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劍與魔法與出租車 作者：索斯（已完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忽悠

　　「站直嘍，別趴下，這群人都不是良善。」趙邁用格拉利昂通用語給布徹低聲說道。「有八成的可能咱們要拚命殺出血路來。」

　　「剩下兩成是什麼？」布徹閉著眼睛聆聽不斷接近的腳步聲，儘可能積攢每一分力氣。

　　「我也不知道，希望可以說出一條路來。」趙邁深吸一口氣，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周圍有自然原力，手中有巨齒獸，這是他最後的依仗。

　　那群人圍了上來，呈半圓形擋住在趙邁面前。他們都用頭巾遮住臉，只露出一雙雙凶狠而貪婪的眼睛，就像黑夜中捕獵的狼，而身上被白袍子包裹的嚴嚴實實，不知道是否穿了盔甲或者隱藏了什麼武器。趙邁慢慢從背後拿下巨齒獸火槍，全金屬製造的武器讓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

　　阿塔斯星球極度缺乏金屬——儘管過去並不是這樣。資源的消耗與魔法的濫用，再加上多次種族滅絕戰爭造成的影響，目前的阿塔斯只有極少數礦山仍能產出銅、鐵，所以金屬製品非常缺乏。缺乏意味著昂貴，一把匕首的價格和一個上等奴隸差不多。而像巨齒獸這樣通體金屬的武器，則稱得上價值巨萬。

　　幾個白袍人向前走了一步，但其中一個突然一抬手，他們就停了下來。大爺爺心中有些煎熬，貪婪的熔岩和恐懼的冰山碰撞在一起，升騰的蒸汽推著他的腦筋不停地轉。全金屬武器意味著巨大的財富，但也意味著巨大的勢力。只有巫王才能賜下鋼刀，高階聖堂武士才能配備。而這麼精緻的金屬長槍，只能是巫王親手製造，親手賜予。

　　巫王的法力匪夷所思，只要他想查，就必能找到真相。殺死面前的人搶奪武器，既不好脫手，也可能遇到無休止的通緝和追殺，可能會得不償失。但「大爺爺」非常清楚，最大的危險來自內部，內訌和反叛將會是這財富帶來的最大可能，所以……

　　「都聽著，這些是貴客，要好好招待。」他立刻約束住手下。

　　「看來你是管事的。」只要有人說話，那麼趙邁就能借助用命運金幣開通的語言功能，立刻理解對方的意思，並說出對方的語言。「這裡距離提爾城還有多遠？」

　　他的話非常標準，聽上去絕對受過良好的教育，一定和聖堂以及巫王有非常緊密的聯繫。「大爺爺」的判斷越來越偏，但他以為自己挖掘到了真相。「你問的是卡拉克巫王的提爾城嗎？」

　　該死的，現在是什麼年代？趙邁猜出了地點，但對時間卻把握不住。而且，在阿塔斯星球歷史上，最大的事件之一就是卡拉克巫王的死，他被一群起義的奴隸殺死在變龍術的過程中，然後提爾成了唯一一個解放了所有奴隸的城邦。其他的重要事件要麼有些久遠，發生在沙漠形成之前，要麼趙邁有些記不清楚。畢竟作為一個奇幻小說的愛好者和角色扮演遊戲的召集者，趙邁記憶裡再怎麼好，也比不上網絡啊。

　　巫王之死將阿塔斯的歷史掀開了新的一頁，如同創世紀之於基督教，之前和之後完全是兩回事。但趙邁不知道自己是在這一頁前，還是這一頁後。

　　錯誤的回答將會帶來明確的後果，那就是從「兩成」的和滑向「八成」的戰。只有一個辦法能夠解決當前的困局。趙邁哼了一聲，帶著不滿的語氣說道：「這不是我剛才的問題。」

　　「這裡是梅吉洛特山，大象牙平原一側，距離提爾城相當遠。最近的城市乃是尼本奈城，由巫王尼本奈統治著。」

　　趙邁也不知道他說得對不對，所以既不能表示反對，也不能表示贊同。裝作在思考的模樣沉默了一會兒後，趙邁說道：「帶我去你們的地方，我要享受蔭涼。」

　　「大爺爺」將手放到了石錘的握柄上，若有所思的摩挲著。他在思考一個可能，幹掉這兩個人，搶走其他相對稍微不值錢的東西，將燙手的金屬長槍留在這裡，這個辦法如何？也許能在鹽場鎮散佈一些謠言，讓愣頭愣腦的拾荒者和沒有經驗的新手們來背這個黑鍋。

　　「這是給你的賞賜。」趙邁從胸膛裡發出一聲悶哼，然後將一枚銀幣拋了過去。

　　金屬的質感，冰冷得如同沙漠的夜晚。不同於鋼鐵，金銀雖然寶貴，但無法做成合格的武器，所以價值有限。但這畢竟是金屬，至少比骨幣和牙齒值錢。「大爺爺」依舊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尊嚴並不值錢，現在的付出可能會得到未來的回報。他一邊這樣安慰著自己，一邊讓開了道路。

　　「你先走。」趙邁堅持道。

　　無聲的信息在白袍盜賊之間傳播，通過幾個眼神，通過幾個小動作。雖然大爺爺現在的要求是觀察、接待並警戒，但隨時也會轉成「動手」的信號。他們的動作隱蔽，而且只有自己人知道手勢的含義，但趙邁能夠感受周圍的氣氛。這些人身上的自然原力不願讓他親近，就像一條條毒蛇豎起身子，威脅著吐出舌頭、露出毒牙。如果只是用幾句話，似乎還嚇不住他們，那就必須再添一把火。

　　趙邁使用手機，選擇「BGM」，挑了一首足可以將人從睡夢中震醒的搖滾，然後使用環境音效，慢慢調大音量。

　　鏗鏘的重音猛然在耳邊轟鳴，白袍人全都嚇了一跳，紛紛矮下身子向身邊查看。鼓聲、號角、沙錘和完全聽不懂的、如同咒語的詞句充滿了腦袋。

　　布徹也被嚇了一跳，身子晃了晃。但他記得自己絕不能露怯，所以挺住胸膛又站直了。

　　大爺爺抽出石錘，正要發動攻擊，卻意外看到趙邁背對著他。他平舉胳膊，手掌對著沙海，做出一個「禁止」的手勢。

　　音響的聲音越來越大，強烈的節奏讓人想要跟著扭動身軀。這難道是某種強大的心靈異能，為什麼沒有觸動大腦中的精神防護？阿塔斯已經荒蕪，只剩下血與沙，音樂和藝術早就從平民的生活中消失，成了統治者才能享受的奢侈品。枯燥的曲調、簡單的節奏，怎麼能是精益求精的現代搖滾的對手？

　　所有人都變得興奮、緊張，但卻都帶著一絲期待。沙漠中颳起了狂風，一次小型的沙暴正要逼近。趙邁大聲呵斥，命令沙漠中「不可名狀之物」立刻滾回老巢去，否則他必帶回死亡！

　　隨後，震耳欲聾的聲音越來越弱，在眾人的惋惜中消失在天際。趙邁也裝模作樣地放下手來，身子晃了晃，好似有點脫力的樣子。

　　「那……那是什麼？」有人壯著膽子問道。

　　「龍。」趙邁忽悠道，「她想討回自己的寶物，你要幫她嗎？試試看她會不會給你獎勵？」

　　「不，不用了……」

第一百三十章 虛與委蛇

　　這裡的確是阿塔斯，趙邁已經確認了這一點。通過與這群白袍人的交談，他逐漸還原了世界的樣貌，並對自己所處的年代有了一定的猜測。

　　卡拉克巫王還端坐在他的王位上，而他臭名昭著的，將他自己送上絕路的終極化龍法術仍未來得及實施。後來被人們稱之為英雄的那群人，大部分還在奴隸營、角鬥場中掙扎，時代變革的大幕剛剛掀起了一個角而已。

　　雖然有很多關於阿塔斯星球的事情記不清楚了，甚至除了造成歷史變革的主人公等少數幾個人的名字外，其他記憶都很模糊，但大概的脈絡還是有的。這個世界的歷史可以簡化為半身人統治世界並創造一切的蔚藍年代；半身人扭曲自然造成了海洋衰退從而退出歷史舞台，其他種族興盛的翠綠年代；太初術士拉賈特將吸取自然之力的魔法帶入世界的魔法時代；由拉賈特帶領他的鬥士們開啟種族滅絕的「淨化之戰」年代；鬥士們反叛並封印他們主人拉賈特從而成為巫王的現代；以及即將拉開奴隸解放的英雄時代。

　　巫王們各自佔有城邦，當起了高高在上統治一切的國王。他們收集各種材料，汲取大地的力量，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更進一步，成為「龍」。化龍術咒語便是為這些巫王準備的，結合了奧術和心靈異能的特點，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是一種真正全面提升和進化的道路。成了龍就能成為神，這是巫王們確信不疑的事情。

　　卡拉克是當年太初術士拉賈特的第二鬥士，被稱為「食人魔末日」。他以一己之力完成了對阿塔斯星球食人魔種族的大滅絕行動，徹底清洗掉這個物種，目前是提爾城的統治者。精通奧術的他發明了一種方法，可以將非常繁複而且消耗時間的化龍過程，縮短到幾晝夜之內完成。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即將開始瘋狂壓榨自己的城邦，因而造成了奴隸的起義，並導致了自己的死亡，成了第一個被非巫王或者太初術士殺死的巫王。

　　既然來到這裡，那就一定要去提爾城看看，趙邁已經做出了決定。雖然不論在哪個城市，其實這個世界都是一般無二的殘酷，但趙邁至少知道提爾城發展的大體歷史脈絡，還算有些先知先覺的優勢。其他城邦，比如距離他當前最近的尼本奈城，不管是城邦現狀、巫王性格還是未來會發生什麼，他都一無所知，風險反而會更大。

　　趙邁打定了主意，就開始想脫身之計。他暫時唬住了這群沙盜，但這肯定不是長遠之計，或遲或早總會出事的。坐在火堆邊，伸手烤火的時候，趙邁暗中做著計畫。首先要讓布徹真正好起來，他的武力是所有計畫中必不可少的一環。從山崖上摘了幾個有毒的漿果，從大地中汲取自然原力，用神莓術咒語製造出恢復體力和治療傷口的神莓。再加上足夠的水和其他食物，布徹的狀況眼看著慢慢恢復。

　　「帶我們找到商道，這十枚金幣就是你們的了。」趙邁不斷加重籌碼，即便在強盜面前這樣做是在飲鴆止渴，他也只能如此。「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因為都和你沒有關係。」

　　「你知道嗎，巫王的聖堂武士也不會和我這樣說話。」大爺爺用手指摩挲著金幣，他仍然沒能最終下定決心，所以道：「不過他們也不會給我報酬。看在這些金子的面子上……」

　　「哼，金子不過是金子，不用給它們面子。」趙邁斜倚在長槍上，火苗在他的手指間跳動。「你不好奇這些金子的圖案和花樣嗎？」

　　「我當然很想知道，」大爺爺用牙咬了咬金幣，然後笑了笑：「成色這麼好，真罕見。」

　　「在過去這些都是大路貨。你所要做的是在合適的時間到合適的地點，用合適的方法向下挖。」趙邁神秘的一笑，話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了，留下足夠的猜想。大爺爺抓耳撓腮，很想知道後文，但卻不敢用逼問的手法惹怒眼前的神秘人。

　　趙邁則抓緊時間適應本地的自然原力，爭取盡快提升自己的本領。離開了沙海之後，山脈地區已經有了生態，儘管脆弱，但已經能夠形成自然原力環境。趙邁將手放在洞穴的地面上，通過親身的觸覺，就能摸到其細微的脈絡。這裡的自然原力雖然稀薄，但更加堅韌頑強，感受起來就像觸到了荊棘。每一次使用，都會讓身體感到刺痛，刺入肝腑、深入骨髓。

　　小花也很難提供自然原力，它勉強維持著自己生長的需要而已，再也沒什麼餘力。對此小花感到非常歉意，曾經嚶嚶嗯嗯哭過一場。趙邁則耐心安慰它，說只要大家齊心協力，都能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這群白袍人答應了趙邁的要求，願意帶他們走上商路，甚至願意護送他們到奧塔魯克山口。對此趙邁不置可否，表面平靜，但暗中更加提高了警惕。生死的威脅讓他沒多少選擇，即便抽取和褻瀆這裡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如果沒有這些威脅，他當然願意在促進自然循環的過程中逐步提升實力，這才是德魯伊的正途。但是正途太慢，在當前來說就是絕路。趙邁屏住呼吸，排除雜念，狠狠握住自然原力的荊棘，開始發力拔扯。

　　這無疑帶來了自然的反擊，給趙邁造成巨大的痛苦。小花驚呼一聲，趕忙前來助陣。它用自身的力量幫助趙邁去掉原力中的尖刺，減輕他的負擔。

　　剩下的部分依舊痛苦無比。趙邁需要用自己的牙齒，撕開堅韌的外皮，咀嚼其中又苦又澀的部分，讓帶有毒液的自然原力核心進入自己的體內。阿塔斯被魔法蹂躪，自然意志渙散而憤怒，這種憤怒針對所有施法者，包括德魯伊在內。

　　只有品嚐這種帶著憤怒的毒素，才能與本地的自然原力融合。阿塔斯曾經有過非常繁榮的自然時期，那個時侯所有的造物都是生長出來的，包括活的武器和盔甲，活的工具，甚至整個活的城市。自然原力無比驕傲，也正是這種驕傲，讓原力在衰敗後更加失落、飽含仇恨，甚至產生了要把一切生物退化到原始的黑暗想法。原力不斷帶來這個念頭，在趙邁頭腦中嘀嘀咕咕：把所有智慧種族全都消滅掉，讓一切重回荒蕪，之後才能真正浴火重生。

　　趙邁既要和原力同步，也要避免被它影響心智。這就是一場虛與委蛇的遊戲，與他和這群沙盜的關係沒什麼兩樣。他們都在試探，都想看到趙邁隱藏在皮膚下面的本質，好決定接下來的行動。趙邁給他們想看的，唬得他們滿意，來爭取時間得到自己想要的。

　　這裡的生態系統簡單而脆弱，只要斷開一環，整個鏈條就會瓦解，因而破壞性吸收會變得相當容易。頭巾下面、衣袍內裡，趙邁大汗淋漓，不過從外表卻看不出什麼。痛苦只是表面的懲罰，他的心智承受著巨大的風險，很可能會被同化成自然的復仇者。但既然挺過了初期的危險，仍然保持著本心，那麼就一直做到極限。趙邁堅持了半個多小時，周圍除了這群沙盜之外，已經沒什麼可吸。頭腦中最後的清明告訴他，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他這才收回了手掌。

　　他逐漸開始掌握新世界的力量，適應、融入、利用。

第一百三十一章 路遇

　　「你怎麼樣？」

　　「我很好。」趙邁回答道。只要不去冥想自然變身，這幅身體就能撐得下去，至少沃茲沃斯是這樣給他保證的。自然原力，不管是甘甜的還是酸苦的，都能對身體有益——只是對精神就不一定了。大自然有自己的意志，而阿塔斯的大自然則被憤怒的意志充斥著。

　　「我瞭解你，你看起來不怎麼樣。」布徹壓低聲音說道：「這些人都是強盜，但它們的裝備一般，身體素質也不怎麼樣。我有把握干翻一半，另一半你只需要拖住就好了，我回過頭來就能收拾他們。」

　　「不，不到不得已，還不能翻臉。我們還需要找到道路，前往相對安全些的城市。」趙邁說道：「而且你要小心他們的心靈異能，一種控制情緒和創造物質的法術。」

　　「這些人都是術士？」布徹有些驚訝。

　　「越是窮鄉僻壤，那裡的人可能就越兇猛。而這裡都是沙漠荒野，自然更勝一籌。」趙邁搖了搖頭，道：「少說話，他們也許有本事解譯出咱們的通用語。」

　　布徹閉上了嘴巴，斜倚在洞穴牆壁上休息。從接近中午到日落之前，這段時間沒有人會在外面行走，所以大家都集中在洞穴中。只要夕陽出現，他們就要出發，沿著山路向西向北，翻過整個山脈後，再去尋找通向提爾城的道路。

　　趙邁將儲備糧叫過來，讓它趴下，然後用手撫摸它的身體。自然原力從趙邁掌心發出，緩緩滲透進小狗的體內。「放鬆，我的兄弟。」趙邁低聲說道：「你要適應這裡的環境，你要成長。」

　　德魯伊可以用自己的自然原力加強動物夥伴的本領，比如提升它的力量、敏捷，獲得更好的防禦能力，以及對德魯伊法術的親和。人們都說動物夥伴是德魯伊肢體的延伸，許多只能向自身施放的加強型法術，也可以作用到動物夥伴身上，也正是依靠了這種親和。不過趙邁現在最需要的，是儲備糧能夠適應水土，它需要更好的腳底板才能忍受地面的溫度，它也需要更好的呼吸習慣才能保護體內的水分。

　　小花的狀況也一樣，趙邁也分出自然原力給她。這些原力已經被他汲取進來，剝離了憤怒，只剩下自然環境的氣息。想要用原力改造生物，是非常漫長的過程，但只要堅持下去，就能得到不錯的效果。就像人們常說，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喝當地的茶，吃當地的豆腐，就能減少水土不服的情況，其實是一樣的道理。

　　這流淌的原力自然引起了大爺爺的注意，他不由更加好奇兩個人的身份。梅吉洛特山對面是一片巨大的沙海，完全沒有人煙，根本不存在綠洲，這兩個人是從哪裡出來的？他們身上掉落的沙子中，有極為細小的鹽粒，這只有在沙海深處才能沾上。

　　全金屬的武器，奇怪的魔法能力，還有那個大塊頭的健碩身體。得用多少食物才能喂養出那麼強壯的奴隸，而且怎樣才能讓那樣的力量服從命令呢？「大爺爺」漸漸有了主意，即便要吃下這兩個人，也不能由自己動手。記得山脈中有一處地方，只要做得隱秘些，說不定那裡的怪物可以幫這個忙。

　　到了傍晚大家開始出發，沿著崎嶇的山路向北方前進。這是屬於偷獵者、逃奴和強盜才知道的小路，中間佈置了不少陷阱機關。不過自從「大爺爺」一夥兒人發現這條路後，經過精細的探索，已經摸清了路上的情況，自然不怕機關陷坑了。

　　趙邁一行人走在隊伍的前中部，看似放鬆，實則充滿警惕。自從他們上路開始，山脈中不斷傳出轟鳴，大塊大塊的石頭從山巔墜落至深谷，激起塵埃如雲，響聲如雷。小小的塵土從坡上滾落，不久便帶起大量鬆動的土石，形成氣勢如虹的洶湧石流。原本抓住山壁縫隙的樹木，紛紛失去了活力，被裹挾著葬入地底。

　　這就是抽取自然原力的結果，在本就貧瘠的地區拿走了最後的支撐。現在只不過是個開頭，之後這裡的崩潰會逐漸加強，甚至整座山都有變成沙丘的可能。阿塔斯所有的沙漠都是這樣來的，從蔚藍的海洋、蒼翠的森林到黃褐的沙丘。強大的魔法還數次改變太陽的顏色，從原本金黃色，變成現在的赤紅，甚至在將來還會再一次變色。相比於這些偉大而可怕的力量，趙邁所使用的，只是滄海中的一粟。

　　這點微末的力量能夠在提爾城的大事件中發揮什麼作用嗎？趙邁其實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作為旁觀者和作為參與者是完全不同的，巫王的可怕並不是傳說，更不像是自己用來忽悠這群沙盜的謊言般沒有傷害力。誠然，跟著起義者獲得的利益更大，但誰能保證未來就一定是他知道的那一個？如果奴隸們失敗了，如果他跟著奴隸一起失敗，那又會怎麼樣？

　　一陣尖嘯聲打斷了他的思路，隊伍慢了下來。白袍客將武器拿在手裡，緊張的看著前面。不遠處是一個山坳，道路將在那裡拐一個急彎，然後通向一個位於半山腰開闊平台。平台的一角，有一處會在夜晚滲出水滴的山壁，足夠大家補充一下水分。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會傳來蠍獅獸的聲音？難道有怪物佔據了平台？不過從聲音來聽，剛才發出的尖嘯隱含示警的意思。蠍獅在示警誰，難道它還有主人？

　　「慌什麼，亂叫的蠍獅說明他狀態不好、心生膽怯、或者就是沒有馴化完全，總之發揮不出戰鬥力。」大爺爺揮舞著石錘，拽過他的一個「兒子」。「去，前面看看，是什麼人搶了咱們的地方，在這裡守著水源的艾杜科因是死是活！」

　　山谷中的確有一群蠍獅，長期佔據著一處蔭涼的洞穴，但不是在這附近。當遇到危險的時候，大爺爺就會引敵人去和蠍獅獸戰鬥，並從中漁利。這一次他也打算這樣陷害兩個沙海來客，但沒想到居然有蠍獅跑了出來，這肯定會引起那兩個人的警覺。雖然蠍獅很愛乾淨，但它們的洞穴依舊會有些特徵痕跡，只要仔細些是不會錯過的。

　　「兒子」轉過了山坳，一根石矛洞穿了他的胸膛。大爺爺看看身後狹窄的小路，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衝鋒！「兒子」受了重創，歪斜著身子跌下了山崖，掉落的過程中還在徒勞地試圖把石矛拽出來。「大爺爺」一揮手，所有白袍客一窩蜂衝了上去。

　　趙邁也揮了揮手，跟著布徹一起前進。

第一百三十二章 遭遇土著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正如這沙漠一樣，突如其來的沙塵暴風，突如其來的食人怪物。唯一不變的只有死亡，就像沙漠的殘酷本性一樣。

　　衝鋒上去的十個白袍客佔據了人數上的優勢，他們的對手是三個螳螂人，一個半身人和一頭蠍獅。螳螂人是阿塔斯星球獨有的生物，是蔚藍時代末期由半身人創造出來的種族。它們天生是強大的戰鬥兵器，兩隻強健的腿、敏捷的四隻手、駭人的多牙嘴。他們是比常人要高的站立螳螂，細長的腦子裡沒有地方裝太多東西，但其中大部分都是戰鬥技巧。

　　四隻手帶給他們很多便利，最大的優勢就是同時拿著更多的武器。當然，不會是四柄長劍這麼無聊的選擇——由於金屬匱乏，他們也裝備不起這麼多長劍。木盾、石矛、鞭子、長棍、骨片匕首或者狼「牙」棒。螳螂人使用的無非是這些武器的組合。

　　再介紹一下蠍獅。長著獅子的身體，蝙蝠的翅膀和蠍子的尾巴，因為帶有猛烈的毒素所以皮膚呈現橘紅色。成年的蠍獅能夠噴吐火焰或者毒霧，主要由其性別決定。不過山腰平台上的這是蠍獅還未成年，脖子上套著鐵環，鏈子抓在半身人的手中，不構成太大的威脅。

　　當然，沒有威脅不是指的半身人。實際恰恰相反，半身人才是最大的威脅。當半身人統治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創造出心靈異能。即使在早已衰落的今天，半身人仍舊是最強的心靈異能種族之一。看他的表情和姿勢，似乎正用心靈異能向蠍獅獸灌輸著什麼知識，說不定當他鬆開手中的鏈子，幼年的蠍獅將會成為最大的殺手。

　　因為它會飛，其他人都不會。

　　「大爺爺」帶領白袍人衝了上去，螳螂人似乎也沒想到居然遇上了這麼多敵人，呆了一下之後也開始衝鋒。每個螳螂人都分到了兩個對手，倒霉的那個被四人圍攻。

　　「蠍獅和半身人交給你們了，我們對付螳螂人！」

　　大爺爺倒是打的好算盤，但趙邁才不會上當呢。他大喊一聲：「先解決一個！」然後就帶著布徹衝向被四人衝鋒的螳螂人。

　　「啊！拉圖，帕特斯，你們兩個去攻擊半身人，小心蠍獅獸！」大爺爺揮起錘子，連續猛擊面前的螳螂人，逼迫他不斷防禦。這樣他身邊的「大兒子」就有機會用那根抹上了毒藥的長矛偷襲敵人。

　　見到有個壯漢衝了過來，螳螂人發出了刺耳的尖叫。他揮動所有武器，猛地拉開一點空間，然後用力一躍。強壯的後腿帶起一股煙塵，螳螂人直接躍起足有十米，穩穩釘在了傾斜的山壁上。他調整一下手中的武器，一對碩大的複眼評估著場上的局勢，看看哪一個的頭頂更好攻擊。

　　「該死，準備繩網！」大爺爺怒吼一聲，立刻有兩個人退出戰團，從背包內往外掏東西。岩壁上的螳螂人立刻選定的了目標。儘管半身人喊了一句：「不！撤回來！」但是為時已晚。

　　所謂的繩網不過是圈套，就算真的有這種東西，拿出繩網的人也會因為沒有趁手的兵器，而導致被首先殺死。大爺爺的戰術很簡單，蹦來蹦去的螳螂很難抓住，但只要知道他下一步去哪兒，就簡單多了。

　　螳螂人沒有翅膀，他在開始下落後，可以調整身體姿態的幅度很小。長矛、飛錘和投石索彈丸一同發射，同時將誘餌和螳螂籠罩起來。螳螂人盡最大的努力躲避，雖然打爛了一個沙盜的腦袋，但同時被人砸斷了一條腿。

　　綠色的體液從斷肢流淌出來，螳螂人憤怒了，全身膨脹變成黃色，用自己的鉗狀爪子插死了離他最近的一個人。布徹手長腳長，抽出長劍，劈斷了螳螂人的木棍，順勢劃開了它的肚子。

　　鋼鐵長劍在月光下反射著美麗的光芒，這是一件多麼美麗的武器。許多戰士用大半生的時間，都不一定能攢足錢，打造自己的鋼鐵武器。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盯著這樣一件精品，場上的戰鬥甚至暫停了一秒，然後大家好不容易才從這柄長劍上抽回目光。不約而同的，所有人的作戰風格都偏向保守，因為只有先活下來，才有可能最終得到戰利品。

　　忘了囑咐布徹這件事情了，真是一個失誤。趙邁有些懊惱，但也沒什麼好辦法。趁著招數的間隙，他悄悄推上子彈，隨時做好激發火槍的準備。

　　雖說看起來很複雜，但實際也就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半身人施法完畢，蠍獅獸在心靈異能的作用下，整整大了五成！原本只是頭小馬駒，現在彷彿犀牛一般，還是有爪子、會飛、有毒的那種。兩個螳螂人心有默契，一邊打都一邊互相靠近，終於會合後形成一個武器上下翻飛的防禦圈，倒是擋住了敵人的圍攻。

　　蠍獅獸衝了上來，直奔布徹。趙邁趕忙上前和布徹並肩作戰。蠍獅雙目赤紅，鋒利的牙齒不斷開合，帶有酸毒的口水到處亂濺。一個白袍人帶著好心，試圖繞到蠍獅背後攻擊。但他身上的濃重氣息暴露了意圖。蠍獅朝身後瞥了一眼，尾巴一甩，將毒刺插進了那個人的腳面。

　　趙邁拉著布徹後退一步，然後施展法術。這次仍要吸取周圍的自然原力，一樣的痛苦、折磨。好在法術咒語很短，他也完成了和本地環境協調的前期工作。魔法順著他的手，爬上了布徹的後背，同樣也包裹住了自己。

　　白袍人揮舞木棍，沒能擊中蠍尾獅，卻導致腳面中毒。傷口立刻麻痺，然後變得完全沒有知覺。他咬咬牙，從袖子裡掏出一柄隱藏的匕首，是用一次狩獵中沙蟲巨獸的牙齒打磨出來的，已經私藏了好久。只有鋒利的東西能夠切開皮肉，丟掉一隻腳比丟掉性命要好得多。

　　半身人看到了這一幕，眉毛一挑，一陣心靈波動傳遞過來。他在自己的腦海中構造出蠍尾獅的尾巴，然後投射到「腳中毒」的思維裡。正在切割腳面的沙盜眼神一陣恍惚，就覺得自己被蠍尾獅不斷攻擊，肩膀、胸膛，後背，全都被毒刺刺中。

　　沒有任何感覺，沒有疼痛，沒有酸楚，只有無盡的死亡恐懼。他頭腦中回想（迴響）著一段話，已經忘記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又是從誰那裡聽說的。「蠍獅獸的毒素開始沒有感覺，但後來就會越來越可怕，整整折磨三天三夜才會死。而且它的麻痺，會讓人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如果發現無法切除中毒的部位，那就趁著有力氣，趕快自我解脫了吧。」

　　「趕快自我解脫了吧。」他和半身人同時說出了這句話。然後，沙盜調轉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蠍尾獅就刺了那麼一下，轉過頭來卻不見了布徹和趙邁。不論是視覺、嗅覺、聽覺還是微弱的顫動感知，它都無法發現半身人主人要求殺死的目標。蠍尾獅怒吼一聲，覺得自己被愚弄了，就轉頭衝向其他白袍。

　　布徹肌肉緊繃，做好了最嚴苛的戰鬥準備，沒想到敵人卻跑了。趙邁知道他有些疑惑，便快速解釋道：「這是對動物隱形，我專門準備，應對可怕野生動物的咒語。蠍尾獅看不到你，但其他人不受影響，明白了嗎？」

　　「你有什麼打算？」布徹看了看場上的局勢。

　　「還是先把蠍尾獅幹掉，它畢竟最危險，咱們兩個配合！」趙邁咬了咬嘴唇：「抓住機會偷襲！」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靈異能

　　普通的隱形術不能隱藏攻擊性的動作，很有可能是和攻擊時產生的情緒波動有關。也許這個問題交給精通心靈異能的半身人回答會更好一些，戰鬥的時候，趙邁真沒精力思考這些邊邊角角的問題。

　　他和布徹分開繞行兩邊，一左一右夾擊蠍獅獸。被心靈異能激發了狂性的怪物，正撕咬著一個白袍沙盜，從她柔軟的肚腹中扯出內臟。要想對付這種動物，就必須使用沉重的武器，硬生生砸開它的頭骨。像剛才這個沙盜使用骨質匕首，只能劃開外皮，造成一個淺淺的傷口，對戰局影響微乎其微。

　　沙盜們不敢圍上去，只能用投石索發射石塊反擊。蠍獅獸扭動著身子，用屍體擋開了石彈，憤怒地嚎叫著。但是他雖然憤怒，但卻對明目張膽走過去的趙邁和布徹兩人視而不見。其他人，不論是沙盜、螳螂人還是半身人，只要一想就能猜出大概。

　　螳螂人知道蠍獅對於沙盜們的箝制很大，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下，不能白白浪費這個打手。他猛甩鞭子，逼得敵人後退。沒想到之前那個龍精虎猛、手持大石錘的沙盜居然不做抵抗，主動讓出了通路。螳螂人猛地一躍，趁勢向著趙邁的後背衝去。

　　「小心！」一名沙盜傻乎乎的大喊一聲，倒是為趙邁提了個醒。德魯伊一吹口哨，命令躲藏起來留作預備隊的戰犬出擊。儲備糧救主心切，從戰場一角衝出，用腦袋撞在了螳螂人的大腿上。螳螂人不言不語，用骨牙匕首橫斬過去。戰犬皮甲被切了一個大口子，儲備糧丟了一些毛。

　　「笨獅子，向右面攻擊！」半身人怒吼一聲，命令隨著心靈異能傳遞過去。與此同時，趙邁和布徹已經發動了攻勢。長劍如同一道流星滑過，帶著布徹的全部力氣斬在蠍獅獸的脖子上。趙邁則要更加穩重，知道在頭部被攻擊的情況下，蠍獅獸的尾巴是它最大的反擊依仗。所以他挺起巨齒獸，猛地從後方刺中蠍尾，然後用力橫絞，將一截尾巴撕了下來。

　　帶著麻痺毒液的血噴濺出來，趙邁慌忙避開，而這時螳螂人也衝了過來。它被儲備糧一耽誤，失去了最佳的救場機會，導致蠍尾獅受到重創，而這股怒火要發洩到趙邁身上才行！

　　「小賊，受死吧！」螳螂人說話的時候口齒不清，總是帶有沙沙的雜音。他使用一鞭，一棍和一把匕首向趙邁發起了連綿攻勢。

　　螳螂人的武技總是透露著美感，不論動作的幅度是大是小，一股優雅不可抑制地展現出來。美在很多時候代表著效率，而對於效率美的追求早已融入螳螂人種族的血脈之中。趙邁只堅持了四招就變得手忙腳亂，防線全是破綻，而且連瞄準和扣動扳機的機會都沒有。螳螂人雖然不知道什麼叫做火槍的槍口，但它用多把武器，把長槍槍刃一直逼出威脅範圍，這還是能做到的。

　　長鞭從意想不到的角度甩了過來，纏在了趙邁的脖子上。粗糙得如同砂石的鞭子不斷收緊，將血液和氧氣截斷。趙邁想要砍斷鞭子，卻不得不先用巨齒獸擋住刺向他心臟的匕首。模糊的眼角看到從另一側抽向太陽穴的棍子，他也只能努力向回拉扯肩膀，希望巨齒獸趕得及。「鐺」的一聲巨響，耳朵都發麻。

　　沙盜早就分散開，去對付其他的敵人，布徹則還在和瘋狂掙扎的蠍獅獸做最後的了斷。「大爺爺」帶著四名手下，已經把螳螂人逼到了角落中，看到快要被勒死的趙邁，隱藏在面巾下的嘴角微微翹起。雖然還有半身人沒有解決，但目前的戰鬥節奏就是他最想要的。

　　突然，一支長矛從他的身側刺來，狠狠鑽入了他的肋骨之中。帶著憤怒和驚恐，他看到了自己手下充滿迷惑的雙眼。「你居然敢背叛我？」大爺爺怒吼一聲，石錘呼嘯著砸爛了那個人的腦袋。

　　肋下的傷口疼痛不已，鮮血染紅了衣袍，像一朵盛開的玫瑰花。他們都會在白袍下面穿著盔甲，「大爺爺」的還是一件用砂蜥獸鱗皮做成的硬甲。可是誰也不應該知道這件盔甲並沒有護住側腰，這應該是秘密中的秘密啊？！

　　還有沒有叛徒，不可能只有一個叛徒。想要背叛需要莫大的勇氣，而單獨一個人是聚集不起這麼大勇氣的。至於被螳螂人趁亂殺死的沙盜？怎麼看都像是又一個叛徒，因為全心全意和敵人戰鬥的人，是不會被那麼快殺死的。

　　手中的石錘變得火熱起來，就像烈日下的沙子，就像她的肌膚。似乎過去的回憶一股腦出現在面前，一些被遺忘的片段也浮現上來。對了，他想起來了，拉圖瑪的姐姐就是被自己推到流沙坑中溺死的，雖說她不服管教罪有應得，但拉圖瑪會不會將陰狠的心思隱藏至今，一直在暗中計畫復仇呢？

　　越想越有可能，越看他越像有事隱瞞著。大爺爺深吸一口氣，避開了螳螂人的武器，悄悄挑起一塊石子，猛地甩了出去。飛石在地上一彈，拐了個弧線命中拉圖瑪的膝蓋。只是一個踉蹌，這個「暗藏禍心」的傢伙就跪倒在地，剛好滾到自己面前。

　　他低頭一看，正看到拉圖瑪伸手到懷裡，想要掏出什麼東西。「你這個叛徒！」大爺爺怒火中燒，用錘子狠擊而下，將他上半身砸的稀爛。從已經變成漿糊的手指中間，大爺爺果然發現了一把匕首，用黑曜石打磨出的鋒利匕首。「這就是證據！」他拿起匕首展示給其他人：「他們都是叛……」

　　「徒」字還沒有喊出口，他的胃部就被石矛貫穿。螳螂人等待這個機會好久了，終於可以解決拿著錘子的這個高手。大爺爺怒吼一聲，居然絲毫不退，一手抓著矛桿向更深處拽，一手舉起錘子便砸。螳螂人非常靈活，但它們昆蟲般纖細的身體並不強韌，硬碰硬的方式是不行的。而且不管是鞭子還是骨牙匕首，都無法阻擋沉重的石錘。螳螂人的肩膀被砸到胸腔裡，綠色的血液四濺，它連哀嚎聲都發不出來，就再次被錘子擊中了腦袋，像個西瓜一樣爆炸了。

　　大爺爺奮力抽出石矛，這樣的重創已經不可能自癒，就算是醫師也將束手無策。除非能從山縫裡跳出個牧師或者高階聖堂武士，否則這條命就算交待了。他掀開衣袍，想看看自己大約還剩下多少時間，但意外地發現，自己只有胃部這一處傷口，側腰根本毫髮無傷。這是怎麼回事？他有些鬧不明白。

　　戰場一側，半身人發光眼睛黯淡下去，他收回了在沙盜頭領大腦中的心靈觸角，開始選擇下一個控制的目標。這些沙盜頭腦中都缺乏精神防護，做起手腳來並不麻煩，但這畢竟非常牽扯精力。很快，他就將目光盯上了那個大塊頭，居然能用雙手將蠍獅的頭顱扯下來，真是天生神力！

　　至於那個快要被勒死的人，他手上的武器相當值錢，足夠彌補此次的損失，然後還能大賺一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沒有傻子

　　趙邁視野已經朦朧，就像天突然黑下來一樣，只能大概看到對面螳螂人的輪廓。他想用火槍瞄準，但手上無力，火槍不知怎麼就被敵人奪了過去。這該死的鞭子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明明沒有打結，只是纏了一圈多，居然會越扯越緊。他奮力掙扎，希望這個時候能夠像其他主角一樣，突然靈機一動，體內產生一股熱流，然後臨陣突破，悟得無上武功，抓住敵人破綻，然後大殺反殺直到全滅超神。

　　但實際上，只有儲備糧衝了上來，從背後趁亂咬住了螳螂人的下體。

　　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趙邁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只能將自己全身的重量撞過去，至於敵人手上還握著利器，現在已經沒空關心了。到了拚命的時候，誰還顧得上那些。

　　這成了一場赤裸裸的比誰更凶狠的戰鬥。匕首刺中了自己的大腿，這沒關係，趁這功夫趙邁摸到了螳螂人的腦袋。想側過頭來用牙齒咬，這絕不可能！趙邁用手指狠狠捏住螳螂人凸出的複眼，然後用力擠了下去。

　　疼痛、流血，一切的感覺都化為最原始的凶狠。沒有動物不會在死亡面前反抗，垂死的掙扎是最瘋狂的行為，但也是自然界最冷靜、直白的道理。整整一顆星球都在魔法的褻瀆下掙扎，這股意志隨著自然原力潛伏在趙邁體內，雖然完成了轉化和過濾，但卻不會真正消失，反而會融合進趙邁的意志之中。

　　他只有一個念頭，讓自己的雙手不斷深入，壓扁對方的腦袋，似乎不這樣就不能倖存一樣。螳螂人是從昆蟲改造而來的，缺乏內骨骼，一旦打破了或者找到了它身體脆弱的地方，其內臟缺乏保護。趙邁就像野獸一樣，全身浴血但渾然不覺，兩隻手掌在螳螂人頭顱內完成了合握。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勉強睜開眼，看看周圍的情況。螳螂人握著匕首的那隻胳膊，被儲備糧死死咬住，否則趙邁早就被戳成篩子了。白袍沙盜只剩下三個人，他們向半身人發動衝鋒。幹掉了蠍獅的布徹大踏步走了過來，朝趙邁伸出了手。

　　然後一拳打在趙邁的腦袋上。

　　沙盜在失去了頭領之後，向半身人發動了最後的衝鋒。螳螂人已經全都死了，蠍獅也身首分離，只要干掉了半身人，至少自己和壯漢一夥兒還有些交情，這就能保證存活。在他們看來，半身人就是個野孩子，戰鬥中連移動都沒移動，完全是嚇壞了的狀態。就算他擁有心靈異能，又能怎麼樣呢？

　　是啊，又能怎麼樣呢？心靈異能是肉體感官的極限，是精神和靈魂力量的起點。在心靈術士看來，身體的能量和活力離開精神就不再存在，肉體只是載具，精神給予它意義，而靈魂則讓這一切昇華。

　　未經雕琢和訓練的精神，甚至不如鈍刀對半身人的威脅更大。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沙盜，他們似乎早已是被馴化的動物，現在要做的不過是拿起那根無主的韁繩。半身人的眼睛中放出微光，輕輕刺入三個盜賊頭腦之中，立刻讓他們陷入了迷茫。

　　「我是你們的新頭領，半身人譚諾，沙漠的馴獸師。」他的聲音同時具備威嚴和循循善誘，在三個沙盜和布徹的頭腦裡迴蕩。「你們要服務於我，而後可以享受精神的歡愉，否則我會讓你們變成奴隸，肉體上、精神上都要永生永世承受痛苦。」

　　三名沙盜收起武器，低下頭去：「是的，譚諾頭領，我們效勞。」

　　布徹掏掏耳朵，咬了咬嘴唇，也跟著點了點頭。半身人用心靈異能影響他的時候，他的確神志恍惚，然後一拳放倒了趙邁，還把儲備糧踢暈過去。不過他完全不明白半身人說的是什麼，語言的障礙反而成了保護。見到三個沙盜瞬間改旗易幟，他怎麼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雖然布徹自己不會任何法術，但他知道一個道理，越是神奇的力量，越不能頻繁使用。在沒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之前，最好表現的和其他人一樣，裝傻，然後才能伺機反擊。

　　他乖乖站在三個沙盜旁邊，摳摳鼻孔，揪揪牙縫，活靈活現像個傻子。布徹沒什麼表演天分，但裝成傻子卻是天生的本領，有著十多年的積澱，外人根本看不出破綻來。半身人笑著看了看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這大塊頭戰鬥力驚人，但卻沒有絲毫心靈異能防護，原來卻是因為智力殘缺。但凡心靈異能，必須以自我控制為前提，方才能忍受痛苦，超越肉體的限制。傻子是世界上最簡單和純真的生物，他們不會強迫自己做任何事情，更不要說自虐式的心靈異能訓練了。

　　「行了，收拾戰場，將補給收拾到一起。」半身人一揮手，三名沙盜就開始忙碌。布徹雖然慢了半拍，但還是動了起來。他走到趙邁身邊，拿起了巨齒獸，然後便雙手捧著它向半身人走去。

　　「很好，甚和我的心意。」半身人笑著說道。他對著全金屬的東西充滿興趣，早就想拿到手裡看看。布徹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突然輕輕將巨齒獸一拋。

　　雖然只有短短不到半米的距離，而且這次拋擲沒有敵意，更像是一種小遊戲，但對於半身人的身板兒來說並不輕鬆。他眉毛一皺，心靈異能奔湧而出，一下子定住了身前的金屬長槍。

　　隨後他就看到一隻大拳頭朝自己眉心飛來，但他已經來不及，也沒有餘力反抗。

　　「他還有用，不能打死他。」潛伏在布徹頭腦中的意識依舊在發揮著作用，魅惑著他，讓他以為半身人是朋友。不過打暈朋友這種事對布徹來說毫無心理壓力，所以這拳頭準確命中了半身人的腦門。身高不足一米的小身板被兩米高的壯漢一拳命中，只會產生一個結果。就算布徹已經手下留情，譚諾依舊直挺挺飛出去，直挺挺倒了下去。

　　三名沙盜撲上來，試圖和布徹搏鬥。「凱爾曼加的屠夫」微微一笑，抄起還浮在空中的巨齒獸，用槍刃依次殺死了這三個手無寸鐵的人。隨後，他提著半身人，將他放到趙邁身邊，並排在一起。

　　「哦，兩個都是好朋友，看你們誰先醒了。」他知道自己的狀況有些不對，但就像發燒中的病人試圖做高等數學題一樣，想要理清思路無能為力的。這個時候，行動都是魯莽的，等待才是智慧的。

　　誰說他是個傻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同伴

　　「哦，該死的，布徹你下手能不能輕一些？」趙邁是被儲備糧的舌頭舔醒的，當時他正在做一個濕答答的夢。周圍倒了一地的屍體，但是沒有多少血腥味散出去，似乎這裡的沙子、這裡的山都在不斷從屍體中吸收某種東西。這也好，暫時不會引來其他怪物，他們的狀態已經無法承受再一次的襲擊。

　　除了趙邁、布徹兩個人之外，還有兩個人頑強地活著。一個是仍在昏迷中的半身人，就直挺挺地躺在趙邁身邊，隨時都有可能醒來，另一個居然是沙盜的首領「大爺爺」。

　　「現在應該怎麼辦？」布徹皺著眉頭，看來頭腦仍不是很清楚。心靈異能就是這樣，如同跗骨之蛆，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很多時候，心靈異能會利用「宿主」自身的力量來完成工作，所以一旦中招，就很難自行去除。

　　「布徹，麻煩你去收集一下他們身上的補給，看看有什麼能用的。」趙邁大概看出了朋友的為難之處，雖說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個法術造成的，但這不影響他作出決定。就在布徹轉過身去離開幾步之後，趙邁將匕首插入半身人的眼窩，直沒入腦。

　　這比找肋骨空隙中的心臟簡單和保險多了。

　　心靈異能的服務目標沒有了，時間就會幫助布徹從法術中慢慢解脫出來。

　　「呵，看來我也死定了。」大爺爺苦笑兩聲，低頭看了看胸腹部的傷口。現在流出來的血液已經變得非常粘稠，顏色也變得彷彿墨，如同烏鴉羽毛的顏色，死亡使者的顏色。

　　趙邁看了看他，先抬手為自己和儲備糧施放了治療法術，緩了緩神。他手上的魔法光芒和迅速恢復的傷口讓「大爺爺」非常心動。就像久旱的旅行者看到了清亮的溪水一樣，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渴望。

　　趙邁拿著巨齒獸抱在懷裡，然後坐在了他的面前。「想活下去嗎？」

　　「當然！」沙盜頭子勉力挺直了身子，掙紮著壓制自己沉重的呼吸。「誰不想活？」

　　「就算這是個可悲的、沒有希望的、殘酷的世界，你也想繼續活著？」趙邁歪著頭看看他的傷口，裝作很懂的樣子說道：「好吧，不過現在治療和一會兒治療沒什麼區別，我也不能保證可以治好你。而且，最大的問題是，每次使用法術我都會感到不適，所以你需要給我個治好你的理由。」

　　「你要去提爾城，我可以帶你去。一路上哪裡有水源，哪裡有安全的旅店，我都可以告訴你。」大爺爺連忙說道。

　　「我們兩個可以從無盡的沙海中走出來，也可以繼續走下去，沒你也一樣。所以……」趙邁目光平靜，根本不為之所動，用頑石一樣固執的聲音說道：「還有呢？」

　　「我……我還有錢，鋼幣，從沙漠遺址中找出來的，相當有價值，兩百多枚，全都給你們了！你們可以立刻變成大富翁、奴隸主，或者成為提爾城的官員，聖堂武士！我還認識提爾城的高階聖堂武士，他是我的子侄輩，我可以為你們引見，能省去很多麻煩！」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冰冷的地獄，那麼趙邁的聲音就是這樣的：「還有嗎？」

　　「我……」大爺爺從喉嚨裡發出咆哮聲，如同被激怒的獒犬。他雙目赤紅，憤怒、不甘和屈辱一同湧上心頭，伴隨著從肚子裡又湧出的一股黑血。

　　「我知道你對我有所懷疑，這在沙漠上很常見。我有一副地圖，可以幫助找到道路。你認為我會總是帶著一副用來騙人的地圖嗎？」

　　「你說的很有道理，的確沒人會那樣做，除非早有計畫。」趙邁站起身來，魔法的光芒在他左手上熠熠生輝。走到「大爺爺」身邊，趙邁將手放到他的肩膀上。「你為什麼故意放螳螂人來攻擊我？」

　　「啊，因為……」沙盜頭子剛說出幾個字，就感覺眼前突然一亮，然後便是胸口的一陣冰涼。趙邁用施展了光亮術的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後將巨齒獸的槍刃刺入了他的心臟。

　　「雖然我覺得你的做法是對的，留著他總是個禍患，但是你還這麼年輕，殺人這種事還是交給我來幹吧。」

　　趙邁抽出槍刃，有些意外地看著布徹：「你覺得我這樣做不好？」

　　「對」和「好」經常不是一回事，趙邁能聽得出兩者的區別。

　　「因為你還年輕，我看你總是一個人旅行，除了條狗之外，並沒有太多的羈絆。這個時候你很容易迷失自己，陷入到殺戮的快樂中。我見過很多年輕的小夥子，當然大多比你還年輕。他們其中很多最後變成了只會殺和草的傢伙了。」

　　「哦，我不會那樣的，其實在遙遠的地方，我有一個家，如果不是開著飛行器撞我們的那個傢伙，現在我也許正和父母、弟弟妹妹一起玩兒呢。」趙邁擦擦槍刃，對布徹說道：「我時刻在提醒自己與人為善，但總是有人來欺負我，對於這種人我只有強迫自己反抗。我體會不到殺人的快樂，我只是害怕自己若不做，就沒機會回去了。」

　　「有家就好，那就有歸宿。」布徹說道：「不過，遇到殺人的事情還是多交給我吧，我已經站在鮮血的泥污當中，就不必潔身自好了。」

　　「我覺得你已經離開泥污了，真的。」趙邁開始翻檢戰利品。

　　布徹將所有人的口袋都掏了一遍，東西擺放到一起。「嘿，麥克，我在半身人身上發現兩本書，他還是個法師呢！」

　　「我來看看。」趙邁拿過書，其中一本是日記，兼做賬本的用途，對他們暫時沒什麼幫助。另外一本則很有意思，居然是心靈異能的修煉指南。

　　「你能看懂？」布徹剛才自己也翻了翻，上面的文字對他來說就如同天書。在他的同伴身上，隱藏著太多的秘密。他逐漸確定自己是進行了一次空間旅行，這裡絕對不會是格拉利昂。

　　「是的，我能看懂，這是心靈異能手冊，就是半身人的那些招數。」趙邁放下書，決定對布徹坦白一切。「我是一名空間旅行者，不論這個阿塔斯星球，還是你的故鄉格拉利昂，都不是我的家鄉。我本身並不強，所有的空間旅行都依靠那輛會變形的車。所以，如果你想要回去的話，還是得想辦法把車挖出來才行。」

　　「回去，你開什麼玩笑？」布徹突然哈哈大笑：「我因為惡名不得不躲到北方，然後又因為凱爾曼加的事情，藏身於山谷之中。我現在終於自由了，這是個新世界對不對，阿塔斯，阿塔斯，真是好名字！」

　　「凱爾曼加發生了什麼？」趙邁好奇地問道。

　　「等我哪天心情好了，也許會給你說的。」布徹拍掉手上的塵土，拿起一塊破布擦拭起自己的劍。「放心，我會幫著你把你的車挖出來，你要去哪兒我都幫你。但有個交換條件，你得教會我本地的語言，還要教會我半身人的那個本事。」

　　「你是說心靈異能？」趙邁看了看手上的書，撓了撓頭：「首先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完全理解，也不知道像你我這樣的外鄉人能不能學會本地的異能。但是我至少可以完全翻譯給你聽，教會你本地語言也沒什麼問題。」

　　「那就這麼說定了。」布徹將長劍收回劍鞘，指了指地上的屍體：「來，我教給你怎麼從屍體上扒東西。咱們的衣服、鞋子和所有的裝扮，都要和本地人一樣才行。」

　　「我也是這麼想的。」趙邁點了點頭：「咱們要去提爾城，也是這裡最大的城市之一，入鄉隨俗是很重要的。現在開始，我就逐步教你本地的語言，先從簡單的詞語說起。」

　　就這樣，一個教一個學，兩個打掃戰場。他們在白袍沙盜身上找出了地圖，他們在螳螂人那裡發現了靈晶石，這對他們開發心靈異能會很有幫助。然後兩人將十多人的補給全都集中起來，換上合適的衣服裝備，一邊用本地語言不停對話，一邊踏上了繼續前往提爾城的道路。

第一百三十六章 跨越山丘

　　收拾好行囊，兩個人一條狗，背包中還有一盆花，繼續踏上翻山越嶺的道路。之前的殺戮被他們遺忘在身後，也只有這樣才能更輕鬆些。要知道，在阿塔斯旅行的負擔本來就很重，熱、沙海、乾燥、來自沙漠怪物的威脅，當然還有孤獨。所以輕裝上陣是非常必要的，一個朋友也是非常必要的。

　　沙盜和半身人隊伍的屍體暴曬在太陽下，趙邁還專門用自然原力加強了它能夠散發的味道。沒過多久就吸引了大量生物聚集，這讓離開的兩個人路上安全了很多，也從容很多。

　　兩個人會在清晨和黃昏前進，在中午與深夜休息。山區中最大的好處就是很容易找到遮陰的地方，一片黑影能夠比周圍明亮的區域低上十度不止。但是同樣要小心隱藏在影子中的生物，它們雖沒有人那樣聰明，但它們才是地主，對所有的蔭涼瞭若指掌。

　　「乖，我們只是要分享一下影子，避開中午的太陽，黃昏之前就離開。」趙邁將手緩慢伸向前方，然後停在巨蠍的嘴巴前面。反射著金屬光芒的劇毒尾針移動過來，懸停在趙邁的手腕上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紅色的岩石巨蠍朝旁邊讓了讓，用鉗子在地上劃了一條線，然後繼續躲藏在陰影之中。

　　「行了，過來歇歇腳吧，主人同意了。」趙邁招了招手，讓早已經看得膽顫心驚的布徹走了過來。「別超過地上的那條線，而且最好你坐在我的另一側。」

　　「它真的不會攻擊你嗎？」布徹的手就從來沒離開過劍柄，他依舊非常緊張。

　　「我若不相信自然原力，我就不會是德魯伊了。」趙邁用手拂了拂地上的碎石，然後跪坐下來，屁股墊在雙腳腳踝上。這個姿勢令人難受，但卻是半身人心靈異能訓練中的一步，據說有利於發揮自身的潛力。更加細小和靈敏的半身人做起來會輕鬆很多，而趙邁只需要看看布徹彆扭的程度，心裡也會變得輕鬆起來。

　　調整呼吸，進入循環，幻想著心靈力量從大腦出發，遍歷身體的所有地方，然後回到大腦之中。這可以構建最基本的心靈異能運動，以後想要顯能（也就是施展能力），首先要做的就是用思維帶動這種能量，投射到身體外面去。

　　對於學習心靈異能，趙邁的進度非常快，這讓布徹相當羨慕。趙邁將其歸結為自然原力的幫助，因為他在調動心靈力量的時候，身體的那一部分也會運動起來。自然原力有時候會幫助和促進心靈異能的循環，就像油電雙引擎的汽車似的，在不同的情況下有不同的工作模式。目前趙邁的自然原力在總量上佔有優勢，但是心靈異能卻更加迅捷、靈動。這就像是思維總是快如閃電，但必須落實到肉體上才能完成動作。

　　雙引擎也有好處，他可以同時鍛鍊心靈異能和自然原力，甚至再加上身體素質的訓練也未嘗不可。不過在阿塔斯的荒原上，腦力可以飆到天際，但體力卻不能浪費。如果到安全和有保障的地方，趙邁絕對會試試三管齊下的感覺。

　　冥想和訓練讓身體舒服下來，趙邁打開水囊喝了起來。即使是在群山峭壁的影子中，溫度仍然極高，微風似乎無法吹來絲毫的新鮮空氣。在他們的來路方向，熱氣帶著沙塵從山腳爬上來，沿著帶有紅色條紋的砂岩，向高處峭壁頂端一波波升騰著。之後，它們會加入到沙暴雲當中，在山脈的另一側降落、堆積。所以，在他們前進的方向上，一個個巨大的沙丘反射著太陽的深紅色光芒，明亮得以至於往那個方向看就會刺痛雙眼。

　　「真是壯麗的景色。」趙邁將水嚥了下去，然後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捅了捅它。紅色的岩蠍嗅到了水的味道，探頭探腦過來討要。趙邁笑笑，往它的嘴巴裡倒了一些，然後輕輕拍拍它的甲殼。剩下的是儲備糧的，蠍子不能太貪心。

　　「的確很壯麗，在格拉利昂我絕對看不到這樣的景色。」布徹也打開水囊，狠狠灌了一口。「不過……」他眯起了因為風沙而總是紅腫的眼睛，「我還是希望另外一種見到沙子的方式。在蔚藍的大海邊，躺在沙灘上，頭頂有樹蔭，腦袋底下是柔軟芬芳的大腿，抬眼就能看到驚心動魄的山巒和一張美麗的笑臉。手邊再有一杯冰涼的麥酒。啊！我真懷念科沃沙的港口和那裡的冰霜女術士。」

　　「冰霜女術士？」趙邁打趣道：「你確定不是女術士們？」

　　「哈，你說到我心坎兒裡去了！」布徹戀戀不捨，又從水囊中吸了一小口，然後盯了趙邁一會兒後，問道：「我是因為想開始一段新生活，才留在這個世界，你是為了什麼呢？我記得你說過你有家，父母還有弟弟妹妹？」

　　「哦，沒錯，我的確有。」趙邁將蠍子的大鉗子推到一邊，這紅色的大塊頭喝完水之後變得過於熱情了。「我出來冒險最早的初衷是為了學會法術，給父親治病，現在我已經知道該怎麼提升施法能力，很快就能完成我最初的目標。到那個時候，我就能自由很多。」

　　「那你想幹什麼呢？」

　　「看看這壯麗的景色就很好。」趙邁把腳從屁股底下抽出來，伸直了腿，後背倚靠在山壁上。「你知道嗎，我對我過去的生活並不很滿意，總覺得缺少些什麼，可因為眼界的關係，一直不知道答案。現在嘛，自然原力讓我溝通了世界，心靈異能幫助我發掘內心，我第一次可以聽見內心真實的想法。我想四處多看看，多聽聽，多多享受這個世界的美。我已經有了全宇宙最好的機會，可以走出去，進入星空，深入過去只存在於幻想的世界！我知道一路上不會總是一帆風順，就像在紅樹林遇到了金字塔壞蛋，以及後來把咱們的車輛撞壞，導致這一路艱險的那幫人。我要有自保和從各種困難裡脫身的本事，將那些害我的傢伙也禍害一遍的力量。先不用怕那些壞的事情，這樣就可以更好的體會那些好的。之後嘛，我還想帶著家人朋友去見識見識這一切，當然前提是我有足夠的錢。」

　　「這就是你挖掘心靈異能的時候聽到的，太神奇了！我的心靈異能只能讓我聽到些奇怪的聲音，比如你旁邊的蠍子放屁的聲音。」布徹伸過手來，拍了拍趙邁的肩膀：「我可以教你打架，你的德魯伊本事能幫你克服野外的艱險，而你說這放屁的心靈異能具有無限的潛力？這些加起來，應該夠你自保的了，不過你說的缺錢是怎麼回事？沙盜和半身人的錢不都在你那兒嗎？」

　　「男人永遠缺錢。」趙邁說。

　　「哦對，還有大腿、酒和冰塊。」布徹擤了擤鼻子，氣惱道：「沙子倒是永遠不缺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購買坐騎和奴隸

　　「你說這三個騎殼甲蟲要用掉我三十枚金幣？」趙邁站在烈日下，對面這個皮膚粗糙的半沙人商人惱怒不已：「你可看清楚，我的金幣純度很高，是貨真價實的好玩意兒。看看這大小，正是半身人用過的那種，你居然敢多收我錢？」

　　布徹適時走了過來，用自己魁梧的身體形成陰影，給趙邁遮涼。兩個人早就商量好了，在這個奴隸制的世界，他們分別扮作到處尋找角鬥士的奴隸主和他的首席訓練師，用以掩人耳目。

　　「大人，我的騎殼甲蟲肚子裡滿滿的都是蜜，不用額外喂飼料就可以保障長途旅行。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你在浪費我的時間。」趙邁扔下二十四枚金幣，道：「我要自己挑。」

　　說完，他徑直走向圍欄中的騎殼甲蟲。之前他和布徹在沙漠中捕殺的圓殼甲蟲，其實就是野生的騎殼甲蟲。阿塔斯缺乏各種牲畜，駱駝的價格要比騎殼甲蟲高出兩倍，只有大商人才會選擇。騎殼甲蟲的飢餓狀態行走距離比不過駱駝，也不夠聰明和馴服，但是喂飽了之後，它能夠從腹部分泌蜜珠，一種幾乎可以無限儲藏的優秀食物，所以在商人當中相當受歡迎。

　　不過如何挑選騎殼甲蟲卻很有技巧。這不像挑選牛馬，看看身子是否強壯就可以了。騎殼甲蟲的秘密都隱藏在甲殼之下，並不直接顯露出來。有的商人通過用指節敲打外殼並聽聲音，來確定甲蟲是否飽滿成熟。趙邁的方法更簡單，他直接讓甲蟲自己說。

　　走在甲蟲們形成的自然原力場中，哪一隻強壯、哪一隻虛弱、哪一隻更加野性，都一一呈現在趙邁面前。他也不用敲也不用摸，走了一圈後便指定了三隻。

　　「大人真是好眼光。」那臉皮像沙子的半人類商人也服氣了，雖同時也在為自己沒能賺到更大的利潤而傷心。他想了半天，還是沒能說出「歡迎下次光臨」之類的話。

　　兩個人接下來奔赴奴隸市場，希望能找到個瞭解提爾情況的傢伙。

　　這座名叫古爾格的城市也有巫王統治，但幸好是一個不怎麼插手日常事務的清閒巫王。他居住在高大的山巔宮殿之中，將城市交給議員、牧師與聖堂武士來進行管理。

　　但這就能讓古爾格的居民過上相對幸福的生活了嗎？

　　正當趙邁來到奴隸市場的時候，正趕上聖堂武士宣佈巫王的命令。他們的聲音借助心靈異能的加強，洪亮而清晰，不會讓任何人漏聽。「一千個奴隸的左手小指，日落前送於山巔廣場，由議會接收並登記。」

　　「我不懂，為什麼要這樣的命令？」布徹彎下腰來，壓低聲音在趙邁耳邊問道。

　　「在試探自己的統治權是不是仍舊穩固。」趙邁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道：「如果湊不齊一千根，肯定會有後續的可怕事情到來。你看看，這不所有的奴隸主都在忙著剁手指？如果不上交或者交的少，議會登記之後還不知道怎麼向國王匯報呢。至於多了，有誰會管？」

　　布徹搖了搖頭，臉色變得陰沉。他看著不遠處的市場，奴隸們被鐵鏈拴著，一個跟一個，乖乖走到「主人」面前，伸出了手，就好像那隻手不是自己的一樣。

　　從本地法律來說，那隻手的確不屬於他們自己，而是奴隸主的財物。一刀又一刀，手指一根根累積起來。

　　「就是一千隻豬開始反抗，也能掀翻半座城市，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布徹依舊憤憤不平。

　　「冷靜下來，自我控制，你的情緒很可能會被其他心靈異能者捕捉，從而暴露身份！」趙邁皺著眉毛對他搖了搖頭。「只要巫王還在，他們的狀況就不會得到絲毫改善。一千隻豬？就算是一千個你，在面對巫王的時候也毫無勝算。」

　　「我不信。」布徹搖搖頭，但總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所有的巫王當年都是太初術士拉賈特手下的鬥士，每人負責消滅一個種族。具體都死了哪些我記不清了，但我能確定你肯定看不到狗頭人、獸人、食人魔、侏儒、蜥蜴人、地精。你覺得在格拉利昂，有誰能夠完成這樣的恐怖行為？」

　　「這不可能！」布徹顯然被嚇了一跳，斷斷續續蹦出幾個詞來：「滅絕，神呢？怎麼做到的？」

　　「首先，神對此無能為力。而且除了突襲和暗殺，任何試圖正面對抗巫王的行為都是不可能成功的，除非你也成為巫王。」趙邁知道奴隸制並不是一種好制度，但除了避免自己成為奴隸，避免自己受到迫害之外還能做什麼呢？就算是為奴隸們流下眼淚都會被當做異端，說不定會因此獲罪，有其他奴隸主舉報然後捆在火刑柱上。大火過後變為塵土，而原本的財產都會被瓜分。

　　「麥克，我明白了。」布徹捏了捏拳頭，全身放鬆下來：「我不會蠻幹的。」

　　「算了，我聽明白了。你還是要干某件事情，只不過會更加理智些。」趙邁拍了拍布徹的肩膀：「記住，不管你幹什麼，我都是你最可信任的人，會幫你出主意的。」

　　「嗯，咱們繼續走吧。」布徹指了指前面：「那些奴隸還沒有被切手指，咱們可以從裡面挑幾個人幹活兒。」

　　壯漢大踏步的走過去，將阻擋陽光的斗篷和罩衫掀開，用鷹一樣的目光俯視著那群奴隸。他比在場所有人都要高大，壯碩的肌肉從衣袍下鼓出來，這不是沙漠居民能夠生出來的效果。這些肌肉意味著大量的營養、大量的水以及大量的訓練，意味著主人的財力和勢力。

　　趙邁晃晃悠悠走過去，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微笑，正如他在影視作品中見到過的陰險紈褲子弟那樣的表情。奴隸販子很有眼光，對自己畏畏縮縮的商品們低喝一聲：「都站直了，大主顧來了！」然後便拿著撢子，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趙邁身側。

　　「大人，你要什麼樣的貨物？」

　　「一個機靈的，一個強壯的。我只要最好的，不想浪費時間慢慢調理。」

　　「我這裡有一名混血人，非常強壯，是我最好的貨物。」奴隸販子搓著手，討好地說道：「他從出生起，就是一名角鬥士，非常優秀。王上保佑，他的主人破產了，我這才有機會接手，這是他所有財產中最有價值的一部分。」

　　「穆爾人？」趙邁皺了皺眉眉頭，裝作很懂的樣子：「帶他出來看看。」

　　「他叫做裡卡斯，大人，我這就把他帶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裡卡斯

　　裡卡斯穿了身土褐色的布袍，脖子上拴著鐵鏈，被奴隸商人的兩個幫僕從屋子裡面拉出來。外面的陽光讓他皺了皺眉頭，但強壯的布徹才真正讓他感到不適。就像兩頭老虎見面一樣，裡卡斯雙手抓住鏈子猛地一扯，將兩個幫僕拽倒在地。他脫去布袍，也露出了自己的肌肉。

　　滿是傷痕的肌肉相當健壯，但並不像布徹那樣鼓脹。相比於絕對的力量，他更注重保持靈活、敏捷還有更低的消耗。只用了幾個動作，裡卡斯就將全身肌肉都活動了一遍，完成了初步熱身。

　　這是個禿頂的中年人，略尖的耳朵、過分挺直的鼻樑和錘子造型的黑色瞳孔，無一不說明他是個混血人，也說明他出身相當「低賤」。他們被稱之為穆爾人，或者更粗俗的說法為「騾子」，是一群無法自行繁殖，奪去了後代血脈力量的人。傳說他們背負著這種混血的詛咒，注定會燦爛綻放，也注定曇花一現、歸於沉寂。

　　裡卡斯跨過地上的幫僕，徑直走到布徹面前。三十年以來，他一直為自己的強壯而自豪，從小他就是角鬥訓練營的佼佼者，跨越一到兩個年齡階段進行訓練。但現在，他感到了威脅。面前的壯漢身高馬大，他能看得出來那身肌肉並不是用來觀賞，而是用來戰鬥的。最有意思的一點，這個壯漢是個純血的人類，並不是另一個穆爾人。

　　「你這個奴隸並不好管理啊。」趙邁說道：「是用心靈異能的話又麻煩，而且還會降低他的戰鬥能力，非常不划算。」

　　奴隸販子早有腹稿，立刻說道：「大人，這點問題對您來說絕不是什麼問題。而且，您最關注的不就是強壯和機靈嗎？裡卡斯足夠強壯，而且他有自己的頭腦。現在他的表現，不正是很機靈嗎？」

　　裡卡斯在布徹面前站定，微微仰著頭看著他：「大塊頭，你是他的奴隸？」

　　布徹冷哼一聲，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因為身材的原因，他只能扮作用體力掙飯吃的奴隸，但不代表他會配合演出。趙邁與他商量過，但凡是遇到這種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提問者會自己找出答案來的。如果遇到聖堂武士之類的管理者，一切都由精通語言的趙邁負責處理。

　　這種對於奴隸制的輕蔑笑容讓裡卡斯產生的誤解，他扭過頭看著趙邁，大大方方地說道：「我是裡卡斯，方圓五百里之內最好的角鬥士。我可以為你贏得所有冠軍，只要是公平的戰鬥。」他帶著很濃重的尤里克城邦的強烈捲舌口音，是從他的母親和第一個訓練師那裡學來的。

　　「那麼不公平的呢？」趙邁故意問道。

　　「對方肯定不會活著，但你將可能面臨重大的金錢與財產損失，」裡卡斯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我。」

　　趙邁拍了兩下手，然後說道：「這麼說來，你喜歡戰鬥？」

　　「不，我喜歡勝利。」裡卡斯說道：「我希望成為提爾城角鬥的冠軍，我希望能夠成為神殿塔競賽的冠軍。」

　　「有趣的想法，不過為什麼一定要是神殿塔的冠軍呢？」

　　裡卡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奴隸販子湊過來，正要說些什麼，這個關頭裡卡斯才再次開口。

　　「因為我如果成為那個冠軍，國王陛下會站在我的面前，給我自由之身。而這個販子——我都不願意稱他為大人——可能會向你隱瞞這個事情。我只會為能帶我去提爾神殿塔競賽的主人全心全意服務，而這條消息可以讓大人更好地還價，為你省下一些金錢。」

　　聽完這番話，趙邁終於把事情串聯來起來了。這個裡卡斯不是別人，就是在角鬥場上攻擊了巫王，引發叛亂，並在最後完成殺死巫王壯舉的那個人。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斯巴達克斯，而且是最終獲勝的那個版本。之後，他還進行了一系列的冒險，顛覆了整個阿塔斯世界的局面，被稱為開創英雄紀元的人。

　　無論如何，這個人也要買下來。趙邁當即拿出兩把鋼鐵匕首扔給了奴隸販子，以及整整一袋子金幣和寶石。「從現在起，你是我的了。」他宣佈道。

　　「這些錢不夠，大人。他是穆爾人，一個的價值相當於一百個奴隸！」

　　「你說他的前任主人是被處死的，那你定然是以非常低的價格得到了他。看看你剩下奴隸的水準，就知道你並沒有足夠的資金，肯定沒花幾個錢。」趙邁一揮手，示意裡卡斯自己從裡面爬出來，然後站到布徹旁邊去。「我勸你，再看看手裡的東西，想一想你已經到手的利潤，再想一想你的貪婪誘使你爭取的那部分新增潛在利益，和你將要冒的必然風險，做一下計算再開口。」

　　「祝大人旗開得勝。」奴隸販子靈巧的將鋼鐵匕首和金子都收了起來，看了一眼布徹，決定見好就收。

　　「記住，我是麥克，這是布徹。」趙邁對裡卡斯說道：「給我詳細說說提爾城和神殿塔的競賽。你是從哪裡聽到的消息？」

　　在他們走後不久，一個穿著紫黑色長袍，將褐色頭髮梳成十二根鞭子的男子帶著一隊僕從就來到了奴隸販子旁邊。他銳利的雙眼隱藏在鷹鉤鼻子兩側，盯著人看的時候會讓人不由自主感到緊張和侷促。

　　「啊，尊敬的聖堂武士大人，請問您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我聽說你這裡有個穆爾人，還是個角鬥士，有沒有這回事？」

　　「已經賣出去了，就在剛才不久，被一位商人帶走。他們要去提爾城參加角鬥競技比賽，神殿塔的那個。」

　　鷹鉤鼻男子顯然很不滿意，對身後喝了一聲：「波阿斯，我不是交代過，讓你確保這個奴隸要成為我的嗎？」

　　一個乾瘦的僕從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他身旁的人如同躲避瘟疫一樣趕忙閃開。波阿斯頭杵在地上，慌亂的說道：「泰西安大人，我找錯了奴隸販子，我找的是另一個。」

　　「哦，我知道了。」聖堂武士看了眼奴隸販子，嘴角微微抽動。然後他抬起一腳，帶著心靈異能加強的千鈞衝力，踏碎了波阿斯的頸骨，連看都沒看一眼。

　　「現在告訴我，你這裡還有好奴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