大物。整個物體似乎是一體建造，表面除了花紋外，看不出零件的接縫。表面雖然是岩石般的土褐色，但材質給人的感覺卻肯定不是石頭，同時也非金非玉。趙邁倒是覺得那有些像某種高分子材料，但僅憑肉眼是無法判斷的。再說，他也要警告外圍的聖騎士和沃茲沃斯，所以努力撐著身子，拽著樹枝，一步一步往前挪。

　　就在這時，金字塔面向紅樹林的這一側，用伸縮桿降下了一座吊橋，然後從發光的門內走出一個綠色的獸人。它用粗大的鼻孔嗅了嗅空氣，伸出獠牙的嘴角一扯，擺出一個厭惡的表情。

　　見到獸人，聖騎士們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高舉聖徽開始向女神祈禱。獸人見到這一幕，抬起左臂，右手在護臂上按了幾下。金字塔的黃金尖頂發出光芒，一個錐形的力場罩籠蓋了整個紅樹林。自然原力沒受影響，但是所有聖徽的光芒都黯淡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海柔爾又嘗試了幾次，可不論是法術還是引導神力，都無法生效。她第一次覺得孤立無助。

第一百一十三章 精獸組合

　　「這裡不歡迎獸人，立刻離開這裡。」沃茲沃斯的聲音被自然原力加強，傳遍了整個紅樹林。

　　獸人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耳朵，指了指自己嘴巴。他並未反駁，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圓球，按動了頂端的按鈕，然後扔在吊橋上。

　　底色為紅，上有白色條紋的圓球咕嚕咕嚕滾了幾圈，自己停了下來。隨後球投射出一個精靈的虛像，同時發出聲音。精靈所用的正是格拉利昂的通用語，故而不存在理解上的障礙。

　　「你好，紅樹林的德魯伊。鑑於你在植物化永生方面取得的進步，特來邀請你加入耐括斯大聖堂。我們願意與你交換知識，增進學習，並為你提供兩顆原初星球作為領地。」

　　「精靈怎麼和獸人搞到一起去了？」海柔爾看著身邊的姐妹，有些詫異地說。卡米拉苦笑著搖搖頭，對於自己這位隊長的獨特思路感到奇怪。在這點上，她和那個德魯伊麥克的確有些相近。對了，那德魯伊小子在什麼地方？

　　卡米拉回頭看去，正好趙邁也望向這邊。他使勁揮手，希望卡米拉過來，好把他扛到前面去。就算不親自跑一趟，讓天界坐騎來回一次也行啊？可惜高大的女騎士不希望把趙邁帶到身邊，於是一言不發扭回頭來。

　　趙邁狠狠的拍了一下樹幹，枝葉嘩嘩作響。他大喊了好幾聲，卻發現沒人能聽到自己的叫喊。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壁阻隔開自己與其他人，不讓自己的聲音傳過去。

　　「是我做的。」虛弱的沃茲沃斯從樹枝上垂下來。「我從烏鴉身上感受到了邪惡的力量，非常恐怖，你們無法抵抗。由於我沒法離開紅樹林，所以如果展開戰鬥，我必輸無疑。」

　　「它們是來自異界的過客，不屬於這裡，所以你不妨求助本地神靈。」趙邁腦筋飛快，立刻想出對策：「艾奧梅黛，她的神祐聖騎士就在此地，你只要讓她聯繫上神靈，告訴她異界入侵，也許就……」

　　「你說的是一個對策，可是對方已經暫時封鎖了紅樹林周圍神力的聯繫，元素的運轉也被阻滯。好在他們都是生物，不能封鎖自然原力。」沃茲沃斯搖了搖手指，說道：「無論如何，我不能讓體悟樹冒險，所以我會想找機會把你用林木遁傳送出去。」

　　「不，逃跑已經不再是我的選項，自從上次內波的圍城戰我……算了，你也不知道那事。這麼說吧，他們如果冒犯你，我必然會維護你的利益，你是我的老師，也是朋友。」

　　沃茲沃斯一言不發，如同沒有聽到似的。

　　遠投投射出來的精靈又說話了：「德魯伊先生，我們非常誠摯的邀請你，還希望你不要拒絕。耐括斯大聖堂為研究者提供的條件都是非常優厚的，而且也充分尊重你的研究自由。」

　　「哦，那好，我不想去。」大德魯伊說道：「這裡是我的領地，我喜歡待在這裡。我有充分的自由，不是嗎？」

　　「只是在研究方面有自由，其他方面沒有。」精靈的臉色沉下來，顯得猙獰可怖。如果誰認為這是精靈，那一定是腦筋抽了。「你無論如何也要和我們一起走！」

　　獸人此時臉上有些焦急的表情，回頭看了看金字塔內部。見到裡面突然紅燈閃爍，突然大笑起來。他伸手向背後一掏，從背包裡抽出一把巨大的鋸齒劍。劍柄向後冒著蒸氣，雙排鋸齒來回交錯，就像咀嚼的牙齒一樣。

　　沃茲沃斯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雙手高舉，雷雲轉瞬間湧動匯聚，閃電從天而降。這晴空霹靂命中力場罩，轟鳴聲不絕於耳。但除了變成一團濺射的電光，然後令護罩晃了晃，就沒有其他的效果。

　　精靈搖了搖頭：「你不是我的對手，你們是無法擊敗我的。」

　　「那可不一定！」沃茲沃斯雙手一揮，火焰從沼澤中升起，瞬間覆蓋了視野內所有地方。燎原火海在他的指揮下，變化成一條火焰巨蟒，將金字塔纏繞起來。獸人哀嚎一聲，帶著鋸齒大劍衝下了吊橋。他的對手是六名沒有神力的聖騎士，以及強壯的布徹。

　　他的力量和武技並不突出，但是卻有奇怪的盔甲提供保護。獸人看了一眼聖騎士們的武器，然後便不格擋，任憑這些長劍劈到自己身上。但無論姑娘們怎麼用力，甚至挑選那些盔甲的間隙，但總是會和獸人的身體相差一線，無法命中。

　　獸人不去管防守，專注於進攻。他的鋸齒巨劍揮舞開，聲威赫赫，讓人不得不防。靈活的海柔爾閃身避開，但高大的卡米拉只能用自己的武器去擋。結果就在雙劍相交的一刻，鋸齒大劍上傳來海嘯般的力量。她手中的長劍立刻彎折，隨後便是盔甲。在這股力量馬上就要到達她的身體時，布徹拽住了她的肩甲，用力把她向後甩去。

　　卡米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然後昏迷過去。她仍在呼吸，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哈哈！」獸人大笑幾聲，然後說著其他人都聽不懂的話。失去神力聯繫的聖騎士戰鬥能力還不如戰士，在面對具有神奇裝備的獸人時處處受制。他們既無法傷害到獸人，又無法抵擋對方的武器，這場戰鬥根本沒有勝機。

　　火焰風暴變成的巨蟒不斷灼燒著金字塔，而金字塔不斷從頂端發出紫紅色的射線，一發又一發命中巨蟒。每一道射線中都包含著冰冷的氣息，所以巨蟒掙紮了一會兒，有紅色逐漸變為白色，無法維持自身的能量，很快就瓦解了。

　　「我不喜歡這樣做，但恐怕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沃茲沃斯在趙邁身邊說了句：「一會兒當我邁步的時候，注意躲開點。」

　　「喂，邁步，什麼邁步？」趙邁眼看著原本虛弱的沃茲沃斯分身逐漸枯萎，就像垂死的植物一般。他趕忙大叫道：「唯一的辦法是把海柔爾帶出神力屏障之外，我們需要援助！」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沃茲沃斯已經分解成一團木屑，而整個紅樹林都在不斷地震顫之中。樹根如同波浪般湧動，枝葉則是旌旗。大量樹木拔地而起，在風暴之中向內匯聚。

　　不管是趙邁、聖騎士們還是獸人，都在地震中跌倒。唯一不同的是，獸人從鞋底射出火焰，騰空跳躍，暫時飛翔起來。他舉著巨劍，正在空中挑選目標。

　　金字塔也受到了影響，開裂的地面似乎要吞噬掉塔。所以它收起了吊橋，凌空而起，懸浮在距離地面一米多的高度。隔絕神力的護罩不斷顫抖，但依舊沒有瓦解。

　　沃茲沃斯變成龐大的樹木巨人，身高超過二十米，昂首闊步向金字塔走去。精靈的虛像發出狂笑聲，大約說著：「找到」和「本體」之類的話。趙邁心知不妙，趴在地上，緊緊抓著儲備糧的皮甲。

　　「我不能看他們失敗而獨自逃跑。」趙邁說道：「阿良，拖著我過去，我要幫他們！」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亂戰

　　且不說趙邁被狗拽著，拖行與樹根和泥巴中間，單說沃茲沃斯和金字塔之間的爭鬥，早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巨大的木拳帶著雷霆萬鈞之力，猛然轟擊在金字塔上。塔身震動並後退，但是表面沒有絲毫破損。塔尖仍舊不斷發射著帶有寒氣的射線，凡被擊中的枝葉都先後經歷霜凍、凍結、碎成雪片的過程。不過紅樹林依舊源源不斷向樹精巨人提供自然原力，當然還有新補充上去的身體。

　　「滾出我的地盤！」沃茲沃斯怒吼道。從他的樹洞嘴裡，飛出漫天蟲蝕。黑色的小蟲聚集在一起，翻動翅膀的嗡嗡聲，如同戰鬥機引擎，震耳欲聾蓋過了周圍其他聲響。蟲群一無反顧衝向金字塔，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空隙，試圖向內部鑽。射線對蟲子的殺傷力很強，但是卻無法應對巨大的數量。

　　整個金字塔被黑色爬滿，到處都是啃咬的噶嚓噶嚓聲，看上去氣勢驚人。不過沃茲沃斯心裡很清楚，沒有一隻蟲子碰到了金字塔的外殼。這個強大而怪異的東西，外面有一層規則的力量保護著它，似乎對凡間的攻擊免疫。

　　就算沃茲沃斯並不信神，但也對神力的效果有所耳聞，其特點正是對凡物免疫。這是一種非常無恥的能力，是屬於神靈體系的獨特優勢。除了神靈之外，法師似乎有辦法克服它，但是德魯伊對此非常無力。畢竟自然原力來自於凡物，服務於凡物，不會超過凡物。

　　神靈不得輕易來到主物質位面（凡間），以避免他們的力量影響過大，同樣也是為了他們自己考慮。在這裡不贅述晶壁規則，只專注於戰鬥本身。沃茲沃斯在施放蟲群之後，發現效果不佳，心裡想了一圈，發現還是麥克的辦法是取勝最好的選擇。

　　「他怎麼那麼早就知道這一步的？」沃茲沃斯正要低頭找那些聖騎士，沒想到金字塔展開了反擊，這一次不再是射線。金字塔頂端轉換成藍色，然後不斷向外施放音波，用可怕的噪音震爛了所有飛蟲的身體。沃茲沃斯因為巨大的體積，擋在聲波的道路上，也受到不小影響。大量的樹枝樹皮向下脫落，他也感到頭暈目眩。

　　「閉上你的臭嘴！」樹巨人揮動拳頭，猛擊金字塔的頂端。只聽得轟隆一聲，頂端癟了下去，藍光消失，音波消失。

　　沃茲沃斯敏銳的感覺到此次確實命中了金字塔，而不是被護罩擋開。與此同時，籠罩紅樹林的神力隔絕結界也搖晃起來，顏色變得單薄，隨時都要消失的樣子。

　　「原來你攻擊的時候就無法防守！」沃茲沃斯調整狀態，繼續揮拳攻擊。但這次金字塔全力防禦，連衝擊造成的震動都沒有了。

　　一群如同甲蟲一樣長著六條腿的構裝體從金字塔的暗孔中爬出來，向塔頂聚集。從它們的嘴裡不斷發射修復術咒語，同時拆解同伴的身體零件，用以維修受損的金字塔。沃茲沃斯不斷揮拳，但都被不可摧毀的護盾擋住，絲毫傷不到近在咫尺的維修蟲。

　　而此時，本書的主角終於被狗拽著來到了戰場邊緣。獸人戰士像跳蚤一樣，噴射著火焰，在戰場上不斷穿梭。誰也無法阻擋他的耐括斯武器，只能選擇狼狽的躲避。獸人淫笑著，扯爛了聖騎士們的披風，正不斷施展「破甲」的武技。「精靈球」投射出的虛影正破口大罵，估計是呵斥獸人的不務正業。

　　獸人的狀態非常類似拿著備胎盾的趙邁，對於外界打擊全部能夠吸收。雖然不知道他使用的鋸齒劍到底是什麼道理，但並非不可應對。趙邁趴在地上，朝布徹大喊道：「布徹，不要衝擊，要纏鬥！越慢的力量越能傷害他！單純比力氣他不是你的對手，擒抱！擒抱！擒抱！」

　　布徹斜著眼看了看趙邁的狼狽樣子，猶豫了一下，然後恨恨地從喉嚨中發出一陣低沉怒吼，便拋下了手中的武器。他扭動脖子的肌肉，捏了捏指頭，半蹲身子。

　　獸人的噴射火箭鞋不能長時間在空中停留，所以他大體還是一個拋物線的運動狀態。當火焰消失，他就只有降落一種選擇。布徹估算出他的落點，一下子猛撲過去。趙邁摀住了臉，正要大罵。都說了高速力量無效，衝撞是沒有意義的。

　　布徹才不是傻瓜，他只是剛好躍到了獸人面前，然後張開手掌朝他的臉揮去。帶著面罩式頭盔的獸人連理睬都懶得理睬，只是高高舉起鋸齒劍準備來個重重的下劈。沒想到布徹將手掌在獸人眼前一擋，同時一矮身，從他的身側繞了過去。

　　到了獸人身後，布徹雙手從其腋下穿過，向上鎖住獸人的肩膀，並從他頭後十指交叉扣緊，慢慢發力向下壓。不同於武器擊中獸人盔甲時的無力感，這次他的手上有了明顯的感覺。獸人的掙扎，正通過他的雙臂將信息反饋回來。

　　「有門！」布徹心裡重新感受到了勝利的希望。他的雙臂用力，試圖折斷獸人的脖子。但這似乎又達到了盔甲的形變上限，不受外界的效果發揮，他的雙臂一滑，居然莫名其妙失去了鎖定，讓獸人逃了出來。

　　其實獸人戰士也心有餘悸，剛才那一刻他真的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看來這群土著無意發現了盔甲防護的弱點，那他們就不能留。不過那些女聖騎士就算知道了這點，也沒有足夠的力量擒抱傷害自己，整個戰場唯有眼前的壯漢具備那種威脅。

　　他獰笑著，將鋸齒劍的力度調到最大，準備盡全力先殺了他為好——趁他連武器都沒有。

　　獸人剛要開始衝鋒，卻發現抬不起腳，低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鞋面和小腿上爬滿了樹根和蔓草，鬆鬆散散的糾纏著。自己抬腳的力度能夠扯斷不少糾纏物，但在層層減速下，就是沒法掙脫出來。自然原力源源不斷，將草葉重新聚集，然後覆蓋上來。這力量好輕好柔，但是數量太多、持續不斷。

　　火箭鞋的充能還不夠，所以只能依靠手中的武器。獸人揮劍向腳面斬去，鋸齒會切斷所有糾纏物的！可他忘了，對面還有個壯漢蠢蠢欲動。

　　好吧，總說布徹蠢那是不對的。趙邁一句話：「以柔克剛，他依舊需要雙腿才能站立，只是個外殼堅固會蹦跶的大烏龜而已！」布徹便已經想好了一整套攻擊方式。

　　首先他把手搭到獸人的劍柄上，如同情投意合的男女，互相配合著跳舞一樣。輕輕引導，細微改變了長劍的揮動方向，不過幾寸。鋸齒切斷了所有樹根，然後砍到了火箭鞋上。一陣令人眼花繚亂、耳鳴眩暈的小爆炸後，鋸齒劍失去了所有鋸齒，連蒸汽推動裝置都損壞了。

　　由於有盔甲的保護，獸人什麼傷都沒受，反倒是布徹腿上佈滿了鋸齒的碎片。不過這個男人一聲不吭，單手推著劍柄朝其胸扣過去。獸人可不願自己的長劍命中自己，於是猛力向外推。布徹卻不和他的力量對抗，突然撤手，趁著獸人前衝的時候，故技重施，又閃到了他的背後，同樣一招穿臂鎖頸。

第一百一十五章 水的智慧

　　獸人不斷掙扎，甩動兩隻胳膊，向後踢腿，試圖將布徹從他的背後甩開。不過堅毅的男子硬生生承受著所有傷害，怎麼也不放手。

　　他不敢用力太猛，否則又會被莫名其妙掙脫，因而很大程度上根本發揮不出自己的力量優勢。很多時候，他都不得不隨著獸人的動作而動作，也因此多挨了很多次重擊。好在獸人的武器又大又長，沒法轉過方向向背後攻擊。而且鎖肩的姿勢也讓他能夠提前預測對方的行動，勉強佔個先機。

　　但這種情況明顯無法永遠維持下去。獸人已經停止了胡亂掙扎，漸漸冷靜下來。「反正你無法折斷我的骨頭，甚至壓迫不了我的血管和氣管，根本傷不到我。」獸人的話只有他自己能懂，但裡面越來越明顯的自信大家卻都能聽出來，這可不是好消息。「你們根本找不到真正的弱點，土著！」

　　聖騎士們提著寶劍走上來，但她們卻也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本以為盔甲提供了防護，攻擊裸露的肉體就可以破解。沒想到除了盔甲之外，還有一層無形的護罩保護著他。她們具備攻擊盔甲縫隙的武技，對於無形的屏障卻沒什麼用處。

　　趙邁遠遠地就看過了戰鬥的過程，聯想他的備胎盾，心中已經有了些想法。儘管被狗拖著，他依舊大聲喊道：「海柔爾，帶著你的人分散，從各個方向離開錐形力場，然後向你的女神祈禱！異界入侵，異神入侵！」

　　女騎士灰頭土臉，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疲憊，但是她看著被狗拽著在地上拖行的趙邁，卻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趙邁側過身子來，讓鮮血淋漓的傷口離開地面，用相對完好的另一側與地面對抗。看到這一幕，她又熱淚盈眶。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忘記了自己是這些人的隊長，才是應該發號施令的人。聽到趙邁的話後，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毫無猶豫。

　　「姐妹們，四散隊形，離開護罩區域，然後點燃信仰之光，呼喚女神之力！」當下，海柔爾立刻轉向，以最快的速度向外狂奔。

　　呃，先把我拉起來再說啊。趙邁疼得飆淚，恨自己話說得實在是太快，只顧著戰局沒顧上自己。

　　儲備糧氣喘吁吁，終於把主人拖到了地方。它狂叫一聲，衝向獸人，用牙齒在他身上啃來啃去。但和其他人一樣，堅不可摧的特性擋住了利齒，導致它無功而返。

　　「麥克，你來做什麼，我快鎖不住他了！」布徹鼻孔而嘴角不斷溢出鮮血，臉上抖動的橫肉讓他看起來像個魔神。「你別過來送死，你根本什麼用都沒有，快離開這裡！」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會拋下朋友。」趙邁全身顫抖著，彷彿得了帕金森的拳王，顫顫巍巍用自己雙腳站起來。在虛弱的情況下連續使用自然原力，讓他的身體崩潰的更厲害，現在只有依靠意志強行支撐。

　　「這就是你們的希望，一個連刀都拿不起來的弱雞？」獸人哈哈大笑，雙臂開始用力向下，持續而穩定的和布徹角力。由於布徹對他使用的有效力量存在上限，所以這樣做獸人必然可以掙脫。「等我一個個斬下你們的腦袋，用頭骨做成酒杯。」

　　獸人嘰裡咕嚕說了一通，趙邁半個字都沒聽懂，只當他是在放屁。抬起右手，集中全副精神，就像點燃聖火的阿里一樣，拿著火炬的手絲毫沒有顫抖。

　　「法術？你以為法術就有效果？蠢材！」獸人已經聽到了關節受損發出的嘎吱嘎吱聲，知道身後的高大人類堅持不了多久。

　　一盆水從獸人頭上澆下來，順著他的頭髮……哦，不對，順著不可摧毀盔甲的輪廓流了下來。趙邁一邊施展德魯伊禱念「造水術」，一邊靠近獸人，仔細觀察。

　　「最好的智慧就是水，水可以流動，水也可以撞擊，水介於有形無形之間，水能讓你無所遁形。當你把水倒入杯子，水就是杯子的形狀。當你把水倒向無敵盔甲，它就會變成無敵盔甲的形狀。」趙邁不斷說話，不斷調動思維，以免自己過度疲勞而睡過去。「一個盔甲，總要有縫隙才能組裝；一個體系，不可能完全孤立於其他體系之外。不可摧毀的盔甲也許可以孤立存在，但你這個獸人卻不行。你需要進食、排泄，你需要呼吸，你需要接觸自然原力。」

　　「木桶之中，最短的木條決定容量。而你的血肉之軀就是整個體系中最短的那根木條——僅次於你的智商。」趙邁帶著微笑，通過水的流動，看到了獸人右側肩胛骨附近的衣服被浸濕了，說明水從那裡流了進去。「一個無形的洞，這足夠了。」

　　獸人感覺到自己肩膀涼涼的，瞥了一眼之後臉色都變了，血色上湧，從綠色變為藍色。他大聲發出怒吼，試圖抬腳踢倒趙邁。但是在布徹和儲備糧的阻擋下，顫顫巍巍地趙邁並未遭到攻擊。

　　他深吸一口氣，從背後拿下巨齒獸，上彈，然後頂著獸人的右肩，左右晃了晃，發現槍口一沉。看來這就是找到了那個無形的阿克琉斯之踵。「試試擋住這個啊，綠……藍皮？」

　　槍聲響起，獸人的右肩變成燃燒的碎片。趙邁不理會獸人的哀嚎，一槍接一槍向下轟擊。獸人的身體的確很堅韌，但當彈頭命中心臟之後，他也必須一命嗚呼。

　　從肩膀出冒出燒烤煙氣的屍體從布徹的懷抱裡滑下。壯漢的兩隻胳膊已經軟軟地垂著，不知道是脫力了還是脫臼了。趙邁消解掉糾纏術咒語，蔓藤從他的腰部滑落，而他終於可以倒下去了。槍械的衝擊力仍舊很大，趙邁傷上加傷，只能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調整。

　　不一會兒，他就被顛了起來。沃茲沃斯巨人每次蹬踏，都讓大地震動不已。但是它的法術和憤怒不足以破壞掉金字塔的防禦。似乎那個東西並不存在弱點，或者不存在固定的弱點。

　　趙邁看了看布徹，對他說道：「你還有力氣嗎，能不能把我們帶出去？我可不想贏了獸人，但是被踩扁。」

　　壯漢點了點頭，咬著牙猛然一甩肩膀。趙邁不知道這是什麼原理，反正布徹的手臂發出一陣稀里嘩啦的響聲，之後似乎又能發力了。

　　這次不是狗拖著他，而是布徹拖著他，似乎高級了些，但事實上，形象更差了。之前不過是狗拉雪橇，現在卻是屠夫提著待宰的豬……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使集群

　　「戰況怎麼樣了，聖騎士們出了錐形光幕的範圍了嗎？」趙邁躺在地上，無力地仰望天空。不斷有樹枝和射線在他的視野中飛來飛去，但地面上發生什麼他卻完全不知道。

　　「喔，已經出去了。她們正在進行某種儀式，身上發著光。」布徹低頭看看大字型躺著的趙邁，搖了搖頭。

　　「搖頭做什麼，我已經很努力了。」趙邁苦笑一聲，道：「現在我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屁股上長出尾巴或者肚臍上長出隻手。」

　　「你們德魯伊啊！」布徹抬起趙邁的頭，把儲備糧抓過來塞到下面當枕頭，讓他可以看到戰況。

　　沃茲沃斯仍舊在不斷攻擊金字塔，但是收效甚微，金字塔的攻擊也一樣。德魯伊的恢復能力很強，射線造成的傷口總是能很快癒合。

　　聖騎士分散離開的情況顯然引起了金字塔的注意，從中間那層的艙口飛出一些圓球，噴射著火焰前去追逐。不過這些小東西都被沃茲沃斯巨大的枝幹手臂纏住，慢慢碾成了碎片。看來並不是所有東西都有堅不可摧的特性，否則這場仗還真沒法打了。

　　趙邁已經做到了自己的極限，他的身體不堪使用，就在不斷地動腦筋。來回思考了好幾圈，他覺得自己已經想不出更好的主意，索性就放下心來，以一種「聽天由命」的態度等待分出勝負。

　　海柔爾可沒有這種心態。她和聖騎士姐妹分開衝出了光幕區域，立刻感覺到神力重新與身體溝通上。聖徽熠熠發光，精神飽滿。她將長劍立於身前，將聖徽掛在劍柄上，然後跪下來，低頭祈禱。海柔爾或者重複自己加入聖騎士時候的誓言，或者祈求艾奧梅黛的指引與保護。當然，她也沒忘了按照麥克的指示，向女神陳述異界入侵的情況。

　　「女神大人，請幫助我們。」海柔爾目光堅毅，胸膛中充滿鬥志。轉身看看仍在鏖戰的戰場，她向女神發下誓言：「我會重回戰場，用長劍為女神獲取榮光！」

　　聖徽放射出金色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身上。女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的戰士，我的孩子，為了正義、善良和榮光的戰場上從不缺少我們的身影，而我的騎士也絕不會孤立無援。為我衝鋒吧，勇敢的海柔爾，我馬上就到。」

　　聖徽熔化，刻印到劍上，瞬間綻放華麗金光，籠蓋四野。海柔爾全身的傷口立刻痊癒，精神狀態無比得好。一身銀白色的盔甲變成金色，潔白的披風現在染成了紅色。她站起身來，抽出寶劍高舉過頂。「為了女神的榮光！」海柔爾高喊道。

　　其他聖騎士姐妹也拔劍站起，雖然有先有後，但用基本一致的語氣高喊「向著勝利！向著心！」所有人都被金光籠罩，盔甲和披風變色，然後便重返戰場。

　　「哇塞，魔法少女變身啊。」趙邁無論如何也要擠出力氣說句話，否則會活活把自己憋死。為此，吐口血這種事都不算什麼。

　　不管是誰操縱著金字塔，都知道時間不多了，局勢在朝著對他不利的方向發展。金字塔突然旋轉起來，拉高高度，隨後變成通紅的顏色。

　　「想跑？」沃茲沃斯伸長了手臂，樹枝變成蔓藤，吸附到金字塔底部。就像許多攀岩植物那樣，這些蔓藤都帶有吸盤，而且質地堅韌，就算扭上好多圈都沒事。同時，巨大紅樹的雙腿向下紮根，一定要把這金字塔留下來。

　　沿著沃茲沃斯的身體，聖騎士們發起了衝鋒。她們的長劍爆發出奪目的光輝，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猛擊在金字塔身上。霎時間，堅不可摧的外殼終於遇到了對手，在神力的猛力攻擊下，表面碎裂，零件到處亂飛。

　　趙邁眯起眼睛。金字塔現在遇到的情況，對他來說是不可多得的警示。絕對的堅不可摧是不現實的，畢竟賦予它這個能力的老天使，其力量也有上限。沒有什麼不可以被克制，沒有什麼可以稱得上無敵。所以趙邁打定主意，提高自身的能力才是正途，絕不應該開車到處顯擺惹事。

　　金字塔停止了旋轉，但是它全身的符文開始發光。隔絕神力的光幕收了起來，但立刻就有一道黃色的光幕籠罩下來。霎時間，自然原力被隔斷，整個紅樹林所有的生機失去了循環。高大的樹木巨人哀嚎一聲，在空中瓦解。趙邁也雙目圓睜，變得不能呼吸。

　　小花搖晃腦袋，放出了自己的自然原力。在這個小小的區域裡，趙邁、儲備糧和布徹倒成一攤，但至少活了下來。他們周圍的殘存的樹林，不管是高大的樹木還是低矮的茅草，全都在迅速枯萎。就連沼澤內的苔蘚，這種生機頑強的生物，都變成了灰色，不斷死亡。

　　自然之力隔絕，但是神力仍在。聖騎士們被正能量包圍，她們不僅活得好好的，戰鬥力也沒受影響。只不過失去了巨大的樹藤當錨鏈，女騎士們無法到達金字塔的高度，只能用法術展開攻擊。不過她們的法術顯然不如受到神力祝福的聖劍有威力，至今沒取得任何效果。

　　金字塔光芒黯淡，似乎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這也是，畢竟金字塔本身也在隔離自然原力效果的範圍內。一道白色的光束從金字塔底部射出，穿過樹木巨人凌空破碎的殘骸，一下子鎖定住了沃茲沃斯半身人的身體。

　　緊接著，光束將半身人抓進了金字塔內。

　　「該死的，放開……」趙邁正欲呵罵，但覺得眼前光芒大作，如同太陽墜落人間一般。只是眨眼的功夫，天空已經被幾百個盾冕天使佔據。

　　盾冕天使大約和汽車車輪一般大小，圓盤不斷旋轉，鋒利的各種刀刃從邊緣伸出，也跟著一同旋轉。白熾和金黃色的光芒在它身後，隨著飛行留下清晰明顯的痕跡。這些是艾奧梅黛女神的侍奉種族，專門服務於她，是一種非常熱心——或者說過於熱心和衝動的善良天使。它們見到金字塔，一窩蜂的沖上去，紛紛呱噪著：「看我的！」「看我的才對！」「衝啊！」「誰落後誰是方的！」

　　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盾牌降落下來，停在聖騎士們旁邊。海柔爾帶著自己的同伴踏足上去，氣勢突然暴漲。金色的光芒如同熠熠生輝的利刃，從她眼中射出，澎湃的聖力如同熱浪，連幾百米外的趙邁都能清晰感覺到。

　　海柔爾高呼一聲：「我的天使們，進攻！」便帶領著眾人向金字塔發起了衝鋒。

第一百一十七章 擊潰戰

　　天上不斷有金字塔破碎的零件掉下來，包括牆壁、地板和裡面的各種各樣雜物。幾個好像是構裝生物的僕從，在盾冕天使的攻擊下四分五裂，像垃圾一樣砸落下來。神力充盈的戰士們一路突破，不管遇到什麼障礙都用蠻力擊穿。

　　趙邁不用身臨其境，看著金字塔中不斷爆發出的金色光芒，就知道艾奧梅黛女神有多麼的憤怒，這給同為穿越者的他敲響了警鐘。『我低調行事就好，學點本領就可以了，千萬別惹這些本地神——至少在有自保能力之前。』

　　金字塔不斷升高，但是掉落下來的部分更多。可以看得出來，金字塔並沒有幾個活物乘客，目前趙邁也只見到了獸人——那個精靈球的精靈也不能完全確定是在塔中。這恐怕和穿越時候的金幣消耗有關。構裝怪物倒是不少，但是沒有死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不過這對趙邁等人來說是個好消息。最終，似乎是金字塔的主人終於下定了決心，壯士斷腕般捨棄了下、中兩層。伴隨著一陣陣連綿的爆炸，金字塔頂端部分迅速提升高度逃脫，而穿越用的黑色裂隙也打開了。

　　聖騎士們加緊攻擊，但她們已經夠不到金字塔逃逸的部分。三個盾冕天使飛行著追了上去，衝動地進入黑色裂隙，但是瞬間被分解。也許只有被神力附體的海柔爾能夠在那種環境中倖存，但是追進去又如何，速度不夠依舊會追不上。

　　金色的閃電一道接一道，在空間裂隙關閉之前就沒停下來過，不斷轟擊在金字塔頂端，直到它消失在黑色裂隙裡。之後，盾牌載著眾人降落地面，光芒逐漸減弱，海柔爾等人恢復了常態。

　　「隊長，你之前是不是被女神大人附身？」一個聖騎士姐妹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噤聲，我們要先感謝女神護佑，其他事之後慢慢說。」海柔爾一刻都不放鬆，將長劍立於身前，單膝跪地唸誦禱言。眾人在她身後趕忙跪下，遵照神殿的儀典行事。不一會兒，盾冕天使收到了指令，在空中盤旋幾圈巡查了整個戰場，將所有還會活動——即便是被風吹動——的可疑生物全都砍了一遍，然後便迅速拉升，很快消失在雲朵之間。

　　海柔爾這才帶頭站起身來，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在女神在她體內殘存的力量。這股力量屬於女神，現在正逐漸消退，不過她已經從這力量的運用中學到了很多知識，對她的成長大有助益。

　　這一次戰鬥，艾奧梅黛女神將一部分神智和力量投入她的體內，借她的手打擊異界來客，這是一種信任和肯定，更是一種鞭策和激勵。通過神性的眼睛，她看到了戰場的一切，之前和之後，鉅細靡遺。

　　「這是一場光榮的戰鬥，但大家也要看到，我們自身的力量還很弱，在對抗邪惡的時候沒發揮應有的作用。一個獸人就讓我們束手無策，而它被麥克和布徹很巧妙的擊敗了。如果不是女神的幫助，我們在整場戰鬥中將毫無建樹。甚至就連向女神祈禱幫助這件事，還是出於德魯伊麥克的提醒。」海柔爾給大家澆一盆冷水，否則總是沉浸在勝利中對她們並不好。

　　「戰略、戰術、戰鬥力，這三個方面我們都很欠缺。所以從現在開始，大家決不能有絲毫的放鬆，必須加緊鍛鍊自己！」海柔爾說道：「看看麥克是多麼用功，我們姐妹能被他比下去嗎？」

　　「不會的！」聖騎士們將手搭到一起，異口同聲的說道，然後一起用力狠狠瞪了趙邁一眼。

　　「現在開始搜尋是否有落網的敵人，救治傷員再打掃戰場！」

　　她抬起頭來環視戰場，看到了坐在樹樁上休息的布徹，以及躺在地上豎起大拇指的麥克。雖然周圍一片狼藉，大量枯死的樹木讓眼前滿是蕭瑟，不過這兩個人——尤其是麥克——活了下來，這令海柔爾心中無限歡喜。

　　德魯伊拖著病軀加入戰鬥，並且和布徹一起解決了獸人，已經充分展現了他的勇敢和睿智。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戰場上同時具備冷靜和英勇，這樣的人非常應該加入神殿，不管是作為騎士指揮或者在牧師團發揮作用，對女神的光輝事業都是極好的。他既可以向父親那樣領導，也可以像兄長一樣關懷。而且這樣一來，兩個人身份上再無隔閡，說不定就可以在一起……

　　麥克你怎麼就是個德魯伊呢？海柔爾銀牙輕咬，嘆了口氣。

　　趙邁自然不知道海柔爾的心思，他非常惦念金字塔殘骸中是否有寶物。想到這一點，他突然腦子一炸。自己還在樹洞裡藏了枚命運金幣呢！趙邁立刻躺不住了，央求布徹給他做一副枴杖，好去打掃戰場。

　　「沒想到你居然比我還貪婪，你真的是德魯伊嗎？」布徹就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便站起身來，順手將趙邁拉起來。兩個人晃晃悠悠，開始在紅樹林的廢墟中到處翻找。

　　其實找東西的最大主力是儲備糧，小狗憑藉自己的鼻子，很快就找到了藏匿金幣的地方。原本的樹木拔地而起，變成了沃茲沃斯巨人的一部分，所以樹洞變成了大坑，幸好金幣還在。

　　「做的好，阿良」趙邁很慶幸自己能夠擁有這樣一個同伴。如果沒有儲備糧，他恐怕無法在這個世界進行冒險，也許早就被孤獨、寂寞和無助擊垮了。儲備糧雖然不會說話，但卻是最好的傾聽者，永遠也不會厭煩。趙邁會和它一起聽手機中存放的歌曲，給它講述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汪汪！」小狗似乎又發現了什麼，呼喚趙邁過去。布徹搬開樹枝，發現了沃茲沃斯的植物化軀體分身，正躺在泥坑裡。他自腰部以下的部分已經粉碎，應該是被倒伏的樹木擊中，而後受到了金字塔反自然原力屏障的破壞。

　　「那該死的東西抓走了沃茲沃斯，不知道會去哪裡！」趙邁看著地上的分身殘骸，捏緊了拳頭。

　　「那個精靈球說，他們為一個叫做耐括斯大聖堂的機構工作，你聽說過嗎？」

　　趙邁搖搖頭，這個名字他完全是第一次知道。「為什麼這麼問，布徹？」

　　「你似乎對這些傢伙有所瞭解，能夠那麼快就想到辦法，破解了獸人的裝甲。」布徹看了看戰場四周，確定沒有聖騎士在身邊，於是說道：「聖騎士們沒什麼腦子，但是終歸還是會發現這一點的。你最好現在開始想想主意，怎麼把這件事遮掩過去。」

　　趙邁在「謝謝，我會的」和「你說的完全是胡扯」之間，選擇了前者。「你對這件事怎麼想，不和聖騎士們一樣好奇嗎？」

　　「他們需要向規章、教義之類的扯淡東西負責，還有個神靈在頭上監視著，我又不用。」布徹哼了一聲，突然眯起了眼睛：「咦，是我看錯了，還是這個沃茲沃斯動了一下？」

　　趙邁低頭看去，倒沒發現德魯伊分身活動。但是周圍的自然原力確實發生了變化，正源源不斷向半截樹化身體內流淌。

　　大約半個小時後，沃茲沃斯睜開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暴露了

　　「混蛋，我居然還是沒死成？」沃茲沃斯睜開眼睛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把大家說懵了。

　　不僅是趙邁和布徹，海柔爾的聖騎士姐妹們也都聚集在一起。他們找了個水坑，將僅剩半截的沃茲沃斯樹化分身放在裡面，然後親眼看著他不斷生根、生長，慢慢恢復。

　　「讓我捋捋。」趙邁坐在地上，點著自己的手指頭數到：「我們見過一個特別虛弱的分身，一個相當健康的分身。卡米拉打水的時候見過一個腫脹的分身在沼澤裡拔草，海柔爾見過一個如同三歲小孩兒的分身和她玩藏貓貓。當然，我還在地洞裡見過一個樹化半身人，也就是最後被金字塔抓走的那一個。所以，你又是誰？」

　　半截的沃茲沃斯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咧開嘴巴，無聲地笑了。「啊哈，我現在突然想明白了，原來我才是本體。我一直以為半身人那個是本體來著！」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大感詫異：「你怎麼可能忘了哪個是自己？難道本體和分身之間沒有命令關係嗎？」

　　「所有人想法都是一樣的，根本不會產生分歧，為什麼要誰命令誰。」沃茲沃斯狡黠的一笑，用力拍了拍手：「雖說也有不同，比如半身人控制紅樹林的本領最強，也只有他能作為樹巨人的核心。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會以為他是本體……」

　　「他被抓走了會怎麼樣？」海柔爾問道。

　　「沒事，他死定了，不是有足夠的自然原力就能活的，我已經聯繫不上他了。」沃茲沃斯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對，既然那些人要抓他，那麼說不定能栽活……」

　　看著沃茲沃斯皺起了眉頭，大家不由得擔心起來。異界來客抓走大德魯伊，似乎是為了它的植物化永生能力。現在看來，這個能力的確很強，眼前斷成半截但依舊在復活的沃茲沃斯就是明證。如果讓那幫凶惡的劫匪獲得了更強悍的能力，還不知道他們會怎樣作惡呢。

　　「就算活下來也沒關係，他不知道怎麼樹化永生。我突然想到這個東西只有我會，而所有的分身都沒經歷過那個過程，自然不該知道。咦，要是早這麼想，不就早分出本體和分身來了嗎？」沃茲沃斯低著頭，從新長出來的腿上向下拔樹葉。他喃喃自語，似乎這事顯得更緊迫：「別亂長，歪了就麻煩了……」

　　「好吧，既然異界的敵人沒得到他們想要的，那就是今天最大的好消息。」海柔爾對沃茲沃斯說道：「如果還有什麼地方，我們會提供您所需的幫助。而且請您再考慮一下我神殿的提議，一起去北方農夫森林，剷除那裡的拉瑪什圖怪物。」

　　「我無法離開這裡的，走出紅樹林我就會死。」沃茲沃斯隨口答道。然後，他記起了一些事情，捂著嘴看著趙邁：「哦不好，我怎麼就說出來了呢？」

　　「您無法離開？否則會死？」海柔爾看著沃茲沃斯，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著趙邁：「麥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的確比你知道的早那麼幾天。」趙邁實話實說：「抱歉，一直對你隱瞞這個消息。」

　　「原來我這一趟就是浪費時間！」海柔爾氣的臉色通紅，但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麼發作。她恨恨地一跺腳，扭頭轉身走了。

　　聖騎士姐妹們也跟著離開，然後去整理行裝，帶齊裝備。周圍神力溝通早已恢復，她們休整一下後肯定會走，徑直前往農夫森林。

　　趙邁心裡很清楚，聖騎士們不是他的屬下，海柔兒也不是他的什麼人，自己沒法留下她們。顯然，他的身體現在傷成這樣，一兩個月之內看來沒辦法北上，自然也不能阻止聖騎士們去完成她們的使命。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布徹？」趙邁歪著頭問道：「你和她們一起穿越地精的防線會比較安全。」

　　「胡說八道，我自己走才最安全，娘們在戰場上只會變成拖累。」布徹枕著手臂躺在地上，抬頭看著無雲的天空。「難得有這麼個安靜的地方，我決定給自己放個假。不過有個要求，每天都要有肉吃！」

　　「這問題不大，我也需要好好吃些東西。」趙邁看了看沃茲沃斯，作為本地的德魯伊，他沒表示反對，那就說明捕獵這種行為沒什麼問題。

　　「等等，還有件事情。如果耐括斯大聖堂發現抓去的半身人沃茲沃斯不是本體，會不會再來？這裡豈不還是很危險？」趙邁拍了拍沃茲沃斯，問道：「從現在起，你就應該開始思考對策了。樹木巨人這個辦法對付不了金字塔，而對方或許並不只有金字塔這一個手段。」

　　「沒什麼好辦法，我連跑都跑不了，大不了我就把自己點燃，不信這樣還不死。」沃茲沃斯又變的很清醒，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說道：「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畢竟植物化永生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有一點很奇怪，他們是怎麼知道我的存在的呢？又是怎麼知道我的能力，並準確抓走半身人分身的？」

　　「這點的確值得考慮。」趙邁想了想，卻沒有絲毫頭緒。他倒是有許多猜測，從本地神靈洩露消息，到可以跨世界工作的大預言術。不過猜測並不能當做線索，他沒有足夠的證據對猜測進行支持。

　　不過，也許在金字塔的殘骸中會有什麼新的發現。沃茲沃斯讓他靜養恢復，只能坐著或者躺著，連走不允許。但是布徹可以背著他，將他運送到廢墟旁，然後將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拿給他看。

　　整整三分之二多的金字塔潰散並被拋棄，其中有大量稀奇東西。簡單整理了一下，趙邁發現構裝物（魔像，活化物體）佔到比例最大，約有六成都是和這個領域相關的。許多魔像因為金字塔斷尾求生的舉動而留在了這個世界上，雖然盾冕天使將它們全都敲成了碎片，但留下的部分足夠趙邁研究了——如果他是個法師的話。

　　所有帶有文字的殘骸，包括形似文字的部分都單獨分成一類，屆時可以讓聖騎士們謄錄一份或直接帶走。目前來看，只有神靈能夠對這群「穿越客」形成威脅。

　　不過，這些都顯得有些遙遠，並不是趙邁能夠干預的事情。拚命戰鬥了半天，最大的收穫卻是別的。

　　整整十七枚命運金幣橫陳在他的面前，幾乎讓他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