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劍與魔法與出租車 作者：索斯（已完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四個月之後

　　一晃四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趙邁一直待在奴隸營地中。這裡雖然不像監獄一樣有著大量的看守和嚴密的監視，想要離開算不上太困難的事情，但是他並沒有走。困住他的並不是充滿惡臭的奴隸營地，不是蓋斯人永遠睜著的大眼泡，也不是聖堂武士布下的眼線，而是這個奴隸制的世界。就算他離開了工地，進入城市之中，沒有任何朋友的話，他也無處藏身。他的四周都會是些告密份子，試圖從抓捕逃奴的事件中分得一部分獎勵。只有先把力量提升上來，才有可能脅迫別人以及保護自己。

　　每日的折磨和苦難成了趙邁的常態，同時也成為他提升自己的動力。不論是心靈異能還是自然原力的感應，都有了長足的進步。脖子上的壓抑項圈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小，即使沒有毒蛇腰帶的隔離，他也能用出一些簡單的異能戲法。

　　至於身體上的勞累，在有自然原力的支持下，並不會對他造成多少困擾。每天早上，他都能以飽滿的狀態去迎接一天的苦工，而且他不用像其他人一樣，為了第二天有所保留。所以，他一直沒有誤過工期，也沒有因為質量問題遭受過鞭打。

　　其他人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原本和他分享同一間屋子的人，早已經換了三輪。不是死了，就是因為懲罰，而送到更可怕的鐵礦中工作，終生難見太陽。說來奇怪，阿塔斯的太陽帶來的永遠是死亡的酷熱，但擁抱太陽依然是每個阿塔斯人的願望，尤其是在臨終的時候。

　　期間，他在工地上見過幾次泰西安。起初一個月，他只出現過一次，但在最近一個月，他卻出現了六七次之多。趙邁有意識地避開泰西安的注意，絕不在他身邊出現。聽到傳聞說，泰西安又官復原職，重新當上了建築工程的聖堂武士。趙邁心裡明白，神殿塔已經成了是非之地，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從不敢放鬆警惕。不同於格拉利昂，現在他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是真正的身陷險地，一時的放鬆就有可能導致殺身之禍。也許只有在抱著儲備糧的時候，在有小花幫忙警戒的時候，他才能真正閉上眼睛休息。

　　卡拉克巫王的神殿塔越來越高，七層中的五層已經完工，第六層也完成了一半，而第七層無關咒術，只是裝飾。從高高的塔頂，趙邁可以俯視隔壁的大競技場。每天都有小規模的角鬥或訓練，每天都有鮮血染紅沙子。有兩次，他看到了布徹和裡卡斯，再加上一個身形矯健的女鬥士，三個人合作對抗對面十二個戰士。

　　三人組以女鬥士的死亡獲得了最終的勝利，贏得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和滿身的血污。在神殿塔競技大會開始之前，角鬥場裡面沒什麼精彩的比賽，觀眾也限制了人數。據說這是為了在神殿塔大會的時候能有更多的參與人員。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將會成為獻祭的祭品，而卡拉克巫王將依靠這些祭品的力量，將自己轉化為阿塔斯龍，進而覬覦龍皇的寶座。

　　等到第六層完工，神殿塔就會封閉，想要再找出巫王的秘密計畫將會變成不可能的事情。趙邁依靠著先知先覺，恐怕是除了巫王之外，唯一一個將「阿塔斯祭台」這個法術從頭到尾看清楚的人。趁著第六層封頂之前，趙邁比巫王更早使用了這個法陣，幫助自己製造自然原力和心靈異能的修煉環境。再過三天，這個便利條件將不復存在。據說，巫王本人就會將自己的一部分意識降臨神殿塔，施展魔法屏障進行保護，所以誰也不敢再做手腳。

　　不過，破壞者也應該出現了吧？早在兩個月前，趙邁故意放出消息，說神殿塔將會大大加強巫王的實力，提爾城的統治將更加殘酷，也許一半以上的奴隸將從農田「解放」出來，可以派到鐵礦做苦役，生死難料。甚至有可能，提爾城實際存在的奴隸太過超出需要，相當一部分數量可能要被「裁減」掉。

　　相信「蒙面同盟」在奴隸中的眼線也該聽到這個消息了吧。那是一群想要推翻巫王統治，解放奴隸的狂熱分子，美好的理想，強大的情報系統，但是不論力量還是戰術，都只能算是下乘。趙邁不會將希望寄託在其他人身上，尤其是蒙面同盟，但依靠他們搗搗亂還是可以的。

　　最近一段時間，情況的確有了變化。明明即將完工的工程，突然湧入了大量奴隸。據這些奴隸說，他們都是在為原主人工作的時候，被聖堂武士們硬拉過來的。敢於說「不」的奴隸主，現在都已經成為荒原上的枯骨。看來卡拉克的耐心隨著咒術塔的即將完工，而變得越來越差。

　　除了競技場和神殿塔，提爾城失去了往日的那種熱鬧。尤其在晚上的時候，點亮的燈火越來越少，許多城區甚至成了漆黑一片的死域。就算趙邁不散播消息，蒙面同盟此時也該警覺了。巫王難道不想要他的統治了嗎，有什麼促使他這樣做的？這兩個問題，應該能促使蒙面同盟思考，並給他們足夠的理由來破壞神殿塔。

　　所以，再留在神殿塔意義不大。趙邁命令毒蛇腰帶纏住壓制項鏈，然後將心靈原力運用至指尖，扭動項圈的鎖扣。只有足夠強度，足夠巧妙的心靈原力才能解開這東西，趙邁經過長時間的摸索，已經找到了其中的規律，只是一直沒有計畫離開而已。

　　只聽得咔吧一聲，泰西安留給他的這件枷鎖，從脖子上慢慢滑下。一瞬間，趙邁的心靈異能猛然爆發，歡呼著、雀躍著，充斥、佔據了身體的每一條神經。與此同時，蘊含在體內許久的自然原力，也突破了封鎖，鑽進乾涸的細胞當中，煥發出勃勃生機。在肉體和心靈雙重的狂喜下，趙邁幾乎站立不穩，搖搖晃晃、閉著眼睛、急促地呼吸。

　　約莫半分鐘之後，他才逐漸冷靜下來，重新完全掌握自己身體的感覺真好。蹲下、做幾個俯臥撐、站起、跳一跳，他已經與紅樹林中的自己判若兩人。這個身體更輕盈、更敏捷也更加危險。

　　趙邁低頭看看手裡的壓制項圈，微微一笑，將它掛在腰帶上。他需要為自己的消失找一個很好的理由，而且順便解決他與幾個監工之間的恩怨。

　　運用自然原力，趙邁依舊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祛除掉後腰上的印記——這樣還怎麼回去見父母啊？鼓眼泡的蓋斯人，趙邁知道他還活著，也知道他在那裡睡覺。所以趙邁招招手，讓儲備糧馱著小花悄無聲息地跟在身後，然後一起潛入了黑暗之中。

第一百五十章 順利的行動

　　奴隸的居住區是一個非常擁擠而且雜亂無章的地方，尤其是在一下子塞進來三倍的工作人員之後，這裡已經無法建立嚴密的監管。只有在幾個出口的方向，受過訓練的沙漠戰蜥用他們靈敏的嗅覺探查每一個人，防止裡面的人逃跑，也防止蒙面同盟的人進來搞鬼。

　　聖堂武士們非常依賴自己的蜥蜴。他們中大多有著簡單的施法能力，比動物更加靈敏，但誰也無法堅持一整天保持警戒狀態，更別說施法了。當有上級來檢查的時候，各處關隘就會紛紛亮起偵測魔法的光芒，單純只是好看，幾乎沒任何實際用處。唯一的用處，這光芒就像警燈，幾乎算是在給奴隸和蒙面同盟通風報信了。

　　在聖堂武士不用法術的時候，隱形術就能騙過他們。但是普通的隱形術只是視覺上的效果，不會隱匿聲音，更不會遮蓋氣味。行走產生的震動、移動造成的溫度變化，以及無處不在的風，這些都會讓潛行者暴露。所以，守衛們才花大力氣，培養、訓練各種動物，利用它們的強大感官，防範那些試圖潛行的敵人。一般人沒什麼好辦法對付這些動物，但是德魯伊顯然就不包括在內。趙邁施展了動物無視術，那些蜥蜴就不會理睬他了。然後他只需要發現哪些守衛們在偷懶休息，就從哪裡通過便可以了。

　　神殿塔工地和奴隸營的佈局，幾個月以來趙邁摸了個通透。隱藏在黑暗中，小心繞開幾個崗哨，前面不遠處就傳來一陣陣歡笑聲，伴隨著一陣陣骰子的聲音。那裡是營地裡的賭場，不光是守衛和監工，有時候一些奴隸也會去玩兒兩把，看看能不能將手裡的錢財變得更多。有人要問，奴隸怎麼會有錢財？聖堂武士們總要獎勵一下他們的眼線，否則怎麼抓捕蒙面同盟的叛徒，怎麼找到施工中偷奸耍滑的懶蛋？

　　絕大部分有了點錢的奴隸都會到這裡來，除了這是唯一接待他們的地方外，能夠和平民、監工和低級官員一起，共同經歷贏錢的欣喜和輸光的痛苦，奴隸們就會產生片刻的錯覺，以為自己也是自由人。他們會暫時忘記簡陋的窩棚，難以下嚥而且不能飽肚的食物，無休無止的工作和鞭打，以及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

　　最近，殺死奴隸的頻率卻有些降低了，甚至連鞭打都少了很多，可能卡拉克巫王也希望能有儘可能多的貢品保留下來，到最後再一起死。對奴隸們是個好消息，不過這一切都已經和趙邁沒有太多關係，他處理掉蓋斯人，順便找個監工或者守衛，偽裝下自己的死亡，然後就準備離開了。

　　蓋斯人是不准參與賭博的，尤其是擲骰子和打牌。他們的視力以及記憶力太好，而且絕大多數都有心靈異能，對其他人來說如同作弊一樣。賭場開始營業的時候，蓋斯人只能去進行其他的娛樂，比如酒，比如女人。

　　趙邁避開了守衛的視線，同時也避開了蜥蜴們的警戒，進入了「娛樂區」。他在這裡如同其他奴隸眼線（告密者）一樣，可以挺起胸膛，搖搖晃晃，最好再做出一副醉酒的姿勢。沒有人會上來搜查他，除非是那些輸光了的賭鬼，想從奴隸身上找回一點翻盤的本錢。不過今晚的賭局才剛剛開始，現在很不太可能碰上那麼倒霉的笨蛋。

　　一個醉醺醺的奴隸走了過來，他不斷晃蕩著手裡的小錢袋。那是一個用銀線縫邊的細麻布錢袋，裡面的骨幣發出沉悶的碰撞聲。不知道他今天出賣了誰，但看起來他肯定是第一次做這件事情：一方面他並沒有收好錢財的思想警惕；另一方面，他喝得這麼快、這麼醉，很可能是為了掩蓋內心的惶恐或者內疚吧。

　　趙邁不想沾上酒氣，那樣會增加暴露的風險。他想繞開，卻沒想到對方朝他撲了過來。「你也……你也是？」那人語言含混不清，腳下拌蒜。趙邁卻不敢大意。雖然泰西安很長時間沒有理他，但趙邁一直防範著「泰西安的殺手」出現。再加上長時間被神殿塔帶上來的心靈能量影響，不免神經有些過度緊張。

　　趙邁把思維集中到心靈異能上，然後向前張開雙臂，好似要接住對方。但是他想像從自己的懷抱中，伸出兩條不斷糾纏的管道，將靈能輸送到外面，變化成一個握緊的拳頭。

　　召喚出來的靈能之拳幾乎是完全透明的，突襲性很強，狠狠揮向醉漢的臉頰。只聽得砰地一聲，醉漢的牙齒混雜著鮮血和充滿酒氣的口水飛了出去，這個一百斤不到的瘦弱身板直挺挺向後一仰，噗通一聲摔倒在沙地上，脖子向後扭了半圈，掛了。

　　「呃，這麼不經打？」趙邁撓撓頭，不確定是對方太弱還是自己和以前比進步太大。他想想兩個拳頭收回體內，於是剩餘的靈能便重新回歸。靈能有這麼個好處，收發隨心，在不怎麼緊急的情況下，是可以根據心意將沒用掉的能量吸回來，用作自身的補充。隨後，他看看這個醉漢，覺得不能把他就這麼扔在通道上，萬一過早引起注意豈不糟了？趙邁本想幹掉個監工或者聖堂武士做偽裝的，但醉漢這麼倒霉碰上來的，只好利用一下了。趙邁將他扛起來，像背著個麻袋似的，快速離開案發現場。

　　如果不是幾個月的苦工，趙邁也鍛鍊不出來背著屍體跑跑跳跳的體力。

　　蓋斯人長得都很像，但是負責檢查登記奴隸的蓋斯人就那麼兩個，所有奴隸都和它見過面，不同程度受到過他的虐待，所以像他的居住位置這種情報簡直是公開的。也許是鼓眼泡太過相信奴隸制帶給他的保護，或者他根本就是個蠢蛋，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總之，他自己佔了一間單獨的小屋居住，而且只有一個簡單的門閂保護自己。

　　儲備糧圍著小屋轉了一圈，鼻子輕輕嗅嗅，吐了吐舌頭，表示沒有任何問題。趙邁將手放在門上，想像自己是終結者電影中的T-1000，自己的身體部分可以慢慢滲透過門板的縫隙，並在對面重新凝結出一隻手來。要說心靈異能中最重要的想像力，恐怕整個阿塔斯加起來也不如趙邁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多。

　　根據自己的訓練，來自心靈的能量完成了他的命令，並悄悄抬起了門閂，隨後又悄悄打開了門。鼓泡眼仍舊在呼呼大睡，它那雙沒有眼瞼、永遠閉不上的眼睛此時一點用處都沒有。也許在睡夢之中，他會做一個噩夢：死神悄悄從大門走進來，將奪命的套索系在他的脖子上，然後慢慢收緊，直到讓他完成最後一次呼吸。

　　趙邁沒用那麼複雜的招數。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然後用早已磨得鋒利的瓦片匕首刺穿它的咽喉。與此同時，他用心靈異能將被單掀過來，矇住了蓋斯人不斷掙扎的頭顱。

　　他自始至終都不願蓋斯人看到自己的臉。

　　雖然說強大到一定程度的心靈異能可以從死者腦子裡找到線索，但巫王之類的強者應該不會關心死掉的一個僕從。趙邁將自己的項圈戴在醉鬼的屍體上，然後拿走了他和鼓泡眼的大部分錢財。之後自然是大部分「壞人」共同的選擇：放一把火。

　　這把火不用太大，只要能燒起來，順便燙爛醉鬼的臉就可以了。等到大家都來揚沙救火的時候，趙邁已經抱著儲備糧再次溜過了戰蜥的警戒線，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提爾城中。

　　正當他長舒了一口氣，準備慶祝自己「暫時自由」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他的身後響起。「做的不錯啊。你願不願意跟我混？」

第一百五十一章 莎蒂麗

　　趙邁回過頭去，看到一個漂亮的身影從隱形中慢慢走出來。這是個苗條迷人的半精靈，細長的眉毛下一雙淡色的眼睛帶著調皮的笑容。琥珀色的頭髮在頭後面簡單紮起來，隨著她的動作富有彈性的搖擺。她的個頭並不高，只有一米六多一些，不過身材非常勻稱，比例也很好。

　　她穿著一件露出幾乎全部肩膀的大開領工作服，破爛的褶皺裙邊下襬很短，勉強蓋過她的大腿中間。一雙泛著油污的灰色襪子鬆鬆垮垮套在腳腕上，兩邊還不一樣長短。總之，她和神殿塔工地上其他做苦工的女奴隸穿的衣服沒什麼兩樣，但卻有著十倍以上的誘惑。

　　這分明不是什麼保護自己的好主意。

　　「你好，我叫莎蒂麗，很高興認識你。」她面帶微笑，主動伸出手來，另一隻手卻一直放在身後。「你接下來要準備做什麼，僅靠自己是沒法逃脫追捕的，我可以幫你。」

　　莎蒂麗，這名字有些熟悉。做了幾個月的苦工，一時間還沒能想起放置在記憶深處的東西。恍惚了一下之後，趙邁才反應過來。莎蒂麗豈不就是那個「殺死巫王」小組的成員嗎？

　　裡卡斯作為角鬥士和戰士，投擲長矛刺中了巫王。隨後又和「一群小夥伴」取下了巫王的人頭，莎蒂麗就在其中。她是蒙面同盟的人，又是隊伍中的法師，天賦、刻苦和用法術爭取自由的強大決心讓她逐漸成為阿塔斯後來最著名的法師之一。最終她可以溝通太陽的力量，而不是使用阿塔斯的生命原力施法，成了整個星球的唯一一人。

　　從書上讀到過這個人，不代表見了面就能認識，畢竟誰也不會把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刻在額頭上。記得莎蒂麗是個「美女」，但阿塔斯是個貧瘠荒涼的星球，奴隸生活困苦，趙邁不認為身為奴隸的莎蒂麗真能有多漂亮。他現在知道自己錯了……

　　腦子轉了一圈，趙邁認識到莎蒂麗的重要性一點都不比裡卡斯低。此時不能被美貌迷惑，但也不能顯得很熟絡，還是要表現得警覺些才正常。雖然莎蒂麗突然出現嚇人一跳，但儲備糧並沒有表現出敵意，所以談話的基礎非常良好。趙邁顯得很警惕，皺著眉頭戒備地和她說：「你是一個奧術褻瀆者嗎？」

　　「當然不是。」莎蒂麗說道：「我愛好自然，知道應該如何適量使用而不破壞環境，而且我也會依照這點來控制自己的行為，我是個守護者。」

　　「就算守護者，每天不傷害環境的控制能力也有限制。你剛才使用了隱形，消除氣味的法術，隱匿聲音的法術還有漂浮或者飛行。」趙邁搖了搖頭，顯然一副並不相信她的話的樣子。

　　「不，我只用了兩個而已，隱形和漂浮，其他的則是心靈異能。」莎蒂麗回答道。

　　「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為什麼要跟你走？」趙邁欲擒故縱。但他不能真的讓莎蒂麗離開，於是追問道：「還有，你看到了多少？」

　　「從你打開門閂，然後殺死了監工那段開始看的。」莎蒂麗說道：「你具有反抗意識，這很好。而你具備心靈異能並可以靈活運用，這在奴隸中非常罕見，也非常有用。」

　　趙邁搖搖頭，蒙面同盟雖然整天喊著解放奴隸，但總是一口一個「奴隸」叫別人，讓人非常不舒服。這些細節不注意，怪不得一直不能真正發展壯大。「我不是奴隸。」

　　「你的心或許不是，但你身上還有烙印。」半精靈美女微微一笑，表現的非常親切。長長的睫毛、泛著水波紋的眼神和俏皮的動作，讓人很難說出拒絕的話。「那個烙印會暴露你的身份，到處都有聖堂武士的眼線，你自己在城裡將寸步難行。跟我來，只有我能夠幫助你，至少先到安全、乾淨的地方去。」

　　莎蒂麗轉身就走，趙邁雙腳卻釘在地上，還沒能反應過來。這就算說服完了？好自信、好風風火火地女子啊！莎蒂麗回頭一看，使勁揮了揮手，「別傻站著了，我又不會吃了你。想要自由就跟我走，你不會以為不需要面對風險就能真正自由吧？你可以賭一下他們找不到你，也可以賭一下我陷害你。說真的，在你過警戒線的時候我只要在地上扔個小東西，你現在屍體都涼了，對不對？」

　　趙邁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這個理由倒是非常充分，現在跟上去就合情合理了。他低下身子，摸了摸儲備糧的毛腦袋，囑咐它警戒周圍，然後邁開步子，跟在莎蒂麗輕輕扭動的屁股後面。

　　這幅景色的確非常迷人，就算是見過了聖潔美麗的海柔爾之後，趙邁也必須承認這點。不過他心裡倒也很倔強，也許自己幾個月以來的艱苦勞動讓身體更容易受到吸引？在見到莎蒂麗之後，不管是自然原力還是心靈異能，都在他體內蠢蠢欲動，希望他能夠以生物的原始本能行動。對此，趙邁只能一遍遍對自己說：「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

　　他還遠遠沒有得到安全，也沒有解決吃飽穿暖的問題，更別說之後更高的需求了。走在提爾城的街道上，與在神殿塔高處看到的完全不同。這裡的街道顯得更加狹窄擁擠，高高低低的窗戶和門後面似乎總有監視的目光。這些恐怕是錯覺，但是站在城區出入大門前的衛兵卻不是。

　　「奇怪，怎麼會多了這麼些守衛？」莎蒂麗用大拇指和食指托著下巴，微微歪頭思考著。他們兩個人躲在牆角，探頭探腦打量著大門的方向。「沒辦法，我們只能從這裡走。大門外面的城牆上有許多偵測魔法，就連最厲害的刺客都過不去，還是大門稍微容易些。」

　　「為什麼一定要從這裡出去？」趙邁問道。

　　「城牆這邊是富人區，檢查非常嚴苛，有時還會有聖堂武士用大範圍法術進行清理，他們管這叫抓老鼠。城牆那一邊就會好很多，而且那邊會有人接應。」

　　「準備硬闖過去還是矇混過去？」趙邁嘴角微微上揚，道：「如果是矇混，我恐怕沒有你這樣有優勢。」

　　莎蒂麗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撇了撇嘴：「你正好想反了。你那身衣服是沒人願意廢精力理會，我這身會引起過多關注。要不咱們兩個換換吧？」

　　「你以為我傻啊。」趙邁捏了捏拳頭，幹掉鼓眼泡並沒有讓他心中的念頭完全通達。「咱們兩個解決掉這兩個半巨人和他身後的聖堂武士不好嗎？」

　　「拜託你用用腦子。就算不引來更多的援兵，就算你迅速地在這裡幹掉聖堂武士，唯一的結果就是對整個城區的大搜捕，那會損害許多人的利益的。我們要秘密行動，不暴露，你個暴力狂明白不？」

　　「好吧，看你的吧，我就裝啞巴。」趙邁依舊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反正那些被損害利益的人中不包括他自己，他並不特別在意。只是可能引來的援兵讓他有所忌憚，萬一莎蒂麗無法完成「忽悠」，自己也不能束手就擒。

　　趙邁將儲備糧抱在懷裡，扮作為主人照顧寵物的奴隸，莎蒂麗則是個出來辦事的女僕。兩個人互相對了一遍名字，然後就走出了牆角的陰影，徑直向崗哨走去。

　　走了一半，莎蒂麗就低聲發出一陣咒罵。那個聖堂武士整了整脖領，將一串金屬項鏈露了出來。這串珠寶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只有上層人士才有資格和資本佩戴這樣貴重的裝飾。而結合他的身份，這個人只會是一名高階聖堂武士。

　　即使發生這種突發情況，兩個人也並沒有絲毫放慢腳步，否則立馬穿幫。莎蒂麗臉上帶著一種自然的焦急表情，就是那種幹活慢了，生怕被主人懲罰的表情。至於趙邁，他最熟悉的表情是疲憊，在這個偽裝領域他自信絕不會有人看得出來。兩個人一邊走，一邊思考高階聖堂武士出現的原因。

　　都已經入夜了，居然還會有這樣的高官突然出現在大門口，像小吏一樣做把守出入口這樣平凡的工作。最可疑的是他只帶了兩名半巨人護衛，而且看上去也不怎麼強力的樣子。他長得根本不像聖堂武士，卻很像是個吸引火力的靶子，捕鼠夾上的奶酪。這就好像是在說：「蒙面同盟的叛黨們，快來戳死我吧，快來吧！」

　　該死的，這其中一定有鬼。

第一百五十二章 魅力與魅惑

　　一男一女和一條狗，還有狗袋裡的一朵花，硬著頭皮朝守衛走過去。寂靜的街道上只有突兀的三個人，不管是半巨人還是聖堂武士官員，都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

　　「贊住！」半巨人口齒不清地說道：「你們絲干森麼的？」

　　「笨蛋，去問問他們是哪家的奴隸？」高階聖堂武士掀開兜帽，露出一頭半禿的淡褐色頭髮。他的眼睛貪婪而無光，臉頰臃腫而臉色發暗，上薄下厚的嘴唇緊緊繃著。就算隔著十幾米，莎蒂麗也能清晰感到對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不住打量。女法師迅速判斷出他是個好色的人，這種人會成為她魅力的犧牲品。

　　所以不等半巨人發問，莎蒂麗就充滿誘惑的一笑，將對話接了過來：「我屬於工具商馬路特」，她的聲音溫柔而甜美，比對趙邁說話的時候動聽多了。

　　當官員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放在她身上時，莎蒂麗又變了一副表情。她羞澀的移開目光，就像好奇而膽小的女生，心中帶著一半因為之前受到重視而產生的驕傲，另一半則同時摻雜著對接下來發生事情期待和緊張。不知道是魔法還是心靈異能，或者單純是莎蒂麗與生俱來的本事：一團紅暈緩緩地爬上了她的臉頰，讓她原本象牙白色的滑嫩肌膚上更顯嬌柔。

　　馬路特是誰？誰也不知道馬路特是誰，只有交給莎蒂麗這個唬騙方法的蒙面同盟的人知道吧？因為大部分人會關注莎蒂麗的美貌而忘記這些細節，所以她用這個名字躲過了許多次檢查。像這種好色的官員在聖堂武士中很多，他們或者用權勢，或者用金錢、或者用武力，對奴隸們為所欲為。只有奴隸的主人才有資格（但不一定有能力）和他們計較，奴隸的拒絕一文不值。莎蒂麗的美貌，會讓聖堂武士連其主人的身份和權勢都不再關心，只想發生點什麼。而女法師就可以藉機將官員和守衛引到僻靜的地方，不管是逃跑還是處理掉都能減小難度。

　　「馬路特？他讓你出來做什麼？」聖堂武士的目光在趙邁身上一觸而退，似乎連半秒都不願多待，就好像男人身上有什麼污濁一樣。「你怎麼還帶著一個男人和一條狗，難道你還喜歡這種口味？真是有趣的女子。」

　　「呃……」莎蒂麗不知道後面半句該怎麼應對，只能回答前半部分：「主人女兒的寵物被這個笨奴隸弄丟了，我是來監督他……」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馬路特想必是個忠心的臣子，肯定會樂意將他的奴隸借給國王，正好由我來接收。」他淫邪的目光再無遮掩，他也希望莎蒂麗身上也無遮掩，伸出大手就抓了過來。

　　兩個半巨人也笑了起來，一左一右包圍上來。趙邁悄無聲息向側面滑移一步，目光盯住了聖堂武士暴露在外面的脖頸，瓦片匕首滑到了他的手心中。

　　「求求你了，帥哥，我的工作已經快要遲到了！」女法師跌倒在地，更多的身體部分從相對窄小的衣服下面露出來。她一隻手慌亂地拽著裙子遮掩，但又露出了更多的肩膀和下面的曲線。這是為了掩護她的另一隻手：她將那隻按在地上，按照守護者的施法方法，開始聚集周圍的自然能量，隨時準備施展法術。她希望那暴露出來的春光美景，可以掩護過一會兒法術咒語的光芒。

　　能量迅速聚集向她的胳膊，在巫王居住的城市裡想要做到這點非常容易。但是她今天已經施展了好幾個法術，想要控制能量吸取不傷害周圍的環境卻越來越難。褻瀆魔法的力量漸漸逼近，她已經感覺到魔法走向失控。該死的，今天已經有兩棵灌木被她「吸」死了，已經夠老師罵一頓的了。如果褻瀆的力量湧上來，在她身體裡留下阿塔斯的仇視意志，那老師不是訓一頓就完事的，他真的會「清理門戶」，將褻瀆者殺掉！

　　「求你了，別……別在這裡。」莎蒂麗做著最後的努力。「我會好好服侍，我不想讓別人看著。到……到一邊去好不好，就咱們兩個。」

　　「哈，我喜歡有人看著，我也喜歡看著。」聖堂武士嘿嘿一笑，「就在這裡吧！」

　　趙邁真覺得倒霉透頂，怎麼能碰上這麼一個變態？他趕快偵查著周圍的情況，看看有沒有其他暗哨，同時等著莎蒂麗動手，準備一起行動。他評估了一下好色聖堂武士的戰鬥力，六秒鐘應該足夠完成擊殺了。

　　就當半巨人的大手將她提起來的時候，她已經完成了法術的準備。偷偷在聖堂武士面前施法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他可能隨時發現施法的動作，然後打斷這個過程。所以，她的咒語就在她撅起的紅唇裡，在她微微皺起的鼻尖上，在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動作裡。

　　一陣恍惚的感覺從聖堂武士腦海中出現，他的心跳快了兩拍，然後就不可抑制的陷入到莎蒂麗的魅力當中。

　　趙邁嘴角微微翹起，他知道那個官員已經中招了。一瞬間的遲疑之後，半禿的官員眼睛裡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愛意——也許還剩下一部分淫思邪念——但唯獨少了最重要的警惕。現在這個聖堂武士只想幫助她，就算有風險也不怕，似乎只有這樣才是對的。當然，法術也有極限，讓聖堂武士傷害自己是絕對不可能的。

　　「求你了，尊敬的帥哥。」莎蒂麗裝作一個容易受傷的小女孩的樣子，伸出雙臂尋求幫助：「至少，至少讓我的主人知道我在哪裡，知道我是在為聖堂武士大人服務，不是在偷懶。然後我會跟著你去的，完成你讓我做的每一件事情，任何事情。」

　　好吧，這幅表情和這番話對趙邁的影響力都很大，恨不得立刻答應下來，更何況對已經中了魅惑法術的高階聖堂武士了。他使勁拽拽脖頸的衣服，瞬間的激動讓那裡都濕了，似乎只有趕緊通風這種方法才能散發身體內無窮的熱氣。他已經放下戒心，甚至吐出了舌頭，哈嗤哈嗤地喘幾口粗氣，已經完全忘記了聖堂武士的形象和威嚴。

　　「好的，通知馬路特沒問題，不過何必那麼麻煩呢，馬路特是個忠臣不是嗎，他不會反對國王的命令。」也許是魅惑的效果有些過了，那個聖堂武士開始越來越著急，只想著趕緊完成吩咐，然後向急色方向發展。「所以，只要時候給他說一聲不就行了，剩下的時間不就是咱們的？而且，也可以讓這個抱著狗的傢伙去知會一聲。」

　　「他只是個蠢材，根本什麼事都不會說。」莎蒂麗臨場發揮：「他會把事情搞砸了的。我的主人見我不回去，就會鞭打我的妹妹。哦，我可憐的小妹妹，又要哭了……請你幫幫我吧！」

　　趙邁用手摀住了額頭，眼前的事情發展顯然已經出了他的預料，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糟糕。他的想像力彷彿安裝了「長征五號」運載火箭，在深邃而黑暗的宇宙中越奔越快、越奔越遠。莎蒂麗的魔法是不是出了問題，怎麼連帶他自己的心靈異能都有蠢蠢欲動的情況，似乎開始不受控制，已經有靈能觸手伸出體外，開始聚集能量。

　　「好吧，好吧！」聖堂武士最終被說服了，他怒喝半巨人道：「將她放下來，你這個蠢蛋，弄傷了可不行！」

　　莎蒂麗一落地，就從眼角擠出一顆淚滴，然後忙不迭地感謝著他。「你真是個好人！」

　　也快要成為死人了，被說成好人就好人吧……趙邁心想。

　　「反正我的職責就是沒收通過這個地方的所有奴隸，而一個不上交奴隸的商人，這怎麼也是要去看一看的。」聖堂武士為自己找到了不錯的理由，「帶路吧女孩兒，希望那個叫做馬路特的傢伙離這裡並不遠。」

　　半巨人面面相覷，正要跟上來。莎蒂麗彷彿突然被嚇著一樣，跳到聖堂武士身邊，緊緊拽住了他的袖角。「它們也要來嗎，好可怕……」

　　「對，你說的有道理。」聖堂武士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對自己手下說道：「你們繼續看守大門，所有奴隸都扣下來，明白了嗎？」

　　「大人，你一個人去嗎？」半巨人覺得這個命令和之前「保護我」的命令有些相沖，於是關切地問道。

　　「人多了我怕，我做不來……」莎蒂麗繼續扮演著她的角色。在趙邁看來，這些充滿誘惑性和各種「深意」的句子，足夠把聖堂武士吃得死死的。

　　「對，你們兩個在這裡待著，我去去就來。」聖堂武士從腰帶上解下一個項鏈，用上面的吊飾在大門的兩側碰了碰，同時做了逆時針旋轉的動作。趙邁和莎蒂麗都能清晰地感覺到，有魔法從大門附近消褪，可他們卻看不出是什麼魔法。

　　聖堂武士將吊飾收起來，說道：「也就我能打開這道門。」

　　「放屁！你想去哪兒？給我閉上嘴，在這裡站崗！」這句話卻不是好色的聖堂武士說的，而是趙邁曾經見過的一個熟人：將他挑出來扔到工地上的高階聖堂武士朵吉安。

　　這個高挑的美女推開了大門，仍舊冷著一張臉，從外城的方向走進來。她手裡拿著一模一樣的吊飾，身後跟著一長隊人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反客為主

　　朵吉安身後，一隻長長的奴隸隊伍無精打采地跟著。他們脖子上並沒有鏈條，手腳也沒有捆縛起來，兩百多個奴隸由二十多個人類武士、六個半巨人和四個螳螂人看管。高壓之下，奴隸們的「行軍紀律」一點都不散亂，大家都保持著沉默，低著頭，一個跟著一個。

　　「帕根，你難道不知道我給你的命令嗎？在這裡看守大門這樣的活兒都幹不了，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成為高階聖堂武士的！」

　　「當然是巫王大人的信任和提拔，」帕根仍然沉浸在莎蒂麗的魅惑法術之中，朵吉安是聖堂武士當中公認的美女，誰也摘不下的花。她雖然漂亮，但在帕根眼中，現在反倒不如那個奴隸小女孩兒更加可愛。若在其他時候，他早就拜服在朵吉安的氣勢之下，半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可現在他「移情別戀」，反倒能夠開口反駁——難道這就是無慾則剛？「我並沒有離開這個崗位，所以你的指控並不存在。」

　　「嗯？居然不用尊稱？」朵吉安抬著修長的脖子，揚著下巴，站到了帕根的面前。她伸出修長的手指，探進帕根的脖子，但是又絲毫不碰觸他油膩膩的皮膚，然後拽出了金屬的項鏈。「你帶著這根鏈子，就以為自己真有本事做一個高階聖堂武士嗎？你以為你能為巫王大人做什麼，能為提爾城做什麼？」

　　她甩下鏈子，又走到了莎蒂麗的面前，一隻手捏住了半精靈女僕的兩側臉頰，將她直接從地上提了起來，左右搖晃了一下，用力扔在街邊的泥巴裡。「就這樣的貨色？你的眼睛是瞎的嗎？」

　　不斷有鮮血從牙齦中滲出，很快就把莎蒂麗的口水都變成了紅色。她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評估自己能不能趁亂衝出大門，然後借助XC區複雜的巷道逃脫。

　　「哦，這又是什麼，一個抱著狗的奴隸？」朵吉安的靴子踏破四周的寂靜，又停在了趙邁面前。「我怎麼覺得你有些面熟？」話音未落，她伸手向趙邁的臉抓過來。

　　沒想到出了這麼個攪局的，如果被她詳細審問就麻煩了！鍛鍊心靈異能的人在記憶力方面都會得到加強，所以聖堂武士朵吉安隨時都有可能回憶起曾經在泰西安奴隸中見過趙邁的事情。而且趙邁和莎蒂麗試圖矇混過關卡的掩護是商人馬路特，只要一問好色的官員帕根，這又是對不上的地方。

　　殺過去？經過好幾個月的鍛鍊，趙邁自覺實力已經得到很大提高，如果只有兩個半巨人和兩個聖堂武士，他有把握擊退他們然後逃跑。不過朵吉安身後跟著一支抓奴隊，人數實在太多。所謂雙拳難敵四手，自己有信心很好，但不能信心膨脹到認為別人都是擺設。

　　趙邁瞬間就明白了，此時必須立刻掌握這件事的主導權，讓朵吉安跟著自己的思路來，不能再放任事情發展了。必須比高階聖堂更強勢，才能出乎意料，才能讓他們迷惑。

　　所以，趙邁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朵吉安瞪大了眼睛：「大膽！」莎蒂麗也在這個時候用手摀住了嘴巴。她幾乎不敢看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而且雙腿都嚇軟了，瞬間連逃跑都提不起勁來。

　　「別嚇著它。」趙邁一邊抓著朵吉安的手腕，另一隻手將儲備糧放到地上。小狗盯著朵吉安，然後坐下來，抬起後腿，舔自己的肚皮抓癢，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卡拉克王交給你的任務，你就好好完成，別擋住其他人的路，否則你也會無路可走。」趙邁鬆開了朵吉安的手腕，然後盯緊了她的動作。

　　聖堂武士肩膀一卸，放在腰邊的手就摸向了釘頭錘的柄。趙邁早有準備，抬起的手直接一巴掌，抽在了朵吉安的臉上。心靈原力令他的手掌堅硬無比，與朵吉安的心靈原力猛烈碰撞，互相湮滅。最終，便是老繭對肌膚，泥塵對妝容，「啪」。

　　朵吉安身體上的傷並沒什麼，但是心裡卻怒了，心靈異能如潮水般向趙邁湧來。和她的突然出手不同，趙邁早有準備，層層構建防線，用想像力對意志力，在心靈風暴中巋然不動。

　　靈能碰撞引發閃電連連，從兩人中間向外爆發。這閃電並沒有多大傷害效果，打在身上只是麻麻的，但看上去相當可怖。抓奴隊見狀，迅速衝上來，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為他們頭領助陣。

　　趙邁可不能讓對方佔據主動，於是猛然一收，只留下最核心的防護，放棄了大量的外圍陣地。這是在半身人的心靈異能手冊學到的技巧，猛收之後跟隨的動作就是鑽襠，跟著向上發動重擊。因為半身人身材矮小，而他的敵人會因為突然撤去的靈能而向前踉蹌，失去平衡。

　　打死趙邁都不會去鑽襠！朵吉安他向前移了半步，他也想前移動，手向前一遞，瓦片的尖銳棱角就頂在了朵吉安的咽喉上。趙邁的另一隻手，順勢抓住了朵吉安的後頸，只要兩手向中間發力，女聖堂武士就死定了。

　　朵吉安一陣恍惚，然後就發現自己被制住了。她看著對面這個奴隸打扮的男人，心靈異能加強的聽力捕捉到他平穩而有力的心跳，以及隱藏在心海之中可怕的心靈異能。過往的似曾相識和如今的驚詫莫名混合在一起，成了似是而非的思維錯覺。到底誰能運用這樣的心靈異能？很快，她就猜測他是巫王卡拉克手下的某個密探，某個聖殿使者。

　　趙邁轉向半禿的聖堂武士，說道：「帕根，你知道你為什麼能帶上鐵項鏈嗎？不是有人要捧你，而是有人希望你的愚蠢很快將它變成絞索，然後看著你被絞死。」然後他湊近朵吉安，突破她的心理防線距離。高階聖堂武士瞳孔放大了一些，心靈異能立刻變為守勢。趙邁看著她縮了這麼一下，知道她這個時候姿態已經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交出了思考的主動權。

　　用相當平靜，甚至帶著冷酷的語氣說道：「朵吉安，你的工程被人動了手腳，你卻還在這些奴隸身上浪費時間？你以為你的臉長成什麼樣，對巫王大人有什麼影響嗎？愚蠢是帕根的絞索，你的呢？是驕傲和大意吧。」

　　「什……什麼意思？」

　　「神殿塔的工程，」趙邁故弄玄虛道：「巫王大人關心的事情，你忽略的事情，自然會被人利用。我要是你，檢查完自己那攤子前，不會亂伸手攔住別人做正事。」

　　說完，他鬆開手，隱藏著瓦片不讓朵吉安看見，然後直接拽著莎蒂麗的衣領，粗暴地將她從地上扯起來，猛地向前一推：「繼續帶路。」

　　「等等……大人……」朵吉安咬咬嘴唇，她都不敢遮擋臉上紅色和黑色混合的指印，趕忙問道：「我……我能知道知道神殿塔裡發生了什麼嗎？」

　　「用你的眼睛和手去找，別相信心靈異能和奧術，你就會有所發現。」趙邁頭都不回，聲音卻一絲不苟地鑽入朵吉安的耳朵：「異能和奧術，巫王大人自己就足夠了，用不著你們。你要從其他方面顯示價值才行。你到處都是敵人，笨女人。」

　　趙邁推搡著仍然暈暈乎乎的莎蒂麗，儲備糧扭著屁股跟在他的身後。抓奴隊讓開通道，幾個人穿過大門，逆著奴隸隊伍的方向，沿著斜坡向外城區走去。不一會兒，他們向側面一轉，離開了聖堂武士們的視線。

　　朵吉安這才抬起手來，輕輕撫摸被打紅腫的地方，居然沒用心靈異能治療。她瞥了一眼旁邊呆立著的帕根，第一次覺得這些個男人更加醜陋和令人延誤，完全沒有男人應有的任何特質。如果在過去，她現在已經抬起胳膊抽爛那張好色懦弱的臉，但現在她卻覺得這純粹是浪費時間，玷污自己的身體。

　　只有……她好不容易才把手拿離臉頰，然後怒氣衝衝地對帕根說道：「把這些奴隸一個不少的帶到工地上去，少一個你就別等著絞索了，趕緊自盡吧！礙眼！」

　　隨後，她一招手，讓螳螂人戰士跟上她，然後踢踢踏踏踩著皮靴，直奔工地的方向。作為負責建築神殿塔高階聖堂武士，任何地方出了問題，她都不可避免的要受到處罰。

　　外城部分的提爾靜悄悄的，就像夜間的沙漠一樣，荒無人煙。不管是馬路還是小巷，這裡空空蕩蕩，只有沒人照顧的昏黃招牌燈散發著黯淡的黃色的光。風吹動窗戶，啪啦啪啦撞擊在窗框上。黑暗中似乎有偷窺者瞳孔的反光，但仔細看去卻又什麼都發現不了。

　　「剛才嚇死我了。」莎蒂麗用手拍拍胸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你居然敢打朵吉安，那可是所有高階聖堂武士中脾氣最壞，臉最臭的傢伙了！」

　　趙邁也長舒了一口氣，揉一下因為心靈戰鬥而發疼的額頭，畢竟猛收那一下對大腦的負擔太大。「我也是沒其他辦法，硬著頭皮上唄。有時候必須強硬起來才行，不是嗎？」

　　「嗯，說得對。」莎蒂麗看著趙邁的眼睛，突然問道：「你是巫王的手下嗎？」

　　「不。」趙邁的回答簡短而有力。

　　莎蒂麗微微一笑，眼角也跟著彎了起來。「嗯，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那你們還真是太不小心，萬一我是演技高超的傢伙怎麼辦呢？」

　　「你能欺騙我的眼睛和耳朵，但你欺騙不了我的感覺，我是個很強的法師，只是今天有些……有些不方便，知道不？」莎蒂麗晃晃小拳頭，身姿隨之搖曳。「跟我來吧，一會兒就能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穿過提爾城

　　沿著鋪滿原石的道路走了一會兒，他們又轉向黑暗的歪歪斜斜的小路，進入了精靈區的棚屋群中。阿塔斯的精靈經過無數代被屠殺，已經變得野蠻、暴力和狡詐。他們淡綠色或淡藍色的眼眸，還是半身人統治時期留下的遺澤。而現在，紅色的太陽慢慢給精靈們染上血色的瞳孔，而這些瞳孔正透過窗縫，緊盯著穿行於此的一男一女。

　　「快些從這裡過去，那些精靈腦子都是傻的，什麼都做得出來。」莎蒂麗一點都沒有身為半精靈的自覺，毫不留情地批評著本地的居民。「他們連小孩子都吃，比沙漠中的野獸還可怕。媽媽說絕不能被精靈欺騙吃掉。」

　　「好吧美女，我發現你相當善於運用魅力來影響他人，不過我算是你的朋友吧，莎蒂麗？」趙邁攤開手側著頭看著她，然後說道：「你有什麼想問的，就直接說吧。我告訴你都是實話，而且就算我不想說或者不好說，我也會直接告訴你，不會騙你的。。」

　　莎蒂麗的眼睛一亮，扭頭看了趙邁一眼，道：「真的？我可相信你了啊！第一個問題問什麼好呢？嗯嗯，你的名字真的叫做麥克嗎？」

　　「我出生的名字不是這個，但我在這裡的名字就是麥克。」

　　「你這個做法不錯，我們要自由，不要做奴隸，所以和過去的名字告別挺好的。」

　　「不是那個樣子的，其實毫不相關。」趙邁示意莎蒂麗提高警惕，然後俯身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猛地扔進旁邊的屋子中。裡面突然傳來一陣哀嚎聲，然後就安靜下來了。

　　「剛剛發生了什麼，那裡有敵人嗎？」

　　「嗯，有個精靈在窺視，我感覺到了惡意。我想應該不是我引起了他們的覬覦，應該是你的樣貌和打扮吧。你這樣真的很危險，吸引力太大，會額外製造很多麻煩的。你平時也是這樣嗎？」趙邁對莎蒂麗說道：「我強烈建議你，專心致志當一個法師，比單純當一個美女有前途多了。」

　　「為什麼，為什麼？」莎蒂麗一個勁的追問著，趙邁卻閉口不言了。兩個人擔心會有埋伏起來的精靈強盜，所以一步不停地前行，從精靈區以最快速度直穿過去，終於繞到了靠近外城牆的地方。這裡有一個石頭鋪成的小小廣場，進入提爾城的外地商人會首先經過這裡，大部分都選擇在這裡歇腳、卸貨，然後聯繫在城中的關係。純粹的商人在阿塔斯很少，這裡說到的商人其中一大部分是打著商隊名號的探子，從其他城邦過來，為其他巫王服務。當然，提爾城的聖堂武士也會有自己的眼線，從這些商人中購買情報。沙漠太廣大，任何獲知情報的路子都值得保護。

　　因此，即便是巫王調走了城市其他地方的大量奴隸，這裡卻沒受影響。除了情報方面的考慮，提爾城也需要個對外的窗口，想其他巫王傳遞假消息，順便接待商人，好維持神殿塔建築材料的供應以及來引進更多的角鬥士奴隸。

　　和城市其他區域的黑暗不同，廣場沐浴在一片明亮的黃色火把光芒中，給人一種難得的溫暖和舒適感覺。除了歡聲笑語的酒館和忙碌的貨場，幾家兼職特種服務業的旅店的和一個賭坊也晝夜開門，隨時歡迎客人的到來。以人類和精靈為主的群眾斜倚著房屋牆壁，用銳利的目光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打發又一天深夜的時光，而半裸的女人到處晃悠找伴。

　　這裡散發著廉價酒精和香水的味道，用來遮掩腐壞和污穢的氣息。莎蒂麗伸出手來，拽著趙邁的胳膊，將他拉進了門口裝飾著醉酒巨人圖畫的酒店。

　　大門口旁邊的風塵女子，伸手拽下鬆垮的衣領，露出半邊胸部；她用牙齒輕輕咬住自己的一根手指，朝趙邁做出誘惑的笑容。

　　「別理她」，莎蒂麗狠狠把門摔上，差點打到儲備糧的腦袋。小狗使勁搖搖尾巴，不知道像自己這麼可愛的生物怎麼也會遭到池魚之殃。

　　進去之後，一個灰色皮膚的矮人坐在吧檯後面，正用木頭小勺攪動一杯像是酸奶的飲料。他的頭頂全禿了，深褐色的大鬍子蓋住了嘴巴和整個脖子。

　　三個喝的醉醺醺的酒客趴在吧檯上，從他們的裝束看更像是商人而不是奴隸。莎蒂麗剛要開口，矮人朝她擺了擺手，指了指側面的小門。半精靈女子笑得露出了小虎牙，然後躡手躡腳走了過去。

　　趙邁一直跟在她的身後，來到這個狹小的房間裡。這裡沒有座位，從牆上放下一個巴掌寬的板子，就能當做臨時的桌板。服務生可以站在這裡，吃點東西喝杯水，當做難得的休息和享受。

　　過了沒一會兒，矮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裡面放著兩份飯。不知道什麼植物的根煮出來的粘稠物質和硬面包，一杯渾濁的酒和兩塊糖。莎蒂麗朝趙邁眨眨眼睛，後者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兩塊糖平分給了女孩和狗。

　　「這回又遇到什麼事情了？」矮人關切地問道。他不知道趙邁的身份，也不好直接拋出這個問題，以免莎蒂麗正在「扮演」什麼，結果導致出現破綻。

　　「路上遇到了兩個高階聖堂武士，我差點就回不來了。」一聽這口氣，矮人至少知道趙邁是友非敵。莎蒂麗把糖塊拋到嘴裡，然後一把舉起杯子，惇惇敦一口飲乾，她抹抹嘴，睫毛彎彎一跳一跳。「我想把他介紹進組織裡。」

　　矮人差點把手裡的托盤掉在地上。他緊張地看看外面，好在所有人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對著酒杯喃喃自語，沒有人將片刻注意力投到這邊來。「你瘋了嗎，這種話能隨便說？現在到處都是探子。」

　　「對了，現在抓了多少人了？」

　　「整個提爾城的奴隸都差不多抓走了，送到工地上去幹活兒，恐怕驛站區也快要保不住了。你知道嗎，農田區那裡，人手嚴重不足，今年的饑荒已經是板上釘釘。鐵礦區也開始停工，陸陸續續有奴隸被押送到這裡來，甚至在夜間也有。它絕對是瘋了，才會這麼搞。」

　　這個它指的就是巫王，趙邁立刻猜到了。

　　「別指望它會發瘋，這比外面沙漠變成海洋還要離譜。」趙邁搖了搖頭，在莎蒂麗期待的目光中，將自己的那杯飲料也給了她。他用鼻子嗅了嗅食物，味道還不錯，裡面還有鹽和香料，所以他拿起勺子大口吃了起來。

　　「似乎你知道些什麼。」矮人將自己的褲腿從儲備糧的嘴巴裡面拽出來，看著小狗的眼睛嘆了口氣：「別急，我會給你找點吃的東西，別咬，這是我最喜歡的褲子。」他用那雙黑色的眼睛仔細打量了趙邁，然後對莎蒂麗說：「一會兒我就把簾子放下來。聽到我咳嗽你就可以出發了。」

　　「嗯！」莎蒂麗笑著回答道。

　　矮人拿著兩個空杯子走了，順手讓下這個小隔間門口的簾子。莎蒂麗臉上憋著神秘的笑容，一邊吃東西，一邊哼哼唧唧。

　　趙邁想了想，蹲下身子用手在牆壁上敲敲，直到發現有一塊板子的聲音明顯不同。莎蒂麗臉上的笑容變成了驚訝，「你怎麼知道的？」

　　「你還是專心做法師這個有前途的職業吧，間諜斥候密探之類的工作不適合你。」

　　正在這時，酒店的大門被猛地推開，而矮人也發出了急促地咳嗽。莎蒂麗很想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被趙邁伸手攔住。看著趙邁輕輕搖動的頭，莎蒂麗咬了咬嘴唇，然後扭頭打開了牆上的暗門。

　　趙邁拿起桌板上剩下的食物，然後將這裡恢復舊觀，這才跟在莎蒂麗後面，鑽進了密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地下提爾城

　　五名穿著淡紫色服裝的低階聖堂武士步入酒館，用骨杖重重在地上一敲：「國王有令，嚴查蒙面同盟的造反者，所有市民、商人和奴隸都要在一個月內向議院重新登記。屆時沒有完成的，將會遭到聖堂武士的逮捕！與登記不符的，將會遭到逮捕！完成登記的市民和商人，都將獲得神殿塔競技大會入場券。」

　　「我們都是巫王大人的忠實臣民！」酒館裡的人用各自不同的腔調說完了這句話，然後目送聖堂武士離開，舉杯向他們致敬。當然，誰也不知道這杯酒裡面有多少是送給統治者的詛咒，又有多少是對目前生活的絕望。反正喝起來的味道和之前沒什麼不同。

　　這道法令出自泰西安的腦袋，為的是盡快和議會達成更緊密的聯盟，並借這個機會打擊蒙面同盟和那些與蒙面同盟有關係的政敵。巫王卡拉克對這件事並不上心，但是在聽到附贈入場券的部分時，突然來了興致，二話沒說就同意了。為此，他還獎勵了泰西安，提拔他走上更高的位置，全權負責競技大會的組織工作。「你將會繼續得到獎賞。」巫王是這樣承諾的。

　　心花怒放的泰西安立刻發動他的手下，開始在提爾城展開巡邏，收集證據。巫王現在只關心兩件事情，神殿塔和競技大會。只要和這兩件相關，什麼提議都很容易通過。泰西安想要將神殿塔的全權管理也拿到手，這樣他就可以借助這兩件事，將城衛軍的管理權拿到手，那他就真正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背後的交易和陰謀普通人根本不得而知，甚至連一些利益相關的聖堂武士都不清楚。蒙面同盟嗅到了風險，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麼快的消息渠道。莎蒂麗就不知道一牆之隔的這場虛驚，依舊帶著趙邁飛快地向下撤離。在旅店的下面，有非常複雜的地下通道，通往更加複雜的地下提爾城。

　　提爾城在沙漠中屹立已經很久了，風沙不斷侵襲這裡，一秒都不會停下，然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雖然有著巫王的法力進行阻擋，但長久積累之下，提爾城必須提高自身高度，也就是被迫不斷向上建造。城門口的大斜坡就是從長久眼光出發，直接規定城市的建造必須在斜坡之上，留下一定的高度以應對風沙。這也就意味著，巫王時代或者說沙漠時代降臨之前的舊提爾城，有一部分已經因為掩埋到了地下而不堪使用，這些被稱為地下提爾城。

　　傳說那裡還保留著相當數量的寶藏，而且大多是遠古時期的好東西。人們口口相傳，古時候的半身人將心靈異能推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使用異能製造的物品非常普及。而且在那個年代，阿塔斯還是有神靈的，各個神靈的殿堂在提爾城都能找得到。據說這些掩埋在地下提爾成的遠古神殿中，還隱藏著當年凡人向神靈的供奉，價值非常驚人。

　　傳說一直存在，但卻沒多少人能夠幸運地找到寶藏，倒是找到了不少危險。「別的我不太清楚，但是地下提爾城有許多地方的陷阱、機關都還可以運作，一些依靠心靈異能工作的怪物還在盡職盡責的守衛著那裡。有些傢伙相當難纏，許多盜墓賊都死了。不過我們找到了一條安全的路徑，並在那裡設立了我們蒙面同盟的總部。」兩個人走在歷史的地下廢墟當中，兩旁都是過往輝煌的遺骸。半身人和之後人類時代的建築大多變成了成堆的破碎磚石，有些因為變異而長出異能觸角的小老鼠偷偷打量著兩個人，然後繼續啃食這裡的石頭。

　　「蒙面同盟，怪不得你們一直沒能被剿滅。」趙邁撇了撇嘴。

　　「我怎麼覺得，你一直不太喜歡我們的組織呢？」

　　「你們不懂怎麼造反。」趙邁自嘲的笑笑：「當然，其實我也不懂。我覺得你們最終會勝利，但不一定會是你們設想的方式。」

　　「能贏就好，我真想有那麼一天，我可以走在大街上，不會有人突然來查我的身份，不會有人因為我身上的烙印而將我買賣，大家將以我的名字而不是我主人的名字來記住我。我將會是法師莎蒂麗，而不是奴隸莎蒂麗。」

　　「美女法師莎蒂麗可能更好聽一些。」趙邁道。

　　「哼，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和那個帕根想要的是一樣的，不過是床上的歡愉，只是你不會強迫我，長得也比他稍微好看一些，就好看一點點而已哦。」

　　「所以顏值還是很重要的？」趙邁剛說完話，突然伸手抓住了莎蒂麗，將她拖向自己的懷抱，然後身子一閃，擋在她的前面。不遠處的磚石垮下來，一隻水晶製作的手臂伸了出來，用力抓住地面，想要把身軀部分從廢墟下面挖出來。

　　「啊！是水晶靈偶！」莎蒂麗大驚失色，指著那隻手臂說道：「我們不是它的對手！」（靈偶是魔像的心靈異能叫法，畢竟不是「魔」像——只限本書）

　　「不一定。」趙邁看了看水晶手臂周圍的環境。那是一座三層的建築，水晶靈偶就被困在原本一層的位置，而它頭頂上還有整整兩層建築的全部重量。

　　這個傢伙大部分掩埋在牆壁和天花板下面，被廢墟遮擋因而看不到全貌，露出來手臂只比正常人類略大一點而已，還比不上佈徹。在絕大部分時候，靈偶的能力會被它體積設置上限，畢竟想要更強大的心靈異能動力，就需要更大的儲能水晶，更大的驅動靈能系統。

　　趙邁看了看這個被卡住的水晶靈偶，估算了一下它的力量和其頭頂上磚石的重量，然後又仔細看了看那些不斷晃動但怎麼也不塌碎的廢墟，怎麼看也不像能夠爬出來的樣子。他用懷疑的眼光看看莎蒂麗，發現這個半精靈小姑娘時不時偷偷瞄瞄他，而不總是將注意力放在敵人身上。趙邁這麼一看，心裡大約明白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他俯下身子，靠近莎蒂麗的耳朵，悄悄說道：「如果我把它弄壞了，你們蒙面同盟會讓我賠償嗎？」

　　半精靈的臉騰的一下變紅了，趕緊用兩隻手拍拍讓它恢復原本的顏色。「啊，被你看出來了啊，你的反應和觀察力都好強啊。」

　　「這就是你們的入門測試，看看我在突發情況下的選擇？」趙邁搖了搖頭，頗有些不以為然：「試探我會不會撇下你逃跑，或者表現出膽怯，或者暴露其他的東西？這些有意義嗎？」

　　「當然有。」靈偶手臂停止了掙扎，從它的核心傳出了一個男人的沉悶聲音。「我已經探查完你的心，你可以繼續向前了，蒙面同盟歡迎你。」

　　靈偶周圍的沙石泥土在心靈念動力的作用下不斷向回飛，眨眼間就恢復了舊觀，靈偶再次被掩埋在廢墟之下，等著嚇唬下一個新人。

　　雖然是靈偶發出聲音，但聲音真正的源頭卻不是靈偶。順著莎蒂麗手指的方向，走出來一個老人，一對純白色的劍眉好像能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瞬間就吸引了趙邁的注意。他身體相當健壯，面色傲然，有種武俠片中江湖幫派大佬的感覺：精明的目光、大鷹鉤鼻子、硬朗的下巴，一撮白色的小山羊鬍。他穿著一件棕色齊膝的罩衫，肩膀上掛著的象牙色披肩在喉嚨處以銅鉤相連。

　　一根頂端安裝著黑曜石圓球的粗壯的木杖既能代步也能當做武器敲人腦袋，被他雙手拄著放在身前。這是個讓人肅然的老人，時光歲月和苦難從未能壓彎他的脊樑。

　　「那是科坦德，我的老師。」莎蒂麗歪歪身子湊近趙邁，壓低聲音對他說道：「他不喜歡我使用太多魔法，所以你沒看到我胡亂施展法術，明白不？」

第一百五十六張 法師導師科坦德

　　科坦德清了清喉嚨，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用木杖敲敲面前的土地，示意莎蒂麗站到他的面前。清了清喉嚨之後，他一字一頓地說：「說吧，這次又犯什麼錯誤了？」

　　莎蒂麗發出嘿嘿嘿嘿的笑聲，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走了過去。「為了逃跑，我用了幾個法術。」看來這樣的場面經常發生，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都習以為常。

　　「幾個？我看不止幾個吧？我都已經察覺到你身邊的元素波動有些不穩，褻瀆能量漩渦隨時可能會來，你這個時候了還想瞞我？」老人哼了一聲，一側白色的眉毛上挑，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他用手杖的黑曜石球敲打著莎蒂麗的手指：「你這是在玩火，小姑娘！你已經快要控制不住對周圍動植物的傷害了吧，這可不是幾個法術能做到的！你最好給我老實交代！」

　　莎蒂麗見自己的老師真生氣了，於是趕忙收起嬉皮笑臉。她在八歲的時候見到了科坦德，那還是在聖堂武士泰西安的莊園中。當時科坦德的身份是一個馴獸師，照顧和訓練泰西安莊園中的駝獸以及坐騎，莎蒂麗剛好是他的助手。

　　科坦德作為蒙面同盟的成員，當時任務就是觀察和滲透聖堂武士泰西安，後者雄心勃勃，剛剛接手管理驛站區，蒙面同盟需要通過他瞭解進出城政策的變化，如果能策反他那就更理想了。另外科坦德的任務也包括為蒙面同盟尋找合適的新人，那些願意為解放提爾而奮鬥甚至犧牲的人。經過幾年的觀察和考驗，莎蒂麗得到了他的信任以及好感，他教給她法術，帶給她對自由的嚮往，而在莎蒂麗不滿足於舞光術而求他教導更多時，科坦德要求她加入蒙面同盟並毫不猶豫的執行命令。

　　莎蒂麗理所當然地同意了，她早就把魔法視為擺脫奴隸身份的重要手段，自然會牢牢抓住。很快，她就顯露出過人的魔法天賦，同時也學會了在奴隸主面前掩飾自己法師的身份，並做得很好。所以十六歲的時候，科坦德又給日漸成熟的莎蒂麗找來了新的老師，一位擁有挑逗的眼睛、輕浮的微笑以及窈窕身體的女老師，教給她如何使用自己的魅力。

　　之後，莎蒂麗就代替科坦德，成為紮根在泰西安聖堂武士莊園中的釘子，而白眉老人也在教會了她如何逃離莊園、進入提爾城、找到蒙面同盟聯絡點的知識之後，從莊園消失了。泰西安大發雷霆，但在找到了一具形似老人的屍體後，也就接受了自己在財產上的「損失」。

　　雖然離開了，但科坦德依舊關注著莎蒂麗的魔法學習進度。小女孩兒具有的魔法天賦讓她飛快地進步著，同時也帶給她巨大的風險。在阿塔斯，任何一個法師都知道，自己施展魔法的時候會從周圍環境中吸收生命力量，造成破壞，誰都無法避免。守護者派別的法師用一套方法控制自身的元素親和，讓這種吸收擴得更廣、程度稍輕，這樣阿塔斯就有從傷害中恢復的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真正的破壞。不過，人總有疲勞的時候，就算再怎樣小心，守護者仍舊可能在施展了一定數量法術後，無法再運用這套方法，從而造成永久的破壞。

　　之後，這個法師便會被阿塔斯星球意志仇恨，一種被稱為褻瀆能量漩渦的魔法現象就會發生，找到新出現的這個褻瀆法師，破壞他身體的元素控制能力。至此，守護者就再也無法用之前的方法來進行細微控制，將會徹底變成褻瀆者——不管他的主觀意志是怎樣的。

　　所以守護者們都非常小心謹慎地控制施法的數量，就怕一不小心觸發褻瀆能量漩渦，然後淪為褻瀆者。守護者是一種修行，是一種自我約束，也是阿塔斯星球的未來。想要逆轉這個世界注定毀滅的命運，只有堅持守護者的道路走下去，才有可能看到一絲希望。

　　越是天賦高的學生，科坦德就越嚴格要求。他就像在大風中捧著火柴的人，寧可自己被火燒到，也不能讓希望熄滅。

　　皺著眉頭聽完了莎蒂麗版本的「我的一天的冒險」，老人用手杖敲了敲地面，不滿地低吼道：「我給你說了多少次，要維持自己的平衡！你如此頻繁的使用法術，控制的又怎麼樣呢？我還記得你之前兩次幾乎失控的情況，想起你將要面對的命運，我就害怕得發抖。你知道褻瀆者法師是怎麼樣的，他們濫耗大地的力量，是要被處死的！」

　　「我也是為了執行任務。你不知道當時有多麼危險！」莎蒂麗倔強地抿起了嘴唇，環抱著胳膊：「難道我就應該等著被鞭打、強‧奸或者殺害？不是用法術而是用肉體獲得情報？你想讓我成為那個樣子嗎？」

　　老人的臉色緩和下來，嘆了口氣道：「當然不。」莎蒂麗對他來說就像是家人，一個孫女，他不會讓自己的孫女去做那種事情。「好吧，既然這次沒有失控，那就算了。你要時刻警醒，不要成為褻瀆者。時刻記得就是巫王卡拉克那樣的褻瀆者創造了奴隸制，毀壞了大地，並用謀殺和恐懼統治他的居民。」

　　「其實奴隸制和是否是褻瀆者沒什麼關係，褻瀆大地只是為了力量，維持自己統治的力量。」趙邁終於找到機會插了句嘴。「很高興見到你，蒙面同盟的白眉大俠。我叫做麥克，一名德魯伊。」

　　「啥，你是德魯伊？」莎蒂麗和科坦德同時扭過頭來，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你不是（說）使用心靈異能的嗎？」

　　「這兩者並不矛盾吧。自然在於平衡與和諧，身體與精神都是自然的組成部分，也應該能夠和諧統一。」趙邁說到：「再說，多一門技能保護自己也是很有必要的。」

　　「蒙面同盟一直很想和德魯伊建立聯繫，畢竟我們也想要保護自然，讓阿塔斯的民眾過上好日子。我們聽說德魯伊的力量來自自然，也保護自然，只是數量太過稀少，很難見到。所以非常榮幸。」科坦德說道：「莎蒂麗願意為你擔保，但按照規矩，我還要正式問問你，你想要加入蒙面同盟嗎？」

　　趙邁知道蒙面同盟其實存在很多問題，比如過於理想化，沒有行動綱領，內部組織鬆散，實力低微。好吧，不管怎麼樣，他們最終勝利了。卡拉剋死了，奴隸制結束了，蒙面同盟獲得了一定的權力。

　　由於不可能加入聖堂武士，畢竟他腰上的奴隸烙印還很新鮮，怎麼會加入仇人中呢。巫王卡拉克力量的確很強，但他現在已經被化龍術沖昏了頭腦，聽不進去任何聲音。他不需要猛士，也不需要謀士，只需要其他所有人都在他的血腥祭典上去死。所以目前的形勢非常簡單：「我願意加入蒙面同盟。」

　　「當然，你目前只能作為實習人員，我們還要看你的表現。但總而言之，非常歡迎你的加入。」科坦德和趙邁握了握手，然後對莎蒂麗說道：「好了，麥克現在也是成員了，你可以告訴我任務的情況，咱們邊走邊說。」

　　於是莎蒂麗走過去，攙起老人的臂膀，講述自己的見聞：「我見到了裡卡斯，也見到了他那個勇猛的兄弟布徹。兩個人的確都很厲害，而且正如你之前預料的那樣，他們對於自由的渴望高於勝利、高於金錢、高於女人。」

　　「那就好。泰西安對他們的監視怎麼樣？」

　　「挺嚴的，畢竟那個高階聖堂武士想要讓這兩個人成為冠軍，為自己獲得更高權力來鋪路。」莎蒂麗說道：「我已經搞定了廚子，所以能夠在他們的飯食裡塞紙條。這樣的途徑最安全了。」

　　「你覺得他們兩個人哪一個更適合投擲長矛？」

　　「當然是布徹！」沒想到莎蒂麗還是壯漢的粉絲。「先不說力量上的優勢，我觀察過了，布徹對各種武器似乎都很熟悉，就像專門訓練過一樣。他扔飛鏢的時候手腕控制的很好。沒多少奴隸主會讓奴隸受遠程投擲武器的訓練，裡卡斯就沒有——他完全是憑藉感覺。」

　　「嗯，那就首選布徹吧。」老人說道。

　　「不，我不建議布徹。」趙邁趕忙打斷。開玩笑了，布徹和他都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人物，之前他想把裡卡斯買到自己麾下，就遭到了「劇情」的無情打擊。裡卡斯投擲長矛殺了巫王卡拉克，這是阿塔斯歷史上最重要的事件，是攸關生死的關鍵時刻。如果、假設、萬一「劇情殺」真的存在，導致布徹功敗垂成，那就意味著巫王可能活下來，那麼趙邁等人就死定了。

　　他趕緊找個理由，說道：「在角鬥場上，塊頭大的布徹太吸引人注意，大家都會將目光投過去，這個時候裡卡斯更容易得手，如果是我，我就選裡卡斯。」

　　莎蒂麗斜了趙邁一眼，「切，說得和你認識他們兩個似的。」

　　「這到沒錯，我的確認識他們兩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泰西安的計畫

　　烈日暴曬，沙土飛揚，又一個對手倒下了。他的內臟從肚腹的開口不斷掉落下來，砸在沙子上發出噗啦噗啦的聲音，就像……

　　也許什麼都不像，我想的太多了。布徹從關於凱爾曼加的回憶中脫離開，略微後退一步，緩了緩神。一個穆爾人——不是裡卡斯——認為自己有機可乘，壓低身子平端長矛，猛然向布徹衝過來。

　　「我來！」裡卡斯跳躍起來，身子扭動了一個整圈，右腿如同鞭子和打樁機的結合體，準確無誤地命中偷襲者的頭殼。更多的噗啦噗啦聲傳來，真動聽。

　　「布徹你沒事吧！」裡卡斯靠近自己的戰友，背靠背站在一起：「快醒醒，只剩下四個敵人了。」

　　「我沒事，那個半身人的心靈異能效果已經快過去了。」布徹揉了揉鼻子，然後看了看被血染紅的手掌。不久之前他被一個半身人奴隸的心靈爆裂命中，腦袋一時發暈。但隨著鼻子不斷流血，發脹的頭部已經感覺輕鬆多了。當然，真正令他好起來的，是雙手捏斷半身人脖子的聲音。

　　「只剩下四個了啊。」布徹發出呵呵的笑聲，道：「那咱們快點結束吧，不然肚子很快就餓了。」兩個人同時衝了出去，如同餓狼和狂熊，將對手撞得人仰馬翻。

　　競技場的看台上，泰西安正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奴隸。裡卡斯和布徹是他最滿意的戰利品，每一次都能給他帶來欣喜地感覺。沒有任何一對奴隸能向他們兩個發起真正的挑戰，就算是面對五倍的敵人，他們也能獲得勝利。高階聖堂武士不由開始幻想，當他們中的「一個」取得最終勝利後，自己跪在巫王卡拉克面前，請求他讓自己成為終生聖堂武士，然後進而成為近衛之一的時候，那樣的榮耀將會震撼整個提爾城。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然後很快便掩飾掉了。招了招手，自然會有奴僕過來聽令。「給他們兩個加餐，然後去找兩個半精靈女奴送過去。記的，一定要干淨的，全身仔仔細細都檢查一遍，而且只有這一晚上。我可不想讓我的勇士玩得太過火，導致出什麼問題。」

　　僕人退了下去，泰西安覺得自己在奴隸身上投入的精力已經足夠了，便轉身離開。在他身後，喊殺聲停止了，布徹和裡卡斯取得了勝利。他們的身上也增添了新的傷痕，不過只是些皮外傷，用熱沙子燙燙就好了。

　　站在屋簷的陰影下，泰西安遙望遠處提爾城中高大的金字塔，以及逐漸升高的神殿塔。那裡將會是他崛起的地方，從一個普通的高階聖堂武士成為唯一最高的聖堂武士。為了這個目的，一切其他的都是不重要的，甚至包括這一座城外的莊園。反正它遲早都要被沙海吞噬，不如趁現在交換更多的支持者。那些議院的老頭子，都是些迂腐貪婪的陳舊貨色，只有他們兜裡的行政權和議事權還有些吸引力。自己想要成為第一聖堂武士，議院方面就不能有反對的聲音。泰西安嘆了口氣，目前只能做到讓他們不反對。如果自己再有三座莊園，也許才有可能填滿他們的貪慾來獲得贊成。不過——他安慰自己——反正最終自己得到的更多，這些損失都會從各個方面彌補回來的。

　　整一整紫色的聖堂武士衣服，調整一下盔甲的肩帶，他要讓自己永遠顯得器宇軒昂。在整理披風的時候，他的手指又碰到了傷口，深淺不一的四個坑將會永遠留在他的臉上，永遠影響他的「完美」。這是他忘不掉的傷疼，誰也碰觸不得。就算有個磨人的小妖精在歡愉之後恭維地奉承「這些讓主人顯得更有氣質了」，他依舊將那個女孩兒扔進了磨盤，碾碎了喂養圓殼蟲。

　　金屬長槍的研究已經走進了死胡同，完全沒有見到希望的可能。泰西安覺得，偶爾在其他事情上的不成功，其實是警惕和督促自己更加關注主要目標的表示，所以他處罰了完不成任務的工匠奴隸，然後命令手下幹掉那個叫做麥克的傢伙。他的使命已經結束了，用蒙面同盟陷害朵吉安的工作已經完成，留著活著的麥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深深吸了一口氣，乾燥的沙子，熱烈的沙子，這味道沁入肺腑，這是權力的味道。明天下午就應該可以見分曉了，巫王大人將批覆自己提交的神殿塔角鬥競技組織細則，然後將這一盛會的管理職責完全交給自己。沒有人能夠在這件事情上阻撓自己，那些能夠阻撓的已經都被處理掉了。

　　還有，朵吉安自以為將他趕出神殿塔工地是一種勝利，會讓他偃旗息鼓。但實際上呢，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挫折，只會令泰西安更加努力而已。蒙面同盟，在很多時候那群理想主義者也是可以利用的。只要嚴密監視、小心防範、巧妙引導，一切勢力都能成為自己的助力。朵吉安一旦倒下，誰會是巫王心中最好的接替人選的，當然是自己這個剛剛獲得他青睞的忠誠僕人。這一次一箭雙鵰，真的是完美的行動！

　　「主人，貝利克城邦的使者到了，他們正在會客廳等您。」僕人小心翼翼的說道。

　　「嗯，你下去吧，給他們上煙和水，我過一會兒再去。」泰西安揮揮手，繼續遙望提爾城的金字塔，猜度卡拉克王每天在金字塔中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至於遠方來的客人，他們應該在等待中學會謙恭。自己可是未來的第一聖堂武士，不是什麼普通的議員或者奴隸主。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泰西安才「姍姍來遲」，出現在貝利克城的商人面前。他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充分表現出一個莊園主人和聖堂武士的風采。就算是見到了貝利克商人怪異的尊榮，也沒有絲毫失態的表現。

　　他面對的是一個長著牛腦袋的傢伙，臉上繪製著怪異的花紋，似乎還有微弱的亮光在花紋中緩慢移動。泰西安猜測那可能是某種心靈異能效果正在顯能，但誰沒事總是消耗自己的心智力量呢？

　　牛頭人用非常標準的阿塔斯通用語——而且是提爾口音，和趙邁完全一模一樣——說道：「你好，尊敬的高階聖堂武士大人，我是來自異邦的牛頭人恩蹄阿，是一名寶藏勘探者和武器商人。」

　　「牛頭人？」泰西安想了想，似乎從未聽說阿塔斯有這樣一個種族，也許是和螳螂人一樣某種上古剩下來的戰鬥種族吧。看看牛頭人的雙手和雙蹄，再看看他孔武有力的身板，倒是挺適合戰鬥的。在內心中衡量比較一下牛頭人和穆爾人的優劣，泰西安覺得兩者有可能不相上下。

　　「寶藏勘探和武器商人，現在這兩行很好賺嗎？」泰西安一擺手請牛頭人坐下，這樣自己就不用總是微微仰著頭說話。「現在提爾城唯一缺的就是更多的奴隸，你沒聽說這裡正要舉辦最盛大的神殿塔競技大會嗎？」

　　「是的，神殿塔角鬥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天下。」牛頭人的話聽起來很彆扭，也許他的意思是「沙漠的每一個角落」？不過牛頭人的意思倒不難理解。他接著說道：「我覺得，最大的投資還應該是人，尤其是一位有前途的聖堂武士。所以我選擇來幫助你，踏上命運的巔峰，而我所要的，不過是些金幣。」

　　「牛頭人記住，你只能是服務於我，別用幫助這個詞。」泰西安冷哼一聲，盯著牛頭人看了一會兒，然後道：「你說說吧，一個挖寶的和販賣武器的，怎麼服務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失去

　　「嘿，布徹，來一杯醇樹汁。」裡卡斯從圍欄外面輕巧地跳進來，手中的泥巴杯子滿滿的，但是一點都沒有灑出來。

　　謝過朋友的好意，然後將這略微帶著苦澀的醇厚飲料一飲而盡，布徹再次把視線投向了天空。落日的餘暉投射在蒙皮的屋頂上，阿塔斯特有的紅色瀰漫開來，就像血的顏色。布徹看看自己身上，用手輕輕摸摸，以確定這只是太陽的光芒而已。他回憶起了凱爾曼加的那一場血腥突圍戰，身上是一樣的紅色。那一次不是光，而是血，從溫暖到冰冷的溫度，血腥的氣味。不過在凱爾曼加，周圍還有鐵的味道和火的味道，而在提爾的角鬥士營裡，只有沙子、木頭和草根釀製的飲料的味道。

　　一側腦袋又開始微微頭疼，心靈異能帶來的壞處。如果麥克在這裡，應該能知道如何處理，更可以給自己提供治療。想到那個把自己帶到這個沙漠世界的德魯伊，布徹便拍了拍裡卡斯的肩膀：「怎麼樣，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嗯，我已經連上線了，通過朋友的朋友和神殿塔工地做飯的搭上了關係，他對麥克有印象。」裡卡斯啜飲了一口醇樹汁，享受著那股香氣順著喉嚨流下的感覺。「脖子上戴著個解不下來的項圈，那其實挺好認的。我已經把咱們的消息告訴朋友了，等他聯繫上，我估計也就是三四天吧，就能收到回信了。」

　　「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布徹看了看手裡的空杯子，然後將裡卡斯那杯拿了過來，再次一飲而盡。穆爾人撇了撇嘴，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不斷發生，已經不會因此感到惱怒。畢竟有比較才會有幸福：布徹在拿走別人東西的時候，都會先用拳頭再用腳底板的。

　　「我還聽到一個好消息，我們兩個已經成為固定的搭檔，直接參加淘汰競賽，不用在混戰中消耗體力了。」裡卡斯用拳頭捶了捶胸膛，顯得非常興奮。

　　布徹卻依舊冷靜嚴肅，從鼻子裡哼出一句話來：「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固定搭檔意味著咱們兩個不會分屬兩隊，也就不會自相殘殺。而且混戰的危險很高，咱們兩個這麼顯眼，很可能會被圍攻。總之，這個消息意味著我們的勝利將會變得更加容易，自由就在不遠的前方，我的兄弟！」

　　「我不是你的兄弟，穆爾人，但我願意像兄弟一樣給你一個忠告。」布徹將手中的杯子扔出去，看著它消失在營地圍牆的另一端：「沒有自由不是通過與敵人的廝殺得來的，沒有！不要心存幻想，因為沒有心靈異能可以給你自由。只有通過血，通過生與死的折磨，自由才會到來。」

　　裡卡斯的興奮稍減，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相信。「說真的，布徹，你這都是從哪裡得來的知識啊？我們難道不是在搏鬥，我們難道不是在廝殺嗎？你瞧瞧我，我的指甲縫裡還有敵人的血！」

　　「你的敵人是這些每天被關在籠子裡的奴隸嗎？他們和你有什麼仇恨？」布徹用拳頭敲了敲裡卡斯的胸膛，問道：「他們的體內，是不是流著和你一樣的被奴役的血？我告訴你，我曾經向領主要求過自由，我曾經向神靈祈禱自由，但都又被奪走了。然後我就殺，踩著血尋找自由，但即便是這樣，我仍然沒能獲得我想要的。你怎麼能確定別人會履行約定？」

　　看著布徹嚴肅的表情，裡卡斯終於收起了最後的笑容。「你說的有道理，在阿塔斯，哪有什麼約定好的事情，的確需要為自由做好所有的準備？布徹，如果在戰鬥中，我遇到了你，我會全力以赴的。」

　　「我會讓你贏的，因為你比我更可憐，你從未嘗過自由的味道，哪怕是虛假的和短暫的。」布徹看著最後一抹夕陽消失，血紅色從身上消褪，咂吧砸吧嘴唇說道：「算了，不說了。你剛才那種飲料是從哪裡來的，帶我再去喝點。」

　　「行，我帶你去！」裡卡斯一擺手，沒走幾步就碰上了奴隸營的訓練師。這個黑色皮膚的壯漢自從被布徹教訓過，就不再敢找他們兩個的麻煩，更不敢鞭打他們，所以後來大家相處的關係還行。黑漢匆匆而來，見到裡卡斯之後便說：「嘿，裡卡斯，泰西安主人找你，你快點過去。」

　　「你知道找我什麼事情嗎？」裡卡斯先告訴布徹醇樹汁飲料的位置，然後便問道。

　　「不知道，但應該是好事。」黑漢訓練師壓低聲音說道：「我之前聽多洛萬說，泰西安主人為你們準備了大量的食物，還有美女，你們今晚上有福了。所以見到主人……」

　　「順從，乖巧，感恩！」裡卡斯哼笑了一聲：「我懂，我懂。」

　　跟著訓練師，裡卡斯很快就找到了泰西安。高階聖堂武士永遠衣著整潔瀟灑，帶著不怒自威的表情。穆爾人唯一一次見到他丟掉這樣的姿態，還是在麥克傷到他的時候。「尊敬的主人，」裡卡斯非常恭謙地說道，為了永久的自由，他認為現在應該表現成這樣，這是代價。「請問您找我有何吩咐？」

　　「是這樣的，我這裡有一位武器商朋友，他看了你在角鬥時候的精彩表現，很欣賞你。」

　　順著泰西安手的方向，裡卡斯看到了一隻長著牛頭的人。非常怪異，但這和他沒太大關係。裡卡斯很清楚奴隸主兼高階聖堂武士的喜好，趕忙收回目光，匍匐在地上，用更加謙卑的語氣說道：「主人，能夠通過取悅您的客人而讓您高興，是我最大的心願。」

　　「嗯，為了獎賞你，我的這位朋友願意送你一件武器。金屬武器，能夠讓你在大會上有更出色的表現。」泰西安說道：「你最擅長使用什麼？」

　　「我用棍子最好，長矛也可以。」看著泰西安不斷皺起的眉頭，裡卡斯心如閃電。棍子上沒有金屬，長矛的尖頭也用不了多少鋼鐵，看來這所謂「朋友」，和主人的關係也就一般。「我也可以使用長劍或者砍刀。我的主人，一切都聽您的吩咐。」

　　「那就用長劍吧，我剛好有一把不錯的長劍。」牛頭人突然插了一句。

　　雖然泰西安心中不喜歡有人插嘴，但長劍也是他的選擇。他迅速收起了不悅的表情，讓裡卡斯近前來：「你的握力怎麼樣，手腕靈活嗎？」

　　「是的，我為了能為您爭光，不斷進行訓練，從不敢鬆懈。」

　　「很好，以後要繼續保持。」泰西安揚了揚下巴，伸出了手，道：「來，讓我看看你的手臂。」

　　他拉著裡卡斯的胳膊，翻來覆去看個不停，似乎是在欣賞穆爾人強壯的肌肉線條。隨後，高階聖堂武士對牛頭人說道：「你看怎麼樣，是不是能取得勝利的好苗子？」

　　「沒錯，這隻手非常漂亮，將會十分合適我送與您的長劍。」牛頭人點了點頭。

　　泰西安抓住裡卡斯的右手，突然說道：「大競技場的比賽不能自備武器進去，但是假肢卻不在限制之中。」

　　他的另一隻手高高舉起，心靈異能形成的刀刃熠熠生輝。在裡卡斯的驚叫聲中，手起刀落。

　　牛頭人看著掉在地上的手，嘴角帶著陰險的微笑，用泰西安聽不懂的話低聲說道：「英雄時代？這下英雄便沒有慣用手投矛了，命運的力量將會再次掀起波瀾。」